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衾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时,正在图书馆里复习。
外语系系花鼓起勇气上前询问他的联系方式,夏衾猛地站起来,脸色登时一变。
小系花吓了一跳:“那个,不、不给我联系方式也可以,你不要生气……”
夏衾根本没听清楚女孩说了什么,匆匆回了一句,声音清冷:“抱歉。”
然后拿起书,连桌上的笔都忘记带走,直奔警察局。
来得路上,夏衾已经跟谢星澜联系上了。
打了十几个电话,后者才终于接通,是他一贯的安抚语气:“宝贝,真没事儿。我都让他们别给你打电话了,你别急,别摔着了,慢慢过来啊。”
慢个头!
夏衾是真没想到,谢星澜都二十的人了,还干得出跟人当街打架的破事。
成年后的两年米饭都是白吃的吗,还跟高中生一样冲动。
真他妈男人至死是少年是吧。
但是来到警察局,看到谢星澜此刻的模样,那些责难的话到了嘴边,全都变成心疼。
谢星澜坐在警察局的铁凳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处,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但是仍然看得出伤口挺严重的。
他注意到夏衾的目光,抬起头。
视线交汇的时候,谢星澜心里竟有那么几分的心虚。
“夏……”
“你别动。”
夏衾再有气也生不出了,叹了口气,坐在他边上,捧着他脸检查:“还有哪儿受伤了?”
“怎么一来就检查我的脸。”谢星澜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放心,老公打架的时候护着脸的。哥们就靠这张脸钓着你了,哪儿敢受伤。”
见他到现在还有心情油嘴滑舌,夏衾心里来气。
在他胳膊上用劲儿掐了一下。
“嘶嘶嘶……疼。”谢星澜顿时龇牙咧嘴。
夏衾吓到了:“真的疼?手也有伤口吗?”
后悔的情绪溢满了,早知道不掐他了。
“没疼。”谢星澜凑过来,嬉皮笑脸的:“亲一个就不疼了。”
夏衾:“……”你真的是。
谢星澜和蒋知时那一架打的惊天动地的,双方都跟直奔要对方的命似的。没一会儿就有路人发现这边的情况,那时候蒋知时已经满脸是血。
围观的路人怕出人命,有个小姑娘当即就报了警。
夜总会这边出现打架斗殴是常态,酒多的地方是非多。
出警也快,半小时不到,两人都被带到了警察局控制住了。
夏衾来得时候,蒋知时那边已经愿意做出调解。
签了名,两人各罚三千块,一人一个让人领走。
夏衾人都来这儿了,前因后果也瞒不住他。
他那么聪明,谢星澜就算不说,夏衾也猜出了大半。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对不……”
“对不起。”夏衾开口。
谢星澜表情错愕。
“都是因为我……”
“谁说因为你。”谢星澜打断他:“我早看他不爽了,打他是为民除害。夏衾,你不准往自己身上揽责,跟你有什么关系。况且我本来就是个爱惹事的人。”
谢星澜放缓了语气:“你老公高中是校霸啊,懂不懂什么叫校霸。社会哥知道吗?三天两头就要打架的。哥们的人设如此,不忘初心罢了。”
夏衾猝不及防笑了声,沉重的心情才缓和了些:“神经。”
他低声道:“你以后别理蒋知时那条疯狗,他脑子有病,到处咬人,以后看到他绕道走就行了。”
除此之外,夏衾其实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对付神经病,确实是没招的。
还是蒋知时这种甩都甩不掉的神经病。
他的出现,让夏衾有了些危机感。
当天晚上回去的时候,谢星澜虽然一直在安慰他没事。
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十五岁的那个夏天。
警局里,蒋知时离开的时候,对他意味深长的一瞥,让夏衾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的会结束。
动物界里面有一种虫子,咬住人之后就不会松口,直到吸够了血,或者这个人死掉。
蒋知时就是这种人形爬虫。
因为今晚警局里的事情,夏衾睡觉的时候都不安稳。
他忽然梦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为了躲避蒋知时的骚扰,跟游醒谈了段有名无实的恋爱。
只是在梦里,游醒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谢星澜。
夏衾的情绪也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变成了惊恐,四五年前的记忆在梦里复苏,重新上映。只是“渣男”变成了谢星澜,在梦里,夏衾推开酒店的门,看到谢星澜跟别的女人睡在一起,眼前骤然一黑。
直接气醒了。
这和做噩梦有什么区别:)
夏衾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刚才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是噩梦,他男朋友并没有跟其他女人鬼混。
这会儿跟个家养大型犬一样,把他抱得严严实实,横过来一条强有力的胳膊压在他胸口。
……他说自己怎么会做噩梦呢。
谢星澜睡眠浅,夏衾一醒,他也醒了。
“怎么了?”夜色里,谢星澜的声音低沉,带着没睡醒的困倦,格外勾人。
“做梦梦到你出轨了。”夏衾冷冷道:“和好多女人一起睡觉。”
……
……
“怎么不说话?”夏衾提高声音。
“你这话说的……”谢星澜闷声笑,胸腔震动的夏衾都能感受道:“我没法儿解释啊。那怎么办,我也太不是人了,要不你打我一顿吧夏老师。”
谢星澜抓着他的手往下放:“打这儿呢,用力点儿。”
夏老师顿时面红耳赤:“……”
你别给我耍流氓。
夏衾收回手,把脸埋在他胸膛,问出了一个自己从警察局回来后,就很担忧的问题。
他尽可能用平稳的语气开口:“谢星澜,如果,我是说如果。”
“蒋知时找你麻烦,你会跟我分手吗?”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没了声音。
夏衾感觉谢星澜的呼吸凝滞了几秒,随即道:“他找我什么麻烦?”
谢星澜挑眉:“他找人把我打死了?”
“……那也不至于。”
“那就不会。”谢星澜道:“我要是死了也不会。那我宝贝儿只会变成寡妇。”
夏衾:“……”
神经病!
他后知后觉捏谢星澜嘴巴:“说点儿好的吧你!”
这么一闹,两人都没了困意。
谢星澜低下头吻他的额头,然后到鼻尖,最后是嘴唇。
“好想做啊,夏老师。”
“……”
“真的。”谢星澜挤进他双腿,道:“你感受一下。”
他刚才就感受到了谢谢:)
夏老师面无表情地提醒:“你身上还有伤。”
“我带伤上阵不行吗。感觉自己现在强的可怕。”谢星澜诱哄他:“或者你在上面也行?”
夏衾:“?”
谢星澜咬着他耳朵落下一个湿漉漉的舔吻,眸光晦暗:“老公让你骑着玩会儿。”
事实证明就算是换了位置,也只有他被玩儿的份。
夏衾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心想还不如躺平呢,腰都要晃断了。
谢星澜的保证缓解了夏衾的焦虑,他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阴影的。
游醒分不分手,说句薄情的他当年就没在乎过。
但是这个人换成谢星澜的话……夏衾忽然不敢深入的想下去。
夏衾的性格其实有点儿像猫一样,不禁吓。
出了点风吹草动,他都容易在心里浮想联翩,继而想出一堆可怕的、无法挽回的后果。
蒋知时闹得这一出,加重了他内心的焦虑。
这几天看书做事儿都是心不在焉,连谢星澜都看出来了。
周五下午,谢星澜请了假回来陪他。
夏衾还有点诧异:“你怎么没去上课?公司也没事吗?”
是的。
谢星澜跟他那学长注册了一个小公司,盘下来了一个一百来平的商品房做工作室,还招了几个实习生下属。
谢星澜道:“今天没事儿,想多陪你。”
夏衾没说话,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自己心神不宁的状态已经影响到对方了。
这样下去不行。
“我没事儿。”夏衾缓缓道,决定展现一下自己的‘贤惠’:“你忙你的去吧!”
“陪你。”谢星澜坐在沙发上,把人抱怀里:“哥们读书挣钱都是为了谁啊,不就为了家里这一个宝贝儿。你都不开心了,我还上个屁班,图什么。”
谢星澜捏他的脸:“你最重要了。”
“……哦!”
知道他惯会说甜言蜜语,但是夏老师真的很吃这套。
“谢星澜。”夏衾坐在他腿上,在他怀里窝了会儿,抬头道:“等我们再大一点儿,就去国外结婚吧。”
“行啊。夏老师怎么忽然恨嫁了?”
“谁恨嫁?”夏衾冷着脸掐他胳膊。
“好好好,我恨我恨,我恨嫁。”
夏衾终于被他逗笑,露出了多日以来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
虽然蒋知时在警局门口那神经病似的一瞥,还是会时不时的浮上心头。
夏衾已经尽可能的不去想这件事,但意外还是如约而至。
大二上学期开学一周,夏衾忙完了辩论赛的事情,从清华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今晚谢星澜公司里有个会,要晚点回来,不能来接他。
他的那个公司越做的风生水起越忙,这学期的会议格外的多。
夏衾有时候都在担心,他能不能学业和创业兼顾,结果看了他上学期的考试成绩。虽然不是每一门都拔尖的分数,但也全都考过了。
不知不觉间,谢星澜的成长速度似乎过于快了。
等到夏衾回过神的时候,他身边不再是高中同学开玩笑似的喊得“谢老板”,而是商人之间一声真情实切,有所需求的“谢总”。
男朋友真变霸总(正在成长版)了。
想到他的事情,夏衾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勾唇笑。
以至于他走出校门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一辆宾利缓缓地跟在自己身边很久。
直到这辆车巧妙的停在自己面前,夏衾才抬起头。
车窗打开,宾利的司机开口。
“请问是夏衾先生吗?”
夏衾没说话,目光探寻一般落在宾利的后窗。
那里被防窥膜贴着厚厚的一层,夏衾对视线很敏感,他直觉里面有人在盯着他看。
“是。”夏衾道:“你们是谁,找我什么事?”
司机礼貌道:“我家老板找您确实有点儿事,方便上个车吗。”
“不方便。”夏衾冷道。
“可能有点儿不太行。”司机先礼后兵:“您还是现在自己上来吧,一会儿就保不准了。”
夏衾:“……”
那你问个屁。
夏衾上了车,车厢内的冷气席卷而来,他打了个颤,抬眼望去,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眼尾已经有了细纹,坐的松弛散漫。
这就是他第一次看到谢敬的场景。
谢星澜和他父亲其实长得不像,要说的话,他其实更像林鸢。
唯一有点儿相似的,可能是身上不笑时的那股气场,冷冰冰的,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夏衾刚坐下,谢敬就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找你的原因。”
谢敬从身侧拿了一封文件封出来,递给夏衾。
他对外人时,十分的体面,夏衾光是看他现在的模样,只觉得他位高权重,深不可测。完全想不出他在家里和谢星澜打架的样子。
文件封薄薄的,夏衾迟疑了一下,拆开来看。
一打开,数十张照片掉在座位上,全都是他和谢星澜的偷拍。
放学的、散步的、回家的,甚至还有两张在阳台上接吻的也被拍到了。
他都不想去猜是谁,福至心灵一般,脑海中最想忘掉的,蒋知时那傻逼的一瞥就这么冒了出来。
除了他,夏衾真想不到还有谁这么无聊,专门找私家侦探来跟踪他。
夏衾垂眸,一张一张的看过去,然后一张一张的收起来。
他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谢敬对他的冷静感到意外,同时在眼里也闪过一丝不假思索的厌恶。
他依然维持着体面的态度,讽刺道:“带着我儿子搞同性恋,你是觉得很光荣吗。”
谢敬懒得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多说,用一种常年发号施令的口气,居高临下道:“分手。马上给我离开谢星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