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白果迟迟不醒，谢清昀实在等不及，于前日请了擅医的长老来给他检查。
长老检查完，面色迟疑了好一阵，还跟他确认了一遍：“你的道侣，是位男子？”
谢清昀当时被问的莫名其妙的。
他点了头，然后长老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白果就是虚弱了些，只要好好调理就行，不打紧。
现在看到白果醒过来，谢清昀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果果，你感觉好点了吗？我给你炖了汤，是你爱喝的汤，还有你爱吃的菜，我都做着的，我端来给你吃？”
谢清昀没有跟白果提明乔，他怕惹白果着急。
他刻意不提，白果却主动提了起来。
“乔乔，已经，飞走了吗？”
“嗯。”
提到飞走的明乔，谢清昀心口都在抽疼。
他一直宝贝着的亲外甥，在他的跟前哭着飞走，他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挫败和打击，他心头怎能不痛。
白果看着谢清昀的脸色，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又犹豫了下。
半晌，他变回了人形。
“谢清昀。”
他叫了谢清昀的全名，清秀的脸上有点认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什么事？”
白果刚变出人形，谢清昀就条件反射的把他揽在了怀里。
谢清昀把人抱在怀里，低头轻蹭着脸。这样的小动作，于谢清昀而言，很能安抚他，让他平静下来。
“赤姬的药，有问题。”
白果是到现在才明白的，他慢吞吞地说道：“她想和你，生小狐狸。”
“你没有，让她，生小狐狸。”
“你……让我，我有了两颗种子。种子发芽了，是两株，小芽芽。”
白果说话明明已经不怎么磕吧了，可说到种子和芽芽，他还是没忍住，磕巴了起来。
他自己都觉得很神奇。
他只知道一些灵兽即便是雄性，也可能会产子。但他没想到，自己这株小草，也能生芽芽。
小草产草籽，并不疼。
他除了虚弱些，都没别的反应。
白果这番话说完，谢清昀一个字都没应他。
“谢清昀？”
白果坐在谢清昀的怀里，觉得有些不合理，这样一件事，谢清昀怎么可能会这么平静？
他仰起清秀的脸蛋，疑惑地看向了谢清昀。
谢清昀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
白果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但组合在一起，他却不敢相信是自己理解的意思。
“果果。”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昀喉结重重唾吞咽了下，他像是如梦初醒般，意识终于回笼：“你，你刚才说，你生了两株芽芽？芽芽……是我们的宝宝吗？”
“是，是啊。”
白果又低下了头，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生了两株芽芽，这事对谢清昀来说，肯定挺突然的，也不知道谢清昀能不能接受。
应该能的吧。
白果在心里想，谢清昀看着挺喜欢宝宝的。
就在白果东想西想时，他的身子猛地腾了空。
是谢清昀把他抱起来了。
“果果，我当爹了？！我有俩孩子了？！”
谢清昀抱着白果，不敢置信地向他反复确认。
白果点点头。
“两株芽芽，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妹妹。”
两株芽芽差不多是同时发芽的，但白果还是准确地辨了时间，给他们分了大小。
“我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孩子。”
谢清昀震惊到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抱着白果，在一遍遍确认过后，终于，稍稍平息了一点心情。
他长舒一口气，问道：“果果，我能看看他们吗？两个芽芽，我想看一眼。我不会吵到他们的，我就想摸摸他们。”
谢清昀控制着自己的心情，想和两个芽芽见一面。
白果：“……”
白果不吭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然后，又看了一眼谢清昀。
谢清昀没搞懂他的意思。
“怎么了？我还不能看他们吗？是不是他们在休息？”
“不是。”
瞒是瞒不住的，白果从谢清昀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他站在谢清昀跟前，打量着谢清昀的脸色，小小声道：“我说了，你不要着急。”
“芽芽，飞了。”
谢清昀：“？”
谢清昀：“什么？”
白果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芽芽，跟乔乔一起，飞了。”
谢清昀：“？？？”
谢清昀两眼一黑，身形都猛地踉跄了一下。
他大手扶着桌子，满眼的惊惧：“果果，你再说一遍，你说我们的芽芽去哪儿了？！”
“芽芽住在，乔乔的空间里，雷劫，打不开空间。”
“我让芽芽，陪着乔乔。”
白果的这话说完，谢清昀脚步都往后退了退。
他高大的身形，在白果眼里，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白果看他这样，没忍住，想来扶着他，安慰他：“你不要，担心，芽芽需要长很久。”
从芽芽长成像明乔一样的宝宝，还需要很长时间。
白果觉得他们会在这之前，和乔乔，和芽芽团聚。
白果虽然在极力安慰，但谢清昀还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他的三个崽，都都在天上！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崩溃。
谢清昀又急又怒又恨，他甚至在后悔让莫虚死的太干净。
他就应该把莫虚的尸体带回来，再挫骨扬灰一次！
无崖峰上，谢清昀崩溃绝望的心情，一只崽和两个芽，以及一朵云，全都不知道。
这会儿，天钧界正是傍晚。
明乔在又找了一遍工作，还是被惨拒后，他小脸抑郁地重新走到了乞丐面前。
“我，我想跟着你一起要饭。”
明乔垂着小脑袋，绞着小胖手指，向乞丐发出了一起要饭的邀请。
身穿破衣的乞丐，懒懒散散地躺在地上，他掀了掀眼皮，看着跟前的崽，哼笑了一声。
“刚才让你跟着我要饭你不肯，现在你知道后悔了。”
乞丐说着，往自己旁边的空地拍了拍。
“来吧，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在乞丐留出来的空地上，赫然放好了一只小破碗。
除了小破碗，还有一个牌子。
牌子上没写东西。
“你自己写，你在这牌子上写点字，就写一下你的情况，让大家可怜可怜你。”
乞丐在旁边给他做着指导。
头一次要饭的崽，还是有点抹不开面。
他把空牌子放在腿上，写了半天，才只写出来了几个字。
“叔叔，爹爹的爹，怎么写呀？”
乞丐大叔：“……”
乞丐大叔抬起手，在空中写了一个爹字。
明乔看见了，忙依葫芦画瓢的照着写。
“谢谢叔叔，对了叔叔，娘亲的娘，是这样写吗？”
在明乔的询问和乞丐大叔的教学下，明乔好不容易，在小牌子上写了几行字。
“叔叔姨姨，哥哥姐姐，爷爷奶奶，你们好。”
“我叫明乔，我们家里只有我上天了。”
“我找不到工，可以给我一点点钱吗？”
明乔在写到要钱时，漂亮的小脸都烧的通红。
他觉得太丢脸了。
他小手小脚都长得好好的，却没办法自食其力。
乞丐大叔看着小家伙红红的小脸，还有局促的小胖手。
他安静欣赏了几秒，这才淡声道：“把牌子竖在前面，路过的人看见了，会给你钱。”
“但记住了，不要跟任何人走。”
明乔点点头。
他捧着牌子，鼓起勇气，把牌子放到了自己跟前。
乞丐大叔看他做好这一切，眼睛又闭了回去。
“不用这么羞耻，你就把要饭当做一份工就行。”
“反正你这份工，赚的都是傻大帽的钱，傻大帽给你钱，你赚了钱，他赚了心理上的满足，你们都没亏。”
明乔竖好了小牌子，就双手抱着膝盖，小脸低落的不说话了。
他这个姿势，刚好让两个芽芽碰到了他的脸颊。
两个芽芽碰到他，其中一个芽芽把小叶子贴着他的胖脸，贴的像是黏在了他脸上。
“二二，你想让我陪你玩儿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灵气浓郁，两个小芽芽在这里，看着有生机的多，其中二二最好动了，很喜欢跟他贴贴。
一一稍微有点懒，没有二二那么爱动。
明乔轻轻摸了摸二二，然后跟她玩了起来。
他拿自己的胖手指在二二的跟前晃，二二则是拿小叶子去碰他的手指。
他在二二即将碰到他的时候，刷地一下把胖手指挪开。
二二碰不到他，小叶子抖一抖，又继续追他的手指。
这样简单的玩手指的游戏，玩着玩着，明乔的小脸上也有了笑。
看着二二急到狂甩自己的小叶子，明乔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他正笑着，小懒芽一一忽然用自己的叶子，贴到了他的胖手指上。
明乔：“……”
明乔呆了呆：“一一，原来你也在玩儿啊。”
他看一一动也不动的，还以为一一不喜欢玩这个小游戏。
一一紧紧贴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连多动一下他都不肯。
直到明乔说：“好叭，一一，你赢辣。”
明乔的话音落下，一一贴着他的小叶子，啪叽松开了。
明乔：“……”
小懒芽还挺有胜负欲。
有一一和二二陪着，明乔的心情肉眼可见的转好着。
他看着一一和二二，把两个小芽芽，当做了他接着打拼的动力。
他要赚钱，他要和两个芽芽住在房子里头吃饭！
怀着能睡房子的美好心愿，明乔要起饭来都有劲儿了。
他没再跟芽芽们玩儿，而是小手叠放在胖腿上，小脸也看向了面前的街道。
他眼巴巴地看着路过的行人，期盼的小眼神看的躺在旁边的乞丐大叔，都忍不住想给他丢俩钱。
很快。
两块钱币丢到了明乔的破碗里。
明乔猛地站起来，两只小胖手握成拳头，对着投钱的姐姐，奶音软软的说着吉祥话。
“谢谢姐姐，祝姐姐开开心心。”
随手投了俩钱币的素衣女子，听到这软乎乎的吉祥话，她挑了挑秀眉，多看了明乔两眼。
在素衣女子之后，又有一个胖子在明乔的破碗里丢了一大把钱。
胖子穿着锦衣华服，满脸写着我不差钱。
明乔收到钱，照旧是攥着小拳头摆了摆，说了吉祥话：“谢谢叔叔，祝叔叔健健康康，顺顺利利呀。”
明乔的吉祥话，都不带重复的。
他的小脸真诚，说起吉祥话来也透着满满的认真。
慢慢地，明乔的小破碗都满了起来。
“大叔，你看，我讨了好多钱！”
除了小破碗里的钱，明乔还真的要到了饭，是几个路人给他的糕点。
他要到的糕点，被大叔给拿走了。
明乔被拿走了糕也不恼，他冲着乞丐大叔甜甜一笑，只当这是给大叔的摊位费。
大叔让他在这里要饭，他是要交摊位费的。
明乔要饭要到了天黑，他没地方睡，索性就拿了被子出来，在乞丐大叔旁边打起了地铺。
他还送了乞丐大叔一条新被子。
“这是我爹爹做的被被，上面的花花也是他绣的。”
明乔小手摸着爹爹做的的花被子，珍惜的不得了。
可饶是这么珍惜，他还是把被子送给了乞丐大叔。
“你没有被被，这个给你盖。”
明乔送被子，用的就是这个理由。
乞丐大叔看着花里胡哨的被子，笑笑，没接：“你给我送被子，是怕我冷？”
明乔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知道能飞升到这里的人，都不怕冷的。
他自己其实也是冻不死的。
可他还是习惯了日常生活里要吃饭，要盖被被。
“盖上被被，可以做暖和的梦。”
明乔把爹爹给他盖被子时，说过的话，说了出来：“不怕冷，也可以盖的。”
明乔虽然睡着了会蹬被，可在睡前，他是一定会盖被的。
也许是小孩儿都在下意识的追逐安全感，所以，被子对明乔来说，也像是安全感的来源。
盖上被被，把自己裹在被被里，这种感觉，让明乔感到安全又安心。
乞丐大叔听着他的说辞，沉默了片刻，最后，他接过了这条花被子。
明乔是个早睡晚起的崽。
他到了点儿就打好铺盖，钻到了被子里。
在他钻进被子里不久，小云朵也灰头土脸地飞了回来。
小云朵也没找到工作。
明乔对着小云朵招了招手，让小云朵挨着他。
“朵朵，我今天讨到了好多钱。”
“你不用去找活干了，我可以养活你的。”
小云朵不想被宝宝养，它想养宝宝。
“好啦，睡觉！”
明乔摸摸郁闷的小云朵，又摸摸贴着他的两个芽芽，在芽芽和朵朵的陪伴下，他安心闭上了眼睛。
天钧界的白昼和黑夜，与下界一样。
街上有灯，但乞丐大叔和明乔待在这个位置，刚好是背光处。
明乔怀里有芽芽，背上贴着朵朵，他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睡熟了的崽，小胖脚开始乱蹬。
他身上的被被被蹬掉，有劲儿的小胖脚一点点的占着地盘，蹬到了乞丐大叔的手边。
乞丐大叔还没睡。
他看看蹬过来的小胖脚，伸出手，挠了挠小胖脚的脚心。
小胖脚被挠痒了，使劲儿一踢，差点踢乞丐大叔的脸上。
“睡着了还挺闹腾。”
乞丐大叔低低的自言自语了一声。
他时不时弹一下小胖脚，再把从铺盖里睡出去的崽给推回铺盖里，这些事儿做着还挺有意思。
到了后半夜，有人过来了。
对方看看铺盖里的崽，又低头看了眼他的牌子。
确认这只崽无依无靠后，对方几个人弯下腰，准备把崽给抱走。
没人要，还挺会讨钱的崽，他们乐意捡去。
“滚。”
为首一人的手，还没碰到明乔的小身子，就被一道懒慢的嗓音，给拦住了动作。
“你们是瞎了么？”
跟明乔距离挺近的乞丐大叔，半睁着眼睛，看着这几个人：“你们只看牌子，不看他的小碗么？”
“他的小碗，是我给的。”
乞丐大叔这话说完，几人全都退离了明乔跟前。
“这小孩是你罩的？”对方问道。
乞丐大叔没否认。
他没否认，对方便知道答案了。
“抱歉，我们以为他没人要，这是赔礼，我们就不打扰了。”
几个人每人都把身上带的钱财，给了乞丐大叔。
乞丐大叔看也没看这些钱，他听着这些人的脚步声走远，自己则是又闭起了眼睛。
这一夜，在乞丐大叔的身旁，明乔睡得安稳极了。
次日。
他睡得饱饱的醒来，一会儿举举小牌子，一会儿捧着小破碗，要饭要的很起劲儿。
小云朵由于找不到工，有点挫败，它留下来，给要饭的宝宝当起了遮阳伞。
小云朵当着遮阳伞，芽芽们也有点不甘示弱。
两只芽芽把自己拔了出来。
他们一左一右，颤巍巍的爬到了明乔的头上，也努力撑起了自己的小叶子，想给明乔挡太阳。
明乔：“……”
明乔顶着绿绿的小芽叶，继续要饭。
在明乔一天天的要饭下，他和旁边的乞丐大叔，熟了起来。
明乔太小了，他本能地有点黏大人。
虽然乞丐大叔看着不好相处，说话也不怎么温柔，但明乔跟他待着，觉得很安心。
现在他的要饭目标里，还多加了个乞丐大叔。
“大叔，等我赚多点钱，去买个小房子，你也来住呀。”
“我们可以一起住，到时候我们夜里一起睡觉，白天一起要饭！”
大叔：“……”
大叔：“不必，我可不想天天跟你在一块儿。”
大叔嘴上说着不想跟明乔天天在一块儿，但明乔偶尔出去打听怎么回下界，或者怎么把人接到这里来时，以前总是懒洋洋睡着的大叔，也没再躺着了。
他坐在地上，眼睛看着明乔离开的方向。
等明乔好好的回来了，他再没骨头似的躺下去，要自己的饭，或者接着讹讹人。
明乔看见他总讹人，小脸上经常会担忧。
这里的人都这么厉害，大叔总讹人，就不怕翻车吗？
明乔很担忧，可大叔自己一点儿都不怕。
时间慢慢走着。
不知不觉，明乔要饭都要了两个月。
这天中午，明乔没要饭，他出去了一趟。等再回来，他手里就捏了一张纸。
他高高兴兴地把带回来的纸，给大叔看。
“大叔，你看！四城联合的学院，要开辣！”
“我要去上学！”
天钧界四大城联合开的一家学院，在距离北城很近的东城开了起来。
四大城中担任守城家族的四大家，还有一些虽不在四大家之列，但同样也来历不俗的家里，都送了族里孩子去上学。
明乔想去这里，原因也很简单。
他是奔着四大家族去的。
他已经打听到了，守城四大家的人，是有能力和下界沟通的。
他想找四大家的大人，但他就是个小要饭的，根本见不到四大家的人。
现在，他可以去学院里，找找四大家的小孩儿！
“去什么去，里头都是在这一界里出生的金贵小少爷小小姐。你一个飞过来的，去了是等着被人欺负么？”
大叔瞥了眼纸张，语气冷淡地不许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