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老陈站在柜台边正与人协商。
“店家,真的没有上房了吗?我这边可以加价。”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这几日正是年节,又梅花盛开,人流真的太大了,房间都要提前订,你们早几日订的两间上房,两间中房,我们已经留得很艰难了,若再定其它的,真的没有了。”
“我们可以加钱的,两倍,三倍……”
“哎哟,老板你就饶了我吧,我们这小小客栈,哪能做那得罪客人的生意——”
“……”
协商到最后,老陈面色惭愧的走到马车旁,一脸怏怏;
“主子,店家说空不出其余房,加价也不行,只有咱们前几日定下的四间房可用。”
真是愁人啊。
四间房,这可怎么分配才好?
原本主子派人订下四间,那就是按人分配的,主子一间,宋账房一间,自己与四位随侍共分两间,分配的妥妥当当。
可如今呢,沈小公子不打招呼的带着小奴挤进来……她们压根没提前订他的房间啊,唉!
她在车外唉声叹气,车内的沈之宣心也有些虚,缩缩脖子,不敢抬头看沈玉姝,小小声的嘟囔道;
“没房间,那么大一间客栈,怎么可能没房间,还不是店家坐地起价,直接让护卫震慑不就行了,非得派个没什么用的马夫去……”
没人理他,宋文筝和沈玉姝都在想解决办法。
“要不——”宋文筝开口,打算舍己为人;
“我与陈婶挤挤?反正就凑合一夜,挤挤更暖和的。”
“不行。”沈玉姝放下手中帘子,眉目垂下;
“老陈要和侍卫挤,没其它空床了。”
“这样啊——”宋文筝挠头,讪讪的闭了嘴。
这可怎么办才好哟。
沈之宣是男子,妙龄少年,正值花期,自不会与旁人同屋,而自己又不能与老陈挤,那难道还能与大老板——
咳,那更不现实。
陈月如可不止一次的和她絮叨过,说大老板有洁癖,不喜人近身,其严重程度,甚至连贴身丫鬟都不要……
她不会要睡马车了吧?
呜,有点惨。
沈玉姝往这瞄了一眼,许是看出她的忐忑,出声安慰;
“别乱想,刚刚在路上时,我就让一名护卫快马加鞭,先一步来到这里询问空房,到了这会,想来——”
话音未落,外面就响起马蹄疾响,然后就是一名护卫翻身下马,气喘不匀的声音;
“禀主子,这个镇共有十六间客栈,奴婢都一一问过了,没有空房,全都赁满了。”
宋文筝;“……”
沈玉姝;“……”
得,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在最终的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当然,这个深思熟虑,主要集中在她家老板身上,宋文筝亲眼看着她家老板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然后将宋文筝划到了自己屋里。
“既没有其它空房,那你……便和我挤挤吧。”
宋文筝抬头,有些惊喜这个结果,毕竟能睡床榻,谁乐意睡马车啊,大冬天的,不说没有安全感,塌也小啊,腿都伸不直……但看着老板微微蹙起的眉,宋文筝觉得,身为一个好员工,她有时候还是要忍痛委屈下,比如;
“老板,那什么……要不我睡马车好了,你看车里,塌也挺软,还有茶点炭火,我——”
“说什么话!”
大老板瞪她一眼,面上隐有怒气;
“我邀你出的游,最后却让你睡马车……没这个道理!”
“走,下车,别那么多事儿了,就跟我睡一屋。”
一挥袖子,掀帘下车,瞧背影,竟颇有几分壮士断腕之感。
宋文筝;“……”她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可她没有证据。
怀着忐忑惴惴的心情,宋文筝抱着自己的包裹跟上去,就那么一分钟的走路工夫,她脑中细胞发散,竟开始预演起了睡觉场景。
老板有洁癖,不知道会不会和她睡一张床,若睡一张的话,两人在床上排排躺,是面对面呢?还是脸朝上?再或者背对背……呃,好像怎么都不太好……
再瞄一眼前方领路,背影挺拔的大老板,宋文筝脑中思绪压根停不下来。
晚上两人会不会睡一床被褥?还是分开睡?房间里有多余的被子吗?若是一张的话,自己晚上会不会抢被?会不会打呼?会不会不够盖……
“到了,进来吧!”
一道清音,将宋文筝脑中思绪全部挥散,她正了正表情,跟公子一前一后的踏进房间,然后——
表情龟裂。
终究是她的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她怎么就没想到,她家大老板这么有钱的人物,所订的上房,怎么可能需要两人争一张床,一个被……
果然,似她这等穷逼,就是理解不了有钱人的阔气。
房间的装修真的很豪华,很漂亮,那种漂亮,是一眼望去,哪怕宋文筝不懂物件的价值,也能轻易体验到的漂亮。
红木家具成套摆放,白瓷摆件雅致美观,轻薄窗纱价值不菲,桌面柜上红梅点缀,外屋里间面积宽敞……
是的,两间房,外屋里间用一条漂亮纱幔隔开,且外间窗户下还有条长长的贵妃榻。
妥了,脑中发散的思维可以全数推翻了。
愁什么床榻,愁什么被子,这可是两间房!两张床!
一人一个,舒坦着呢。
宋文筝眯眼笑,乐颠颠的将行李放下,铺起了床,虽不知她家老板为什么脸色还很别扭,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舟车劳顿一整天,哪怕车是好车,内部茶点也美味,可坐车久了的疲惫感是改不了的,一整天的时间啊,她现在真的真的,很想趴在不会动的软榻上,睡它个昏天暗地。
“老板,我睡觉了啊。”
床刚铺好,宋文筝便一头扎进温暖的床榻里,幸福的弯了弯唇。
而沈玉姝则一边铺里间的床,一边扭脸看她,眉头轻轻蹙起,似个老母亲般操心;
“等会儿再睡吧,还没吃饭呢。”
宋文筝摇头,只觉刚沾上枕头的脑袋都要昏沉起来,困的不行;
“不吃了,好困啊,睡了睡了……”
话落,外间的呼吸逐渐趋于均匀,竟是……真的睡着了?
沈玉姝正在铺床的手一顿,往外看的视线里带些迷茫。
睡了?真睡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睡眠都这么好吗?
眨巴两下眼,沈玉姝放下手中活计,转了个弯儿站在宋文筝塌前,盯着她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
本来在决定让对方和自己同住一间屋时,他还有些别扭,可现在——
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对方脸颊,没睁眼,再戳戳,还没睁眼……
呃,好像还不算太糟。
看着那张白嫩脸上被自己戳出的两根指印,沈玉姝莞尔,眉眼俱弯。
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而与此同时,另一间上房
沈之宣打开房门,眼风一扫屋内摆设,脸便拉了下来,眉目阴沉,咬牙切齿;
“看看,看看,小姨竟然为那庶女订这么好的房间,可真是大方啊!”
碧青手拎两箱重行李从后面跟进,听主子这样说,赶紧关上房门,眼神有些恐慌的乱瞟,小声低语;
“公子,小声点吧,咱们这间房离沈家主不远,万一被听到,那可就……”
“哼,听到就听到,我可是她亲侄子,没马车没护卫,她还能把我赶走不成!”
话是这样说,可语气却不自觉弱了下来,说到最后,还一屁股坐在凳上,话语低的似在嘟囔;
“碧青你说,她究竟过不过分,我是她侄子啊!亲侄子!她如今膝下又没孩子,就我一个小辈围在她身边,按理说,她不应该对我宠爱有加吗?”
“我七岁就开始讨好她啊!一晃五六年了,她对我还是这么不冷不热,既不送我珍贵礼物,也没有带我结识贵人……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冷血!”
“她后院的那个男人又不会生,她再不好好对待我,等老了之后,她连个能看她的后辈儿都没有,真是犟的活该……”
碧青;“……”不敢吭声,并利索麻利的收拾着床榻行李。
可惜气头上的公子不依不饶,非让碧青说出个子寅丑来。
“说话,哑巴啦!”
“若不想说话,那留着嘴里的舌头也没用,不若让人剪去算了……”
碧青;“……”
肌肉使劲,嘴角挑起,他乖乖巧巧的扯出了个微笑。
“公子说得有理,其实奴才也觉得沈家主做的过分,毕竟公子可是她侄子,虽说主君主母以前与她有龌龊,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公子都黏她几年了,若还计较,那可真就是小肚鸡肠,难登大雅……”
救命救命,有个这样的主子真的好难过。
人沈家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们一家子!
还堂姐妹呢,人沈家主落难时,你们一家子哪个顾过关系?一个个咬的比外人还狠,生怕沈家主不能彻底倒台,而现在呢?
现在人家凭借自己的本事拼出来了,你们一家子倒是亲亲密密往上凑了,还同宗同族的亲堂姐,血脉相连的亲侄子……谁稀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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