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成蟜叛变

成蟜与韩非促膝长谈,公子无忌在一边陪同,晋良扫完了院落,一定要凑热闹,虽他多半听不懂,但执意全程在座。

众人谈着谈着,便听到晋良的吐息之声渐渐绵长,竟是直接睡着在了席上。

“晋良将军?晋良将军……”

晋良隐隐约约听到公子无忌的呼唤声,连忙睁开眼目,打了一个哈欠道:“谈完了?”

公子无忌无奈的道:“还未,晋良将军若是困了,便先去歇息罢。”

晋良看了一眼韩非,韩非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当即摆手道:“不必,我不困,习武之人,精神头好着呢!”

成蟜:“……”

韩非在成蟜这里留到很晚,这才起身离去,这次大家相谈甚欢,韩非走的时候,大家还相约有机会下次再一起探讨。

眼看着韩非离开,晋良抱臂道:“成小君子既然要拉拢韩公子,方才相谈甚欢,为何不趁机提出来?”

成蟜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这韩公子乃是超脱世俗的文人傲骨,蟜若是这么轻易的便提出要招揽于他,岂不是很俗气?”

“俗气?”晋良眼皮狂跳。

成蟜道:“况且,韩公子如今只是别馆的一个文书小吏,蟜便算要招揽他,与他本人说也没用,他能做主跟着蟜离开么?自然不能……所以想要招揽韩公子,不需与他本人要人,直接在谈判席上,与他的上级要人便好。”

一连好几日,韩国特使一直说自己病着,成蟜正好利用这些时日与韩非凑近乎,他巴不得韩国特使多病几天,自己便能多几日与韩非名正言顺的凑近乎了。

这日一起身,成蟜用了朝食,便例行公事去打听韩非的所在,听说韩非在院落之中,立刻便前往院落,躲在院门外面偷看。

啪!

成蟜的肩膀被人拍了一记,回头一看是晋良。

成蟜嫌弃的抖了抖肩膀:“别打扰本使,没看正忙呐?”

晋良晃了晃手中的小羊皮,道:“看看,这是甚么?”

“甚么?”成蟜只是瞥了一眼。

晋良笑道:“这是从前线传来的遽令,乃是王上亲自手书。”

嬴政亲自手书?

成蟜眼眸瞬间亮堂起来,自从轵关分别,他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嬴政了,真别说,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还真是想念,尤其……

成蟜脑海中蹦出分别前几日,自己庆功宴上醉酒,“以下犯上”的场面,便宜哥哥的胸肌真的好伟大。

“咳咳……”成蟜收回神来。

晋良道:“这是王上写给你的,旁人都不能拆开擅阅,何等的荣光,你还不快看看?”

成蟜正在忙碌,一转眼韩非换了位置,差点找不见了,便摆摆手道:“你帮蟜念罢。”

“我?”晋良惊讶:“这里面说不定是甚么军机要密!”

成蟜道:“晋良将军是自己人,这一路都有赖将军,蟜才如此的平安无事,有甚么军机要密是需要避开将军的?”

再者说了,成蟜虽然已经习惯了古人的生活,但战国时期的文字真的很拗口,很生涩,尤其嬴政又是那种文采斐然的文化人,每次写东西都极其的深奥,成蟜最多看懂一半,若是能让晋良读出来,岂不是一目了然?

晋良当即拆开移书:“好罢,我来读给你听……”

晋良这般说着,突然有些打磕巴,眼神狐疑的看了一眼成蟜,成蟜催促道:“读啊。”

“这……”晋良眼皮狂跳,艰涩的读道:“蟜……蟜儿,你着实不令为兄不省心,哥……”

啪!

不等晋良再读下去,成蟜一个激灵,劈手将小羊皮抢走,也就是小羊皮柔韧,这若是一张信纸,早就被扯破了。

成蟜死死抱着小羊皮,眼眸晃动了好几下,这是甚么东西?还以为是甚么军机要务,哪成想竟然是……“家书”?

晋良咳嗽一声:“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了,临时有事,我先走了,告辞!”

说罢,迈开大长腿离开了。

成蟜:“……”

成蟜仔细去阅览移书上的文字,恐怕嬴政早就料到他不喜欢那些生僻拗口的词眼,所以写出来的都很直白。

这大抵是一封……吃味儿的“军机要务”。

晋良仿佛发现了巨大的秘密,转身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公子无忌,险些撞倒了公子无忌。

公子无忌道:“晋良将军如此慌慌张张,难不成见了鬼么?”

晋良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做贼一般的道:“公子,我仿佛……发现了王上的一个秘密。”

“秘密?”公子无忌奇怪。

晋良声音更低,道:“王上在信中管成小君子唤作蟜儿,蟜儿啊,这不是七年前,王上还身为长公子之时,对幼弟的昵称么?成小君子与当年的幼公子生得如此相似,难道……”

公子无忌挑眉道:“难道甚么?”

“难道……”晋良信誓旦旦的道:“难道王上真的把成小君子当成幼弟的替身了么?”

公子无忌:“……”

公子无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微笑道:“晋良将军,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方才韩国使团那面儿传话来,韩国特使病情好转,可以和谈了。”

韩国特使一连病了这么多天,显然既不想得罪赵国,也不得罪秦国,毕竟韩国夹缝生存,两边都得罪不起,因此干脆一拖再拖。

特使病了这么多天,再病下去也不是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开始谈判。

成蟜等人入了别馆的正堂,韩国使团早早入席,见到他们来了,立刻起身迎接。

成蟜笑眯眯的道:“韩国特使,看来您这病情是大好了呐,您这气色绝不像是生过大病的人!”

韩国特使笑容尴尬:“是是是,外臣身子壮、壮硕,恢复的……恢复的比较好。”

成蟜揶揄了对方一句,双方就坐入席,便开始谈判了。

韩国特使一上来便“哭穷”,抹着眼泪道:“秦国大行人,您有所不知,其实……其实我们君上一点子也不想与秦国为难,我们又如何敢与秦国为难呢?”

“是么?”成蟜幽幽一笑:“恕蟜眼拙,这……着实没看出来。”

他说着,还对公子无忌与晋良道:“二位使者可看出来了?”

公子无忌但笑不语,晋良则是笑也不笑,甚至冷哼一声。

韩国特使更是擦汗:“秦国大行人,您可一定要看到我们的拳拳之心啊!寡君只图一个安宁,根本不曾生着任何野心,只是……只是赵国他们淫威施压,我们这……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成蟜一笑,道:“韩特使,如今说这些也没有甚么意义,你也看到了,我秦国的王上亲自出征,魏国骚扰轵关,不战而退,如今秦军已经逼近阙与,拿下阙与,还不像是拿下豆中的一块肉那般简单?到时候赵国自顾无暇,还能保得住你们?”

“这……这……”韩国特使脸色惨白,正如成蟜所说的,他们也考虑到了,秦王亲征,此次来势汹汹,阙与怕是要保不住了,若是秦国夺下阙与,便是在赵国的心口扎了一把匕首,随时都会要命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成蟜笑眯眯的道:“你们猜猜看,赵国会不会干脆推脱干净,将你们韩国作为替罪羔羊呢?”

韩国特使支支吾吾,成蟜懒洋洋的道:“行了,该说的话,蟜已然全都说完了……韩国特使,你自己看着办罢。”

韩国特使便是因着顶不住压力,才开始和谈的,他赶紧将一个锦盒拿出来,道:“秦国大行人,您言重了,其实……其实我们寡君早有称臣,想要侍奉秦主的意思,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表达衷心,今日秦国大行人正好在这里,卑臣便将这枚印信交给大行人,请大行人代为转交秦主。”

韩国一直臣服于赵国,如今他们算是改投了秦国,就连韩国特使的“外臣”自称,也改成了“卑臣”。

成蟜低头看了一眼锦合中的印信,道:“既然从今日起,你我都是一家子人了,那蟜便不客气了,这印信,蟜自然会呈转给王上。”

“多谢大行人!多谢大行人!”

韩国特意立刻拿出一箱一箱的珍宝:“大行人,这都是卑臣们的孝敬,若是大行人不嫌弃的话……”

成蟜平静的看了看那一堆的金银珠宝,撇嘴道:“太沉了。”

“这……”韩国特使一脸尴尬。

成蟜顺势道:“你们若是真的想要孝敬,不如将别馆中作为文书小吏的韩公子,送给蟜,如何?”

“韩公子?”韩国特使愣了一下,仔细一琢磨,才想起了韩非这个人来,说是公子,其实只是韩国一个没落贵胄的子弟,在别馆做小吏,根本不得恩宠。

韩国特使立刻道:“是了是了!既然大行人喜欢,卑臣这就去叫韩公子过来伺候,韩公子能得到大行人器重,那是他的幸事!”

韩国特使说的一脸猥琐,想必是会错了意,以为成蟜看上了韩非的颜色。

成蟜也懒得解释甚么,总之要到人便好,免得韩国突然发现了韩非的才华,再和成蟜抢人便不好了。

成蟜谈判成功,双方签订盟约,便一刻也不准备停留,当天启程离开,他还要前往阙与,与前线大军汇合,早一日见到嬴政,也能早一日安心才是。

韩国特使亲自送行秦国使团,将韩非领到跟前,赔笑道:“秦国大行人,这位就是您点名要的韩公子了。”

成蟜一看,好家伙,昨日里见到韩非,还穿得简陋破败,一身衣裳不知浆洗了多少年,已经发旧,缝缝补补好几块。

今日一见,韩非头戴冠宇,腰系革带,革带之上坠着与公子身份相称的玉佩,走起路来叮铛有声,被光鲜的衣衫这般一衬托,韩非整个人都光彩熠熠起来,说不出来的姿容挺拔。

韩非看到成蟜有些惊讶,韩国特使道:“韩公子啊,秦国大行人赏识与你,从今日起,你便聘于秦,跟随着秦国大行人,切记,一定要将大行人侍奉的舒舒服服,妥妥当当!”

韩非:【特使这是要将我卖给秦国?】

韩非是韩国的公子,韩国的贵胄,虽然如今落魄如此,但心底里还是将自己当成老韩人的,特使突然将他卖给秦国,韩非自然接受不了。

成蟜温和有礼的笑道:“韩公子,蟜一直很敬重韩公子的才识,如今秦韩两国交好,我使团正好需要一个韩国的使者引路,这不是么,就找到了韩公子,不知韩公子可否帮这个忙?”

韩非知道他说得如此好听,其实都是为了给自己脸面,免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

韩非心中凉丝丝的,一面是被母国抛弃的心灰意冷,一面又有些感激成蟜的礼遇,拱起手来道:“秦国大行人客气了,这都是予应当做的。”

韩国特使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卑臣便恭送大行人了!”

成蟜也不废话,翻身上马,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离开了别馆,出了边邑的城门,准备往西而行,朝着阙与的翻向与前线秦军汇合。

韩国特使一路相送,眼看着天色昏黄,这才带着韩国的使团离开返程,成蟜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

韩非骑在马上,一路心事重重的,成蟜起初以为韩非只是因为离开了母国,表情才会如此凝重,不过用大傩伥子玉佩一听,好似不是那么回事。

韩非:【特使为何要引这条路给成小君子?】

韩非:【这条路的确可以出韩地,也可以前往阙与,却未免太过逼仄,不寻常了一些,若是路上遭遇歹人伏兵……】

成蟜从未来过韩地,并不熟悉韩地的环境,但是韩非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老韩人,又在别馆做事儿,因此十足的熟悉这附近的环境。

成蟜心头一惊,韩国特使特意一路送行引路,专门带他们走这条路,难道有诈?

眼下四周平静如常,成蟜却留了一个心眼儿,与晋良并肩而行,低声道:“晋良将军,速速传令下去,全军原地转向,退回韩地。”

晋良一听,立刻蹙起眉头,为何要原地转向后退?大军刚出了韩国,按理来说应该全速前进,这样才能早日与前线秦军汇合,除非……

晋良没有废话,当即点头道:“好!”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簌簌”的声音,从道路两旁的峭壁传来,连绵不断的火光突然炸亮。

“是伏兵!”晋良嗤的一声抽出佩剑,戒备的高声道。

“有埋伏!有埋伏!”

“是赵人的兵马!”

为首的伏兵没有着介胄,一身清雅的衣袍,立于山路的峭壁之上,他面容清瘦,透露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温柔,正是成蟜的亲兄长——斗甯。

斗甯平静的注视着山下的慌乱,轻声道:“都记住了,要活的。”

————

“报——!”

前线的扈行大营之中,传令官打马跑入军营,大声高呼:“王上!王上!捷报!大行人会盟成功了!会盟成功了!”

哗啦——

嬴政亲自打起幕府大帐的帘子,从里面快步走出,传令官将捷报呈上。

捷报上面写着,大行人成蟜与韩国会盟成功,韩国交上印信,准备罢兵,撤出五国联军,并且对秦国俯首称臣。

嬴政笑道:“好!甚好!”

嬴政心想,不愧是蟜儿,寡人将这件事情交给蟜儿是正确的,如此一来,魏国知难而退,韩国不敢出兵,只剩下赵国、燕国和齐国三个国家了。

嬴政又道:“使团合该已经离开了韩地,算一算脚程,估摸也不远了。”

“回禀王上,”王翦拱手道:“按照使团的脚程来算,今日正午便会前来会师。”

嬴政看了看天色,已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成蟜,道:“即使如此,传令下去,寡人要亲自迎接大行人与使团。”

“敬诺,王上!”

嬴政带着卿大夫们亲自迎接使团,黑甲武士列队整齐,特意迎出了几里,这是何等的荣光。

眼看着日头高悬,已然是正午十分,嬴政等了好一阵子,道:“王翦。”

“卑将在。”

嬴政道:“使团怎么还未抵达,你去探一探。”

“是!”

王翦刚要前去探查,樊於期毛遂自荐的道:“王上,这样的小事儿怎么能劳动王翦将军呢?让卑将去探查罢。”

嬴政点点头,樊於期立刻翻身上马,带着一队黑甲军往前探看。

嬴政并着卿大夫们又等了许久,正午的日头渐渐偏斜,苍茫的大地密布着黄沙,仍然不见使团的队伍前来,卿大夫们不由小声的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都等了这般久了。”

“说不定是路途艰难,使团耽搁了脚程。”

“不会是出了甚么事儿罢?”

“嘘——不要讲这般不吉利的言辞!”

踏踏踏——

是马蹄声,卿大夫们立刻噤声。

便见一队人马从远处扑来,一路飒沓着尘土,等到人马近了一些,众人才发现仍然不是使团的队伍,而是刚刚前去探查的樊於期折返了回来。

“报——!!”

樊於期一路策马狂奔,来到嬴政跟前,翻身下马。

嬴政沉声问:“大行人在何处?使团在何处?”

樊於期拱手道:“王上!大事不好了!若敖成蟜他……他叛变投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