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寒曜年目光有一瞬的幽暗, 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奖励你?”

贺初秋:?

“我尊重你的特殊癖好,但人类的脖子很脆弱, 周围血管分布密集, 掐脖子会引起窒息、大脑缺氧等危险。”寒曜年垂眸看向贺初秋,悠悠道, “如果你实在喜欢,我可以练习掌握技巧, 争取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满足你。但每天只能满足你三次。”

贺初秋:???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还不满意吗?”寒曜年皱眉,有些头疼起来, “我知道你喜欢这种事情,但凡事都要适度, 这种事情多了也不好。”

贺初秋被他气笑了:“寒曜年, 你如果没有事先调查,怎么知道做这种事不好?还是说,你之前和别的人做过……唔……”

话还没说完, 他就被寒曜年堵住了唇。

寒曜年的动作强势凶猛,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

他放在脑后的手微微用力,贺初秋就被迫扬起脑袋。

太过强烈的冲击让贺初秋浑身发软, 几乎快要从浴缸边缘滑落。

他被剥夺呼吸,大脑因为缺氧开始眩晕,只得本能地攀附寒曜年的身体。

就在他快要窒息时, 寒曜年终于大发慈悲松开了他。贺初秋抓着他双臂大口呼吸, 一时间,狭窄的浴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声。

漫长的平静后, 贺初秋脸颊贴着寒曜年胸膛,生出了一股劫后余生感。

“不管你问我多少次, 我都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寒曜年抬起他下巴,看着他眼睛说,“贺初秋,从始至终,我都只有过你一个人。”

这是一句太过直白的情话,几乎交出了所有底牌。

寒曜年彻底剖开了自己,干干净净,坦坦荡荡。他不再害怕受伤,不再害怕被攻击,亦不再追究谁更爱谁。

贺初秋垂下眼睫,心中泛起一股细细密密的疼。

他不如寒曜年勇敢。

寒曜年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不满,皱眉补充道:“另外,不许自己做这种事情,实在忍不住来找我。”

贺初秋环住他脖子,骂了声:“笨蛋。”

简单的收拾后,他们带着行李去了机场。

值机时贺初秋才发现,寒曜年给他升了舱。宽体客机的头等舱有独立的休息空间,双人座位关起门来,舒适程度不亚于酒店套房。

落座后,空姐递来一杯欢迎香槟,甚至还有换鞋服务。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半跪在他面前,要伸手帮他脱鞋。贺初秋受不了被人这么服务,不自在地躲了一下。

寒曜年拿走空姐手里的拖鞋,半跪在贺初秋面前说:“我来就行。”

空姐呆住,一脸震惊地站了起来。

贺初秋脚指尴尬地蜷缩,默默把脸转到一旁。

他敢保证,不出十分钟,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机组人员。

果不其然,接下来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里,前来服务的空姐换了好几拨,各个脸上都写着吃瓜看热闹这几个大字。

还有一位空姐“好心”向他们介绍,说头等舱的门可以完全关闭,营造出一个专属的独立空间,洗手间里还有一个单独浴室。

贺初秋:“……”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的暗示。

贺初秋不想成为空乘们的饭后谈资,干脆戴上眼罩蒙头睡觉。

三个小时后,飞机落地首京国际机场。

他们从特殊通道下了机,贺初秋推着行李穿过空旷的机场大厅,寒曜年过来牵他的手。

贺初秋不太自在地躲了一下:“有人。”

“有人又怎么了?”寒曜年面不改色,“我牵自己男朋友的手,又不犯法。”

贺初秋嘴硬:“我还没答应你。”

寒曜年笑笑,只当他是害羞:“我们这样和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贺初秋突然浑身一僵,强硬地从他手中抽出了手。

寒曜年表情变了变,抬头却见寒雷带着一行人站在他面前,语气平静:“玩够了就回家,你爷爷快不行了。”

寒曜年呼吸急促了一瞬,垂下了想要牵住贺初秋的手。

贺初秋双手紧握成全,呼吸一点点收紧。

“贺记者,”寒雷目光挪到贺初秋身上,温和有礼,“好久不见了。”

贺初秋定定地看着他,霎时浑身血液冰冷。

·

贺初秋第一次见到寒雷,是在高三上期,那时他和寒曜年刚在一起不久,不知怎么被人举报谈恋爱,被请了家长。

附中破旧的教师办公室,他第一次看到了寒曜年的父亲。

那时房地产正经历高速发展,寒雷的名字出现在各大新闻媒体上,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看他。

班主任磕磕巴巴:“寒先生,关于您儿子早恋的事……”

寒雷扫视了一眼办公室环境,说:“听说你们实验楼老化,出了几起小事故,我资助贵校修栋新的怎么样?”

很快,年级主任、副校长,甚至连校长都过来了。

大人们开始谈论大生意,没人再关注他们的早恋。

贺初秋被寒雷的豪气震慑住,他本以为天塌下来的事情,却被对方轻飘飘就化解了。

寒雷甚至对他也很礼貌,送走校长后,寒雷问他:“小同学,你就是我儿子的男朋友?”

贺初秋站直身体,紧张道:“叔叔您好,我叫贺初秋。”

对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当时,贺初秋还天真的以为,寒雷对他笑是满意他,同意他和寒曜年在一起。

直到后来,当他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有钱人,身居高位者。他这才逐渐清楚社会运行的潜规则。

富人大多是松弛的,和颜悦色的,因为外界很难威胁到他们真正的利益。

而当时寒雷表现出来的和善,是因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第二次见到寒雷,是贺初秋发现寒曜年受伤后。

那时已经快到期末,贺初秋专心学习,没再成天和寒曜年腻歪,也没有立刻发现寒曜年身上的异常。

直到有天体育课,男生们打球撞到寒曜年,一向身体强健的他突然被人撞倒在地。

虽然寒曜年很快就爬了起来,和道歉的男生说没事。

贺初秋却注意到了他身体的不协调,他皱起眉,目光落在寒曜年的四肢,后背。

冬天运动服是长款,遮得严严实实,光看外表看不出什么。

“寒曜年,”散场时贺初秋叫住他,“体育委员被老师叫走了,你帮我捡一下球。”

寒曜年没有拒绝。

他们抬着球框回到体育用品室,这是一间建在体育馆下面的小房间,面积不大,只摆放球类运动用品。

房间没有窗户,只在高处挖出几个进光孔,太阳穿过形成丁达尔效应,照亮寒曜年的身躯。

寒曜年放下球框准备离开,转身时却发现贺初秋堵在门。

男生站在阴影中,静静地看着他:“衣服,脱掉。”

寒曜年愣了愣,随即笑道:“不太好吧?这还是在学校。”

贺初秋双手环胸,目光严厉:“寒曜年,把衣服脱掉。”

漫长的对峙后,寒曜年垂下眼眸,说:“抱歉,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贺初秋往前一步抓住他手腕,掀起衣袖时,他看到了寒曜年小臂上一排红艳的鞭伤。

伤痕像是丑陋的蜈蚣蜿蜒往上,一路没入衣袖深处。

贺初秋呼吸急促了一瞬,颤声问:“寒曜年,里面还有吗?”

寒曜年叹了口气,背对着他脱掉衣服。

那是贺初秋永生难忘的一幕,昏暗的体育器材室尘土飞扬,寒曜年在半明半暗中褪下衣服,整个后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鞭伤。

贺初秋瞬间就红了眼:“谁?!”

他往前一步伸出手,想要触碰又害怕弄疼寒曜年,最后只是无措地垂下,重复问道:“谁打了你?”

寒曜年重新穿上衣服,平静道:“没人打我,你别管。”

他男朋友被人这么欺负,他怎么可能不管?

贺初秋起初以为寒曜年被人霸凌了,他把附中附近的小混混全都盘问了遍,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偏偏寒曜年嘴巴上了锁,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透露一个字。

贺初秋担心却毫无办法,直到有天他放学回家,发现一辆劳斯莱斯停在小巷口。

寒雷从车上下来,告诉他那是寒曜年坦白恋情,被他爷爷打出的鞭伤。

得知此事后,贺初秋沉默了很久。

“我们不是普通家庭,寒曜年的婚事也早已规划好了,这是他和你在一起要付出的代价,”寒雷问他,“如果继续和你在一起,你能保护好他吗?”

“问题的答案不在我,而在你们。毕竟鞭打寒曜年的人是他爷爷,而不是我。”贺初秋看向寒雷,一字一句道,“是你们的家庭教育出现了问题,如果爷爷不作出改变,就算寒曜年现在和我分手,但只要他没有顺从爷爷的安排,依然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寒雷饶有兴致:“所以你觉得是我父亲做错了?”

“人是目的而非工具,”贺初秋表情很严肃,“人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家庭的一员,社会的一份子。”

寒雷听完后没有表态,紧张的气氛弥漫在车厢,连空气都凝固了。

贺初秋心脏一点点提了起来,他以为寒雷要生气,不料对方大笑起来:“不愧是曜年看中的人,你很特别。”

死一般的气氛重新活络,贺初秋松开紧握的双手,缓缓吐出一口气。

“小朋友,我认同你说的话,”寒雷继续道,“但作为一个父亲,我不愿意让我的孩子向下跌落,他至少得和一个配得上他的人在一起。平心而论,你觉得自己配得上他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未来?”

“我当然想过。”贺初秋仰起头,露出稚嫩而勇敢的脸,“我承认寒曜年出生优越,能力突出,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

在成年人绝对碾压下,贺初秋不卑不亢地陈述着。

他展现自己的优势,表达对寒曜年的喜爱,还规划了他们的未来。

那时的他虽然贫穷,但并不自卑。

他说:“我赞同人应该享有一定的财物,这是美好生活的保障。但一味追求物质,最终会迎来更大的空虚,人最终还需要心灵的满足。”

“我现在虽然一无所有,但我大学可以考入清北,毕业后能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就算寒曜年以后一无所有,我也会让他过上相当有质量的生活。同时让他保持身心愉悦,实现物质和感情的平衡。”

寒雷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你是个好孩子,请代我多照顾他。”

那是一场很有分量的对话,贺初秋本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寒雷的认同。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寒曜年,却不料寒曜年一脸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出事。贺初秋说没有,他说寒雷看起来很亲切,不像是那种古板顽固的家长。

寒曜年却严厉地禁止他继续接触寒雷,贺初秋以为他是过分紧张,直到后来……

贺初秋被刺耳的闹钟吵醒,再次被拖入繁复的工作中。

度假回来第一天,关于大海的记忆就已经远去,连同和寒曜年抵死缠绵的日夜,在首京市昏暗的天空下逐渐模糊,仿佛一个遥远的梦境。

贺初秋回到公司,一路上迎来了许多好奇的视线。

他视若无睹,把伴手礼发给部门同事,然后打开电脑写辞职信。

刚打印出来,秘书通知他周治让他去办公室。

贺初秋找了个信封装辞职信,敲响房门:“总裁,你找我?”

“有点事要和你谈,”周治语气平静,仿佛他们不曾发生过芥蒂,“把门关上。”

贺初秋关门坐在他对面,周治说:“假期玩得怎么样?”

贺初秋:“还行。”

周治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说:“我一向不管你的私事,但这几天有人委婉提醒我管教好下属,别和客户产生非正当关系。”

贺初秋脸色沉了沉:“什么叫做非正当关系?”

周治单刀直入:“你和寒曜年的关系我乐见其成,但如果被曝光,可能会影响你工作前景。”

贺初秋:“寒雷让你来的?”

“寒总爱子心切,也是情有可原。”周治说得很直白,“毕竟他们那种身份,不是你我可以高攀的。”

贺初秋神情固执起来:“如果我说我非要呢?”

周治:“……”

“你要是看不下去,可以直接开了我。”贺初秋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医院,寒曜年守在急救病房外。

曾经雄鹰一般爷爷,此刻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性命垂危。

寒曜年看着呼吸机上的白雾,内心出奇地平静。

【嗡——】

他手机震了一下。

【贺初秋:[地址]来我家。】

【寒曜年:现在?我在医院。】

过了一会儿,那边发了张照片过来。

昏暗的房间里,贺初秋衬衫半解地躺在床上,露出脆弱的咽喉和锁骨,隐约可见他之前留下的痕迹。

寒曜年眸色暗了暗,正准备回复,照片已经被撤回。

【贺初秋:手滑,不来算了。】

病房门哗地拉开,护士焦急喊道:“病人情况不太好,家属都进来!”

寒家一众老小一拥而上,他们伪装出悲戚的神情,竭尽所能在老爷子面前表演孝心。眼神却兴奋又贪婪,像是一群贪婪的鬣狗,正在等待野牛落气,好第一时间冲上去分割□□。

“曜年……”

病床上,瘦如枯骨的老人伸出手,呼唤自己最得意的孙子。

寒曜年却转身,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低头,拨通贺初秋电话:“我现在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贺初秋说:“家里没备东西,记得带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