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输完液, 许万林开车接了两人回家。

后边还要输液三天,复诊看病愈情况决定还要不要再继续输液。

格子言裹着风衣坐在车里的时候,喘出似乎被掐住脖子的鸣音。

他一生病, 人看着都不如平时锐利聪明了, 注意力涣散,直到回去了, 也没察觉到匡放在车上看了他一路。

“今天谢谢小放了, “许万林扶着格子言, 格子言的身高和他站在一起已经冒了尖, 他扶着吃力地去掏钥匙。匡放把在自己手里的钥匙递过去。

开了门之后, 许万林还没忘祝匡放生日快乐,接着,门在匡放眼前关上。

他不想跟格子言做兄弟了, 他也想跟格子言做一家人。

[夏娅:回来了吗回来了吗?我们能去看看公主吗?这次是啥毛病啊?]

[心想事成赵想成:蛋糕——咋办——那么大一个!]

[5栋:我们自己画图设计的蛋糕,专门请人做的, 一半黑一半白,黑的是放哥的, 白的是公主的,]

[夏娅:哎?又不在了吗?]

[匡放:发烧了, 肺炎, 要输几天液先看看情况, 比之前那两次严重点, 蛋糕你们自个儿分了吧,这次生日不过了。]

[路路:啊?很严重吗?]

[夏娅:要不是赵夯那龟孙子突然搞这么一出,现在至于变成这样?一个被捅一刀, 一个生病,赵夯喜欢男的喜欢谁不行?]

[心想事成赵想成:这里省略一万个问号, 我听懂了但是不太敢懂,因为我觉得太不可思议,夏姐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路路:赵夯喜欢格子言?]

[夏娅:你们不知道,去年运动会,赵夯那会儿还没毕业呢,他想睡公主,那算什么喜欢,他就是看脸。]

[5栋:灵魂也需要装饰,世界上没有坐享其成的捕猎者。]

[心想事成赵想成:守株待兔!!!!]

[路:这事儿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也不说,你早说了,我们也有点心理准备,不至于昨天晚上搞得一头雾水。]

[夏娅:?怪我?]

[5栋:别吵起来了真的是,赵夯之前也只是个想法,而且他后来什么也没做,又毕业了,夏娅估计都忘了,是吧。]

[心想事成赵想成:他喜欢男的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他想搞的人居然是公主!好牛逼!公主都敢想!]

[夏娅:五栋,你伤怎么样了?]

[5栋:私聊。]

格子言没参与他们在群里的聊天,他迷迷糊糊睡着觉,做了各种梦,小时候和格星星许万林的,来了家属院之后的,初中时候的,还有匡放抱着他说自己害怕的。

实话说,在医院里突然落泪的匡放有点吓到格子言了。

因为不止在格子言,是在所有人的认识里,匡放就是一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坏种,他的坏不是法律条例本子上不能做却偏要做的坏,而是家中口中不能做却偏要做的坏。在一部分家长眼里,后者甚至比前者更坏更无法接受。

匡放是一个蹬自行车,自行车没按照他的想法反应,他都会一路狂蹬将自行车给撞得稀巴烂然后直接揣进垃圾池的烂脾气。

但这样的男生,却抱着生病的格子言掉眼泪。就像刚懂事的格子言害怕格星星离开自己时一样,露出恐惧和脆弱。

可有一点不一样,他跟匡放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只有纯粹的兄弟感情。

天快亮时,格子言复烧。许万林打着一大盆热水进他的屋,拧了热毛巾熟练地给他擦身上。

只亮着床头灯的房间里,哗哗啦啦的水声。

“你睡半个小时,等会我进来给你查体温,”许万林放下睡衣衣袖,他今晚没睡自己房间,反而睡在客厅,将格子言房间的门半掩着,方便格子言叫他时,他能随时听见。

当年格星星生病,不让他睡在一起,他就在房间里搭一张便携式的折叠床,一睡就是好几年。

格子言烧得头昏眼花,好像又看见了格星星还在的时候的许万林。

或者说,他变成了格星星,许万林还是那个许万林,伺候完大的又伺候小的。

“谢谢爸。”他声音嘶哑,中间一个谢字甚至于都发不出声来,只能看见口型。

许万林抹了把头上的汗,笑了笑,带上门出去了。

半个小时候后,格子言的体温降下来0.5,许万林不厌其烦地又打水给他擦了一遍身体。

外面的天蓝滢滢的,许万林说起了话。

“我本来跟公司请了一个星期假照顾你,不过小放说国庆放假他反正在家,他照顾你,”许万林停顿了几秒钟,忍不住笑,“他做饭比我做得好。”

“……”格子言不是很忍心打击许万林,“还好。”

许万林将毛巾放到水盆里,给格子言穿上睡衣,“如果我做饭比匡放好吃,你应该会说我没有这样觉得,只有你认为我说得对又不好意思肯定,你才会说还好。”

“你这点跟你妈妈像得不得了。”

“……”

虽然和许万林的共同话题不是很多,但许万林将与格星星的相处经验套到格子言头上,居然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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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匡放熬的小米粥,煎蛋一人两只,还有楼下面馆里打包的几样小咸菜。

鼻青脸肿的夏娅捧着碗,“放哥熬粥都这么好喝!”她的脸在那天被扇了一巴掌,昨天一整天都没消肿,今天甚至还肿得左右脸都不对称了。

“交钱。”匡放靠在椅背上。

他的脸上也有好几处淤青,眼角一处,嘴角一处,颧骨那儿还有一处。

“等会儿吃蛋糕啊,公主今天生日呢。”夏娅直接跳过匡放的话,看向格子言,“我们问了面点师,蛋糕放一天晚上没关系的,我们连包装都没拆,也没从冰箱里拿出来。”

说完,夏娅从卫衣兜里掏了一黑一白两个扁平的长纸盒,黑的给了匡放,白的给了格子言,“我不知道买什么,就买了钢笔。”

匡放的生日跟格子言的挨着,为了省事儿,也为了一碗水端平,两人的礼物大家基本都送同款不同色。

“谢谢。“格子言喜欢钢笔,他收集了一抽屉。

匡放抽出钢笔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我用不上,等会挂网上出了。”

夏娅不为所动,“那我把手里公主的照片出了。”

潜意识里,夏娅觉得匡放肯定不会允许她干这种事儿。

果然,匡放听完就牵开嘴角,语带威胁,“你挂一个试试?”

夏娅撇撇嘴。

格子言吃完放下筷子,“我要睡一会儿,你们自便。”

夏娅就一边往嘴里倒着小米粥,一边看着格子言走进洗手间,估计是饭后漱口,接着又走了出来,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比上次生病要严重好多哦,自便的发音都不准了。”夏娅小声说。

匡放伸手将格子言用过的碗够到手里,和自己用过的叠在一块儿,说道:“我等会要出去一趟,你陪他去医院输个液,然后就在这儿守着。”

夏娅没问为什么,”好,那你去,我吃完就去洗碗。”

夏娅本来以为匡放说的出去一会儿就是下个楼去个小卖部,最多半个小时也得回来了,结果直到她陪格子言输了液,又回到家属院,太阳眼见着就要落下的时间,匡放都没回。

两人的午饭她是去赵想成家里顺的几个菜,赵想成他妈虽说奉行棍棒教育,但人很不错。

知道夏娅和格子言要吃,还特意多炒了几个菜,她去取的时候,还都用保鲜盒给分开装好了。

格子言不吃白食,吃完了还从房间里翻出两本资料让夏娅送去赵想成家里。

夏娅吓住了,“是饭不好吃所以要报复老赵么?”

忘了,赵想成是个实打实的学渣。

“我换两本简单点的,你带给他,”格子言重新拿了两本出来,顺嘴问了句,“匡放呢?”

“早上吃完饭就出去了,现在都没回来,根本就不知道他干嘛去了,我在微信上问,他也没回。”夏娅略微苦恼地回答,咕哝着,“等会还要吃生日蛋糕呢……”

格子言听后没发表什么意见,他回房间在书桌上铺了张纸,调了磨,着手写起字来。

夏娅把洗干净的保鲜盒和资料书一起送去赵想成家里。

赵想成开的门,只接保鲜盒,对资料书视若无物,“那我等会带蛋糕一起到公主家里哈。”

“这个你不要?公主特意给你找的。”夏娅说。

“心意领了,资料就…..”

“哎呀!哎呀哎呀!”赵想成他妈叫着喊着跑来了,一把推开赵想成,郑重地接了资料书,笑得皱纹都多了几条,“小言也真是客气,赵想成吃他家的东西也不少呀,吃婶婶一顿饭还送两本资料,真是的,婶婶真是恨不得天天做给他吃!”

“妈!别了吧!”赵想成简直像是在听恐怖故事。

夏娅耸耸肩,回到了格子言家。

“写什么啊?”夏娅随手拿起桌子旁边已经写好了的一张纸,很草,还都是练笔,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正儿八经的草书,夏娅会觉得这跟老李写的一样,鬼画符。

很奇怪,明明比划走向差不多,但格子言写的字,给人感觉明显不一样,行云流水,锋利遒劲,甚至气势恢宏。

字如其人,夏娅坐下后趴在桌沿看着格子言写,其实公主的性格就是跟他的字一样,飘逸又不失凌厉。

“你们的名字。”格子言哑声说。

“草,我居然看不出来,”夏娅又开始仔细辨认,翻出一幅字,“这个肯定是我!”

“这是吴栋。”

“……”

匡放一天没回,也没消息。

以前不是没有这样过,哪怕是感情再好,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黏在一块儿。

但前段时间,他不是认定匡放有了喜欢的女生嘛。

最近又是国庆,能让匡放撇下自己跑出去一整天,多半都是去跟喜欢的人约会了吧。

格子言心里不是很好受,他将匡放的名字写了很多遍,知道夏娅会进来收拾,又写了其他人的名字,混在一起的话就不那么明显。

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就因为他产生了落差感,不满于匡放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要重要?

外面响起敲门声,夏娅一下直起身,“我去开门,肯定是放哥回来了。”

门打开之后,格子言悠悠地送去眼神。

赵想成拎着蛋糕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身后跟着他集结来的路子阳,“放哥呢?公主呢?都出来!来看看我们几个的奇思妙想!”

路子阳:“你还会用成语?”

夏娅关上门,“放哥早上就出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怎么个事儿?”

“谁给打电话问问呗。”

“公主打。”

他们其实都不太爱给匡放打电话,发发微信可以。

因为匡放不喜欢电话铃声,如果在不清楚匡放情绪状态的时候贸然给他一通电话送过去,挨骂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哪怕匡放心情好,也有可能因为心情好,骂你两句。

反正都不愿意打。

他们几个求到了格子言面前,“公主大人,给放哥打个电话。”

格子言咳嗽两声,脸上病色很重,“我不想挨骂。”

赵想成大惊,“怎么可能呢?!你是公主,你是寿星!”

最后在几人的死缠烂打下,格子言才去拿了手机,给匡放打了个电话过去。

说不定他现在扰了人家的约会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电话接通后,语气不好的反而是他了,哪怕是在声音都沙哑了的情况下,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

“我们要切蛋糕了,你要是不回来,我们给你留。”

趴在桌子边上的三人立马面面相觑,用眼神畅通地交流着。

“我们打电话是要说这个的吗?”

“公主是不是心情不好?”

“谁生病了会心情好。”

匡放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他十根手指已经有一半儿缠上了创口贴,但就这样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想给格子言一个惊喜,悠闲地答道:“怎么?蛋糕没我切不了?”

听出匡放在打电话的同时,手里明显还在忙活着别的事情,格子言目光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冷了下来,“那我们不等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

说完后,他勾了勾嘴角,“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