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私心

嘭!

成蟜感觉自己的脑袋顶炸了一朵蘑菇云。

是了,没错,以前成蟜还是公子成蟜的时候,仗着自己年纪小,经常对着嬴政撒娇,各种撒娇耍赖,说最黏糊糊的话,做最黏糊糊的事儿!

可当年是因着成蟜的身子只有六七岁,小孩子自然要撒娇,不撒娇怎么抱大腿?

但现在不同了,成蟜现在的身子在六七岁前面多加了一个十!或许在现代还算是个中学生,可在眼下的时代,已然是个大人了,可以独当一面,如何还能这般厚脸皮的撒娇?

“我……我……”成蟜嘴唇颤抖了好几下,实在说不出“我最——喜欢最——喜欢哥哥了”这一句话。

嬴政见他憋的面红耳赤,突然凑过去在成蟜的唇角轻轻一吻。

“唔!”成蟜吃了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嬴政振振有词的道:“谁叫蟜儿如此可人疼?”

成蟜保持着捂着嘴巴的动作:“唔唔唔唔唔唔?”还是我的错了?

嬴政面对成蟜囫囵吞枣的言辞,竟然听懂了,还十足对答如流:“自然是蟜儿的错。”

成蟜:“……”

成蟜哗啦一声将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烧红的脸全部盖住,缩在被子里,便宜哥哥实在太能撩了,自己这个青瓜蛋子不是对手,还是暂时战略性撤退罢。

成蟜缩在被子里装死,嬴政笑着拍了拍锦被,温柔的低声道:“蟜儿快睡罢,哥哥拍拍你,你往日里不是最喜欢哥哥拍你入睡么?”

的确,成蟜很喜欢,很喜欢……

每次嬴政轻柔的拍着成蟜入睡,成蟜都能感觉到一股家的温暖,那是他上辈子根本没能体会到的温暖,令人着迷,令人沉醉,令人沉溺……

成蟜慢慢安静下来,陷入了甜梦之中,他虽口口声声说睡不着,但其实成蟜身子本就羸弱,闹腾了这么久也是疲乏了,一安静下来立刻睡了过去。

嬴政轻柔的将他的被子拉下来一些,免得成蟜觉得憋气,给他掖好被子,确保成蟜真的睡熟了,这才转身离开。

哗啦——

嬴政打起帐帘子走出来,脸上温柔的笑意立刻收拢起来,森然的道:“郭开关押在何处。”

“回王上,”士兵道:“按照王上的吩咐,关在单独的牢营之中。”

“带路。”嬴政道。

成蟜睡得很是香甜,十足的踏实。

成蟜很久都没有睡得这般踏实了,浑身暖洋洋的,感觉力气也回笼了,他本想多睡一会儿,懒懒床耍耍赖,便在此时,突听“啊啊啊啊——”的惨叫声。

成蟜一个激灵,下意识掀开被子翻身下榻,走到御营大帐的边上,掀起帘子一角侧耳倾听。

“啊——!!!”

“饶了我罢!!”

“给我药!!给我药——!!”

“饶了我罢!”

御营大帐十足隔音,掀起帘子的一瞬间,惨叫伴随着哀嚎蜂拥而至,成蟜顺着方向看过去,这声音好像很耳熟。

“药……?郭开?”成蟜挑眉。

成蟜穿好衣裳,给自己加了一件披风,这才离开了御营大帐,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应该是牢营。

成蟜来到门口,门口有四个士兵守卫,看到成蟜吃了一惊,拱手道:“成小君子。”

成蟜道:“里面关押的可是赵国的郭开?”

“回成小君子的话,”士兵的态度恭恭敬敬,因着此次能夺下阙与,成蟜的功劳占了一大半,秦军的将士们都对成蟜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是要恭敬以待。

“正是。”

成蟜又问:“是谁在审问郭开?”

士兵回答道:“是王上,并着斗甯君子。”

成蟜有些吃惊,嬴政和斗甯?两个哥哥一起在里面审问?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混合双打?

成蟜道:“打起帐帘子,我要进去看看。”

“这……”士兵迟疑的道:“小君子,里面……里面肮脏不堪,小君子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进去了罢?”

成蟜奇怪,肮脏不堪?

不过还是坚持道:“打起帐帘子。”

“敬诺,成小君子。”士兵们拗不过,恭敬的将帐帘子打起来。

随着帐帘子打起,一股子血腥味,混合着说不出来的臭气扑面而来。

“咳——!!”成蟜登时被呛住了,捂住自己的口鼻,猛烈的咳嗽起来。

“蟜儿?”

“蟜儿?!”

嬴政和斗甯果然在里面,二人听到咳嗽的声音,立刻转头去看,同时发现了成蟜。

斗甯刚要上前,嬴政已经快他一步,直接冲过去扶住成蟜:“你怎么来了?”

嬴政蹙着眉,冷声道:“谁叫你们放成小君子进来的?”

成蟜拉住嬴政,道:“是蟜非要进来的,与将士们无关。”

嬴政不赞同的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成蟜稍微瞥斜了一眼,牢营之中果然肮脏不堪,到处都是血迹,有的鲜红刺目,有的则是发黑陈旧,刑具、皮屑混合在一起,郭开被绑在木桩上,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似乎还失禁了,那难以言会的臭气便是如此。

“给我药!!!”郭开惨叫着:“药啊!给我药!放了我罢!饶了我!!受不了了,给我药——!!”

郭开不停的挣扎着,血腥和臭气弥漫开来,成蟜捂住口鼻,这样的味道对于普通人尚且不能忍耐,更别说对于五感通达的成蟜来说。

“咳……呕……”

成蟜实在没忍住,调头冲出营帐,蹲在地上便开始干呕。

“蟜儿!”嬴政追出来,给他轻轻拍背。

只不过成蟜一大早刚醒过来,还未用朝食,因此根本吐不出甚么来。

嬴政担心的道:“好些了没有?哥哥送你回去歇息。”

成蟜吐得有些乏力,摇摇欲坠,扶着嬴政站起来,却摇头道:“没事,蟜没事了。”

嬴政蹙眉道:“回去歇息罢,牢营太过肮脏,你受不住的。”

成蟜顺了顺自己的吐息,道:“其实有一件事情,蟜想与王上说说。”

“甚么?”嬴政敏锐的察觉到了甚么,道:“是郭开的事情?”

成蟜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嬴政示意他说下去,成蟜道:“王上,郭开死在咱们手中,不过是杀死了一个佞臣罢了,对于咱们来说,能有多大的好处?”

嬴政微微颔首,道:“所以……蟜儿你有其他好法子?”

成蟜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道:“其实不需要蟜说,王上想必也知晓,郭开可是赵国最大的奸臣,他往后里还要祸祸李牧和廉颇两位大将。”

嬴政看向成蟜,不由笑了笑,果然自己重生的事情,是瞒不住成蟜的,嬴政和成蟜都知晓未来的走向。

成蟜继续道:“若是咱们此时杀了郭开,这两位大将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他们没有了郭开的祸祸,又能为赵国多卖命个十年,岂不是妨碍王上的大计?”

嬴政幽幽的道:“的确如此。”

成蟜又道:“如今庞暖已经回了赵国,必然会向赵王陈列郭开的罪状,若是咱们将郭开这个时候放回去,你说郭开为了活命,会不会编纂一些庞暖的罪状?这下子,两面还不掐起来?”

嬴政一笑,道:“蟜儿这法子,听起来有趣儿的紧。”

成蟜道:“郭开的嘴皮子功夫可不比庞暖厉害的多么?赵王会信谁?如今赵国已经打了败仗,赵王心里头正不顺心,郭开与庞暖若是掐起来,赵国必然是内忧外患,无暇分心……再者,郭开如今中了药瘾,已然是个废人了,翻不出天去。”

嬴政点点头道:“好,便依蟜儿,留下郭开一条性命,让他去祸祸赵国。”

二人商议好了,嬴政准备进入牢营,对成蟜道:“蟜儿,你便不要进去了,在这里等着寡人。”

“嗯。”成蟜应声。

嬴政走进去,很快的斗甯从里面走出来,关切的道:“蟜儿,身子如何?你的脸色都不好了。”

成蟜道:“无妨,只是里面太臭了。”

斗甯笑道:“是啊,蟜儿从小便爱干净,里面那副模样,蟜儿的确是受不得的。”

成蟜听他说起“从小”,下意识张了张口,想要告诉斗甯,自己并非若敖成蟜,只是叫做成蟜,并不是他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那个弟弟。

只是他的声音到了嗓子眼,突然无法发生,一来是因着,斗甯一直都在强调,成蟜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念想,成蟜实在不忍心打破这份希望。

二来是因着成蟜的私心……

斗甯对成蟜真的很好很好,这份无条件的好,让成蟜很是向往,这不就是他所向往的亲情么?

“蟜儿,”斗甯奇怪的道:“怎么了?”

“没事。”成蟜摇摇头,岔开话题道:“大哥的伤势如何?昨日蟜托了王翦将军将伤药送过去,大哥可收到了?”

斗甯微笑点头:“收到了,难为你有心了。”

成蟜道:“蟜本该亲自去看看大哥,只是……”昨天被嬴政拦了下来。

不过成蟜并没有直说,毕竟嬴政和斗甯针锋相对不是一日两日了,而这二人针锋相对多半是为了自己,成蟜不想加剧这种矛盾,干脆便道:“只是昨日蟜太累了,便托付了王翦将军。”

斗甯关心的道:“蟜儿别累了,哥哥无事的,这些年来哥哥甚么苦没吃过,这点子小伤不算甚么的。”

成蟜听罢,心中一阵感动,道:“哥哥……”

斗甯伸手想要抚摸成蟜的面颊,便在此时,牢营的帐帘子被打了起来,嬴政走出来,恰到好处的站在二人中间,顺理成章隔开了斗甯的触碰。

斗甯:“……”

成蟜:“……”

嬴政按照成蟜的谋算,将郭开放走。

郭开死里逃生,离开阙与,辗转之下回到了赵国,如此一来,郭开与庞暖各执一词,赵国朝廷简直是一地鸡毛。

按照眼下这种情况,赵国内忧外患,嬴政本该乘胜追击,用阙与作为跳板,一举拿下赵国才是。

只是……

到了这个关头,嬴政却下令撤兵,并不继续进攻。

成蟜很了解嬴政的想法,按照历史的轨迹,嬴政想要拿下赵国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赵国是一块硬骨头,还连着许多筋,根本无法一口气啃下来,如是想要打下赵国,必然损兵折将,耗损巨大。

而赵国和燕国一向不和睦,此次说好了五国联盟,燕国干脆没有出现,很明显摆了赵国一道。

嬴政便打算利用赵国和燕国的不和睦,让他们多多消耗,等到了适当的时机,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下。

赵国一地鸡毛,朝廷乱七八糟,赵王不得已选择派出使者讲和,何止是赵国,魏国、韩国、燕国、齐国也都不约而同的派出了使者,准备出使咸阳讲和。

嬴政同意了何谈,安排好了阙与驻军的士兵,秦军便准备凯旋咸阳了。

今日是大军启程的日子才,成蟜穿戴整齐,加了一件厚厚的披风,从营帐中走出来,他刚一出来,便看到了斗甯。

斗甯迎上来,笑意温柔的道:“蟜儿,一会子启程,这路途遥远,与哥哥一同骑马如何?”

成蟜不是太会骑马,若是能与斗甯同骑也是好的,刚要点头答允下来。

哗啦——

御驾的辒辌车突然打起了车帘子,嬴政微笑的看向成蟜,道:“成小君子上车罢,寡人有事情需要成小君子参乘。”

参乘……

成蟜尴尬的对斗甯一笑,斗甯不需要他开口,善解人意的道:“也好,蟜儿你去罢,外面天寒地冻的,哥哥还怕你骑马的话,身子会受不得,辒辌车暖和的紧,你也能舒坦一些。”

成蟜道:“大哥,那蟜去参乘了。”

“快去罢。”斗甯给他紧了紧披风。

成蟜登上辒辌车,还未站稳,嬴政已然伸出一只大手,将他拉了进去。

辒辌车两面有窗户,冬日的时候窗户盖着厚厚的帘子,帘子又钉了木条,即使有风也不会将车帘吹开,车中还铺着厚厚的毯子,一走进车中登时暖洋洋的,便是连披风也不需要。

成蟜刚一进去,舒服的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嬴政将他的披风解下来放在一边,道:“暖和罢?”

嬴政在自己的席位旁边多铺了一些软毯,道:“蟜儿,过来。”

成蟜坐过去,嬴政立刻给他盛了一杯热水,将羽觞耳杯递过去,道:“喝口暖暖身子。”

成蟜美滋滋的捧着耳杯,手心里暖洋洋的,呷了一口热水,从嗓子一直暖到肚子,大冬日里的别提多舒坦了。

就在成蟜喟叹之时,嬴政笑眯眯的道:“蟜儿,那件事情,考虑的如何了?”

“嗯?”成蟜含着一口水,迷茫的看向嬴政。

嬴政悠闲的侧靠着凭几,用手支着自己下巴:“蟜儿打算何时对寡人吐露心意的事情。”

“咳——!咳咳咳……”成蟜被呛了一口,热水咕咚一声咽进肚子里,使劲拍着自己的胸口。

嬴政靠过来一些,替他拍着后背,道:“怎么如此不小心。”

成蟜咳嗽了好几声,还以为能就此糊弄过去,嬴政却没有忘记,道:“蟜儿打算何时接受寡人?”

成蟜支吾道:“啊好困啊,蟜先睡一会儿。”

嬴政挑眉,淡淡的道:“想必蟜儿这般推搪,是因着斗甯从中作梗,这就好办了,寡人这就下令,让王翦把他抓住,砍了脑袋,看他再在蟜儿面前说三道四。”

“不是不是!”成蟜摇手道:“不是斗甯。”

“那是为何?”嬴政追问。

成蟜摇手的动作卡住,想来嬴政也知道不是斗甯的缘故,只是故意这般说辞,成蟜感觉自己中套了。

嬴政再次追问:“那是为何?难道……你不喜寡人?”

成蟜一咬牙,干脆的道:“不喜欢!”

“呵呵……”嬴政不但不生气,反而笑起来:“蟜儿,你要不要照照镜鉴,你扯谎的模样,寡人可是从小看来的。”

成蟜:“……”

“好罢,”嬴政道:“既然你说你不喜寡人,咱们便验证一番,你若是赢了,寡人从此往后,便绝口不提此事。”

“验证?”成蟜奇怪:“如何验证?”

嬴政的唇角划开一丝笑容,道:“便这般验证。”

说罢,“嘭——”一声,突然将成蟜压制在辒辌车的户牖之上,双手抵在成蟜的耳侧,慢慢低垂下头去,含住了成蟜的嘴唇。

“唔!”成蟜大吃一惊,下意识想要逃跑,但身在角落无法逃跑,掌心抵着嬴政的胸口,感受着梆梆有力的心跳声,伴随着唇舌的酥麻感,成蟜一瞬间仿佛置身海洋之中,并不冰冷,反而十足的温暖受用,令成蟜沉溺。

成蟜的双手从推拒,不知何时变成了紧拽,死死揪出嬴政的衣襟,因着腰身酸软坐不住,不停的往下出溜。

嘭……

一声轻响,成蟜不小心将户牖的帘子顶开了一个缝隙,冬风悄无声息的溜入辒辌车,而成蟜太过投入,根本没有发现。

伴随着凉风溜入辒辌车的,还有斗甯的视线。

斗甯自从成蟜上了辒辌车参乘,目光便一直没有离开,这会子听到一声轻响,立刻仔细去看,便看到嬴政抱着他的宝贝弟弟,竟然在辒辌车中做那“不堪”之事!

成蟜被吻的浑浑噩噩并没有发觉,但嬴政的感官十足敏锐,立刻发觉了斗甯怨毒的目光,他故意对上斗甯的眼神,甚至挑衅的扬起唇角,对斗甯露出一抹颇为“友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