第37章 等

坐在副驾驶, 喝的有些微醺的乔治挑了下眉,轻啧了一声。

一个长得很帅,很帅的中国男人。

他转头打量了一下时屿脸上的神色,适时地提醒道:“老板,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撤退还是报警?”

“……”时屿的思绪被乔治几分揶揄的语气拽回来, 他敛起眉眼, 神色恢复平静,“你报警吧。”

“ok。”乔治挑着眉歪了下头,掏出手机来,刚想要拨通电话, 时屿忽然又伸手拦住。

视线对上, 时屿说:“……你走吧。”

车灯红的灼目,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声响。

乔治帮时屿打开车门,他迈下车,肆虐的寒风绕着西装裤打转。

时屿裹紧大衣, 朝别墅走。

段京淮眼神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眼底堆积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就那么一眼不眨地看着他靠近。

直到门口橘黄色的响应灯亮起, 时屿像是没有看到段京淮人似的, 与他擦肩而过。

段京淮愣了愣。

“时屿。”他喉咙紧了紧,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臂。

时屿按着密码的手垂下, 冷声道:“有事吗?”

段京淮在这儿站了很久很久。

他从早上他就到了, 今天是休息日,他不知道时屿什么时候会回来, 找到时屿的住处后, 就一直在这儿等着他,一直到深夜都没离开半步。

美国最近气温骤减, 他在外面冻了一天,大脑也有些混沌,抓住温暖的热源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微醺的酒气从空间里散开,段京淮眉心轻锁,关切地问:“你喝酒了?跟谁喝的。”

时屿:“这很重要吗?”

段京淮眸光微虚,嘴角垂着,语气很温柔:“我只是怕你会吃亏。”

“……我没事,跟同事喝的。”

段京淮又接着说:“我帮你煮碗醒酒汤吧,不然会头疼。”

“不用了。”拒绝的冷静又不容置喙。

“……”

时屿:“还有事吗?”

段京淮吐了口气,抓着时屿手臂的手缓缓下滑,攥住他的掌骨,“我想跟你谈谈。”

他的手冰冷,温度沿着掌骨蔓延,将时屿弦在箭上的理智绷紧。

“我不想跟你谈,”时屿将手抽出来,握住门把手拉开,背着他说,“那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没想跟你玩,时屿,”段京淮将手撑住门,抵挡住他开门的动作,急切地说,“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时屿抬起眸,轻蔑地看着他:“所以呢?”

“……你要是还生气,我可以在这里等,等到你想听我说为止。”

“我很忙,段总请自便吧。”他用力拉开门,将风雪和人阻挡在门外。

关上门,时屿后背抵住门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心扑通扑通乱跳。

差一点,他又要沦陷了。

屋内自动感应的灯光亮起。

时屿刚到美国就在公司睡了三天,虽然找人打扫了家里,但四处还是冷冰冰的。

即便过去几年也是这样。

时差也倒得乱七八糟,繁忙被掐断,身体就陷入异常的疲倦。

洗完澡已经是后半夜,时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理智控制自己tຊ将段京淮在脑海里剔除,可一阖上眸子,眼底都是他的模样。

他没开灯,光着脚挪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往楼下看,段京淮还僵立在那里。

外面寒风彻骨,天空还飘扬着鹅毛大雪,漫天飞扬的白落在他的发间和肩头,湿漉漉的。

他拿起手机来翻了下天气预报,提示说,一个小时后将有特大暴风雪。

他抿抿唇,打通了乔治的电话:“你开车过来,报警也行,把门口这个人给我带走。”

乔治声音里有朦胧的睡意,他打了个哈欠,蔫蔫地说:“老板,现在都几点了,警察也是要睡觉的。”

时屿揉了揉眉心:“随便你用什么方法。”

乔治;“你让他在你客厅里凑活一晚上不就行了。”

“我睡不着。”

“那你让他去局子里蹲一晚上,你就能睡好吗?”

“……”

时屿想了想,又说:“你带他去你家。”

“我家又不是慈善机构。”

“工资,双倍。”

乔治立马就清醒了,忽的一下从床上起来:“马上就到。”

“……”

挂了电话,时屿站在窗台前,将窗帘扯开一道微弱的缝隙。

石阶上已经铺落了一层细细的霰雪,刺眼的光照进时屿眼底,他垂着眸,视线落在身影寂寥的男人身上。

雪很薄很湿,烈风灌满他的大衣,被打湿的发贴在额角,眉宇显得更加深邃。

他的唇色本就浅,此时更是白的虚弱,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很多。

算了算,距离他腿伤也没多少日子。

乔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再这样下去,非要发烧不可。

时屿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穿着睡衣下了楼。

从显示屏里看,段京淮的脸色更是差劲。

时屿抿了抿唇,上前两步将门打开。

寒风瞬间如撕裂般呼啸着侵袭进来,他皱了皱眉,跟段京淮对上视线。

下一秒,段京淮将门别了过去,只留下一道微弱的缝隙。

隔着门,他沙哑的嗓音传来进来:“你穿的太少了,很冷。”

时屿握在门把手上的指尖缓缓缩紧,他避开风口,清冷道:“今晚客房可以借给你用,但明天早上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他留着门缝,转身往楼上房间里走。

别墅内一片阒静,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楼下房门关闭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低沉的脚步声。

玄关橘黄色的灯光亮了亮,将整个客厅都包裹了一层柔软。

时屿关上房间门,摸出手机来给乔治发消息。

【时屿:不用来了。】

乔治发了个哭丧着脸的表情。

【乔治:可是老板,我都快到了。】

【时屿:工资还是双倍。】

【乔治:爽快!】

时屿总是无意的侧耳倾听门外的声音,可段京淮大概是怕打扰他休息似的,没发出丝毫声响。

他就这么听着,身心都陷入疲惫,很快便昏沉的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灿白一片,无垠的雪白紧贴着地面。

有厚重的积雪将本就干瘪的树枝压断,“啪”的一声,淹没在雪堆里。

时屿一觉睡到了九点多,洗漱之后,他穿戴整齐裹着大衣下来。

楼下空无一人,连玄关处都没有段京淮的鞋子。

果然已经走了。

也是,段京淮向来是天之骄子,他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绝,纵然是谁,都不会再停留。

时屿垂着眼睫,眸光暗了暗,稍纵即逝。

出了门,屋外银装素裹,天地间都陷入了一片苍茫的雪景之中。

乔治早就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将手里的早餐递给他:“老板早上好!”

他接过,上车。

刚倚到座位后背,工作手机的短信提示就响了起来。

是昨晚的戴维斯发的。

【抱歉时总,昨晚我喝了点酒,开个玩笑,其实是我手上还有个案子想找你们合作,不知道可不可以赏个脸细谈。】

他瞥了眼,略一思索,回了个“好”过去。

恰巧有工作电话进来,他戴上耳机,边跟那边洽谈,边喝了几口牛奶燕麦。

喝了两口,他顿住动作,忽然发现了端倪。

燕麦是热的,并不是很甜。

不像是店里外带的那种餐饮的味道,反而更像是家常煮的。

时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前排的乔治,他神色如常地目视着前方,见他看过来,便适时地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时屿垂下眸,没说话。

到了中午,乔治又拎着两个保温袋风风火火的迈进办公室,见时屿还坐在电脑桌前办公,扬声催促说:“老板,你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儿再工作也来得及。”

时屿盯着电脑道:“放那里吧。”

乔治将保温袋放到会客桌上,把里面的餐盒拿出来摆着:“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人是铁饭是钢’?”

受不了乔治的聒噪,时屿将文件保存,摘下眼镜长腿迈到餐桌前。

“中餐?”

“你不是吃不惯油腻的西餐总胃疼吗,”乔治将餐盒打开,“我就找了家公司附近的中餐厅。”

餐盒里摆了四个菜系。

有红烧肉、糖醋鱼、清炒空心菜、肉末豆角。

清香的味道扑鼻,色泽鲜美,惹人食欲大开。

还有一碗盛放在保温桶里的雪梨银耳羹。

时屿推了下餐盒:“公司附近的那几家我不喜欢,分给他们吃吧。”

“啊,”乔治想了想,又说,“这是最近新开的一家,听说他们说蛮不错的,你尝尝。”

时屿狐疑地盯着他看。

太反常了。

但他没时间多想,拆了筷子随意夹了块糖醋鱼咬下,眼睛仍旧落在平板上。

片刻,他凝神抬了抬眉,咀嚼的动作也缓慢下来。

乔治观察着他的反应:“是不是很好吃?”

时屿瞥了他一眼,又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口中。

入口细腻鲜滑,甜嫩却不腻,满齿都是肉质的鲜香。

的确。

公司附近很少有能符合他口味的餐点,十几分钟过去,他每盒菜都吃了很多,基本上没有放下筷子办公,连汤也喝了大半。

难得餍足,时屿的心情多了几分愉悦。

下午,快递员捧着一大捧玫瑰花上门,直直地送进时屿办公室,秘书处的人纷纷行注目礼。

“老板才回来三天竟然就被人惦记了。”

另一个同事摇头说:“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

乔治挑着眉欣赏着眼前的玫瑰花,忍不住打趣道:“还有卡片呢,老板。”

时屿头也没抬,声线冷冷地:“寄回去。”

“没有地址。”

“那就丢掉。”

“你一点都不好奇是谁送的吗?”乔治拎起卡片来念道,“A rose for a love so deep, and a heart that's yours to keep.(一朵玫瑰,献给如此深厚的爱,一颗属于你的心。)”

他面不改色道:“下次不要往办公室里送。”

乔治耸耸肩:“好吧。”

他抱着玫瑰花出门,将花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