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衾是那种对人比较冷漠的性格。
别说是谢星澜这种只见过一次面的人了,就算是天天见面的同班同学。
以前在首都十三中的时候,出了那个校门之后,迎面撞上,夏衾也会用一种假装不认识的态度飞快的走过。
这种状况自然是不必上前打招呼。
夏衾拎着塑料袋转头就走。
结果刚走了一步,身后那个男生嗓门其大无比的开口:“谁这么缺德呢,给狗投喂泡面吃!”
夏衾:“……”
眼不见为净。
夏衾加快脚步。
下下一秒,肩膀忽然被拍了下。
夏衾脚步一顿,谢星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说看你背影怎么这么眼熟。”谢星澜惊讶道:“巧了,是你啊,转学的。”
“我觉得不是很巧。”夏衾礼貌道:“你可以当做没有看见我。”
“那怎么行呢。”
谢星澜明明只和他见过一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社牛,交流方式是一种完全不顾别人死活的开朗和外向,自顾自开启下一个话题:“你住这附近?我正好在这边遛狗,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爱心人士给我儿子投喂了一盒泡面,也不想想——”
夏衾以为他要说狗怎么能吃泡面呢,结果这人语气懒洋洋的指责道:“至少得给我儿子再留瓶水吧?”
“……”
告辞。
夏衾想说投喂你儿子泡面的缺德爱心人士就是我。
您现在知道了,能让我先远离你们父子吗,谢谢。
而且也是在这个时候,谢星澜终于后知后觉的看到了夏衾手里提着的购物袋,以及里面大盒小盒的泡面。
就算是弱智也应该联想到前因后果了,但谢星澜依旧语出惊人:“转学生,你没吃晚饭啊?”
话题跳跃的夏衾一度没跟上。
谢星澜忽然把手里的泡面递给他,挺热情的:“我请你吃泡面,怎么样?”
夏衾的视线落在泡面上。
他心平气和:“这盒泡面是我的。”
“当然啊。”谢星澜也是爽快道:“请你了就是你的。”
“……”我也请你行吗,请你给我滚。
……
十分钟后,夏衾百思不得其解的坐在路边的椅子上。
想不通自己竟然被硬生生的控了整整十分钟。
东湖这边是很有名的风景区,旅游业做的格外发达。
路边随处有那种专门为游客服务的便利亭和凉亭,桌子椅子都是齐全的,连热开水都有免费的。
谢星澜打完开水回来还在念叨:“你新来的不知道。东湖的物价是越来越离谱了。在我小时候,这儿的便利亭就专门骗外地人,泡面卖十八块一桶。通货膨胀,现在已经涨价到了二十五块一桶。”
夏衾目光落在他理查德的机械手表上,心想你看起来又不缺这点儿钱。
谢星澜已经对着狗儿子说话去了:“儿子,看来你今天遇到心软的土豪了。”
土豪夏衾同学心里的气忽然就顺了一下。
于是展现给外界的那副模样,看着又变得人畜无害起来。
“来点儿。”谢星澜把泡好的泡面递给夏衾:“新同学,尝一尝哥们的手艺。”
泡面还能有什么手艺?
五分熟的开水吗?
热腾腾的泡面吃到嘴里,夏衾的态度好了一点儿。
虽然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也很离谱,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坐在这里,跟一个认识了还不过两面的新同学共进晚餐——勉强算是。
但泡面是不能被辜负的,想到回家也是一个人,夏衾觉得在这儿慢吞吞的吃泡面也挺好。
他抬起头打量谢星澜,这人好像是个土生土长的西城本地人,跟周围的老居民都挺熟的,谁路过他都能聊上两句。
“大爷您又压马路呢。”
“朋友,前边儿就是公交站了,你刚放学啊?”
诸如此类的搭话不绝于耳,聊得有来有回。
后来夏衾才知道谢星澜压根不是本地人。
而这些路过的路人也真的是纯路人,这傻逼纯自来熟话痨,蚂蚁从他脚边路过他都要搭两句话,根本闲不住。
一桶泡面吃完,夏衾明显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儿尴尬。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少爷破天荒的主动开口搭话,看了眼那条谄媚的土狗,问了谢星澜一句:“这是你养的狗?”
“嗯。”
谢星澜声音懒洋洋的,算是回答。
“叫什么?”
“向前走一步。”
夏衾:“?”
他坐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向前走一步。
面对夏衾的疑惑,谢星澜补充解释:“狗的名字。”
“……”半晌,夏衾看在泡面的份上,挤出一句:“挺别出心裁的。”
又过了几秒,夏衾冷不丁好奇道:“是日本名吗?”
-
谢星澜在夏衾心中建立起来的好印象从一杯五分熟开水泡的泡面开始。
从一阵惊天爆笑——嘲笑的笑中结束,不对,是毁灭性崩塌。
第二天夏衾早起的时候,脑子里都还回荡着那二逼的笑声。
他沉着脸,神情不善的刷牙。
有什么好笑的。
“向前走一部”不是五个字儿的名字吗,哪门子中华田园犬的名字能有五个字的。
结果后来他才知道。
向前走一步这条狗之所以叫“向前走一步”,是因为其智商低下。谢星澜在它刚出生的时候还是翻阅了新华字典,取了个“谢丧彪”这种一看就是道上混的社会狗名。
但是丧彪一生下来就谄媚的不行,完全失去了这个名字的核心竞争力。
谢星澜自己作为校霸,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如此谄媚,简直有辱谢氏家风,于是对狗儿子进行了一系列的社会化训练,第一步就是要让丧彪熟悉自己威武霸气的名字。
于是有一段时间,整个男生宿舍三栋四楼的阳台,都能听到谢星澜的军事化训练。
“丧彪出列!向前一步走!”
“走——哎,走啊,儿子,向前走一步!”
“所以后来呢?那狗知道自己叫什么了不?”
大课间前夕,语文课代表赵巧好奇的转过头,听林思则坐在高高的桌椅上面,讲谢星澜过去的故事。
“记住了,这狗终于记住了。”林思则道:“记住自己叫向前走一步了!”
“谢哥一喊向前走一步,向前同志就摇尾巴过来了!”
赵巧随即也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月牙似的眼睛出彩又漂亮。
那笑声中带着一点少女不自觉的倾慕。
周一的早上,一般不刮风下雨,二中在大课间都要举行国旗下讲话的仪式。
基本都是一些对上周学校大事的总结,也有颁奖和通报批评一类的。周日的时候,谢星澜的通报批评就下来了。
跟个大字报似的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本来何主任的态度是公开批评,给予同学们警示,也让谢星澜好好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心——
结果没想到这大字报贴上去的第一天,谢星澜那张一寸照就被人给撕走了。不仅如此,通报批评上他的名字下面还被好几个不同颜色的圆珠笔画了几个爱心和小花朵。
气得何主任当晚就把公告栏的玻璃窗给锁上了。
“你们是读书还是来谈恋爱的啊?啊?”
所以经过这件事情,关于校草在宿舍内养狗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这才有了一大早小班花赵巧打听谢星澜那狗儿子名字的事情。
夏衾坐在一旁,不幸听完前因后果。
又想起昨天谢星澜赤果果的嘲笑,一大早心情就很不美丽。
他的低气压第一时间影响到了林思则。
林思则算是知道了。
他的新同桌——转学生夏衾。就是个表面上看着乖巧懂事安静的少年,其实内心无比狂野。
就这臭脸,感觉分分钟就要给自己一个大比斗。
偏偏班主任老赵还有交代,作为新同学的好同桌,得肩负起夏衾熟悉学校的重任。
林思则纠结的皱眉,一张本就平平无奇的五官,更加雪上加霜。
“hi~”几秒后,林思则决定克服困难,转头和夏衾打招呼:“how are you,Can I 有 what 能够 help you 的吗?”
夏衾投过来一个看弱智的表情:“什么?”
“Can……”
“说中文。”夏衾道。
“不是。”林思则道:“同桌,不是你昨天说的吗,让我以后不要用中文联系你了。”
“我还说不跟弱智做朋友,你听了吗?”
林思则:总觉得自己被骂了,但细品一下又好像赚了。
他正要说什么,闹哄哄的班级忽然微妙的安静了一秒。
不是那种班主任来教室的鸦雀无声,而是那种渐渐地安静,属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去做一件事的感觉。
比如在青春懵懂的少女时期,偷偷地打量某个人。
下一秒,林思则就招手:“谢总,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学校来了。怎么亲自来上课了?”
原本坐在林思则前面的小班花赵巧站起来,一句话没说,有点儿脸红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路过谢星澜的时候默默地打了个招呼,声若蚊音,低着头只看自己的脚尖,不像面对林思则那样落落大方。
只可惜谢大校草这注孤生的死直男恰好打了个哈欠,没看到。
目睹完全程的夏衾也是觉得这人世间有点儿魔幻了。
这世界是没有男人了吗,怎么会有人暗恋这傻逼。
谢星澜看着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原本俊美的英气因为困倦的缘故显得有点儿颓丧颓丧的,头发也很是狂野,东一撮西一撮的。
要不是那张帅得离谱的脸撑着,一般人还真不敢挑战这个发型。
“我去。”林思则开口:“谢哥你新发型很嚣张啊,哪家托尼老师给你设计的?”
“西城早上四到五级的西伯利亚狂风。”谢星澜没睡醒,声音也是黏在一起的,低沉慵懒,有点哑:“这个点儿还在吹呢,你要是想拥有这个发型,现在滚去操场跑两圈还来得及。”
说完,谢星澜才注意到突然多出来的夏衾,他抓了把头发。
“转校生,早上好啊。”
谢星澜仿佛已经和他认识了十几年一般自来熟的打招呼。
爬,好不了一点儿。
夏衾直接冷漠拿起书挡在二人中间,用行动表示全身心的拒绝。
鲁迅先生曾说过,读书使人快乐,读书使人内心安静。
大课间里的声音很吵闹,但隔着嘈杂的人群,拜眼前这两人坐的离自己太近的缘故,夏衾还是能够听到两人的聊天内容。
林思则的声音刻意压低了,有点儿忧伤:“谢哥,老何怎么说啊?”
然后是谢星澜懒洋洋的声音:“有我没狗,有狗没我。”
“我去,老何的心眼儿也太黑了!何扒皮啊,竟然真的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家四口骨肉分离,天各一方!”
“滚啊。”
“咋办?”
“找领养。”谢星澜顿了顿。
“妈呀,谢哥。你昨晚通宵没睡熬了两个黑眼圈不会是为了这事儿吧!我还以为你弃暗投明,努力卷学习去了!”
“。”
林思则忽然又问:“那要是找不着领养的人咋办?”
这一问,谢星澜似乎没动静了。
夏衾也安静了几秒,脑子里忽然冒出了那条谄媚的土狗死皮赖脸的模样。
“吱呀”一声,谢星澜那方向的桌椅动了,是那种长腿一蹬,椅子往后倒的状态。
夏衾漫不经心的偷听了一秒,对面那大哥开口:“我个人是不赞同你的这个观点的。”
夏衾心里默默地点头。
认为以那肥狗的谄媚劲儿,找个领养应该很容易。
不至于会找不着。
他想听听谢星澜的观点。
那大哥又继续,音色散漫:“因为这个意大利面就应该拌42号混凝土,黄河一代的螺丝钉长度很容易影响到挖掘机的扭矩,你往里砸的时候他瞬间会产生大量的高能蛋白俗称UFO……”
“?”
“操!走走走。”林思则站起来抓着已经懵掉的夏衾,习以为常道:“升旗仪式马上开始了,我带你去操场。”
看了眼还在滔滔不绝一本正经胡言乱语的谢星澜,林思则沉重的拍了拍夏衾的肩膀:“夏衾同学,你不用管他,他神经病又发作了。”
“以后你习惯了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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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搞到真的神经病了家人们谁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