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身体力行

嬴政要去亲自调查水患,很快便要出发,特意把成蟜叫过来,准备商量一些事宜。

成蟜从政事堂散班便过来了,进了路寝宫的大门,嬴政微笑着迎上来,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耳杯的水,道:“蟜儿,刚散班渴了么,来饮点水。”

成蟜接过耳杯,奇怪的道:“哥哥,你找蟜?”

嬴政笑得还是那般温柔,道:“不着急,蟜儿先喝了水。”

成蟜愈发的奇怪,到底是甚么事情?

嬴政从来都是有事儿说事儿,不需要拐弯抹角,今日却如此的一反常态,成蟜敏锐的发觉,嬴政一定是有事情。

他不着痕迹的用手背轻轻触碰大傩伥子玉佩,果然听到了嬴政的心声。

嬴政:【灾区还在下暴雨,天气如此恶劣,蟜儿身子一向金贵,若是带他去,恐怕是要遭罪的,寡人还是与蟜儿商量商量,让他留在咸阳,寡人也好放心。】

成蟜恍然大悟,好家伙,嬴政是想把自己放在咸阳,自己出门。

成蟜端着羽觞耳杯,当做甚么也不知道,眨巴了两下眼睛,故意问:“哥哥,到底是甚么事情?哦,蟜知晓了,是不是去灾区的事情?哥哥放心,最近司行清闲的紧,虽然大哥跟着王翦出征去了,司行少了一个人,不过工作安排的还是很宽松的,蟜为了跟着哥哥去赈灾,早就将工作安排下去了,无妨的。”

嬴政:“……”

嬴政眼眸微动:【寡人还未开口,怎么就被蟜儿顶回去了?】

成蟜暗笑,看你如何开口。

“如此……”嬴政想了想,道:“蟜儿,最近虽然开春,但天气一时热一时冷,你的身子如何,有没有甚么不舒服?”

成蟜道:“没有啊,很舒服。”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蟜这些日子每晚都留在路寝宫,蟜舒不舒服,哥哥还不知晓么?”

嬴政:“……”

嬴政的吐息陡然粗重了不少,一把抱起成蟜,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道:“故意的,是不是?”

成蟜笑眯眯的道:“所以呢,哥哥到底要说甚么?”

嬴政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必是成蟜早就读透了自己的心声,干脆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道:“蟜儿,你身子素来羸弱,不适合去灾区那样的地方,所以寡人思忖着,这次去赈灾,寡人便不带你去了,你好生在咸阳呆着,寡人叫琮相照顾着你,平日里有事儿你便去找他。”

成蟜自然是不愿意留在咸阳的,他想跟着嬴政一起去灾区,成蟜就是知晓灾区条件恶劣,阴晴不定,才想跟着嬴政一起去的,若是发生甚么事情,自己五感敏锐,加之还有大傩伥子玉佩的帮衬,也能事半功倍不是么?

成蟜当时就想否决嬴政的决定,刚想开口拒绝,嗓音还是顿住了。

成蟜的眼眸微微转动,心想,我哥哥那么奉行霸道的一个人,我若是反驳他,他一定会找一大箩筐的理由来回怼我。只论成蟜身子羸弱这一点,嬴政便能找出一百个理由拒绝成蟜前去灾区,成蟜自知在辩论上,是说不过嬴政的,于是……

成蟜很爽快的点点头:“好啊。”

“好?”嬴政奇怪的看向成蟜。

嬴政:【按照寡人对蟜儿的了解,他怎么也要辩驳两句,怎么今儿个性子如此乖巧,一口便答应下来?】

嬴政:【难道……有诈?】

成蟜第二次爽快的点点头,道:“对啊,哥哥这不是担心蟜的身子么?蟜若是与哥哥叫板,便辜负了哥哥的一片苦心,实在不该,所以蟜便乖乖应下,好好儿的呆在咸阳享清福,不让哥哥担心,对不对?”

嬴政点头道:“对,哥哥就是这个意思……灾区偏僻,天气也恶劣,水灾之后连时大雨,哥哥也是怕你身子熬不住,若是你害了病,可有难受的了。”

成蟜第三次点头:“蟜都懂。”

嬴政:【虽然话是如此,但蟜儿这次实在太听话了,让寡人措手不及。】

成蟜笑眯眯的答应下来,那叫一个爽快,眼眸微微转动,似乎想到了甚么“坏主意”。

嬴政第二天要忙碌灾区的事情,成蟜今日轮到休沐,一大早便起了身。

嬴政奇怪的道:“今日休沐,不多歇息一会子?”

成蟜笑眯眯的道:“不了,小舅舅约了蟜,蟜今日出宫去。”

“去找公子文治?”嬴政下意识蹙眉。

嬴政:【这个公子文治总叫人不省心,整日里不是勾搭蟜儿饮酒,便是勾搭蟜儿去逛女闾,这次也不知是甚么花样,都把寡人的蟜儿教坏了。】

其实嬴政哪里知晓,是成蟜将公子文治给教坏了才对。

成蟜点头道:“对啊,小舅舅家中新来了几个讴者,叫蟜去听曲儿,哥哥放心,蟜晚上便回来。”

这哪里能放心?嬴政一听愈发的不放心,但他还有正事要办,无奈的叮嘱道:“不要饮太多酒,不许去女闾,天黑之前必须回宫。”

成蟜答应的那叫一个挺快,之后一溜烟便跑了,往公车署去,上了辎车,欢快的出了章台宫,往国相宅邸而去。

嬴政忙碌了一整日,眼看着天色昏黄,太阳都要落山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臂肩膀,道:“成小君子回来了么?”

寺人战战兢兢的道:“回、回王上,成小君子还未回宫。”

这已经是秦王一整日里,问的地二十六次了。

嬴政蹙眉:“还未回宫?天色都这般晚了,竟还不回来,真是顽疯了。”

嬴政叹气,道:“备车,寡人要出宫。”

寺人不敢有话,立刻吩咐骑奴驾士备车,嬴政一身常服,登上辒辌车,往国相宅邸而去。

嬴政进了大门,便听到里面丝竹之声震耳欲聋,大老远的便能听到宅邸内里传来的音乐与调笑声。

“嘻嘻嘻嘻——小君子,来呀!来抓我呀!”

“小君子,婢子在这里呢!”

“这边!这边小君子!”

“输了是要罚酒三杯的呐!”

嬴政黑着脸,大步走进去内院,便看到一整个院子的莺莺燕燕,有男有女,一个个仿佛飞舞在花丛中的花蝴蝶,呼扇着宽袖,用袖摆去撩拨蒙着眼睛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一身白衫,身材纤细,蒙着眼目,脚步微微踉跄打晃,一看便是饮了酒的模样。

还能是甚么人,自然是成蟜无疑!

“哈哈哈!成蟜你好笨哦!这都抓不到!”公子文治并没有发现黑着脸走进来的嬴政,还在指挥着成蟜大笑:“往左一点!左边一点!成蟜你好笨,是左边,你醉得不分左右了不成?哈哈、哈……”

公子文治的笑声戛然而止,因着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那就是嬴政!

嬴政气压极低,眯着眼目,阴森森的站在庭院之中,因着那些讴者都是新鲜的面孔,并未见过秦王,嬴政又穿着一身便服,所以讴者们根本不识得嬴政,还在嬉笑打闹,唯独公子文治大气儿也不敢喘。

成蟜被蒙着眼睛,脚底打晃儿,就算是饮了酒,成蟜的五感也是最敏锐的,其实他早就听到了嬴政进入庭院的脚步声,一听一个准,简直是清清楚楚。

于是成蟜故意装作不知情,身子摇摇晃晃,步伐踉踉跄跄,精准无误的朝着嬴政走过去,来到嬴政跟前的时候还晃了一下,哎呦一声跌倒出去。

啪!

嬴政赶忙捞住成蟜,将人抱在怀中,没有让成蟜摔在地上。

成蟜双手抵着嬴政的胸口,手指微微用力抓了抓,装作糊涂的道:“这是哪个小哥哥,如此雄伟啊?”

嬴政:“……”

嬴政:【蟜儿还想找甚么小哥哥?】

成蟜听到嬴政醋溜溜的心声,险些没笑出声来,故意道:“哦——比我哥哥的雄伟也差不多了!”

公子文治吓得脸色惨白,“嗝——”没起子的打了一个酒嗝,他刚要说话,嬴政一个锋利的眼刀甩过去,公子文治便不敢说话了,紧紧闭着嘴巴。

成蟜拍了拍嬴政的胸口,笑眯眯的道:“好罢,既然被本君子抓到了,今儿个晚上本君子就点你这个小哥哥了!”

嬴政险些被成蟜气笑了,一把将成蟜打横抱起来。

“啊……”成蟜没想到嬴政突然将自己抱起来,吓了一跳,怕摔下去,紧紧搂住嬴政的脖颈。

嬴政一句话也不说,抱着成蟜大步往屋舍里走,嘭一声踹开门,将成蟜抱进去,扔在软榻上,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

成蟜的眼睛还被蒙着,嗓子里发出唔的一声叹息,完全没有反抗,顺从的搂住嬴政的脖颈,甚至回应起这个亲吻。

嬴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成蟜如此顺从主动,让嬴政的心窍中窜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但嬴政又十足的别扭,干脆将成蟜眼目上的布巾取下来,双手捧着成蟜的面颊,让他看着自己。

“哥哥?”成蟜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怎么是你啊?”

嬴政黑着脸道:“不是寡人还是谁?怎么,你想是谁?故意气寡人,对不对?”

嬴政十足了解成蟜,成蟜必然是一早就听到了自己的跫音,因此才会如此配合,但嬴政还是止不住心里酸溜溜的吃味儿。

成蟜眨巴着眼睛,装作一脸无辜:“蟜不知啊。”

“还敢说?”嬴政立刻低下头去,再次吻住成蟜的嘴唇,直到成蟜变成绕指柔,再也无法与自己犟嘴。

成蟜一张白皙的脸颊泛着殷红,呼呼喘着粗气,眼神迷离,大有一种丢了魂儿的模样,嬴政这才满意的道:“看你下次还敢皮?”

成蟜缓了好半天,这才稍微找回了一些气力,不怕死的道:“左右哥哥就要离开咸阳去灾区了,蟜一个人呆在咸阳,有那么一句话叫甚么来着,哦是了,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哥哥你又看不到,管蟜敢不敢呢?今日找个小哥哥,明日找个小姐姐。”

嬴政气得差点笑出来:“怪不得昨日那么爽快的答允寡人留在咸阳,原来今日在这里等着寡人呢。”

成蟜理直气壮的道:“蟜便算是反驳,哥哥也有一大堆的大道理等着蟜,蟜是说不过哥哥的,所以干脆身体力行。”

成蟜伸手搂住嬴政的脖颈,笑眯眯的道:“哥哥,你现在还打算把蟜留在咸阳么?”

嬴政叹了口气:“寡人哪里敢,一定将你绑在身边,看你还怎么皮。”

成蟜坏主意得逞,笑得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只是他还未笑完,脸色瞬间僵硬,惊讶的道:“做、做甚么?这里可是国相府……”

嬴政挑眉道:“蟜儿不是方才亲点了寡人这个小哥哥么,还说寡人雄伟,那哥哥需得雄伟给蟜儿看看,免得蟜儿下次再皮。”

成蟜能屈能伸的厉害,立刻求饶:“不敢了,蟜下次再也不敢了。”

嬴政呵呵一笑:“蟜儿从小便时如此,认错诚恳,死活不改,哥哥这次便好好儿的教教你。”

公子文治提心吊胆的,说实在的,他实在害怕秦王,秦王脸色一板,阴沉的仿佛要下雨要打雷一般,公子文治可是不敢招惹的。

他一方面害怕嬴政,一方面又担心成蟜会不会有事儿,在门口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成蟜会不会挨打啊!王上那个脸色难看的厉害,不会对成蟜用刑罢!不行,我得去看看!不能放着好兄弟不管!”

公子文治大义凛然的冲到门前,刚想叩门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哥哥,蟜真的不敢了……”

公子文治:“……”这是哭呢?哭呢?还是哭呢???

成蟜是被嬴政抱着回章台宫的,他累得沉沉睡过去,根本没有醒过来,嬴政给整理好衣衫,裹上厚厚的披风,这才将人抱起来送上辒辌车。

公子文治一副乖巧的站在旁边,道:“恭送王上回宫!”

嬴政瞥斜了一眼公子文治,凉丝丝的道:“楚公子最近在学宫的功课,是不是少了一些?”

“不少不少!”公子文治使劲挥手。

他也算是个“大龄青年”了,因着不想入仕,天天又无所事事,所以公子琮便把他送到学宫习学,总算是干点正经事,公子文治“一把年纪”,在学宫里都是爷爷辈儿的了,他最恨的就是去学宫,一点子也不想做作业!

嬴政幽幽的道:“依寡人看,课业还是太轻了,否则楚公子怎么会有如此闲心,拉着蟜儿看甚么小哥哥小姐姐?”

“不不不!”公子文治立刻发誓诅咒:“决计没有下次!决计没有!还请王上放心,文治保证,以后成蟜再也看不到任何小哥哥小姐姐!”

嬴政挑眉道:“希望楚公子说到做到。”

“保证!文治保证!”

成蟜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四周是熟悉的章台宫路寝,成蟜躺在太室的软榻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嘶……”哈欠打了一半,酸疼得他一个激灵。

成蟜这才想起来,昨日自己在公子文治府上饮酒,后来嬴政来了,于是发生了一系列羞耻的事情。

成蟜赶紧捂住自己的脸面,把锦被蒙在脸上,心想着真是酒壮怂人胆!酒壮怂人胆啊!平日里自己才不会如此狂野,都是酒精作祟!

吱呀——

太室的大门被推开,嬴政从外面走进来,便看到成蟜正在装鸵鸟,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仿佛要活活憋死自己一般。

嬴政走过去,坐在榻牙子上,轻轻拍了拍被子包,故意压低了声音,沙哑的道:“蟜儿,昨日的小哥哥,伺候得可还满意?”

成蟜:“……”

嬴政又问:“是昨日的小哥哥雄伟,还是寡人雄伟?”

成蟜:“……”

成蟜蒙在被子里打定主意装死,就是不回答嬴政,嬴政一笑,改口说起了正经事,道:“寡人决定了,带你一起去灾区。”

“当真?”成蟜一掀被子,立刻钻了出来,几乎是两只眼睛放光的盯着嬴政。

嬴政无奈的道:“自然是当真,你也不看看,寡人敢不敢放着你一个人留在咸阳?哦是了,放你一个人留在咸阳还是好的,唯恐你与公子文治二人将咸阳捣一个底朝天。再者……郑国修建水渠的事情,也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子马虎,有蟜儿你在寡人身边把把关,寡人也可轻松一些。”

成蟜搂住嬴政的手臂,用脸颊轻轻蹭着撒娇:“哥哥最好了!”

嬴政唇角挂着笑意,却道:“蟜儿别来这一套,寡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成蟜又道:“哥哥最好了!”

嬴政:“……”

成蟜第三次道:“哥哥最——好了!”

嬴政无奈,口口声声说不吃这一套,偏偏最吃这一套,吃得比谁都香,道:“好好歇息,明日便启程了,这一路少不得车马劳顿,寡人也是心疼你吃苦。”

“知晓了知晓了!”成蟜得意。

嬴政挑眉道:“蟜儿,你还未告诉哥哥……是昨日的小哥哥雄伟,还是寡人雄伟?”

成蟜:“……”这羞耻的问题是过不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