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悲沧憋屈的心情,宋文筝愤愤往她小院走,行过小路,迈过门槛,刚想跟跑过来迎接她的雪雁吐槽两句……笑死,压根没机会。
雪雁拽着她手臂,眉头狠蹙,一脸愤恨,那张嘴简直跟机关枪扫射似的,嘟嘟嘟,嘟嘟嘟。
“姑娘您记得青柳不?真是气死我了!看着那样一个秀气人,居然能干出这种事!!!他居然爬上了夫人床,就在刚刚,大白天!在所有客眷的眼皮底下……”
宋文筝;“……”双眼瞪大,一脸震惊。
雪雁还在嘟嘟嘟的犹自愤恨;
“——亏他当初还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什么,他心悦姑娘,从小就心悦姑娘,这辈子非姑娘不嫁——”
宋文筝;“......”
“合着他就是这么心悦的!!我这边还在费了巴劲的努力凑,他那边儿转头爬上夫人床——”
“啪!”顶着那张震惊脸,宋文筝一巴掌拍在了雪雁了头顶,语气森森,眉眼不善;
“你准备怎么费了巴劲凑!嗯?”
雪雁;“......”
雪雁表情卡壳一瞬,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吐噜了嘴,赶紧挤出点笑,替自己找补;
“那啥......就是给你们制造相处机会,没别的了,真没别的!”
宋文筝的眼晴眯起,犹在怀疑,雪雁却己经机灵的调转话头;
“青柳如此做,不说咱们,那就是玉侍君那里也不好过!他如今还是那个院的,贸然爬床,多打主子的脸啊!”
宋文筝瞪了她一眼,也没再和她计较,而是跟着她的思路,想了一瞬,开口不偏不倚;
“这青柳——也就是个奴才,或许也是被强迫......”
“啥啊!”
雪雁厉声反驳,情绪激动的一时连上下尊卑都忘了;
“前院厨房的烧火丫头,是我认的干妹妹,多年交情呢!是她告诉我的,说这份甜羹,本来应该他们厨房里的一位小郎去送,脚都迈出门槛儿了呢,青柳急匆匆的跑去了,然后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递给那小郎,算是用钱买下了这份去夫人面前的机会......”
证据确凿,铁板钉钉。
宋文筝有些唏嘘。
好好一个重生之人,哪怕没有熟读识书,也不清楚外面走向,可他好歹知道周围发展啊,利用这些,来为自己博一个舒畅些的人生很难吗?
为什么重活一世,还将气力放在把握不住的女人身上?
真是令人费解。
她摇摇头,干脆利落的将这件事抛诸脑后,然后为了安抚雪雁憋屈的情绪,双手变戏法的从袖口一掏,然后——
“呀!是雪梨果?”
雪雁惊喜的看着姑娘手中出现的果子,心神立马转移;
“一两银子一个的果子?奴婢平日只在厨房见过,姑娘您哪来的?能不能分奴婢一口......”
宋文筝笑着将果子扔给她,眉开眼笑;
“分什么一口?这就是给你带的,全都是你的!”
“我的?”雪雁更惊喜了,双手捧着果子,宝贝的不行;
“那姑娘您......”
“我吃过了,在我家老板车上,他准备了好多吃食,要不是怕丢人,我还想给你多拿几个呢,都汁甜味美,可好吃了。”
听姑娘吃过了,雪雁这下才安心,宝贝的将果子摸来摸去,好半天才舍得咬下一小口,甜的直让她眯起眼睛,幸福的不行;
“好甜啊,真的好甜啊!”
“姑娘您老板可真是大好人,居然给员工准备这么多好吃东西,敞亮!!大气!!”
“可不是,我家老板确实不错......”
两主仆一边往屋走一边瞎聊,彼此话题已经从青柳身上越过,开始谈论宋文筝的出游情况,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屋内,这所小院才重新恢复了寂静。
夜色深深,但青柳的这件事情依旧在发酵。
在接下来的几天,宋文筝没再到处乱跑,而是老老实实窝在府中,又加上身边有雪雁这么个碎嘴子在,哪怕她没刻意打听,青柳的身份变化她却也是知道的。
不过三天,青柳一跃从二等小奴升为宋家主的通房,他依旧住在玉侍君的那个院,不过却从下人房挪进偏间,且身边还添了位伺候小奴,笼统说来,倒也算得上步步高升。
宋文筝没对此表达任何想法,她依旧一头扎进工作的海洋里,兢兢业业,日复一日,然后在春去秋来的岁月里,历经一年半,宋文筝也升职了。
“小宋小宋——”
陈月如咋咋呼呼的从门外跑进,一脸激动。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无数次的美食和吐嘈,两人如今已经没了刚开始的客气,而变的如朋友般亲近。
“你猜我今个去沈府交账本,带回了什么好消息?”
她眯着眼,眼神直勾勾盯着宋文筝,满脸都是“快问我!快问我!快点问我啊!!!”的这种声音。
宋文筝从成堆账册中抬头,眼露好奇,很干脆的遂了她的愿。
“什么消息?”
“又要涨薪了?”
宋文筝的这句“又要”说的很欠揍,但很无奈,她说的又是事实。
她的薪资在这一年半中,已经涨了五次,由刚开始的五两银,涨到八两,十两,十五两——
最后定格在一个月前的二十两。
陈月如对此表示很羡慕,但想想宋文筝的盘账本领......
不气,不气不气,一点儿都不气。
她摇了摇头,故意卖关子;
“不是,再猜!”
宋文筝猜不着,干脆胡乱蒙;
“难不成是你要提位啦?”
陈月如猛拍巴掌,眯眼大笑;
“猜对了!就是要提位啦!”
“只是人选......”
她紧走几步,靠近宋文筝,姐俩好的一勒脖,笑意浓重;
“——可不是我,而是你啊!”
宋文筝这下可真是愣住了。
“我?”
“我就是个账房,我怎么提?”
“难不成是要给我备间更大的账房,算更多的账?”
“对对对,你又猜对了!哈哈——”
陈月如笑容更大,乐的见牙不见眼;
“家主要将你提到他身边去当账房,那可是总账房啊!手底下摸的都是我们铺子里交上去的年度汇总,级别不知道比现在高多少倍,就连薪资也肯定能再次翻番——”
“小宋啊小宋,你这是要一路高升,飞黄腾达啊你!”
陈月如高兴的好像升职对象是自己似的,嘴里颠来倒去都是这几句,最后更是乐的坐不住,站起身,满屋子乱转。
而这边的宋文筝却没被惊喜冲昏头脑,在这一瞬间,她表情甚至还有些复杂。
“总账房啊,那岂不是要搬到沈府......”
“不废话吗!沈家主沈家主,那大本营不在沈家,又能在哪儿?小宋啊小宋,你这是摸到了权力中心啊——”
宋文筝没被她带偏,表情中的纠结更浓了;
“那......那老板也愿意?”
“当然啦!他是大老板,这调令就是他下的,他能不愿意?”
乐颠颠说完这句,陈月如突然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猛的扭头看向宋文筝,眉头拢起;
“你怎么不高兴?问题还这么多?”
宋文筝;“......”
沉默一瞬,陈月如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嗓音都变了调;
“难道......难道你不愿意?”
“......”
宋文筝赶紧摇头,这次回答的迅速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愿意的!升官涨薪谁不愿,我当然愿意!”
我怕的是老板不愿意呀!!!
陈月如见她表情终于恢复正常,一颗心总算是掉回胸腔,却仍旧心有余悸。
“小宋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搞啊!你知道总账房这个位置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吗?那可是权力集中之地,大老板的左膀右臂!”
“明白明白,了解了解,我以后一定兢兢业业,肝恼涂地......”
笑语晏晏,插科打浑,等终于将来报喜的陈月如哄出去,宋文筝整个人才愁怅的一叹,也没心情看账本了,直接无力的瘫在座椅上,犹如一条脱水的鱼,无精打采。
讲真,真不是她不爱升官,淡泊名利,而是,她觉得她家老板现在好像对她有点儿意见,总是下意识的避着她,不与她见面......
这事真不是她敏感,她有证据的!
就比如对账本儿这事吧,当初两人几乎天天见面,就窝在这间小账房里,本来还一人一张办工桌呢,后来出出进进的,稍嫌拥挤,大老板手一挥,直接叫人搬走了那张,从此两人面对面,头对头,共饮一壶茶,共吃一盘糕......
多么友好的亲密关系啊!
可再看看现在,同样是对账本,现在压根儿没人来,大老板就直接让她把心得抄在本子上,也不让她送,就每隔三天派一次人来取,多了多拿,少了少拿,也没怨言,反正就是不自己来。
还有闲暇出游,自从大老板那次出游带上自己后,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后来老板每次出游都要问她一句,有时哪怕她不去,老板回来时也会给她带份特产礼物......
可现在呢?她已经快半年没听到这种询问了。
还有就是平时送账本,被陈月如带着去开年会,以及偶尔见面,那始终疏离客气的态度。
那种改变很轻微,可宋文筝就是很神奇的能感觉出来。
她清晰的意识到,大老板好像在努力的和她保持距离。
这种想法很可笑,毕竟两人关系很不对等,若老板不想见她,直接一挥手解聘了她,岂不更好?
何需这般,为了不见她,还要费尽心机的拉远距离,划清界限......
不够麻烦的。
但想是这样想,现实是大老板除了和她拉开距离外,也并没有解雇她,或者是给她穿小鞋,所以宋文筝在对这件事深刻剖析后,才恍然大悟意识到了一个结果。
哦,应该是她无意间惹恼了大老板,大老板厌烦她,但又不至于辞退,所以便只能晾着她,眼不见心不烦,就图一个清净。
这逻辑不就完美闭环了吗?
完美。
可是——
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老板为什么突然调她去沈家?他不烦自己了?
怀着惴惴的心情,宋文筝收拾东西,就这样被调去了陈月如嘴里的权利中心——沈家。
沈家账房很大,比陈月如铺面里的账房要大五六倍,房间里到处是挨挨挤挤的书架,叠叠摞摞的账册,一眼望去,压抑威严,扑面而来。
宋文筝也感觉到了那种压抑,可没办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从今往后,这里便是她新的工作地点了。
她重新投入了工作,依旧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
时至傍晚,太阳西斜,又是一天的工作即将结束。
宋文筝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随意散漫的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研,打算下工。
恰在这时,小婢安月又端着托盘踩点而入,笑意盈盈;
“宋账房,要下工了是吧?来,刚好厨房里的糕点做好,您尝尝可合口味。”
与之前一个月一样,宋文筝再次老老实实的坐好,等待投喂。
说真的,这在沈府当账房,除了办公之地压抑点,工作忙碌点......其它的,都是优点。
一日两餐,菜色丰富,上好清茶,美味糕点,昂贵甜果,随叫随有,甚至,这里还为她专门拨了个伺候小婢,闲时为她捏肩揉腿,忙时为她添茶捧炭......
这日子,当真是好的无可挑剔。
宋文筝笑着吟口茶,又拈一块糕点吃下,待吃到四五分饱,便极为克制的放下手,扬起笑;
“我吃好了,安月,把这收拾下吧。”
“唉,奴婢这就来。”
安月笑眼弯弯的跑过来,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利落,恭敬又殷勤。
宋文筝则与往常一样,揣着半肚子的糕点清茶,慢慢悠悠的启程回家,因为沈府离宋府不近,所以等她溜达回家,肚子里的那点食应该也就消耗完毕,然后立马接上晚间饭食......
当然,这是没什么意外的情况下才会有的待遇,而今日,她遇到了意外,所以在这种应该回家享受晚餐的傍晚,她却被强制拉着站在了雍城最出名的风月场所——醉春楼的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