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乔近乎逼迫的发问,让躲不开的游轻,索性闭了眼。
他不紧闭了眼,他还抿紧了唇。
明乔:“……”
明乔:“哥哥,不要装睡,快点回答。”
游轻被扯着脸,哪怕扯的有点疼,他都没有反应。
两人在昏暗夜色里,仿佛在无声对峙着。
半晌。
明乔撇了撇嘴,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哼声道:“不说算了,我不问了。”
游轻听他哼了哼,抬眸看向他,还握住了他的手。
“不生气。”
刚才还憋着不说话的游轻,这会儿倒是知道他哄人了,他一只手握着明乔软乎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轻拍着给他顺气。
“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明乔小时候最喜欢游轻讲故事了。
他听着游轻的故事入眠,能做一个很好很好的梦。
可现在,他长大了。
他现在不想听睡前故事,他只想很跟游轻聊一点大人的睡前话题。
游轻不聊,他拉拉着小脸儿,自己单方面的聊。
“我告诉你吧,长大的梦,我做的特别有意思。”
“我在梦里,梦到了一个人。”
明乔看着是在自言自语,然而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没搭腔的游轻,比谁听的都认真。
在听见明乔说他梦到的人时,游轻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在等明乔说这个人是谁。
他全神贯注的等着,可明乔却忽地打了个哈欠。
“好困。”
明乔说了半天自己旖旎的梦境,在说到最后的关键处,愣是突然打住了。
他没说自己梦到的是谁,但他讲起这个梦时,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游轻的心口,没来由的直发闷。
他张了张嘴,看着打哈欠的明乔,他终于问出来:“乔乔,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明乔大大方方的点了头:“对呀。”
他揉揉眼睛,嗓音含糊糊的:“我梦到的,就是我喜欢的人呀。我在梦里和我喜欢的人,做了一件我喜欢的事。”
明乔所说的他喜欢的事,毋庸置疑,是指让他长大的事。
明乔说完话,在游轻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眼睡吧。
他的脸蛋贴着游轻的胸膛,这样没有距离的接触,让他能够清晰的听见游轻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接一下。
明乔听着这如鼓点般的心跳,心里安稳的很。
他是睡安稳了,游轻却是睡不着了。
“乔乔,你喜欢的人……是谁?”
游轻低低的问道:“是我认识的人吗?”
明乔没有回答。
他贴在游轻怀里的小脸,睡颜恬静,唇角还带着点儿笑。
游轻定定的看着他,看了许久许久。
明乔睡着了。
他的梦里,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他喜欢的人。
游轻的眸底暗了暗。
他搂着明乔的动作,本能的收紧了几分。
黑夜里。
他在脑海里,检索起了明乔可能喜欢的人。
他陪着明乔一起长大,对明乔的交际圈,全都一清二楚。
明乔身边的人,且还是让明乔在意的……
“青澜。”
“绵绵。”
“小柳叶。”
游轻呢喃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并在心里推测着,到底会是哪一个。
这些年,和明乔有过接触的女孩儿,只有这几个了。
游轻一整夜都没睡。
明乔睡得还挺好,他的个子长不过游轻,所以在游轻怀里,看着还挺小。
游轻知道他睡姿差,所以陪他睡觉时,早养成了把他搂进的习惯。
大清早的。
一大一小的两具少年的身体这么挨着,明乔的异样,避无可避的展露在了游轻面前。
压根没睡着的游轻,在感受到明乔的异样后,他没有轻举妄动。
他没叫醒明乔,更没就这么起身离开明乔。他怕他起身离开,会惊动明乔。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每分每秒都似乎被无限拉长了起来。
在游轻一动不动的等待下,做着美梦的明乔,终于睁开了眼。
他醒来时,本能地用脸蛋蹭了下游轻。
“哥哥。”
他咕哝着,连着蹭了好几下的脸蛋才慢慢清醒过来。
“唔。”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情况。
这样的情况,让明乔小小的叹了口气。
他的视线落在游轻的脸上,后者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了颤。
“哥哥?”
明乔又试探的叫了一声,像是想确定游轻醒了没有。
游轻没动。
明乔在被窝里也没动,他只把脸扎到了游轻的怀里,等着清早的悸动消失。
明乔热乎乎的脸,埋在游轻怀里,埋了没两秒,他不舒服的退开了一点距离。
“算了,还是去河里洗澡吧。”
明乔坐起来,一张好看的小脸上还印着睡觉压出来的痕,他嘟嘟囔囔的,想要出去。
游轻一把拉住了他。
“回来。”
游轻的手劲儿没控住,他把坐着的明乔,给拉的直接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两个人彼此挨着。
明乔的脸蛋涨红,他还想挣着出去:“哥哥,早上好,我去河里给你捞鱼吃。”
这么冷的天,河里的温度可想而知有多刺骨。
游轻自然不会让明乔去。
他攥着明乔的手腕没有放开,两个人目光对视,明乔红着脸蛋,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游轻目光紧随着他的脸。
半晌,游轻还是开了口:“乔乔,成长课的书,看过么?”
明乔哼哼道:“看过。”
游轻握着他的手,往下放了放:“用书上的办法。”
明乔:“……”
明乔:“不要。”
明乔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他看着游轻,小脸有点茫然又无辜:“哥哥,我不会。”
游轻:“……”
游轻的呼吸都乱了乱。
他竭力稳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依旧:“我教你。”
明乔:“哥哥你会吗?”
游轻也不怎么会。
但在明乔面前,他总是要让自己会的。
他没多说什么,只拥着明乔,把自己的手往下移了移。
帐篷的四周,升起了结界。
明乔如同没有感知到结界存在一样,他努力憋着自己的声音,不让人听见。
然而,声音是根本憋不住的。
等他闷闷的最后一声哼唧落地,游轻的身体也跟着骤然紧绷。
他垂眸,看着明乔,低低安慰道:“好了,不怕了。”
明乔表现的胆怯又害怕。
游轻低低的安抚着他,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怀里的少年恢复情绪。
“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我连这个都不会。”
“不笨。”
游轻怎么可能会说明乔笨,他只说道:“等乔乔再大一点就会了。”
明乔:“嗯!”
明乔的“生疏笨拙”,让游轻心里头诡异地觉出了一丝轻松。
他什么都不会,是不是也代寓小言表着,他跟所谓的喜欢的人,除了偶尔的梦外,再无半点其他的旖旎。
“乔乔。”
游轻趁着这个机会,把昨晚没问到答案的问题,再次抛了出来:“你喜欢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明乔:“不能。”
明乔小脸有点低落:“哥哥,我跟他很困难的,他对我没有那个想法,他还总避着我,要跟我保持距离。”
游轻:“?”
游轻的脸沉了沉:“她不喜欢你?”
明乔:“也不是吧,他好像没开窍。”
游轻一听,心头更不快了。
他虽对明乔喜欢的人,莫名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喜。
但听到这人如此对他的明乔,他又生出了对方怕是瞎了的念头。
他的明乔,生的好看,性格又阳光可爱。
这世上,人人都应该喜爱他的明乔。
“哥哥,你不用发愁我的事,我自己会搞定的。”
明乔眨着眼睛,还挺自信。
他们的睡前话题没聊起来,起床话题倒是聊了好一会儿。
帐篷里的气息不太清新。
明乔在问过游轻,不需要自己的帮忙后,他就穿了衣服,先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游轻也撤掉了帐篷外的结界。
这样他可以听见明乔在外面跟人打招呼的声音。
“乔乔,你哥还没起来?”
跟明乔打招呼的人,话里总会带上游轻。
他也习惯了:“我哥哥一会儿就起来了。”
“哎,乔乔,我跟你打听个事呗。”
明乔:“你说。”
“你哥哥有心上人了吗?”
明乔挑了挑眉,笑着道:“你猜。”
对方不猜,对方急着想知道。
明乔笑眯眯地回道:“你去直接问我哥吧。”
“我要是敢问他,这会儿干嘛要问你,算了,不问了。”
对方有点不太高兴的走开了。
明乔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小脸上的笑慢慢收了回来。
她刚才问的问题,明乔早已经问过了。
游轻当时回答的不假思索:“没有。”
他没有心上人。
游轻的这个答案,让明乔过后甩开他,独自在外头游历了好一阵。
天山的空气稀薄。
明乔有修为在,所以,他在这里也能呼吸自如。
他看着被冰雪覆盖的天山,感慨道:“这不应该叫天山,这应该叫雪山吧!”
游轻:“雪域的雪山,比这个要高。”
明乔:“那我下次去看看。”
游轻抿了抿唇。
他看着明乔目不斜视的小脸,自己开了口:“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明乔:“不用啦。”
明乔:“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
游轻听着这话,没再言语。
天山上的花,不是轻易就能攀折的。
一行人在天山上驻扎了下来,他们不摘到花,不打算离开。
天山太冷。
尽管游轻知道明乔有修为护体,不会真的被冻到。
可他还是会担心。
在天山的夜晚,游轻都是陪着明乔一起睡的。
明乔正值少年气盛,睡觉时,他身上总有些本能的反应。
对着这些反应,他偏偏的又说不会。
游轻没法子,只能一点点的教。
他根据自己看过的少的可怜的一些书,教着明乔,并宽慰着明乔,开导着明乔。
两个人一时间,看上去很是亲昵。
而这份亲昵,他们此前已经很久没有了。
在天山待了三天三夜,明乔摘到了想要的花。
他把花小心翼翼的放到空间里,兴高采烈道:“回家!”
游轻等他这声回家,等很久了。
“乔乔,我们先回去,还是等他们一起?”
游轻指了指同行的这几个人。
明乔跟这几个人关系不怎么样,他想都没想,就做了选择:“我们先自己回去。”
“好。”
明乔的话音落下来,游轻就带着他先一步离开了。
在离开前,明乔还皮了一下。
他对着这几个人,撤下了脸上的伪装。
“一直没告诉你们,其实我叫明乔来着。”
“再见啦,我先走了。”
明乔用力挥挥手,跟着游轻一起离开。
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面前。
还在原地杵着的几个人,齐刷刷的傻了眼。
“明,明乔?就是整个天钧界,容貌第一的明乔吗?”
“是他。”
慕容慎从震惊中,如梦初醒般反应了过来:“一定是他!我看见他的脸了!”
那张脸,担得起天钧界第一的名号。
“我先前还觉得,他哥哥对他太娇惯了,现在,现在我觉得,换我是他哥,我也一定会娇惯他的……”
之前对游轻有点意思的若若,眼下彻底叛了变。
她想想明乔的模样,含泪咬唇:“早知道乔乔就是明乔,我肯定不那样跟他说话。”
她现在悔死了!
几个人全都后悔的不行,他们痴痴看着明乔离开的方向,甚至还追了追。
明乔和游轻的速度太快,他们追不上。
回程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
明乔在即将到家前,还又问了一遍游轻:“哥哥,你真的没有心上人吗?”
“没有。”
游轻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回答:“乔乔,我没有找道侣的打算。”
明乔:“哦。”
明乔凑近了过来,他问道:“那哥哥,我今晚还可以来找你睡觉吗?”
游轻的目光避了避,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乔乔,我待会儿给你拿本书。”
明乔:“……”
明乔扭头就走了。
他回到宅子里,找起了清衡:“娘亲,我回来啦!”
清衡和邬野看见儿子回来,很是高兴。
游轻没有上前。
他出了宅子,去忙自己的事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他回来时都没看见明乔。
“二二。”
游轻没看见明乔,倒是在街上看见了二二。
二二如今也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了,她穿着身粉色衣衫,正在街上逛着。
游轻拦在了她面前。
“游轻哥哥。”
二二看见游轻,乖乖的打了个招呼。
她和一一都是被游轻和明乔给带大的,对这两个哥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二二,也是有点怕的。
毕竟从小到大,她犯了事儿,都是这两个哥哥先打她一顿的。
“我最近没有乱跑,也没干什么的。”
二二没等游轻问什么,就自觉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她为了表示自己很乖,还把自己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给游轻看:“我在帮大哥买东西哦。”
游轻:“他在哪儿?”
二二:“啊?”
游轻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大哥在哪儿。”
二二:“在灵思家里。”
游轻:“东西给我。”
二二:“……”
二二老老实实的把东西都交给了他。
游轻原本是想亲自把这些东西送过去。
他好几天都没见着明乔了。
可二二递过来的东西,有一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本书。
游轻不知怎么的,在看到书的瞬间,心里莫名跳了跳。
他拆开了那本带着包装的书。
书封是素色的纯排,看着没什么稀奇的。
游轻把书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男人缠绵的画面。
他看着这些画面,大手不自觉的收紧。
“这是明乔让你买的?”
二二:“对呀,大哥说了,要□□风纪。”
春风纪,名字听着还挺文雅。
游轻攥着书页,脸沉的厉害:“他要和灵思一起看?”
二二敏锐的嗅到了危险的意味。
她小脸谨慎:“我哥哥和灵思是好朋友,好朋友一起看书怎么了?”
怎么游轻哥哥的脸色,好像要吃人一样!
游轻绷着脸,没解释什么。
他没收了这本书,其余的东西则是还给了二二。
二二见他大步走开,只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被二二盯着的游轻,此刻心绪也正翻涌着。
他猜过很多个明乔可能会喜欢的女孩儿。
可是他万万没有猜到,明乔喜欢的——
竟然不是女孩儿。
他喜欢的是男孩儿。
不,准确来说,他现在喜欢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他喜欢灵思。
游轻心里想的这些,躺在灵思家里的明乔,还浑然不知。
明乔正吃着一盘剥好的果肉,这果盘是从一一那儿拿的。
明乔吃着一一的果盘,还要使唤一一:“一一,给大哥倒杯水。”
小懒蛋一一坐着没动。
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喊道:“灵思,水!”
灵思:“……”
灵思面无表情的倒了水,直接递给了明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