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繁的话说完,百玉也被噎的卡了壳儿。

他们俩搭着肩膀说话,黄巧则是对着走过来的游轻,招呼道:“小师弟,今日你既入了随意派,往后便是随意派的人了。”

“我是你大师兄,黄巧。这是你二师兄,百玉。这是你三师兄,莫繁。”

“你还有个四师姐林夏,她出门了,没回来。”

“咱们随意派人口不多,师父仙去了,目前门派里加上你,就咱们五个人。”

黄巧刚说完五个人,衣服就被一只小胖手拽了拽。

他低头,看见板凳上的小幼崽,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软软道:“六个。”

黄巧:“啊?”

小幼崽松开拽着他衣服的手,指了指自己,提醒道:“还有乔乔。”

黄巧:“……”

黄巧改正道:“没错,随意派上下,如今有咱们六个人。”

其余的门派,单是打杂的都不止六个,他们全门派统共就这点人,实属很罕见。

黄巧清清嗓子,给自家门派挽着面子。

“别看咱们门派人少,藏书阁,炼药房,药园,器库……这些我们都是有的。”

他们门派的招聘小广告发出去,来拜师的也有。

只是真当上他们小师弟的,唯有眼前这个废灵根的游轻。

游轻听着黄巧的话,他那张俊俏小脸上,没半点对门派的嫌弃失望。

他语气平静道:“师兄,你们肯替乔乔治病,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的听力好,听见了刚才明乔跟他们的对话。

也正是因为听见了,所以,不管这门派有多小,他都愿意拜入。

“客套话甭说了,咱们随意派护短,以后不管是你,还是乔乔,都归咱们随意派管。”

“走吧,去给师父上柱香,他老人家临走前,就想再给我们招个小师弟来,可惜没合适的。”

黄巧弯下腰,抱起板凳上的崽,又领着游轻,去了内院的堂屋。堂屋上供着随意派的掌门牌位,牌位不多,一共就仨。

游轻懂礼数,他毕恭毕敬的对着牌位磕了头,上了香,叫了师父。

游轻拜师的流程走完,明乔小脑袋歪在黄巧的下巴处,问道:“乔乔也去磕头吗?”

“你不用磕。”

黄巧没放他下去磕头:“你哥哥磕就够了。”

随意派的人员简单,生活也简单。

游轻分到了个房间,还得了桶放好的泡澡水。

“洗干净,出来吃饭。”

“嗯,多谢大师兄。”

看着游轻在房间里洗澡,明乔觉得自己身上也脏脏的。

他躲在车上,一直没洗到澡。

“乔乔想洗澡。”

明乔指着游轻的房间门,提了要求。

黄巧犹豫了下,他看向百玉和莫繁,问道:“给他洗澡,会不会着凉啊?”

“不会,交给我吧。”

百玉把挂在黄巧身上的崽,给接了过去。

他让莫繁翻翻药园,以及保存的灵药。经过一番翻找,莫繁还真翻到了两样明乔用得上的药。

“这个泡澡澡。”

明乔对自己要用的药,都是认识的。

他把两样药丢到水里,然后自己给自己扒衣服。

门窗紧闭,泡澡水热乎。

这还不够,百玉看着脱完了衣服后,小身子本能打了个冷战的崽,他双手摧动灵力,几乎是转瞬间,整个房间都温暖如春。

正扒拉着浴桶要爬进去的崽,感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暖意,他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不冷辣。”

“对呀,不冷了才好洗澡,莫繁,过来搭把手。”

百玉说着,把白白嫩嫩的小崽崽放进了桶里。

莫繁蹲在桶旁边,学着百玉的样子,给小崽崽搓着胖胳膊。

百玉和莫繁给崽洗澡,黄巧去厨房给崽做饭。

到了晚间,大大小小几个人围坐在餐桌前,明乔的胸口还戴了个布兜兜,防止饭撒了弄到衣服上。

“好次。”

自个儿攥着饭勺的明乔,对这桌子饭菜,给出了评价。

他小胖脸粘着米粒,吃饭吃的香甜。

黄巧的手艺并不算特别好,平日里做饭好不好吃,纯靠运气。

还好,这回他运气不错,捣鼓的饭菜得了一个好评价。

“哥哥,次肉肉。”

腮帮子塞满肉肉的崽,把小手里攥着的鸡腿,给了不怎么夹菜的游轻。

“谢谢。”

游轻没嫌弃鸡腿被咬了一口,大概还沾了明乔的口水。他接过鸡腿,几口给吃了。

旁边的师兄弟三人,能看出来新来的小师弟,还有些不适应。

他们没多说什么,百玉慢条斯理地给鱼剔着刺,淡声安排了明日的活动。

“大师兄,你明日带小师弟转悠转悠,看看他想学什么。”

“小繁,你把乔乔要用的药,给列个单子出来,咱们一样一样的凑。”

“今儿时间太晚了,大家吃完饭都早点去歇着。”

师兄弟几人中,百玉虽然排行老二,但显然,大师兄也会听他的安排。

外头的天色黑透。

明乔回到房间,摸着吃得饱饱的肚子,整只崽都惬意的不行。

“哥哥,这里真好。”

明乔靠到游轻怀里,跟游轻说着小话:“乔乔喜欢这里。”

“这里……是很好。”

游轻爬到铺好的床上,怀里是换好了睡衣的崽。

他们俩睡一张床。

“哥哥,刚才师兄说,会给乔乔找多多的药。”

黏在游轻身上的崽,暂时没有困意。他的小胖手抓着游轻磨出了茧子的手,一边捏着玩,一边跟游轻说话。

一般的小孩都害怕吃药,而明乔却自己主动要吃药。

游轻垂眸,看着玩他手指都玩的咯咯笑的崽,他一时间忽地想知道——

这只崽是遭了多少罪,才能这么乖,这么平静的自己给自己找药吃。

玩手指的游戏,简单到无聊,明乔却乐此不疲的玩了很久。

玩到最后,还是游轻看时间太晚了,这才把他给哄睡了。

床上的被子厚实,两个小孩儿紧紧挨着,睡了多日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在他们睡稳后,黄巧,百玉,还有莫繁,全都悄悄来到了他们房间前面。

他们只站在房前,就能清楚地感知到房间里的所有动静。

细微的呼吸,还有偶尔听着就让人揪心的咳嗽,全被他们捕捉入耳。

“小繁,走一趟?”

“走吧。”

两道身影同时消失,黄巧过了半晌,自言自语道:“九星门的存货,也不知道多不多……”

要是不多的话,他们怕是还要去其他地方“借”。

这一夜。

明乔虽有咳嗽,但睡得还算好。次日太阳都晒到他屁股了,他撅着小屁股,还不愿意起。

游轻由着他睡,自己麻利地给他穿了衣服。

“游轻,乔乔,出来吃饭。”

换好衣服没多久,门被人敲了敲,黄巧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游轻抱着还有点困的明乔,出门坐到了餐桌前。

餐桌上摆着一碗黑色的不明液体。

明乔坐在游轻的腿上,他小鼻子耸了耸,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药药。”

有点困的明乔,嗅到这味道,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散发着苦味的瓷碗,辨认道:“是子母草呀。”

除了子母草,还有紫虚根。

这么苦的一碗药,黄巧熬出来的时候都被熏的皱眉。

他看看药,又看看坐在游轻身上的崽。

“乔乔,你,你要喝吗?”

“要!”

明乔伸出小手,摸了摸碗的温度。

“哥哥,不要抱乔乔了。”

他从游轻腿上爬下来,然后,捧起比他脸还大的药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明乔的小脸被苦到皱起来。

他皱着小脸,想吐。

要是放在以前,他会吐一吐,然后继续喝。

可是现在,他没有很多的药可以浪费。

他闭了闭眼,抿紧嘴巴,不让自己吐。等想吐的劲儿过去,他又接着大口喝药。

就这么停停顿顿,一整碗药,都进了他的肚子。

几乎是在放下药碗的瞬间,黄巧把手里早就剥好的糖果,稳准快的塞进了明乔的嘴巴里。

“吃颗糖压一压。”

“嗯!”

明乔吃着糖,仰着还沾着药汁的小脸,对黄巧弯了弯眼睛:“谢谢师兄!”

“不用谢我。”

黄巧摸着他的小脑袋,眼睛都有点发酸。

这么苦的药,大人捏着鼻子都喝不下去。

这小家伙,怎么能喝的这么乖。

“师兄会尽快给你找齐所有药。总有一天,你的病能治好……”

明乔嘴巴里的苦味,是一颗糖压不住的。

可虽然嘴巴很苦,明乔看着给他熬药,又给他喂糖的大师兄,觉得心里是甜甜的。

游轻把吃糖的小孩儿拉回到自己跟前,他抬手给小孩儿擦了擦嘴。

门口。

眼圈带着淡淡乌青的百玉和莫繁,把刚才小孩儿吃药的一幕,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明乔发现他们,挥着小胖手叫他们时,他们才走过来。

“二师兄,三师兄,早上好呀。”

明乔高兴的跟他们问好,还跟他们分享了喜事:“乔乔刚才喝药辣!”

“喝了药,乔乔不会死掉辣。”

明乔说的高高兴兴,一屋子大人听得直接绷不住。

百玉攥紧了拳头,压低声音道:“小繁,今晚——”

“再去一趟!”

“成。”

为了让崽多活一天,他们抢定九星门了!

一连多天。

明乔天天都有药喝,他肉眼可见的比刚来门派时,气色好了很多。

“乔乔,你在种什么?”

“乔乔种萝卜,给师兄次,还给哥哥次。”

上午的阳光暖融融的,明乔穿着莫繁给他做的新衣服,站在菜地上,嘿嘿哈哈的挥着小锄头。

游轻在后山待着,他是废灵根,想修炼很难。

但他在藏书库得了本书,现在正在后山闭关学习。

黄巧跟明乔说了,这阵子都不能去打扰哥哥。

没了哥哥陪着,还有三个师兄在,明乔倒也不孤单。

他挥着小锄头,等累了就坐在菜园的地上,自己给自己擦汗。

“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等他们回来了,给我们乔乔带糕吃。”

“嗯!师兄也次!”

一大一小在菜园里待着,气氛温馨又和谐。

然而,他们在这温馨着,门派之外,却是正在剑拔弩张。

百玉和莫繁出门借药借的太频繁,现在,债主们都讨上门了。

一堆债主堵在随意派门口,个个都是满脸怒容。

“乔乔!乔乔!乔乔你在哪儿?!”

百玉匆匆跑回来,大老远的就叫起了明乔。

黄巧听到动静,抱着明乔迎了过去,他皱眉问道:“你这么急慌慌的干什么?有狗追你?”

“不是狗,不过也跟狗差不多!”

百玉把明乔接到怀里,对着黄巧叮嘱道:“把乔乔的东西收一收,我得带乔乔出去一趟。”

黄巧:“?”

黄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百玉一脸便秘:“我跟小繁最近不是借了点药吗,人家要来咱们家做客。”

碍于明乔还在场,百玉把话说的含糊:“我懒得招待他们,想带着明乔出去转一圈。”

“正好,西沙森林要开了,听说林子里有玄阳木,我去乔乔去砍几根。”

黄巧:“……”

黄巧听明白了,这是借药翻车,要跑路了。

他转身回去,默默给明乔收拾起了要带的东西。

等东西收拾好,黄巧开了口:“你去西沙森林,带着乔乔方便吗?”

“方便。”

百玉脑筋转的快,他既然要跑路,肯定是想好了后路。

“在这一片是借不到药了,再想借药,肯定要出去。”

“大师兄,你跟小繁在这里扛一下,我跟乔乔会早点回来的。”

“好,早点回来。”

百玉跟黄巧说着话,被抱着的明乔,有点懵懵的。

他的萝卜还没种完呢,怎么就要出门了。

就在明乔要说自己的萝卜时,他的小耳朵听到百玉说:“对了,这次去西沙森林,绿衡也会去。”

“她过去干什么?你注意着点,别跟她碰上了。”

“我知道,我绕着她走。除了她,临天宗也有人去。”

有临天宗在,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故。这也是百玉放心把崽带出去的原因。

“不说了,大师兄,我们走了,乔乔,跟大师兄再见!”

“师兄再见呀。”

明乔搂着百玉的脖子,乖乖跟黄巧说了再见。

他说完了再见,在被带走的前一秒,又抓紧时间给游轻带了话。

“师兄,告诉哥哥,乔乔去找娘亲呀。”

西沙森林有绿衡,还有临天宗。

明乔要去看看,到底哪个才是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