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肤白貌美

扈行队伍准备的差不多,便开始返程了。

成蟜发现,来的时候斗甯一直想让自己与他同车,不肯让自己与嬴政同车,但回去的时候,竟然一反常态,没有特意要求自己与他同车。

成蟜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眼看着斗甯并没有叫自己,便钻上了嬴政的辎车。

上了车之后,成蟜还反复的打起窗帘子往外看,斗甯的确知道自己上了嬴政的辒辌车,但竟然出奇的没有反对?

嬴政道:“蟜儿,鬼鬼祟祟的,看甚么呢?”

成蟜托着腮帮子道:“在看大哥。”

“怎么?”嬴政扶住他的面颊,让他看向自己:“是哥哥不好看么?为何不看哥哥?”

成蟜:“……”

成蟜挥挥手道:“最近大哥很奇怪。”

“是么。”嬴政道:“斗甯一直这般奇怪。”

成蟜道:“说真的,蟜觉得……大哥好像和王翦将军吵架了?”

“哦不不,”成蟜换了一种说辞:“冷战,他们二人在冷战。平日里王翦若是看到大哥,肯定会上去打招呼,能帮忙便帮忙,结果这几日,王翦好似躲着我大哥,就算见了面,也顶多点点多。”

嬴政道:“那一定是斗甯的错。”

成蟜:“……”

秦国使团回程,本不经过韩国,便可以直接进入轵关,只不过韩国的使者十足殷勤,一定要接待嬴政,请嬴政逗留两日。

于是使团在回程之时,便决定在韩国落脚两日,也好补充一些物资。

这一日使团便进入了韩国境内,韩国的使者早早迎接着,礼数周全殷勤,将嬴政一行人引入别馆,晚间还有接风燕饮。

嬴政与成蟜下了辎车,准备歇息一番,换个衣衫,然后便去参加别馆的接风宴。

刚一下车,便看到燕丹站在辒辌车边,似乎专门在等嬴政。

燕丹拱手作礼道:“秦王。”

“燕公子啊,”嬴政明知故问的道:“有事儿么?”

燕丹公式化的微笑道:“秦王贵人多忘事,日前秦王答允,丹帮忙分裂赵国与李牧将军,便将丹全须全影的放回燕国去,如今李牧已然成为了秦王的部将,不知……丹是否可以归燕了?”

“是么?”嬴政歪头对成蟜道:“蟜儿,寡人是这么说的么?”

成蟜摇摇头道:“是燕公子贵人多忘事才对,我王说的是,请燕公子帮忙并吞赵国,如今李牧虽然已然是我王的部将,可赵国仍然好端端的残存着,赵国一日未灭亡,燕公子的任务便一日没有完成,又如何能回归燕国呢?”

燕丹微微蹙眉,赵王手下已经没有能打的将领,廉颇被逼走了,李牧被卖到了秦国,赵国还要和燕国打仗,到处都是窟窿眼子,几乎无药可救,赵国的衰亡乃是不可改变的。

可赵国这么大的国家,又不是韩国那屁大点地方,就算知道赵国会衰亡,也不是一日两日,甚至一年两年的事情,这样算起来,

燕丹还不知要在秦国呆多少时日。

燕丹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秦王怕是从始至终,便没打算让我归燕。】

嬴政一笑道:“阿丹呢,你与寡人是故交,寡人不会亏待与你,你便安安生生的呆着,若是觉得枯燥无味,你便与成小君子说,让成小君子将次非借调你几日,说说话,聊聊天,排忧解闷也好。”

嬴政这个时候提起荆轲,哪里是真的想要给燕丹排忧解闷,其实就是威胁燕丹。

燕丹抿了抿嘴唇,只得道:“多谢秦王关怀。”

嬴政笑得颇为温和:“谢甚么?你且去罢。”

晚间还有燕饮,成蟜去换了一身衣裳,便准备前往赴宴,他往前走着,就听到一股夸张的呼喝声:“我让你犯错!我让你犯错!下次还敢不敢了!?”

成蟜耳聪目明,距离这么远,若是一般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奈何成蟜可不是一般人,便看到一个韩国的侍者,手里举着马鞭子,高高的扬起,轻轻的放下,仿佛在殴打一个小吏,但他每次举起鞭子的动作又快又狠,落下去却只是装装模样。

且那韩国使者的喊声也太多浮夸了一些,一面喊着,还一面往自己这边看,明显是喊给自己听的。

成蟜眼眸微微转动,这里是从自己下榻的屋舍,前往赴宴的必经之路,这个韩国使者在这里假模假样的殴打小吏,难道是做给自己看的?

成蟜咂咂嘴,“哎呀!”一声:“糟糕,忘带东西了。”

他说着,转头离开,往回折返。

韩国使者:【若敖成蟜怎么走了?】

果然,成蟜听到了韩国使者的心声,他果然是专门等着自己的。

成蟜装作落了东西,折返回屋舍,稍微等了一会子再出来,走了几步便看到那韩国使者,还真是锲而不舍,竟然仍然等在原地,他似乎等得累了,反复的张望着,手里甩着马鞭,口中喃喃低语:“怎的还不来?还不来?”

那小吏跪在地上,垂着头,犹豫了好几次,终于开口道:“特使,小人实在做不来这样的事情,特使还是另觅他人罢?”

说着,那小吏便要走,韩国使者一把抓住小吏,道:“不可!你不能走!怎么,你不想回司空了?我可告诉你,若是今日你无法勾引到若敖成蟜,往后你是决计回不得司空的!”

司空和成蟜所在的司行一样,都是朝廷的部门,司行主管外交,司空则是主管水利建筑。

勾引……?

成蟜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自己没有听错罢?韩国使者竟然让一个小吏来勾引自己,而且还是个男子。

小吏求饶道:“特使!小人只是司空的一个士徒,从未做过这样龌龊之事,当真不行,请特使饶了小人罢!”

“别那么多废话!”韩国特使捏住小吏的面颊:“看看你在司空都做了甚么?一堆的破烂儿谁也看不上,还不如你这脸蛋儿!我告诉你,若敖成蟜如今是秦王面前的大红人,听说他喜爱男色,你若是能攀上成蟜,成为我王的眼线,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还需要在司空天天剖那两块破木不成?”

成蟜越听越好奇,自己喜欢男色?这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韩国特使终于看到了成蟜,使劲拉着小吏,眼看着小吏总是想要逃跑,干脆一鞭子真的抽下去。

“嗬……”小吏当即倒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跌倒在地上。

韩国特使背台词一般,将方才的话又喊了一遍:“我叫你犯错!我叫你犯错!我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成蟜:“……”

成蟜眼看是躲不过去了,干脆大摇大摆走过去,目不斜视,直接从旁边而过。

“我叫你犯……”韩国特使高高扬起鞭子,成蟜却不搭理,闹得韩国特使僵硬着手,满脸写满了尴尬。

“大行人!秦国大行人!”韩国特使将鞭子一扔,拱手道:“不知大行人途径,外臣正在教训小吏,冲撞了大行人,还请大行人多多担待。”

成蟜笑眯眯的道:“哦无妨,你教训你的,蟜便是路过,不妨碍你们不妨碍你们。”

韩国特使:“……”

韩国特使:【不应该啊,这小吏生得如此貌美,总比前些日子成蟜带走的韩非要年轻貌美的多。】

成蟜恍然大悟,是了,日前自己将韩非从韩国带走,必然有许多人误会了,毕竟在他们眼里,韩非就是一个不识时务的没落贵胄,半点子本事也没有,成蟜看上韩非,就是看上了韩非那点子美貌。

所以韩国特使故意安排了一个年轻好看的小吏,想要如法炮制,将小吏塞在成蟜身边,作为韩国的眼线,也好洞悉秦国的一举一动。

成蟜撇了撇嘴巴,自己是这样肤浅的人么?

成蟜侧目打量了两眼那个小吏,只是随便看看,毕竟是韩国特使精心挑选的,合该长得好看罢?

成蟜这么一看,当真有些惊讶,眼前这个小吏,还当真是……有点好看!

小吏的确比韩非年轻不少,长相斯文俊秀,肤白貌美,面容有些怯生生,仿佛社恐一般,与成蟜不小心对上眼神,立刻垂下眼目,还后退了半步。

韩国特使见成蟜打量小吏,立刻道:“大行人,叫你见笑了,唉——外臣这手底下的小吏,一个比一个不叫人省心,你看看,真是没用!”

成蟜笑眯眯的道:“是么。”

“大行人,”韩国特使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大行人若是看得上,合乎大行人的眼缘儿,不如外臣便这小吏送与大行人了?”

小吏紧紧抿着嘴巴,垂着头,两只手在自己的衣角抠来抠去,紧张得不得了,这哪里是做细作的料子?

成蟜心想,韩国使者想要安插一个细作在自己身边儿,若是自己拒绝了这个满脸写满社恐的小吏,说不定他还会安排其他人来,若是换了一个精明的,自己还要留心,干脆把这个肤白貌美的小细作留下来。

成蟜搓着的掌心,上下打量着小吏,眼神颇为“猥琐”,道:“怎么好意思呢?韩国特使,你这……不太好罢?”

韩国使者会错了意,还以为成蟜真的看上了这美貌的小吏,连声道:好!怎么不好!只要是大行人您看上的,有甚么不好的?要不然……外臣这就将小吏送到您的屋舍?

说罢了,还低笑着补充了一句:“沐浴更衣,外臣叫他洗干净了,给大行人您送过去。”

成蟜笑眯眯的道:“那蟜也就不推辞了。”

韩国特使还以为自己办成了,赔笑连连,恭送成蟜离开。

成蟜往远处走,其实还支棱着耳朵听着后背的动静,韩国特使压低声音威胁的道:“你给我听好了,好好伺候秦国大行人,将成蟜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的全部告知与我!”

成蟜来到宴席之上,嬴政已经在了,道:“蟜儿,怎么来的如此晚?”

成蟜笑眯眯的道:“有点事情,绊住了脚步。”

嬴政道:“甚么事情?”

成蟜想了想,还是暂时不告诉嬴政,因着若是告诉嬴政,韩国特使派了个美貌的小吏来勾引自己,嬴政必定会吃味,立刻将小吏遣走,反正也不是甚么大事。

成蟜摇头道:“没甚么。”

双方使者到齐,宴席很快便开始了,韩国使者有意讨好嬴政和成蟜,宴席置办的隆重奢华,各种殷勤备至。

成蟜吃好喝好,眼看天色不早了,便准备撤了,回去歇息。

嬴政送他到屋舍门口,眼看今日斗甯没有来捣乱,嬴政压低了声音微笑道:“蟜儿,不让哥哥进去坐坐?”

成蟜饮了一点小酒,身子微微发热,听到嬴政低沉暧昧的嗓音,心里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刚要点头,却听嬴政道:“蟜儿,你屋里有人?为何点着灯。”

成蟜下意识“啊?”了一声,脑海中轰隆作响,这才恍然想起来,是了,自己屋子里有人,是韩国特使送来的肤白貌美小吏!据说洗干净等着自己呢,嬴政这要是一进去,岂不是火星撞地球,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不!”成蟜展开双手拦住嬴政,道:“屋里没人,出来的时候忘记熄灯了。”

他说着,推着嬴政后背道:“哥哥,你回去罢,今天太晚了,呼——好困啊,蟜想休息了。”

嬴政莫名其妙,上一刻明明气氛刚好,下一刻成蟜却巴巴的赶着自己走?

成蟜将嬴政“赶走”,确保嬴政真的走了,这才做贼一样推开自己的屋舍大门,探头探脑的往里走。

果然,一个人影站在屋舍的角落,那人的存在感很低,若不是成蟜仔细观察,几乎都看不到他。

是那个小吏!

小吏穿着一身又薄又透的宽大衣袍,看到成蟜走进来,吓得连连后退,把自己缩在墙角,好似成蟜是个变态一般。

成蟜:“……”

成蟜今日饮了酒,加之车马劳顿的,想要歇息了,摆摆手道:“你退下罢。”

小吏如蒙大赦,连连感谢:“谢大行人!谢大行人!”

说罢一溜烟跑了,

仿佛兔子一样。

小吏从成蟜的屋舍跑出去,一路快跑?,消失在黑夜之中,就在此时,嬴政悄无声息的从拐角的墙后走出来。

他看了看小吏的背影,虽然天色昏沉,没有看到正脸,但那小吏一身“不正经”的衣衫,必然没安好心……

成蟜一觉睡到大天亮,抱着被子懒了会儿床,终于洗漱更衣起来,准备去探探那个小吏的底细。

小吏已经被韩国特使送给成蟜,便是成蟜的仆役,被安排在了成蟜院落的吏徒屋舍中。

成蟜特意打听了一下,那个小吏出门去了,并不在屋舍,于是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拉开门一个窜身入内。

屋舍十足的干净,叠放的很整齐,案几上放着好几卷小羊皮,成蟜立刻走过去,展开小羊皮,上面涂涂画画的,好像是建筑图纸,不过成蟜并非专业出身,因此只能看懂一个大概。

成蟜又拿起其他的来看,却在此时,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朝这面而来,成蟜还以为是小吏回来了,想要躲起来,可是对方来的快,已然躲不及。

嘭……

大门被推开,成蟜登时对上了来人的目光。

“哥哥?”

竟然是嬴政。

成蟜惊讶的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嬴政幽幽的道:“蟜儿背着哥哥收了一个美貌的小吏入房,怎么,哥哥不能查一查么?”

成蟜赶紧把门掩上,心虚的道:“甚么背着你,而且那个小吏,也不是很美貌。”

成蟜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嘴巴仿佛抹了蜜一般:“再说了,旁人再美貌,能和我哥哥比么?比我哥哥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如!”

“是么?”嬴政微笑:“蟜儿的嘴巴越来越甜了?那寡人要好好尝尝,是真的甜,还是假的甜。”

嬴政大步上前,将成蟜逼退到案几边,伸手一捞,让成蟜坐在案几上,自己俯身吻上他的嘴唇。

两个人在陌生的屋舍中亲吻,成蟜心跳飞快,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死死揪住嬴政的衣袖,吐息紊乱,眼神迷离。

嘭……

成蟜一个不留神,将案几上的小羊皮碰掉在地上,小羊皮只是卷起来,没有系起来,咕噜一声散开,里面的图纸一览无遗。

嬴政满不在意的瞥斜了一眼,本想立刻收回目光,哪知看了这一眼之后,眼眸中竟然闪过一丝惊讶,弯腰将小羊皮捡了起来,仔细查看。

“哥哥?”成蟜道:“怎么了?这图有甚么不对?是不是韩国又在搞甚么阳谋阴谋的?”

嬴政紧紧蹙着眉,深沉的道:“蟜儿,这图是你新收的小吏画的?”

“应该是。”成蟜点头。

嬴政又道:“这个小吏姓甚名谁?”

成蟜摇头:“还没来得及问。”

成蟜听着嬴政的询问,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这个社恐的小吏难道还有些来头,竟让嬴政如此在意。

嬴政指着小羊皮角落的一个痕迹道:“这里的这个符号,若是寡人没有记错,是韩国司空郑国的标记。”

“谁?”成蟜不是没听清楚,而是不敢置信。

郑国?

就是那个说服秦王嬴政修建水渠,引水灌溉,令关中再无凶年,奠定秦始皇统一六国经济基础的,大名鼎鼎的疲秦间谍——郑国!

成蟜感叹道:“韩国真心不靠谱,郑国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偏偏让人家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