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玩家们的注意力都在信封上,忘了主座的提线木偶和周围的镜子。
眼下木偶和镜子强行刷了一波存在感,把几名胆小的玩家吓得够呛。
柴晓霜抿着唇惊恐地看着木偶。
韩江雪心有余悸地顺顺胸口,低着头根本不敢乱看。
刚才还耀武扬威指点江山的刘飞一屁股坐回位置上,受惊般的四处乱看。
柯承小脸苍白,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双臂紧紧环住肩膀一动不动。
连玩家中胆子比较大的华安然和陈天禄都被吓了一跳,半天没缓过来。
唯独叶蔼淡定地扫了众人一眼,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公布我罪行啊,没看见人家已经开始倒数报时了啊?”
刘飞这会儿被提线木偶吓得老实了些,木着脸抽出叶蔼信封里的内容。
“罪人叶蔼,性格高傲,漠视生命,对亲戚赶尽杀绝。将自己亲大伯送进监狱,逼着堂嫂自杀身亡。”
叶蔼挑眉,“没了?”
坐在刘飞左手边的柴晓霜总算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侧头看着刘飞面前散开的纸张,小声说:“还有一些微博截图……嗯,都是网上的内容,你应该都看过。”
叶蔼的热度可比刘飞这种小糊抖音博主大多了,大家不一定刷到过刘飞的抖音账号,却都刷到过叶蔼相关的新闻。
当然,这也得益于叶蔼的堂哥叶族傲将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
这件事情从前天早上开始,经过一天发酵,于昨天下午顺利爬上热搜。
事情闹大之后叶蔼也没正面回应,只在昨晚发微博说了一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所有造谣、谩骂的账号都会起诉。”
随后她立即联系了京城一家知名律所协助自己的法务团队一起收集证据,准备起诉叶族傲以及各个平台所有对她人身攻击的账号,还有转发过500的营销号们。
叶蔼这种傲慢的态度更是激怒了众位自诩正义的网友们,黑粉趁机联合愤怒的网友们扒出她从写文至今的所有黑料,发在网上反复鞭笞。
叶蔼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罪行如此“粗糙”,别人都有采访啊照片什么的,到了她这里只有几张微博截图。
她身体前倾,诧异地问:“就这?”
但凡老板混几天她黑粉建立的超话,都不至于只拿得出这点儿东西来敷衍人。
柯承阴阳怪气;“还不够吗?你身上这可是实打实的背负着一条人命啊!”
方才曝出他让女孩子堕胎时叶蔼就是这么说他的,现在他找到机会用她的话怼了回去,心里还挺爽。
“也是,老板昨天下午才联系我问我要不要来内测主题。我听着觉得主题挺有意思,就来了。”叶蔼毫不在意柯承的阴阳术,若有所思,“这么看来我应该是他临时加上去的,难怪我的罪行都没有你们的精致详细。”
陈天禄眼神复杂地打量她,“你心也够大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有心情来玩密室。”
叶蔼满不在乎,“被人造个谣而已,这叫什么大事儿?”
韩江雪随口提起:“你们也都是收钱来内测的呀?”
华安然点头:“我是。”
柯承扬起眉梢,“收钱?老板没说给我钱啊。”
柴晓霜道:“也没说给我钱,只说让我免费玩儿,玩完出来再去大众点评写个好评。”
“我是来考察的。”陈天禄说,“近几年像什么《Sleep no more》、《知音号》、《摸金校尉》等沉浸式实景项目挺火的,我们公司打算也进军这块儿。正好《玫瑰庄园》的老板还找上我说想让我体验一把,要是体验感不错就坐下来谈谈合作。我觉得《玫瑰庄园》开业之前营销的很成功,也挺感兴趣,就来了。”
韩江雪愣了一下,“老板跟我说他们需要像我这种完全没玩儿过密室、剧本杀的新手帮他内测,测一场2000元,他先给我打了1000元定金,剩下1000元需要我给他写一个体验报告之后才能转给我。”
叶蔼倒是见怪不怪,“这很好理解,他为了让我们都来肯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们需要钱,他就给你钱。刘飞接不到商业广告,他就给他商业广告。我对这种类型的游戏感兴趣,他就从这方面跟我聊。陈天禄想投资实景类项目,他就给他项目。”
刘飞拉下脸,“我不缺商业广告!我只是自己不愿意接!”
叶蔼无视了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一本正经地说:
“言归正传,这几张纸不足以概括我的罪行,我来详细说说吧。”
“前天,我的堂哥叶族傲先生联系了好几家媒体,在媒体面前哭诉说我这人心狠手辣,不念及亲情将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亲大伯叶大强先生送进了监狱。用他的话来说,叶大强先生为人忠厚老实,生活作风良好,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打个麻将,没想到我居然使用恶毒的伎俩将他送进局子,实属不忠不孝,大逆不道。”
柴晓霜嘴唇微张,缓缓地眨了下眼,“那个,你用了什么伎俩将他送进局子的?”
叶蔼眼尾弯了弯,语调轻松,“找私家侦探查到他经常去玩的地下小赌场,收集完证据之后直接报警。”
“这算什么‘恶毒的伎俩’啊?既然警察能将他抓走,那说明他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吧。”柴晓霜嘀咕,“我还以为叶大强本身打麻将只娱乐不玩钱,是你做局设计他玩钱之后报警将他送进局子里。”
叶蔼唇边的笑意扩大,煞有其事道:“嗯……叶族傲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柯承不满地说:“喂,柴晓霜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打算跟叶蔼抱团吗?凭什么你对我们重拳出击,对她就轻拿轻放?”
“就是!而且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把人家送进监狱的呢?”刘飞还记恨着刚才叶蔼帮着华安然针对他,怪腔怪调地说,“像你们这种写悬疑推理小说的作者心最脏了,人均800个心眼。”
叶蔼面上的笑容不变,朝着刘飞微微颔首,“谢谢夸奖。”
刘飞握起双拳,恼怒道:“我又没有夸你!”
叶蔼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陈述。
“早些年叶大强先生陆陆续续从我家借走了39万元用于他的兴趣爱好,至今没有归还。叶大强先生进监狱之后,我拿着叶大强先生写的欠条起诉了他们一家,而叶族傲拒绝还这笔钱,在他的认知中,我都将他父亲送进监狱了,这笔钱也应该一笔勾销。况且我现在这么有钱,根本不差这39万元,没必要为了这点钱对他们赶尽杀绝。”
“为了不还这笔钱,叶族傲的妻子何莲女士用自杀威胁我。所以叶族傲一直在强调我对他们一家赶尽杀绝,他的妻子承受不了选择自杀身亡。”
韩江雪忍不住惊叹:“什么兴趣爱好要这么多钱啊?”
“赌博呗。”柴晓霜鼓了鼓脸蛋,不屑地说,“赌博这东西一旦粘上多少钱都不够输的。”
“赌博?”韩江雪脸色变了变,音调低了下来,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愤恨,“赌博的人都该死!”
陈天禄忍不住评价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卖了这么多版权应该不差钱吧,钱这种东西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你没必要对自己的亲戚这么苛刻,连条活路都不给。”
叶蔼轻呵一声,掀起眼皮诚恳地提议:“陈先生,我这边儿建议您先订一张从京城到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的机票,接着去往位于贝鲁特北部20公里之外的朱泥湾,之后从山底的朱尼市沿盘山公路上山,把上面那座白色的圣母玛利亚雕像炸了,你站上去。”
柴晓霜反应了半秒,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没忍住当场笑出来。
陈天禄被他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偏过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囔:“我看你堂哥说的对,你就是不忠不孝!跟你这种没有同情心的人说不清。”
叶蔼继续说道:“当然,我昨天下午联系过叶族傲,关于何女士自杀事宜我也诚恳地建议他报警,但他激烈的拒绝了,并且听完我的提议后马不停蹄地向殡仪馆预约了最快的火化。不过我这个人心地善良,挂了电话后立即前往派出所帮他报了警,相信警方很快会给他一个合理的答案。”
她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刘飞,“我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顺便把能报的警都报了,也不知道警察同志到时候会怎么处置网上造谣我骂我的各种账号。”
刘飞心里一紧,硬着头皮说:“我怕你啊!你再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你逼着人家自杀的事实!就算法律上定不了你的罪,在道德层面你也永远抬不起头来!而且要真像你说的这样,你为什么不在网上回应?”
“哦,可能因为我不喜欢与傻子论长短吧,毕竟跟傻子沟通实在是太痛苦了。傻子总喜欢把别人的智商拉到跟他一个水平线上,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人家。”叶蔼扶着额角,脸上闪过真情实意的痛苦。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沦落到还得对着你这种傻子解释的地步。《玫瑰庄园》的老板太会了,把人性的弱点拿捏的死死的。真的,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你他妈!”刘飞拍桌起立,脸色狰狞,右手握拳在空中恶狠狠的挥了几下,“反正都他妈要死了,我不介意为你打破我不打女人的原则!”
叶蔼眼底透着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刘飞狞笑,“怕了?你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想法有点过于危险。”叶蔼慢悠悠道,“你不是专门做了一期黑我的视频吗?你难道不知道在我众多的黑料之中有一条就是指责我脾气性格暴躁吗?但凡你稍微用心一点,就能搜到一段我在大街上以一敌二暴打两名身材跟你差不多胖的男士的视频。”
随着叶蔼的话音,刘飞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青。
他想起来了,他昨天晚上确实刷到过叶蔼提到的那段视频,他当时心里还在想叶蔼一看就是练过的,并非花拳绣腿,她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又狠又毒,揍得那两名男人毫无还手之力。
太暴力了!
刘飞的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了身后,他咽了咽口水,眼底爬上了几分怯意。
坐在叶蔼右手边的柯承也搬着椅子悄悄往华安然那边挪动了几寸。
见刘飞不说话了,她又笑眯眯地补充道,“不过你也别怕,其实我这人脾气挺好的,我爸妈给我起‘蔼’这个字就是想让我和气和善和蔼可亲,好在我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
其他玩家:“……”
姐,您是对“和蔼可亲”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吗?
柴晓霜伸手从刘飞面前拿走叶蔼的“罪行证据”,翻了半天发现只有与叶族傲相关的内容,她委婉地提醒:“这里面没有你刚说的罪行……”
她本意是想提醒叶蔼尽量少说一点,一会儿还有投票环节,说的太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之前的AI女音说过被投出去的玩家真会死,性命相关的事情不可大意。
叶蔼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朝着她轻轻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说:“这算哪门子的罪行?这叫见义勇为。那两个男人是人贩子,我揍他俩就是为了救出旁边的女孩儿。”
“这件事情澄清起来太容易了,那段路上到处都是监控,我还在派出所做过笔录,所以我也没当这是罪行。”
“你跟叶族傲说的完全不一样。”陈天禄谨慎地说,“你大可用这套说辞先稳住我们,不让我们投你。反正我们所有人的手机都存在外面的储存柜里,现在没办法上网,也无法证实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韩江雪飞快瞄了一眼叶蔼,鼓起勇气说:“可是……其他人说的话也无法得到证实啊。”
柴晓霜推开面前的资料,拿起陈天禄和韩江雪的信封。
“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先赶紧把所有人的‘罪行’都看完吧!”
她先撕开韩江雪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扫了一眼,举起信纸面对大家:“罪人韩江雪,不孝,对父母不管不顾,跟父母断绝关系。”
韩江雪急了,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孝顺,我只是、只是不想再补贴给我大哥……京城房租高物价也高,我还有女儿要养,我挣点钱也不容易!我、我真的不想再让我爸妈从我这里拿钱去给无所事事,只知道喝酒打牌的大哥!”
陈天禄摇着脑袋指责她:“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父母,是你大哥啊!你怎么能不管他们?”
韩江雪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圈渐渐泛着红,声音也带着哭腔,“他凭什么呀!就凭他是儿子吗?”
“他没有工作无所事事只会啃老,没钱了就向爸妈要,我爸妈再转头问我要。他们从来不考虑我也要养家,我也要生活!只要我拿不出钱他们就大骂我是白眼狼,说我的良心被狗吃了,说养条狗都知道感恩,说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却连这点钱都舍不得拿出来……”
“凭什么儿子就要无条件满足?难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吗?女儿就不是人了吗?”
陈天禄坚持自己的看法:“退一万步说你可以不给你大哥钱,但你也不能跟你父母断绝关系不管你父母吧?你不管你父母就是不孝!”
她抬起头,像头小兽一样红着眼眶低吼:“那他们也从来没管过我啊!他们为了从我这里骗钱还装病,说要买药、要住院,一共需要10万元!我以为他们真的病了,东拼西凑,还从互联网金融贷了好几万块钱才凑够10万元,后来才知道是我大哥打牌输了10万元,对方说这个钱在规定的时间内还不上就剁他三根手指,我父母就把主意打到我这儿来了……”
陈天禄:“那也不能……”
“不能你大爷啊!你听人说话了吗?”连同为男人的柯承都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陈天禄的话,“你看看她父母都干了什么事儿!欺骗女儿!吸女儿的血养儿子!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母好吧!”
陈天禄连着被反驳,不高兴地说:“你这条命都是你父母给的,没你父母你能活在这世上吗?爸妈把我们养大不容易,多听爸妈的话有错吗?”
“尤其是你这种富二代,自己没什么本事,全靠着父母养着,你怎么好意思不孝顺爸妈不听爸妈的话?”
“刚才是我误判了,你哪里是圣母啊,你分明是个妈宝男。”叶蔼的目光落在他右手无名指的钻戒上,面露惋惜,“谁家女孩儿这么倒霉,居然嫁给了你这种妈宝男。这是上辈子炸毁了银河系,这辈子嫁给你来还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