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无论如何也还不上了,玛丽·博林决定破罐子破摔。
尽管这么决定了,内心还是有些不死心,她不敢相信,自己穿越来这里才短短二年多时间,就已经走投无路。
第一日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
第二日,玛丽向侍女长请假外出一趟。她的心中还有一丝的希望,亨利·珀西不会见死不救的。
侍女长是王后的心腹,她不耐烦地问:“你又要去干什么?”
玛丽·博林小声回答:“我有点小事,需要外出一趟。”
侍女长没声好气地道:“玛丽·博林小姐,你最好收敛一点,作为一名淑女,不去破坏别人的感情,这是最基本的道德。”
玛丽本来只是想告个假,那会想到她长篇累牍地教训自己,不由气愤地道:“我没有!你为什么要这么诋毁我?”
侍女长干脆直截了当地指出:“没有?整天想着办法往国王的身旁凑,变着花样引国王注意,你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
玛丽巴不得能离国王越远越好,事实是国王纠缠着自己不放。
侍女长又道:“不要玩火,否则王后不会放过你。”
玛丽气得差点晕倒。
侍女长虽然说话难听,但最后还是准了假。玛丽匆匆从王后的谒见室出来,七拐八绕来到了亨利·珀西的房间。
英格兰宫廷是国王和他的廷臣、侍从和仆人等居住的地方,大概有一百多人可以拥有固定的房间,越受宠的廷臣离国王的房间越近。
亨利·珀西和他的仆人们住在一个豪华的套间内,墙壁上挂着华丽的挂毯,地板上铺着新鲜的灯芯草和薰衣草。
门没有关,玛丽站在门口。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亨利·珀西看见玛丽·博林就非常的不耐烦,“我以为你已经死心了。”
“亨利,你能不能……借我一百磅?”
“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亨利·珀西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玛丽有一点伤心:跟金钱无关,她从小到大就不缺钱,没想到现在在他眼里,自己成了这种女人。
“你不借我也没关系,”玛丽道:“就当我没开过口吧!我只是想……和你告个别。”
“告别?”
“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玛丽的语气很平静,却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等你想起来所有事情的那一天吧!只是那时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一切我都无力改变,所以就先这样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玛丽苦笑,没有再多解释。
亨利·珀西对她的态度还是很恶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样子本来应该很讨厌才对,却似乎讨厌不起来了。是她太会表演了吧?!她眉宇间的哀愁,竟然让他忍不住怀有一丝可怜。
玛丽说完了这些话,转身赶快走了。她怕走得慢了,亨利·珀西又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她现在已是负重不堪,随便一根稻草就能压倒她。
亨利·珀西其实已经犹豫了,一百磅虽然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对于他来说,借给她还是毫无负担的——但她却迅速走掉了。
他有些不安,不知道她借这么多钱要做什么。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向视她为洪水猛兽的自己,竟然开始担心她。
晚上,众人在大厅吃饭时,亨利·珀西找到了安妮·博林。他在长条木质餐桌的另一侧坐下,与她面对面。
“你姊姊今日张口向我借钱,而且是很大一笔,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亨利·珀西压低声音道。
“她借多少?”
“一百磅。”
“一百磅?”安妮惊呼。
亨利·珀西点了点头。
“你不要借她,她现在的行为,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她能出什么事?事实上,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她在法国时,怎么说呢,与法王的关系很亲密。”安妮气恼地放下手中的叉子。
“你是说,她和法王之间存在绯闻?”
“许多人都这么认为。她先于我回国,也是因为作风方面的原因,所以被驱逐出了法国宫廷。”
“法王以沾花惹草出名,如果玛丽·博林小姐真的轻浮,只会更适合法国宫廷吧。”
“不不,法王的妻子克劳德王后和他的姐姐玛格丽特夫人都是很正派和虔诚的女性,她们不会允许自己的宫廷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
“玛丽·博林怎么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被驱逐,她解释了吗?”亨利·珀西问。
“她没有。但她在法国时,收了法王很多礼物,做了很多新衣。我和她每月的津贴很少,她根本没有能力去购买那么多东西。”
“法王资助了她?”
“具体的情形没有人知道,我和她关系不是很亲密,所以我也不知道。总之,她虽然是我的姐姐,但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你最好还是与她保持距离。”安妮小心叮嘱他。
亨利·珀西听了她的话,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反而更重了。
三天时间转眼到了。
玛丽·博林不相信上帝,这几天也忍不住暗暗祈祷,祈祷有奇迹出现,能够让自己顺利度过难关。
她无心刺绣也无心阅读,只怔怔地发呆,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如惊弓之鸟。
但她的祈祷并没有作用,期限一过,亨利八世便立即派了亲信带她觐见。
“国王陛下!”玛丽·博林向他行了屈膝礼。
“起来吧!我相信你已经准备好还我钱了吧?”亨利八世慵懒地道。
他坐在一个金线织成的满是精湛刺绣的华盖下,懒洋洋地斜靠在他的宝座上,目光却炯炯有神。他的华服是用白色和深红色的缎子制成的,上面挂满了珠宝,最大的像胡桃一样大小,他的手指上戴满了镶有宝石的戒指。
他是如此的有钱!
玛丽抱着一线生机恳求:“陛下,能不能再宽限我几日?”
“没钱,你可以拿你的人还账。”
“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我觉得很公平。”亨利八世打断了她的话。
“如果陛下执意要这么做,就拿去我的命好了。”
“我要一个死人有什么用,要,我也只要活人。”
玛丽·博林知道,亨利八世只是拿欠款做借口,逼迫她做他的玩物,但偏偏她却毫无办法。她甚至筹不来一百二十英磅!
“而且,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是不是格外宽容?你频频挑衅我的耐心,我真正惩罚你了没有?”国王接着道。
玛丽·博林默然。
“玛丽·博林小姐,如果你肯做我的女人,不仅所有债务一笔勾销,我还会送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他非常耐心地对她讲。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让他一再迁就。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玛丽·博林回答得很快。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亨利八世有一点暴躁,欧洲这么多国家,哪个君主没有三五个情人?他年轻又英俊,而且作风并不混乱,除了王后,他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就是与王后之间,也是清白的。
“不是我看不上陛下,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陛下已经是有妇之夫,我不愿做破坏你俩关系的那个人。”玛丽·博林说完这番话,突然警觉这些都是小说中安妮拒绝国王的借口,这些理由不会令偏执的国王停下,而只会让他更加坚持。
“我是国王,我结婚是为了英格兰、为了我的子民,不是为了我自己——你不能拿这一点作为自己的开脱。”
“可是事实就是你已经结婚了!”
“所以我没有要求你做我的妻子,而只是作为我的情人!”亨利八世失去了耐心,肆无忌惮地道:“也许我会很快就厌倦了你——两个晚上,或一个晚上。当我厌倦了你,我就放了你。”
玛丽·博林脸色变得苍白,假如亨利八世一意孤行,她确实没有办法。
“那我只有一死了之。”
“一死了之?”
“对!”玛丽鼓起勇气道。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想死也死不了。”亨利八世简直要气炸了,自己到底是有多不堪,令她宁可死,也不愿做他的女人。
“既然如此,是绞刑还是砍首,就请您随意吧!”玛丽低垂着眼眸,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但她的眉宇间有一种不屈服的隐忍与倨傲。
亨利八世想狠狠占有了她,也许就像自己所说的,只用两个晚上或一个晚上,自己就会厌倦了她,再也不会被她扰乱了心神。可是她苍白的脸色、微红的眼眶和倔强而又委屈的样子,令他又不忍心那样对待她。
他极力缓了缓自己的情绪道:“正如我所说,我有很多种方式对待你,但我不愿意那样,你当我是对你的仁慈也好。你抗拒我,是因为你不了解我,这是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开始,我给你时间慢慢了解我。”
玛丽想了想,道:“如果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已经足够了解了你,但仍然不愿意呢?”
“那我绝不再强人所难。”亨利八世耐着性子道。
玛丽知道,亨利八世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如果再得寸进尺的话,会弄巧成拙。只要他答应了不再强人为难,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好,那我答应陛下,我们先从朋友开始。”玛丽·博林终于道。
平心而论,亨利八世已经够有耐心了,大概也是因为从小受骑士风度的影响至深,因此不愿勉强她。
玛丽·博林知道不该对父亲和舅舅抱有希望,但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对亨利八世说:
“陛下,虽然我同意与您从朋友开始了解,但是我毕竟要听从我父母的安排,如果他们对我已经有其它计划,请恕我不能遵守今天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