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弃霜把奈良塞回了铁链子里,奈良立马不装了,发出比梅杰德还要尖锐的叫声:“咩咩咩咩咩!他们绑架我!祝弃霜,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季了,你居然就这样被它蒙骗,太没用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奈良前半句还在骂梅杰德,后半句就开始挑衅祝弃霜的耐心,让人恨得牙痒痒。
祝弃霜看向梅杰德,眼神黯下来:“你根本就不是LOVEHEAT的主持人,还绑架了奈良,你打算做什么?”
梅杰德知道祝弃霜真的能杀它,也不装蒜了,立刻飘起来辩解道:“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祝弃霜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它策划的,它背后的那个人显而易见——赫什拉格。
他到底想做什么?
祝弃霜手心里都沁出冷汗,哪怕室内温度并不低,却依然觉得全身发寒。
这么说,赫什拉格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知道LOVEHEAT,甚至知道这场节目的每一个嘉宾。
怎么会这样?
祝弃霜将奈良提起来,对着梅杰德说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啊、啊。”梅杰德怯懦地说道:“都是赫什拉格让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学着这个骚羊念台词。”
被骂到的奈良立刻不满地在祝弃霜手里扭动起来:“你再说一遍。”
祝弃霜当然也没有放过它,一手把它提起来,眼睛里冷光乍现:“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奈良在他手下抽搐着,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好如实说道:“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拿着钥匙把众神之地这个副本打开了,我第一次来这地方!一到这里就被这个东西和一个男人抓住了,现在客服也联系不上了,我也没办法啊呜呜。”
“你连它和一个人类都打不过?”祝弃霜拽着它的脖子:“你之前不是挺厉害的吗?”
“别别别拽了。”奈良邪恶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无形的泪水:“那个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打不过他,我身上这几个洞都是他拿剑戳的。”
赫什拉格果然比他想象中要强得多。
“你也不知道客服为什么消失?”
奈良的蹄子挥舞着:“我不知道啊,这个世界已经乱套了……就、就像直接穿越时间回到了几千年前真正的特奥蒂瓦坎一样,这里比我强大的神明太多了,我的力量根本不起作用。”
祝弃霜继续逼问道:“那现在这个节目怎么办?我们怎么才能离开。”
他一点儿也不关心奈良的死活,但他还没忘了他是为了爱神神格而来的,现在这个世界乱套了,他还能拿到真正的神格吗?
奈良翻了个白眼:“我都说了,这里已经乱套了。”
“你都没有出去的办法?”祝弃霜锐利地扫视了他一眼:“我们就一起困死在里面?”
“当然有。”奈良挺了挺胸:“你先放我下来。”
祝弃霜给了梅杰德一个眼神,让它看好门口别让奈良跑了,才把它甩到地上:“说。”
奈良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这不是有个最简单的方法吗?”
“你也知道的吧。”
“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
“什么都不做?”祝弃霜怀疑地看向它。
“对,你只要等着不就好了。”奈良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反正特奥蒂瓦坎会灭亡的。”
“你只要什么都不做,静静地等待它灭亡的命运降临,就可以离开了。”
——
把奈良重新绑起来,祝弃霜找了一个仆人过来把门修好。
梅杰德一路被迫跟着他,期期艾艾地说道:“它刚刚跟你说什么啊?”
祝弃霜思忖,原来有关未来和命运的事情,他们是听不到的,看来赫什拉格了解的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多。
见祝弃霜没有回答,它又在祝弃霜手里扭动了一下,试图挣脱束缚:“老大,求求你了,我能不能不去,赫什拉格会把我打死的。”
“他没那么不讲理。”祝弃霜这话说出口自己都有点心虚。
“他只是对你讲理——又不对我讲理。”眼看离赫什拉格的卧室越来越近,梅杰德开始撒起泼来,并且还撺掇起祝弃霜:“你都知道了这是个局,怎么不跑啊,根本就没有什么身份,你们这些人的身份都是赫什拉格随便定的,你根本不用扮演这些身份继续伺候他。”
祝弃霜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它:“赫什拉格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我为什么要走?”
“你你你!”梅杰德硕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狗男男。”
“好fashion的词。”祝弃霜感叹:“你和奈良学的?”
“菲信是什么意思?”梅杰德发出一段咕噜咕噜意义不明的词汇:“我才没有学那个骚羊说话。”
祝弃霜将梅杰德丢在赫什拉格床底下,普利卡以为祝弃霜在和他玩,几步冲上前叼住梅杰德的身子,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梅杰德断断续续的杀猪般的尖叫声。
祝弃霜的动作毫不掩饰自己已经知道了赫什拉格做的事。
赫什拉格合上手中的书,眉眼低敛,侧颜在温润的灯光中,像澄澈的玉石。
祝弃霜脱掉身上被雨水浸湿的外袍,坐上床,目光落在赫什拉格的脸上。
赫什拉格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几不可觉地勾起。
“为什么给我这个身份?”祝弃霜爬上床,不客气地推倒赫什拉格的肩膀,指尖微微泄出些神力,压制住他不让他起来:“恶趣味?”
赫什拉格任由他用腿抵着自己的腰,祝弃霜冰冷的皮肤贴着他的身体,赫什拉格的手放在他的小腿上,那片冰凉苍白的皮肤也被摩挲成了温润的红。
“让你成为这座宫殿的第二个主人,不好吗。”赫什拉格抬起头,轻吻了一下祝弃霜的额头,被他躲开。
祝弃霜半长的黑发垂落在脸庞,衬得肌肤像象牙一样白,手腕和脚踝上的金链摇摇晃晃,仿佛有只小猫的爪子在他心上挠来挠去似的。
“别亲我。”祝弃霜被他的动作惊得颤抖了一下,手挡在身前:“我在问你。”
赫什拉格依言没再亲他,只是抓着他的手,像把玩小猫的爪子一样,揉着他的掌心:“没有为什么,好玩而已。”
他说想让他成为宫殿的第二位主人。
赫什拉格的话和直白地说他喜欢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祝弃霜心停了一拍,但因为对感情上的顿感,强行忽略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你知道其他的人去哪了吗?”祝弃霜试探地问道。
“在神庙里吧。”赫什拉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边需要的人多。”
祝弃霜迟疑了片刻,说道:“你和伊什塔尔有什么矛盾?”
“没有矛盾。”赫什拉格挑了挑眉:“我和祂,没有什么矛盾。”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和祂对着干?”祝弃霜打破砂锅问到底:“祂明明支持基辛路亚,你却非要攻打祂支持的国家。”
赫什拉格搂住祝弃霜的腰,低声说道:“听说人类是神的造物,于是我们虽然长得和神最像,却又卑劣、短命、充满好战和互相残杀的欲望。”
“在我出生时,命运与复仇女神曾预言我是‘弑神者’。”赫什拉格笑起来:“我是众神之地唯一的王,也是众神最忌惮的人类。我刚出生的时候,天空之上的神明派下了一位名叫拉米亚的蛇形女神,想要将我吞吃入腹,但是祂没有成功。”
祝弃霜听着他自己的陈述,其中的一部分,和祝弃霜曾经听过的话重叠——他也曾被命运与复仇女神预言过‘弑神’,并且‘弑父’。
赫什拉格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我的父母因为无妄之灾而死了,但我却始终活着,因此我觉得我足够强大,连命运也能够改变。”
祝弃霜被他抱在怀里,嘴唇瓮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出声。
赫什拉格挑起他的发丝,眼睛里带着平淡:“你会陪着我吗。”
祝弃霜说道:“也许吧。”
“天上的神明,像是投掷着筹码,将地下当作一个巨大的赌场。”
“令人不快的国家、无趣的民众,随时都可以被祂们降下的天灾倾覆抹灭。”
赫什拉格睁开金色的双瞳:“与其跪拜于神庙下死于不知所云的神罚,不如死于自己的欲望,做人类的王。”
祝弃霜扯了扯嘴角:“难怪连大街小巷的歌谣,都说你傲慢自大。”
“——我的确傲慢,但我并不畏惧死亡。”
“我想看看。”赫什拉格吻了吻他的手:“是神主宰人的命运,还是人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
赫什拉格带着他来到了特奥蒂瓦坎周边的农田,意外的是,这里并不繁荣,植被都被泥浆裹满,看上去奄奄一息。
祝弃霜捻了捻小麦上面的泥浆,连带着干结的泥块碎落下来,里面没有果实。
赫什拉格穿着一身便捷的骑装,对他说道:“这里已经是经历‘拉格纳罗克洪水’后的第七年了,这七年里,被诅咒过的土地的麦子都结不出一粒果实。”
“怎么会这样?”祝弃霜将手里的麦穗放下:“那你们吃什么?”
“没有被诅咒过的土地很少,只能不断地向外掠夺,不然城邦里的所有人都会饿死。”赫什拉格平静地说道。
“‘拉格纳罗克洪水’又是什么?”祝弃霜仰头看着他。
赫什拉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天空:“七年前,伊什塔尔在特奥蒂瓦坎中现世,要求特奥蒂瓦坎所有的工匠为她织一件世上最美的衣服,每一个针脚都要求织上伊什塔尔翅膀的图案,要求在三天之内完成。”
“三天之内,城邦里所有的工匠都没日没夜地赶工,因为疲惫累死了几十个工匠,最后只织出了一半的衣服。”赫什拉格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伊什塔尔觉得自己被看轻羞辱了,于是和众神哭诉,要求众神对人类进行惩罚,于是有了这场将特奥蒂瓦坎淹没了整整三天的‘拉格纳罗克’洪水。”
赫什拉格对祝弃霜笑了笑:“三天后,有一位神觉得伊什塔尔这样做不对,于是祂们议论之下,将洪水撤去了,不过一些被洪水经过的土地,再也无法种出可以吃的食物——因为这是众神对伊什塔尔的安抚。”
“这样,将生、将死,都放在所谓的神手里,很可笑吧。”赫什拉格握住他的手,声音浅淡:“但是当洪水退去后,所有的人都在跪拜神的恩赐——”
他们好像突然就忘了,这本来就是他们无须经历的无妄之灾。
祝弃霜说道:“我可以帮你。”
“你想怎么帮我?”赫什拉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祝弃霜摊开手,丝丝红色的神力从他手中冒出来,形成了一行字:“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
赫什拉格给了他可以任意通行的权利——虽然是以一个不太光明正大的身份实现的。
长袍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金线绣成的披肩围住的他的上半身,模糊了他的性别。
梅杰德给他设定了一些混淆视线和认知的法术,现在在别人眼里的他,应该是一个放肆而骄纵的“宠妃”。
用着这个身份,他去了一趟伊什塔尔的月神神庙。
那些跟着他的侍从都不敢进去,只敢战战兢兢地站在外面,而他却毫不犹豫地跨进了门槛。
一进门,便是大片熟悉的香薰草料味,神庙的中间,摆放的是一尊硕大的伊什塔尔的雕像。
出乎祝弃霜意料的是,这和他之前见过的祝望舒的雕像不同,是个身材曼妙的女人。
祝弃霜心情有些微妙,还是忍着不耐仔细观察了一番面前的雕像。
雕像上的女人没有穿衣服,身上刻画得栩栩如生,胳膊是一片又一片的羽毛,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女人摆着一个优美的姿势,两只脚分别踩在两头狮子的背上。
祝弃霜回过神来,才发现周边的声音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对劲。
这些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之前有关神庙的了解一瞬间涌入了祝弃霜的脑袋,他环顾四周,都是一小片一小片垂下来的布帘子,将本来空间庞大的神庙分割成一个又一个更小的空间。
这……这里就是他们完成“神圣仪式”的地方?
而伊什塔尔的神像后,则跪坐着一群头戴锥帽的女人,似乎在等待着别人的挑选。
祝弃霜不想再看,鼻腔充斥着浓烈到发臭的草药味,却可能是为了遮盖更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管哪个时代的“祂”,都这么让人反胃。
伊什塔尔看上去不会经常降临自己的神庙,他拨开帘子,打算离开这里,看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外面等着他的侍从统统松了一口气。
“……”祝弃霜无语地垂下眼帘,赫什拉格都没说什么,他们一个个地比本人还操心。
还没离开神庙门口,祝弃霜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二话不说就要抓他的手,是个戴着锥帽、膀大腰圆的女人。
祝弃霜敏捷的避开,女人连手都没蹭到,险些摔倒。
祝弃霜看她打扮像是神庙里坐着的那些女人,之前听那些女人说,她们一成年就要挑个日子来这里完成“神圣仪式”,眼前这个女人大概也是其中之一:“做什么?”
那个女人垂下头:“你行行好,你行行好,我身材太粗鄙了,没人挑我,你就把我挑走吧,我真的好想回家。”
“这怎么行?”祝弃霜还没说话,他身后跟着他的仆人先急了,疯狂给祝弃霜甩眼色暗示,可千万不能同情心泛滥:“你快点回去,我们是不会挑你的。”
祝弃霜身后的另一个女人大义凛然地拦在祝弃霜身前:“他是我们王的人,就你这样的还是别做梦了,我们王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们王,知道什么叫天造地设的一对吗?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祝弃霜被她几句话恶心得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脚趾扣地,又不好反驳,只能站在原地。
那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听了祝弃霜身前这个女人的话,似乎很受打击,隔着锥帽仿佛都能看见后面呆滞的眼神。
“怎么可能……”女人呜呜地哭泣起来:“你怎么能结婚……我不允许你和别的男人结婚。”
可能是她的反应不太像个正常人,这时,这几个反应激烈的仆人也有些同情起她来。
像她这样的人,说不定在神庙里待了几年都没有回家了,有些疯疯癫癫也是难免。
他们刚想劝说这女人回去好好等着,一定会遇见一个挑中她的男人的,没想到那女人看上去笨重,实则动作灵巧得很,趁他们不注意,砰砰砰撞开几个仆人,精准地倒在了祝弃霜面前。
女人径直抱住祝弃霜的大腿,大声哭嚎:“你就要了我吧!要了我吧!我愿意嫁给你,哪怕是妾!”
“……?”祝弃霜听清楚了女人的语气,脸上从一片空白,转换为一脸复杂。
“让赫什拉格做大,我愿意做小。”
女人的锥帽在动作中被碰掉,楚楚可怜地靠在祝弃霜腿上,恰巧是黄金的俯视角度,从上到下露出一张圆嘟嘟的脸,本来长相还不错,却被脸上那挤眉弄眼的表情破坏殆尽。
祝弃霜缓缓开口:“你……”
女人二话不说,将祝弃霜腿死死抱住,用只有祝弃霜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让那个什么王做大,我做小,李怀屏做三。”
“……”
祝弃霜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对最近的那个仆人说道:“拿个银币给她。”
仆人:“?”
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