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昀在严词拒绝着让他入赘的妖族，而明乔这会儿也在挂念舅舅。
他之前听过有人说，舅舅和娘亲的关系不太好。
而且，舅舅在带着他的时候，提到娘亲，脸上也是没有笑的。
这让明乔的小脑袋瓜，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
“娘亲。”
他想不明白，就问出口了：“你跟舅舅吵架了吗？”
清衡冷不丁被问这个问题，他先是一怔，随后，还是回答道：“我跟你舅舅是出了一些分歧，但这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管。”
“他会喜欢你，不会因为我的原因就不喜欢你了。”
舅舅喜欢自己，这一点明乔还是知道的。
可他还是很好奇舅舅跟娘亲到底有什么分歧。
见娘亲不说，明乔眼巴巴地看向了爹爹。
邬野接受到儿子的小眼神，他清清嗓子，对着清衡开了口：“你俩的分歧，是因为你们家的事吧？我见过谢清昀一次，他的性子可不太好。”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复仇的执念，估计都能入魔了。”
“你劝过他，他没听。”
“他觉得你做着高高在上的仙君，斩妖除魔，救扶世人，却连自己家的仇人都没找到。”
邬野挑眉，说着自己的分析。
他的这些话说完，清衡抿了抿唇，从脸色上来看，应该是被说中了。
“我知道的，你并没忘了你们家的仇。”
邬野腾出一只手，握住了清衡微凉的手。
他的语调难得正经：“你这人，就是爱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
所以，在世人眼里，清冷出尘的清衡仙君，看上去无欲又无求。
他就如云端月，高高在上，不可亲近。
邬野攀了云，折了月。
他知这冷月的内里，炙热滚烫。
“清衡，以后有我跟乔乔在，你的高兴，你的不高兴，都有我们陪着。”
邬野说着，把另一只手托着的崽，往清衡跟前凑了凑。他微微笑着道：“你的事，再不用自己一个人藏着担着。”
“儿子还小，顶不上什么，可还有我呢。”
这句话，邬野特意放轻了声音，不让明乔听。
他偷偷对着清衡咬耳朵：“你夫君超厉害的，以后什么都给你顶着。”
清衡：“……”
清衡听他前头的话，心口还有些温热。
但听到这一句，清衡立马飞了眼刀。
“闭嘴，我没夫君。”
“昨天可是我的初吻，你不打算负责啊！”
邬野问的大声又委屈，他扁着眼睛，学着自家儿子哭唧唧时的荷包蛋眼。
清衡脸都绿了。
明乔则是整个惊呆了：“娘亲，你跟爹爹亲亲了呀！”
明乔听说过初吻这个词的，就是第一个亲亲！
爹爹曾经说过，他的第一个亲亲，也是给了娘亲的。
他刚出生的时候，娘亲亲了他！
“哇。”
明乔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他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只觉得爹爹娘亲距离大婚都不远了！
在小家伙兴奋的小眼神里，清衡的耳朵根都烧了起来。
“乔乔，你多少天没有温书了？”
不想聊亲亲这个话题，清衡生硬的扯了别的：“让你爹教你读书。”
邬野：“？”
邬野不太确定：“真的让我教吗？”
清衡想想他的文化水平，理智总算回笼了一点。
他把崽抱过来，冷声道：“算了，不用你。”
通往妖界的路上，有点长。
但明乔捧着娘亲带的课本，足足学了一路的功课。
在即将抵达妖界时，他们还去了个中转的地方。
地方就在苍海边儿的小镇子。
在这个小镇子里，清衡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家位于偏僻巷子里的杂货铺。
杂货铺的老板躺在摇椅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清衡走过去，叫了老板。
老板一开始没动，直到看到他牵着的明乔，这才坐直了身子。
“你的孩子？”
老板的目光在清衡脸上扫了一圈，问道。
清衡“嗯”了一声。
老板：“啧。”
老板：“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老板可能是喜欢小孩儿，他冲着明乔招了招手。
明乔看看娘亲，见娘亲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就鼓着勇气，走了过去。
之所以要鼓着勇气，是因为面前的老板，一看就不是人来着。
他的脑袋上有两个毛绒耳朵，手背上也是毛乎乎的。
这是个妖。
“你几岁了？”妖怪老板捏了捏明乔的脸蛋，对着明乔问道。
明乔怯怯的回话道：“三岁辣。”
“真小。”
老板笑笑，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子来。
他从小瓶子里倒出来了几颗颜色鲜艳的丸子，然后，挑了一颗，递给明乔。
“甜的，吃吧。”
陌生人给的东西，不可以吃。
明乔记着这一点，他扭头，看向了爹爹娘亲。
清衡再次点了点头。
明乔见状，把小丸子接过来，放到了嘴巴里。
他嘎嘣嘎嘣咬碎，然后，咽了下去。
“甜的，好次！”
“我就说好吃吧。”
老板笑笑，又拿了两颗丸子，递给清衡和邬野。
清衡和邬野也都吃下了。
“化妖丹，一枚丹，时效在十天内。”
“你们还要多的吗？”
“要。”
清衡看了眼自家崽，说道：“这回我带着孩子过去，怕遇到什么变故。”
“化妖丹多带一些，总是稳妥点儿。”
“是这个理。”
老板说着，索性把小瓶子都丢给了他。
“给，里头还有三枚。”
“多谢。”
清衡道了谢，随后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堆东西，放到杂货铺里。
有灵石，有食物，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放好，清衡也没急着走。
他们在这里留了一晚。
清衡话少，不是个爱聊天的性质。
但邬野和明乔一旦放下了警惕，就完全是个话唠。一大一小两个话唠，陪着老板说个不停。
他们俩知道了他们吃的化妖丹，是老板秘制的。
这个丹吃下去，会让他们短暂的变成妖的形态。
这样去妖界，他们也不会被别的妖们当成外来人员敲诈。
明乔吃的化妖丹，是可以变成虎妖的！
想象一下自己变成老虎妖的样子，明乔觉得肯定威风极了！
他还提前练习了老虎的叫声。
听着嗷呜嗷呜的叫声，老板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更多了。
邬野是个很能陪儿子疯的。
儿子嗷一声，他也跟着嗷一声。
一大一小满院子闹着玩儿，老板看的眼睛里的笑就没消融过。
“真好。”
老板偏过脸，笑眯眯地对清衡说道：“有他们陪着你，肯定很热闹吧。”
清衡点了点头。
老板还是笑眯眯的：“我以前总担心你，担心你一个人太孤单了，现在好了，知道你多了家人，我就能放心了。”
老板是个半妖，曾被清衡救下。
他一直都很感激清衡，眼下清衡需要的化妖丹，就是他特意给清衡做的。
“妖界不是很安生，你其实没必要带上孩子。”
“他想跟着来。”
清衡说着，想起画妖临终前的话。
他面色迟疑了一瞬，还是问道：“你知道画九么？”
“画妖，听说过，怎么了？”
“他死了。”
清衡没说画九是怎么死的，他只说道：“画九似乎知道我们谢家被灭门的内情。”
“他临死前，说乔乔也会死。”
乔乔的身体不好，这点清衡心里清楚。
画九当时的语境，绝不是说乔乔会病死。他说了谢家灭门，又说乔乔会死。
不是清衡敏感，而是在那一瞬间，清衡看着濒死的画九，能清清楚楚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在说，对谢家的杀戮，还会在乔乔身上重演。
听清衡透露完画九的临终之语，老板的面色凝重起来。
他仔细在脑海里检索半天，也只检索出来一丁点的关于画九的记忆。
“画九跟蛇妖梦三千曾经交好过，你可以去找一趟梦三千。”
“好。”
两人聊了会儿，还没继续聊下去，疯得满头是汗的明乔，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他还要过来拽着清衡，让清衡看他新学的爬树。
爹爹说，老虎还会爬树！
所以，他这只临时小老虎，也学了爬树！
清衡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崽，没急着去看他爬树，而是先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又伸手探进他的小衣服，摸了摸他的后背出汗情况。
在发觉小衣服里头都是汗后，清衡给他弄干了，这才跟着他过去。
“娘亲，你在这里看呀！”
明乔让娘亲在原地站好，他抱着树干，两只小胖腿圈着，像个小青蛙似的，一蹦一蹦的往上爬。
清衡：“……”
清衡抬头看看坐在树上的邬野，眉头皱了皱：“你就是这样教他爬树的？”
邬野摸了摸鼻子。
“我不是这样教的啊，这个是咱儿子自创的。”
明乔自创的小青蛙式爬树，别看爬的滑稽，最终结果是好的。
他还真这样爬了上去。
“娘亲，我厉害吗！”
“嗯，厉害。”
清衡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可能是疯的太久，消耗了不少体力，当天晚上，明乔吃饭都比平时多了一碗。
他虽然多吃了饭，但清衡依旧是担心的。
清衡怕他玩的太累，小身子会受不了。
“你睡吧，我看着。”
见清衡大半夜了还在守着，邬野看不下去，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让他休息。
“我睡不着。”
清衡隔一会儿就要摸摸明乔的额头。
自从开始养明乔后，清衡背地里默默看了很多书，也请教了不少人怎么养孩子。
像今天这情况，明乔玩的太疯也不是一件好事。
“先闭上眼睛。”
邬野原本跟清衡隔着一个明乔，这会儿他翻了个身，翻到了清衡身旁。
清衡怀里挨着明乔，他挨着清衡。
夜里的这种搂着挨着，邬野不是头一回做了。
刚开始他还会挨踹，后来在他的没皮没脸以及不怕踹下，清衡也就懒得搭理他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闭着眼睛听。”
邬野像哄明乔一样，哄起了清衡。
“放心，乔乔的情况我会一直看着，他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我立马叫你。”
在邬野的保证下，清衡勉强闭了眼。
很快。
幼稚的睡前故事轻声响起，邬野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他讲了一个又一个。
第二个幼稚的三只小猪的故事还没讲完，清衡就被催眠的睡了过去。
见他睡着，邬野慢慢止住了声音。
“好梦。”
邬野低头，在清衡的脸颊上亲了亲，然后把他带到怀里，抱的更紧了。
他们两个到现在，还没有过一句明明白白的确定关系的话。
清衡甚至一句软话都没说过。
可邬野知道，清衡对他的纵容，已经胜过了万千告白。
要是清衡对他完完全全的无意，别说是这张床了，就是这间房，他都绝对进不来。
夜色静谧。
邬野没什么困意，他一会儿摸摸儿子的额头和小脸，顺便亲一口，一会儿再摸摸清衡的手和脸，顺便再亲一口。
亲亲儿子，亲亲老婆，邬野压根舍不得睡。
这一夜，明乔的小身子没出什么问题。
他的小手小脚一直热着，身上也没起烧。
到了天亮。
明乔醒来的时候，精神也挺好。他一仰头，就看见了娘亲的脸。
虽然是大早上，但娘亲依旧是好看的不得了！
明乔睁着圆眼睛，欣赏了一会儿娘亲的美貌后，还嫌不够，他小表情甜蜜蜜的，撅起嘴巴，对着娘亲的脸吧唧吧唧亲了起来。
不得不说，爱亲亲贴贴的这点儿，明乔可能是真随了亲爹。
明乔还没亲几口，清衡就被他亲醒了。
醒来的清衡，托着崽的小身子，声音带着晨间的微哑。
“乔乔，你这是亲了多久……我的脸都要被你亲疼了。”
清衡的语气有些无奈。
他不排斥自家崽的亲亲，就是这么个亲法，他脸疼。
根本没亲几下的崽，被说的呆了呆。
他茫然着小脸：“乔乔只亲了三下。”
清衡：“……”
清衡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下一秒，他眯起眼睛，胳膊肘狠狠往后捣了下。
“嘶——”
被捣中胸口的邬野，发出一声痛哼。
明乔：“！”
明乔听见声音，立起小身子，去看爹爹：“爹爹怎么辣？”
“没事，他牙疼。”
清衡也不回头看一眼，他只坐起来，给醒了的崽穿衣服。
上午又玩了一会儿，在快到晌午时，一家三口终于出发去了苍海。
清衡以剑劈开一个水洞，抱着崽，纵身跃入。
邬野不用他提醒，也跟了进去。
一进去，就有卷着黄沙的风，铺头盖面的向他们刮过来。
明乔被呛的直咳嗽。
清衡按着怀里崽崽的小脑袋，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颈窝里。
“妖界天气多变，我们先去找个落脚地。”
“直接去蛇族？”
他们此行两桩事，一桩是找谢清昀，一桩是来查画九。
眼下谢清昀具体的方位，他们并不清楚，所以，为了不耽搁时间，他们决定先去蛇族。
“乔乔害怕蛇。”
小脸埋在娘亲颈窝里的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弱弱开了口。
他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对蛇跟虫子这种都很害怕。
清衡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让他不用怕：“现在妖族都化了人形，蛇族也是，所以我们去了不会看到蛇。”
清衡上回来妖界，见过蛇族的人。
蛇族的人化出来的人形还不错，他们自己也对他们的人形很满意。
如今距离他上次来，已经过了许久。想必蛇族化形的能力，应该是更强了。
抱着这样的揣测，清衡带着崽，和邬野径直去了蛇族的地盘。
妖界各族，都是各自有地盘划分的。
蛇族算是大族，地盘的面积不小。
明乔听娘亲说蛇会变人后，他害怕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娘亲，这里跟外面一样呀。”
这里的城市街道什么的，跟外面的乡镇大同小异。
明乔很快就好奇地探头探脑了。
他们一家三口一路走着，最后，抵达了传出声音的蛇族生活区。
踏进生活区，明乔好奇的小脸，在看清到处游走的大蛇小蛇后，刷地一下白了。
旁边还有一条路过的蛇，也不知道是故意逗明乔，还是无意路过，他的蛇尾还对着明乔的小胖脚扫了扫。
清衡：“……”
清衡万万没想到上回来还正常的地方，这次一来就成了这样！
他饶是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明乔的眼睛，明乔也已经被吓到了。
两个大人没说什么，全都很有默契的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几乎是在他们前脚走，后脚，反应过来的明乔，就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他一边哭，还一边甩着自己的小胖脚。
刚才大蛇碰到他的脚了！
“乔乔不怕，我们已经走了，没有蛇了。”
清衡不住的哄着崽，反复说着没有蛇了，可被吓狠的崽，一时半会儿有点哄不好。
没法子，最后还是邬野把崽接了过去继续哄。
“怎么会这样……”
清衡喃喃着，还没搞清楚怎么蛇族全都以蛇的模样在活动。
这太突兀了。
妖族修行先是化人，再是求仙，他们对自己的原型，是最先摒弃的。
可几年没见，他们怎么这样了。
清衡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全部化蛇活动的原因，而自家崽的哭声，也让他暂时顾不得探究。
他们重新换了地儿，换到了距离蛇族不远的花妖的地盘上。
在漫天遍地都是花花的环境下，哭的直抽抽的崽，终于好了一点儿。
清衡找了个客栈。
他们住下后，清衡要了水，给自家崽洗着小胖脚。
他洗了一遍又一遍，都快把手里的小胖脚洗的要破皮了，还红着眼睛的崽，终于吸吸鼻子，不让洗了。
“乔乔好害怕呀。”
坐在娘亲腿上，明乔泪汪汪的，再一次重复道：“乔乔害怕蛇。”
“都是我不好。”
清衡抿了抿唇，他眼底满是自责。
是他还不够谨慎，才让这些蛇吓着了明乔。
明乔摇摇头，虽然还是很害怕，但却不想让娘亲自责。
“不怪娘亲，是乔乔胆子小。”
明乔小脸蔫蔫的，反向哄起了娘亲。
眼看着气氛不太好，邬野索性一个哄俩。
“好了好了，都别想刚才的事儿了，乔乔，看，这是什么？”
邬野趁着清衡给明乔洗脚的功夫，他摘了不少花，编了个漂亮花环。
这样的花环，明乔最喜欢了。
果然，他把花环拿出来，明乔瞬间破涕为笑。
“花花！”
明乔伸着小手，问爹爹要花环。
有邬野在，没多大会儿，一大一小都被哄好了。
小的哄是哄好了，可到晚上，天刚擦黑，他一闭眼，小身子就直抖。
还想让小家伙早早睡一觉的邬野，看到这情况，就明白了——
完了。
这下是睡不好了。
刚来妖界，他们的崽就被吓出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