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秋?”一直没得到反应, 寒曜年开始拉他被子。
吓得贺初秋连忙从被窝里钻出脑袋,双手死死抓住被子:“我醒了。”
寒曜年松手,说:“会议快开始了。”
贺初秋:“不想起。”
青年语气黏黏糊糊, 眼神也有些闪躲, 仿佛是在撒娇。
寒曜年笑着坐到床边,揉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怎么还赖床?”
贺初秋:“……”
虽然很想反驳他不是在赖床, 可他身下光溜溜的,也不可能当着寒曜年的面掀被子。人家好心把床借给他睡, 结果他竟然在人家床上裸睡,还做那种梦, 一听就好变态!
绝对不能让寒曜年知道了!
贺初秋急中生智,装出一副虚弱的语气:“寒曜年, 我好像感冒了, 你能帮我去买点儿药吗?”
为了增强真实性,他甚至用力挤出几声咳嗽。
“感冒了?”寒曜年摸了摸他额头,说, “似乎没有发烧。”
贺初秋:“头晕,嗓子不舒服……”
寒曜年:“行,我让秘书带过来。”
说完, 他给周成打了个电话,半分钟就交代完了所有事情。
贺初秋:“……”
他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可是……”
寒曜年低头:“可是什么?”
“可是我想吃你买的药, ”贺初秋咬牙, 红着脸补充,“没、没有那么苦。”
寒曜年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愣怔, 又很快笑着说道:“好好,我这就去给你买, 你好好休息。”
贺初秋臊得满脸通红,还要硬着头皮演戏:“嗯,麻烦你了。”
“不麻烦,”寒曜年揉了揉他头发,“我很高兴你这么依赖我。”
贺初秋:“……”
寒曜年的目光太过深情,贺初秋莫名有些心虚起来,他默默缩回被窝,整张脸都红透了。
脚步声逐渐走远,然后是关门声,贺初秋迅速掀开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睡袍披上。
寒曜年没骗他,真的快来不及了。而且据他所知,寒曜年今天上午还有一个主题演讲。
按照正常来看,现在他们已经该去会场了,他却指使寒曜年出去买药,他该不会害人迟到了吧?
贺初秋一边收拾东西出门,一边给寒曜年打电话:“我快迟到了,我先去会场了。”
寒曜年:“你感冒没问题吗?”
贺初秋:“睡了一会儿好多了,我们会场见。”
贺初秋抵达会场时,刚好赶上第一个主旨演讲。
他松了口气,在后排媒体席找了个空位坐下。
旁边是认识的记者,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还夸他领带好看。
贺初秋低头一看,靠,领带是寒曜年的!
“还、还行。”他有些心虚地把领带放进衣服里,祈祷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第一个演讲嘉宾结束,周成从后门进入,偷偷摸摸递了个纸袋过来:“贺先生,寒总准备上台抽不出身,让我把药交给您。但您放心,药是他亲自买的。”
贺初秋:“……”
见贺初秋不接,周成继续说:“总裁让你先将就一下,等他演讲结束亲自喂您吃。”
旁边同行投来好奇的目光,贺初秋一怔,疯狂咳嗽起来。
寒曜年还要不要脸了?谁要他亲自喂药吃了?!
贺初秋满脸通红接过袋子,把东西狠狠塞进了电脑包。
五秒钟后,他又重新拿出纸袋,拆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贺初秋舌尖抵着硬糖,酸甜的果味儿在口腔里爆开,空荡荡的肚子终于好受了一些。
前面两个嘉宾是国外的研究型学者,空而泛,大多来自曾经发表过的论文。贺初秋安排给下属出稿,他自己抽空写寒曜年的稿子。
主持人介绍完毕,寒曜年在观众的掌声中上台,随后开始演讲。
贺初秋的位置偏后排,看不清台上的身影,只顾埋头写稿。
没过多久,摄影把照片发群里,惊讶道:“初秋哥,寒总领带和你一样诶。”
贺初秋:“……?”
他小心翼翼地糊弄过去,打算找个时间把领带换回来。正好演讲结束时周成过来找他,询问他是否有时间去休息室。
贺初秋一口答应,他正好把领带换回来。
休息室就在会议厅旁边,有专门的安保人员把守,专供演讲嘉宾休憩。
贺初秋小心翼翼地探进一个头,见只有寒曜年一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扯下领带递过去:“早上走太急戴错了,换一下。”
寒曜年挑了挑眉:“有人看出来了?”
贺初秋:“那倒没有。”
寒曜年:“既然没有,我们现在更换领带,反而更容易让人误会吧。”
贺初秋:?
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贺初秋还没想好要不要换,寒曜年已经从他手中抽出领带,往前一步给他系上。
从没有人给他这样系过领带,贺初秋下意识躲了下:“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男人粗大的手捏住他下颌,确认他不会再闪躲后,这才松手翻起他衬衫衣领,认认真真地给他打领带。
寒曜年拇指压着领带,问他:“你喜欢什么结?”
贺初秋没那么多讲究,答道:“最普通的那种就行。”
一分钟后,寒曜年松开手,用手机前置摄像头给他当镜子。
贺初秋看了眼:“这是什么?”
“半温莎结,”寒曜年说,“比较正式,但不会太隆重。”
贺初秋又看了看,和他平时红领结打法有些不一样,但还挺好看的。
寒曜年:“这条领带很适合你。”
贺初秋也觉得。
寒曜年:“就是衬衫有些皱了。”
他昨天都没换衣服,能不皱吗?
贺初秋还没来得及开口,寒曜年说:“我这里有衬衫夹。”
贺初秋抬眼瞪他:“寒曜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后者微微一笑:“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贺初秋:?
“我只是看你衬衫有些皱,想要给出解决办法。”寒曜年倒打一耙,“胡思乱想的人是你吧?”
贺初秋咬牙:“寒曜年,你就是这样追人的吗?”
“抱歉,第一次追人不太熟练,”寒曜年抬眸看他,“不然你教教我?”
贺初秋:“……”
“你做梦。”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
寒曜年:“你还没吃药。”
贺初秋:“我宁愿死了。”
贺初秋离开休息室,又很快投入了下一场报道。
一直忙到中午,午餐时,他在餐厅里遇到了小雯。
贺初秋端着餐盘过去,问:“你第一年跟大型活动,感觉怎么样?”
小雯入职时间要短一些,前几年这个会议都是葛佩珊来。
“挺好的,”小雯眼睛亮了亮,“很有趣,看到了很多电视上的人,岛上气候也很好,就是有点儿累。”
岂止是有点累,漫长的航线加繁复的工作,除了贺初秋,公司已经没人愿意带团队外出报道了。
如果不离职,贺初秋也打算减少跑一线的时间。
不过他很快就要走了,这应该是他最后一个大型项目。贺初秋有点儿强迫症,想在结束前画个完美的句号。
贺初秋不是个话多的人,剩下大部分时间都是小雯在说,很自然地谈起了昨晚的事情。
小雯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初秋哥,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贺初秋:“还行。”
小雯:“需要我帮你带衣服过来吗?”
连小雯都看出了他没换衣服?贺初秋低头看了眼,难道他衣服真的很皱吗?
“不用。”贺初秋摇头,说,“今晚还有评选活动,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吃完饭后,贺初秋去了趟洗手间,对着镜子认认真真看了好久。
衬衫能看到明显的褶皱,西装也不再挺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社畜的狼狈。
他下午还有一个采访,晚上又还要支持公司的活动,这幅样子确实有些太敷衍了,又没时间回去换衣服。
早知道上午就接受那个衬衫夹了,贺初秋整理衣服离开,回到新闻中心打开公文包时,突然发现电脑下方有两条柔软的皮制品。
是衬衫夹。
寒曜年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贺初秋拿起来看了眼又迅速塞了进去,他咬了咬牙,去洗手间给自己穿上了衬衫夹。
细腻的皮带贴着大腿,走动时带来很轻的摩擦感。
贺初秋耳朵红了红,默默扣上了西服纽扣。
傍晚,首京财经的员工集体去支持公司活动。贺初秋也早早坐在了工作台,准备专题和视频直播。
突然手机发出“嗡”的一声响,微信里跳出一条消息。
【寒曜年:我需要几点到?】
【贺初秋:小秘书没跟你对时间?】
【寒曜年:我忘了。】
贺初秋:“……”
他不负责接待嘉宾,但还是在工作群里找出流程,转发给了寒曜年。
贺初秋放下手机工作,没过一会儿,手机又震了起来。
【寒曜年:今晚是你给我颁奖吗?】
【贺初秋:应该是我们总编。】
【寒曜年:可以换成你颁奖吗?】
【贺初秋:你是总裁,我只是个总监,就算我愿意给你颁奖,我也没有这个资格。】
寒曜年不吭声了。
贺初秋放下手机,微信又震了起来。
【寒曜年:那你努力,争取早日当上总编。】
【贺初秋:……滚】
晚上7点,颁奖典礼正式开始。摄影师穿梭其间,共享相册里陆续更新了许多照片。
在一众获奖的中老年男人中,寒曜年显得尤为英俊,挺拔。贺初秋默默保存照片,顺手裁剪掉旁边那些不相干的人。
颁奖流程很简单,分为单人奖、团队奖,寒曜年是单人奖项,在前30分钟就会出场。
主持人在台上cue流程,然后是总编周治揭晓奖项,至于颁奖,除了他们公司的高管以外,通常也会邀请一些行业名人出面。
之前的颁奖嘉宾都有名字和title,轮到寒曜年时却是空白。
贺初秋以为周治没找到人,打算亲自上阵。
寒曜年在音乐声中登台,礼仪小姐端上奖杯,周治走到台前,却没有颁奖,而是拿过话筒说:“今天的颁奖典礼,我们有幸邀请到了一位重量级嘉宾——欢迎寒山房地产集团董事长寒雷,来给寒曜年总裁颁奖。”
怎么会邀请寒雷?
贺初秋猛地抬起头,看到寒曜年脸色白了白。
音乐声响起,寒雷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台中央,拿过奖杯递给寒曜年。
寒曜年没接,他和寒雷对视了将近十秒钟,这才伸手接过奖杯,在周治的安排下合影留恋。
照片里,寒曜年握着奖杯站在舞台中间,旁边寒雷握着他的肩,笑容骄傲灿烂,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父慈子孝。
寒曜年领完奖后就消失了,最后大合影时都没有出现。
贺初秋有些不放心,但工作还没结束,他被迫坐在原地,制造出一堆电子垃圾。
而且,他们什么时候请寒雷了?
周治能请来寒雷?
贺初秋问商务组同事,对方告诉他,他们没有邀请寒雷,是寒雷下午临时起意要来颁奖,太过突然,连日程都没来得及更新。
贺初秋突然想起昨天纪安安说的那番话,寒曜年明显和家人有矛盾,难道寒雷是来堵人的?
讨厌的人突然出现,又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育你,那得多恶心啊?
贺初秋带入自己那个渣爹,被恶心透了。
说不定媒体还会大肆宣传父子同框,说什么父慈子孝,虎父无犬子。
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好不容易挨到活动结束,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给寒曜年打电话,关机。
他联系周成,周成也不知道人在哪儿。
贺初秋跑遍整个会议中心,还是没有看到寒曜年。他停在大门口,气喘吁吁地趁着膝盖,清秀的脸上满是焦急。
寒曜年去哪里了?
他不会想不开吧?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车窗玻璃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寒曜年?”贺初秋悬到半空的心终于落下,眼睛亮了亮,“你怎么在这儿?”
寒曜年:“你去哪儿?我送你。”
贺初秋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你没事吧?”
寒曜年似乎已经整理好了心情,语气平静地说:“没事。”
贺初秋不太放心:“那你怎么手机关机?”
寒曜年:“没电了。”
太明显的借口,但贺初秋没有戳破。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捏成拳头:“对不起,我不知道周治请了寒雷。”
寒曜年:“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贺初秋没吭声,但觉得有自己的责任。
寒曜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去哪儿?”
贺初秋摇头:“不知道。”
寒曜年:“那我做主了?”
轿车在夜色中疾驰,城市喧嚣声逐渐远去,咸湿的海风拂过面庞,周围只剩下哗哗的海浪声。
贺初秋报道这个会议整整6年,却从来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一片海湾。
脚下的沙滩洁白细腻,微弱的月光照亮海面,海浪平静温柔,非常浪漫。
贺初秋眼睛亮了亮:“寒曜年,这里好漂亮……”
话音未落,他身体突然一软,寒曜年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最初只是试探性的一个拥抱,见贺初秋没有反抗,这才逐渐收紧双臂。
男人强壮有力的胳膊紧箍着他,力气大得贺初秋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挣扎了一下,迎来的是更强烈的禁锢。
“别动,”头顶的声音低沉压抑,“让我抱会儿。”
虽然表面装作无所谓,但果然还是会伤心吧。父母本应是最亲近的人,结果却把人伤得最深。
贺初秋拍了拍他后背,抬起头给了寒曜年一个安抚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