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京淮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 稍侧着脑袋漫不经心道:“怎么?我打扰到你们约会了?”
“……”
时屿冷着脸跟他对视了几秒。
周围气氛仿佛掉入了冰点。
温宜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流连片刻,尴尬又不是礼仪地笑了下,起身:“不好意思时总,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不如我们下次再聊吧。”
时屿看向她, 淡道:“麻烦你了。”
等温宜走出咖啡厅, 时屿也冷着脸站起身来往外走,段京淮迈开长腿在身后三两步跟上。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天色浓稠的像是泼了墨的壁画,细沙般的霰雪缓慢的从画中飘落而下,点缀着苍翠的绿植。
在时屿打开车门之际, 段京淮箭步向前, 在身后攥住他的手腕,眉心轻拧:“你去哪儿?”
时屿微冷着眉将车门关上,转过身,翻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来, 沉着嗓音问道:“段京淮,这是什么意思?”
段京淮顺着他的动作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之前他帮时屿回复了温宜消息的界面。
他也知道这种行为有些过分, 可时屿去美国是因为温宜, 离开这么多年不回来也是因为温宜。
直到现在他们两个还存在着联系,这让他怎么淡定?
段京淮腮侧的肌肉隐隐用力, 眉睫低敛下来。
他看着时屿, 一只手掌心撑到车顶边缘,身子微微俯低了些, 轻而易举地将人困在他的臂弯之间, 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灼热:“字面意思。”
时屿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的疼,掀着眼睫跟他对视:“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段京淮微眯了眯, 唇角虽然懒洋洋地勾着,但漆黑的眸底不见一丝笑意:“你那天晚上不就是在我身边睡着了吗?你想要什么解释?”
“怎么?我坏你好事了?”
他逼得紧,让时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稍退后半步,背脊抵着车窗,冷冰冰地睨着他:“你说这话容易很让人误会。”
段京淮轻嗤一声,讥讽地牵起唇:“误会什么?”
“误会你跟我上床?”
“这也是事实啊,你不就是跟我上床了吗?”
时屿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段京淮你没事发什么疯?”
他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事究竟跟温宜一个局外人有什么关系。
“我发疯?”段京淮眼尾猩红,凛冽的气势压过来,哑声说:“你是不敢让她知道吗?”
一想到时屿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她也曾占有过时屿,段京淮就嫉妒的发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你敢不敢告诉她,你在床上抓着我的背叫我名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受不住求着让我抱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
“她知道你腿侧有颗红痣吗?知道你现在身上都是我留下的印吗?”
“或者,我可以把视频发给她,让她看看,你脸上最漂亮的表情。”
“……”
段京淮覆在他耳畔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凌迟般扎进时屿的心窝里,他瞳孔微震,大脑在瞬间一阵空白,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段京淮轻佻地勾着唇,脸上的神情如同鬼魅一般。
时屿的掌心湿漉漉的,大脑一度蒙黑,疼到撕裂的情绪心底疯狂的滋长。
他微微收紧指节,抬着眸子凝视着他,眼底通红着,薄唇因为怒意而微微颤抖:“段京淮你把我当什么了?”
段京淮一双黑眸深如海底暗礁,透不出一丝光亮。
时屿继续说:“我不是那些对你摇尾乞怜,想玩就玩,想扔就扔的宠物。”
“玩?”段京淮眸光微虚,漆黑的眼底布满嘲意,“‘不过是随便玩玩’,时总,这话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好玩吗?”
“还是说,一碰上她你就害怕了?”
“担心我们两个的事会破坏你在她心里的形象?”
时屿简直心乱如麻,他瞪着他,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混账话,无暇去理清他话中的意味,下意识地咬牙道:“我警告你别骚扰别人。”
“……”
段京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心口那道裂痕越撕越开,他唇角紧绷着,声线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这么护着?”
“时屿,你在美国不是挺好的吗,八年,既然那么开心,何必又回来碍我的眼。”
有飘扬的雪花落在时屿脖颈里,他却丝毫未觉。
发间缀满了细细的水珠,他眯起眸,眼底空洞的虚无缥缈:“段京淮,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希望过我回国?”
“……”段京淮沉默片刻,冷嗤一声,眼底满是嘲弄,“是又怎样?”
时屿感觉心像是被千刀万剐般疼,他早就预料到的,他在美国给他写了那么多信,他却一封都没有回过。
时屿低低的喘着气,有些不死心,又轻声问:“一秒都没有吗?”
段京淮沉默不语。
时屿闭了闭眼,心头寒意更深,他咬着牙,音节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似的:“好。”
——
“所以,你们就,分道扬镳了?”昏暗的酒吧内,江遇看着面前吧台上摆满的空酒瓶,瘪着嘴摇了摇头。
段京淮模样慵懒的窝在卡座里,手里捏着一只空酒杯,领口微微敞开,桃花眼轻挑着,视线涣散。
听到江遇的话,他眼角一横,冷觑道:“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他自制力一向极强,鲜少喝醉,有时候哪怕醉了也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刻。
上一次,也是因为时屿。
就因为郝帅摔坏了时屿八岁时送给他的一个塑料玩具车。
多可笑。
江遇慢条斯理地擦着酒杯,看着段京淮的脸上变幻过各色情绪,耸耸肩冷哼一声:“我也没提啊,从头到尾不都是你一个人在说。”
段京淮冷眉横了他一眼。
江遇摆摆手:“好了,不说不说。”
“不过话说回来,时屿真的喜欢温宜吗?”他疑惑地挑起话头,语调缓慢。
“当初知道他送情书,全班人都挺惊讶的,毕竟时屿从小就是那么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感觉对什么都不上心,更别tຊ说能在高三这么紧要关头跟人去美国了……”江遇沉思了片刻,又飞快道,“不过也不奇怪啊毕竟我当年也喜欢温宜。”
段京淮抬头睨着他。
“漂亮、温柔、又小鸟依人,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啊,我们班当年那些男生欺负她不就是因为喜欢她。”
段京淮有些不爽地嗤了一声。
“啊,你除外,”江遇挥挥手,“谁让你满脑子都是时屿,要不是因为他,你估计连温宜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段京淮:“……”
他投过去一个阴森冷厉的眼神,幽深的眸子里有猩红之意。
江遇倒吸一口冷气,自觉闭麦。
酒劲上涌,段京淮感觉有些头痛欲裂,他疲倦的揉了揉眉骨,嗓音沙哑:“他根本就没心。”
一声不吭的就跟别人去了美国,要不是温宜的妈妈来学校处理温宜的学籍资料,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至今他都忘记,亲耳听到那些话时,他当时的反应。
明明当初……
段京淮喉结略一滚动,他捏着酒杯,看着杯壁上停留的光晕,眸色晦暗三分。
明明当初,他抄时屿模拟志愿表的时候,跟他说过要考同一所大学。
时屿嘴上骂他,可也没有否认过,还把两张志愿表放在一起交了上去。
他以为那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可到头来,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
江遇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把他手里剩余半瓶酒抽出来,正色道:“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就这么彻底断了?”
段京淮:“……”
“你也知道我这酒吧圈子人多嘴杂,我可是听说,追时屿的人可不少,但也没听说他理过谁,又跟谁上过床。”
“更别说,时屿的性格,你我都是了解的,他那么清高一个人……”江遇欲言又止。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时间匆匆流逝掉大半个月。
时屿将自己沉溺在繁忙的工作之中,连家都很少回,吃睡基本都是留在公司。
与之前的松惬完全相反,如今邹悦每天进办公室汇报工作连头都不敢抬,整个秘书部都能感受总裁办迫人的低气压。
秘书部茶水间,一个女同事忍不住哀嚎说:“时总自己没日没夜的加班,你说我们不陪着他吧,他平时待我们这么好,心里总归过意不去,我们陪着他吧,命又不允许。”
一旁的男同事摇着头接话到:“就这工作强度,哪怕就是铁人也不能这么干啊。”
有人压低声音悄悄说:“你们说,时总怕不是分手了吧?”
“我看像。”
“什么人啊竟然这么没水准。”
“不是吧,我们时总明明就长了一副甩别人而且天生谁也不爱的脸,竟然也会喜欢别人吗?”
大波浪撩了撩头发:“唉,好痴情的总裁,对人念念不忘到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呢。”
邹悦叹道:“看到时总每天眼睛那么红,我都心疼。”
正说着,部门的提示灯亮了起来。
邹悦连忙放下咖啡,清了清嗓子:“你们忙,时总找我,我先过去了。”
邹悦将身上的西装整理整齐之后,毕恭毕敬地推开总裁办的门。
时屿微蹙着眉坐在电脑桌前,目光平视着前方,清隽而矜雅的侧脸轮廓沐浴在阳光下,眼尾勾着一层薄红。
听到动静,他头也没侧,淡淡地说:“通知司机备车,晚上我要去沁园一趟。”
邹悦点头:“好。”
晚八点,沁园。
京港的老牌豪华酒店,门头银光流动,旋转玻璃门上镶嵌着英伦风式的暗金浮雕,装潢奢华精致。
一辆低调贵重的黑色豪车缓缓停靠在门口,穿着制服的门童上前一步打开车门。时屿一身墨黑色条纹西装,一线窄腰藏匿其中,修长笔直的腿被西装裤包裹着,鞋面考究精致。
门口站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助理,见来人是时屿,连忙弯着腰笑容满面的迎上去,伸着手毕恭毕敬地给人指路。
沁园装潢富丽堂皇,大厅地面铺着酒红色的高级法国地毯,楼梯口更是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奢华。
时屿在助理的带领下乘着电梯到了三楼的包厢,进走廊前他随意睨了一眼旁边镀金的标识——清雅厅。
穿过走廊,入目便是一组高档精致的镂空金质屏风,厅内灯火通明,已经落座了不少人,隔着屏风都能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低笑。
举办这次聚餐的,是刚从欧洲开拓市场回来的华曜集团公子哥赵麟,他在国外吃下了不少酒店产业,刚一回国,便给京港名流圈里财富地位上乘的人物发了邀请函。
包厢内空间宽敞,屏风后面被分为两侧,一侧是宴会厅,放置阔气的茶桌和皮质沙发,另一侧是带有自动旋转盘的大理石餐桌,桌面上摆放着娇艳欲滴的鲜花。
他刚进去,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稍一打量后,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就连忙站起身来,三两步迎过来:“呦,是时总!”
一股浓郁又甜腻的龙须水味扑面而来,时屿眉心略动了动,不动声色地跟赵麟握了握手。
包厢内灯火通明,小宴厅里坐了七八个人,沙发后面还站着三个,时屿扫了一眼,都是京港举足轻重的人物,之前在宴会上也有过交集,倒也不算生分。
然而,在他视线在扫到背对着他而坐的男人时,目光一凛。
在这里碰到段京淮他毫不意外。
京港一半的商业版图都握在段家手里,他跟段京淮又是竞争同行,偶遇在所难免。
“时总,真是年轻有为,久仰大名啊,”赵麟的视线还落在时屿的脸上,他眉峰生的落拓英俊,笑声低醇,“我离开这两年,没想到我们京港这么热闹。”
时屿清冷道:“赵总过奖了。”
助理上前两步:“赵总,贵宾到齐,可以开饭了。”
赵麟转身对宴会厅上的人笑道:“各位朋友,来到了我们沁园就当是自己家,快来尝尝酒店的新菜肴,是我专门从欧洲带回来的厨师烹饪的。”
说着,手掌便轻轻落到时屿的背上,笑着示意指路道:“时总你来。”
所有人落座,时屿被赵麟轻推着坐到了他身旁,他倒是没有在意,铺好餐布后略一抬眸,发现段京淮竟然坐在他斜侧方的位置。
他正跟身旁的人举杯交谈,衬衫上的扣子随意敞开着,狭长的桃花眼在灯光下显得风流多情。
大半个月没见,自己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他倒是没什么变化。
也是,想来,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
虽是聚餐,但餐桌上的人包括赵麟,都明显对段京淮有那么几分恭维。段家根深树大,权势太盛,段京淮又一向是手腕强势不近人情的主,席间即便是大他几十岁的人,也免不了点头哈腰,自觉低他一等。
“小段爷能赏脸来我们沁园吃便饭,也是给我赵某人面子,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希望小段爷海涵。”赵麟不敢怠慢,站起身来敬酒。
段京淮低笑了声,回敬道:“赵总客气了。”
两人又谈笑着客套了几句,很快,话题便引到了工作上,众人都纷纷附和,畅聊着京港最近风云莫测的局势。
宴席准备的格外丰盛,赵麟招待着身旁的助理给各位董事敬酒。
葡萄酒的味道芳香醇厚,时屿修长清瘦的手随意把玩着斟满红酒的高脚杯,见赵麟朝他举杯,他便跟着微微轻抿一口了。
有一粟酒红粘在嘴唇,湿漉漉的,他舌尖探出,卷着唇角的红酒珠轻勾了一下,漆黑剔透的眸中似有烛光微动。
赵麟将眼前的画面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他干涸的唇动了动,笑了下:“听说时总在美国是R&E总部的副总裁啊,这么年轻就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可谓是人中龙凤啊。”
时屿放下酒杯,嗓音和眼神里都透着薄凉:“只是一个职称罢了。”
流光溢彩的厅门打开,几个身穿旗袍的服务生整齐划一地端着餐盘迈进来,餐盘内放置着一小碗鱼汤,碗身上印着繁复的古董花纹,尤显昂贵。
“时总真是谦虚了,我赵某还要多向你请教呢,”赵麟说着便站起身来,双手端起其中一名服务生餐盘里的鱼汤,放到时屿面前,笑道,“这是法国一道名菜,你尝尝。”
时屿略一颔首,拾起餐桌上的汤匙。
衬衫袖口下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瓷玉般的精致惹人注目。
赵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那是一只恍如白玉般tຊ温淡干净的手,骨节清晰分明,手指修长,有青色的脉络隐藏在皮肤下,生出几分脆弱感。
时屿礼貌地用汤匙舀了一口。
入口细腻润滑,鱼肉的味道渗入了汤汁之中,鲜美浓郁。
他侧眸,眸底是如月色般清冷的绝色:“谢谢赵总,味道不错。”
赵麟感觉喉间染上一点不适的灼烧感,面上笑着。
片刻,一道冰冷阴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看一般。”
两人抬眸,只见段京淮靠在背椅里,容色冷淡地凝着这边。
这般拆台,令其他贵宾也忍不住抬眼看来。
赵麟毕竟是人精,很快就反应过来,缓和气氛的同时给足了面子:“小段爷吃过的山珍海味多,想必对这道菜确实见怪不怪了。”
段京淮偏开头笑了下,笑声低哑,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也没有时总在美国吃的山珍海味多啊。”
时屿:“……”
众人心下了然。
看来,这海归小少爷真是触了段家公子的逆鳞,天鹅湾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还不松口。
时屿惹了段家公子,哪怕能力再出色,在京港恐怕也进退维谷。
怕气氛太过剑拔弩张,有人干脆就美食间接的扯开了话题,凝滞的气氛又流动起来。
时屿垂下眼睫。
赵麟站起来跟贵宾们敬酒,余光又忍不住多看了时屿几眼。
酒足夜深,饭局接近尾声。
推杯换盏间几个贵宾都有些醉意上涌。
赵麟见时机差不多,跟助理招了招手:“其实这次赵某请大家来呢,还有个不情之请。”
助理将邀请函依次发给在座的各位。
“我们华曜出资跟欧洲人一起建造了一艘豪华游轮,一周后正式开业,在启航首秀前打算举行一个私人晚宴,想要邀请大家去游轮上游玩一番,也算是搏个好彩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有董事摆摆手:“害,赵总,这好说啊,我去。”
“应该的,”又有人说,“大家都是合作伙伴,这点小事也不用赵总亲自送请柬啊。”
请柬都送到了眼前,没有理由再驳回,众人纷纷接过。
将近十点,夜色愈发浓稠静谧,酣畅淋漓的酒局缓慢散场。
时屿先一步离开,不过多时,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了,赵麟将段京淮送到门口,面面俱到的看着人车走远才回包厢。
餐桌上还有一个跟他合伙的齐明辉齐总,喝的有些醉醺醺的,看赵麟回来,颠三倒四地说:“那个时屿可真不识抬举,连你邀请他打高尔夫都拒绝了,不就在京港拿了两个大案子,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呸!装个什么劲儿。”
赵麟斜睨了他一眼,脸色沉着没说话,他走到时屿刚才的座位上,端起他喝过的红酒杯拿到面前,轻阖着眼嗅了下杯沿,时屿刚才喝过酒的位置。
齐明辉瞪着眼睛愣了会儿,迅速反应过来,赶紧抽了自己几个巴掌:“对不起赵总,你看我这嘴。”
赵麟轻嗤一声,勾了勾唇角,睨着红酒杯说道:“你说的也没错,装个什么劲,三年就在R&E总部升了副总裁,我不信那些外国佬没睡过他。”
不过是约个高尔夫而已,当众拒绝,摆明是打了他的脸。
“您说的对啊,”齐明辉一看方向对了,又连忙凑过来说,谄媚道,“您看他那腰,那腿,表面上一副清高的样,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勾引男人呢。”
赵麟也是个富二代,一直玩的很花,哪怕接手了自家产业之后也没怎么收敛,男女来者不拒,驰骋在欢场的风月老手,他早就听说时屿是个美人,刚才人一进来,他眼就亮了。
赵麟冷哼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齐明辉分析说:“从R&E这么大的公司调到集团最不重视的分部,明升暗降,想必一定是惹了什么人物,来了京港连段京淮也得罪了,看来他背后没什么人,早晚混不下去,按赵总的权势地位,只要您开这个口,他到时候还要跪着依附您呢。”
赵麟沉思片刻,笑了笑,声音略低了些:“我在欧洲带回了一些好玩意儿,正好给他用。”
齐明辉挑眉:“您是说?”
赵麟仰靠背椅上,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沉道:“等到游轮上,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天鹅湾彼岸与海域相接,弥望满眼浓郁的碧蓝色海水,像一幅水墨画。
等到暮色降临,来往的豪车一辆紧挨着一辆,停靠在海岸边缘,门口有穿戴整齐的侍者毕恭毕敬的接待。
紫日喷薄而出,天际如同撕裂的绸缎拼接般,宾客穿过海港堤坝,提着光鲜亮丽的衣裙踩上游轮的金色舷梯。
游轮内部宽阔,高十五层,流光溢彩的吊灯镶嵌在顶端,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薰的清新。
谢景廷最近去私人岛屿度假简直神清气爽,连他新养的情儿都跟来了。
程晟看着眼前模样乖巧男孩,压低声音跟谢景廷说:“都两个月了,你这次该不会是玩真的吧。”
谢景廷晃着高脚杯扬眉勾唇:“我哪次不是真的?”
程晟:“……”
段京淮来的有些晚,他到的时候,宴会厅口还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这次宴会人多,收到邀请的不仅有商圈名流,为了造势,还有不少娱乐圈的明星和高层,甚至还来了一些媒体。
段京淮被簇拥在人群中,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深黑色细条纹西装,黑色裤管熨烫笔直。光影打在他的侧脸,眉眼轮廓矜冷,漫不经心的姿态中带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
一个小明星低声道:“段京淮都来了,今天赵麟这排场弄得可真大。”
赵麟正在门口笑容满面的迎着人,段京淮无论是商圈还是娱乐圈,没有不认识他的,上流社会的宴会也是结交人脉的场所,这次私人聚会能请到这么多人,沾的还是他的光。
“段总,楼上顶级套房都准备好了,等会儿我想跟您聊聊关于沁园入驻天鹅湾的事情。”
段京淮眯了眯眼:“赵总要谈合作的人恐怕不应该是我吧。”
“害,小段爷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天鹅湾的实权还在你这,您要是说‘不’字,那也没人敢反对啊。”
“实权在合同上,我劝赵总还是按规矩办事,”段京淮面色一沉,眸色冷冷道,“先失陪了。”
他说完,便举着杯朝里面走。
一旁的齐明辉疑惑道:“这咋了,他不是瞧不上时屿吗?趁这机会教时屿做人多好。”
赵麟不屑地嘁了一声,端着酒杯摇晃说:“谁知道,不管了,反正我也会找时屿谈的……”
他眼睛微微眯起,将视线投放在不远处的时屿身上。
厅内灯光明灿,悠扬的提琴声缓缓流淌,穿着白衬衫的侍者举着托盘穿梭在金色的宴会厅,桌上摆放着香槟塔和鲜花,满场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时屿正坐在吧台旁侧看调酒师调酒,一身深棕色西装将他的腰线束紧,修长的手指轻叩着酒杯,金丝边眼镜上掠过层层光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冷的气质,仿佛拒人千里。
调酒师将三个瓶口点燃火苗,然后像耍杂技般将瓶子以转体姿态抛掷空中,又将手臂背到身后去接下,酒瓶在手上旋转翻跃,几番表演下来,惹来周围人的惊呼。
段京淮也被这声音惊扰,抬眸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时屿的背影之后,微微蹙了下眉。
离这么近,也不怕表演有安全隐患。
他随手招来一个侍者,冷道:“让那边表演停下来,很吵。”
调酒师高仰着头将火苗吞进嘴里,焰火在口中熊熊燃烧着,现场又是一片讶异的声音。
时屿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也跟随着颤了颤,他掀着眼帘,眼睑弧度饱满,漆黑如墨的眸里映着灯火,看上去无辜又单纯。
段京淮容色仍旧冷冽着,高脚杯贴在唇边,杯中红酒却未曾下去分毫。
“吵架了?”谢景廷抬眼看着刚才那个侍者跑过去打断表演,一旁的围观人群都有些悻悻的离开,忍不住开口揶揄道。
段京淮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沉默不语。
“不是吧,之前还寸步不离呢,现在又摆上架子了!?”
段京淮冷睨了他一眼。
“我还是第一次见小美人戴眼镜呢,”谢景廷舔着唇笑道,“你要是不去,恐怕今晚多的是人邀请小美人喝酒,喏——”
他抬了抬下巴,段京淮又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赵麟不知何时跑到了调酒师的位置tຊ,他手里攥着调酒的容器,几番花活摆弄过后,调制了一杯玛格丽特递给时屿。
谢景廷又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赵麟……做酒店还可以,人可是不敢恭维。”
段京淮将手里的空酒杯放到桌面上,拉了下有些窒闷的领带,神色倦冷:“他的事与我无关,你要是想多管闲事,请便。”
话落,长腿一挥,头也不回的朝电梯方向走。
谢景廷望着他的背影,勾唇挑了下眉。
踏上贵宾观光电梯,俯瞰整片大厅,影影绰绰的光线朦胧氤氲着,处处都是浮华声色。
段京淮直接上了顶层,绕过玻璃门廊,门外有一个巨大豪华的露天游泳池,四周亮着明灯,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顶级海景,月光如碎银般落在潮涨潮落的海面。
因为是赵麟准备的贵宾套房,泳池处空无一人,只有侍者贴心的站在门廊口。
脱了衣服,段京淮换上泳衣,跳入池底。
大厅里。
“赵总,刚才有工作人员跟我说,说段公子去了您给准备的顶级套房,”赵麟正在跟时屿聊天,申建集团的王总和陈总走过来碰了一下赵麟的酒杯,有些醉醺醺地说,“咋,你没给兄弟几个备上,我刚才可是看见有不少洋妞啊。”
这几个纨绔子弟平时口无遮拦惯了,赵麟一听,连忙看了眼时屿,见他神色无常的抚着酒杯,便开口道:“害,你们几个想什么呢,段总肯定是跟人谈生意呗。”
“行啊,什么生意,我们也想谈谈。”
王总嘿嘿的笑着:“就是啊,具体怎么谈,我们也想整点刺激的。”
时屿从卡座里站起来,系上西装纽扣,眉睫轻垂着,淡道:“赵总如果有事情要忙,我先失陪了。”
“哎呀,时总你等会儿,”说着,赵麟又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看向那两个人,“我们这儿在谈正事呢,你们几个没事别瞎胡闹。”
那两个人打哈哈道:“我们两个就是随便问问,您忙哈,您忙。”
“时总,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吧,楼上还有商务区,这里确实不太适合。”赵麟揣着口袋,跟时屿示意了一下楼上的位置。
天鹅湾开发在即,时屿也想听一下华曜这边开出的条件,他抬手扶了下眼镜,淡道:“好。”
谢景廷看着时屿跟赵麟上了贵宾电梯,微微眯了眯眸。
沈知年没来,郝帅他们几个一上船就跑到三楼去看韩国女团跳舞,这会儿楼下就他跟小情儿还窝在沙发里喝酒。
修长的指尖落在腿面上慢条斯理地敲打着……这种情况,他是不是该跟段京淮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