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好亲!

斗甯走后,成蟜有些不放心,毕竟若敖斗氏的性子暴戾,斗甯是副使,又是他名义上的儿子,绝不能和斗氏对着干,岂不是要吃亏?

成蟜道:“不行,我还是去看看罢。”

他匆忙离开燕饮大殿,便往若敖斗氏下榻的偏殿赶去,生怕去的晚了,若敖斗氏又会打骂斗甯,给他气受。

成蟜来到偏殿,便听到里面传来喝骂的声音。

“滚!甚么的东西!”

“会不会伺候人?!换个人来伺候!”

“狗娘养的……呸!”

成蟜黑着脸推门而入,便见到若敖斗氏正在撒泼,四周跪着一地的宫人与侍女,屋子里散发出呕吐的污秽味道。

成蟜嫌弃的捂住鼻子,四周环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斗甯,不由问道:“楚国副使在何处?”

“甯君子?”宫人们回话道:“小臣们没有看到甯君子。”

没有?

成蟜好生奇怪,蹙了蹙眉道:“你们都退出去,不要理会这个醉鬼了。”

“是,成小君子。”宫人们都知晓如今成蟜得宠,在嬴政面前是说得上话儿的大红人,因此不敢得罪,全都退了出去。

成蟜冷眼看了一眼撒泼的若敖斗氏,也不搭理他,转身离开,让他一个醉鬼在屋舍中干嚎。

成蟜退出来,没走几步,便看到斗甯匆忙而来。

“大哥?”成蟜惊讶的道:“你怎么从那面而来?”

“蟜儿?”斗甯看到成蟜也有些诧异,面色划过一丝裂痕,但很快修补完整,对答如流的道:“这章台宫太大了,为兄一不留神迷了路,方才问了宫人,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蟜儿难道不记得了,为兄的方位感差得很,从小便是如此。”

成蟜并非原本的若敖成蟜,自然不知斗甯以前的事情,拦住他道:“楚国特使在里面发疯呢,大哥便不要进去了。”

“可是……”斗甯有些为难。

成蟜拉住他的手,道:“大哥你的脸还肿着,去我的屋舍坐一坐,涂点药罢。”

斗甯本想拒绝,但他也想看看成蟜的屋舍如何,便道:“那好罢。”

成蟜领着斗甯往自己的屋舍而去,而这个方向刚好经过齐国使者下榻的院落。

齐国使者看到斗甯,便想到楚国特使的猖狂言辞,醉醺醺东倒西歪的走过来,拦在他们面前,阴阳怪气的道:“呦,这不是楚国的使者,还有……还有秦王的嬖宠么?”

“你说甚么?!”斗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改温柔的模样,冷冷的盯着齐国使者。

齐国使者道:“我说甚么?我说了甚么?难道不是事实么?!你们若敖成氏还真是能个儿,真是会卖儿子!老大卖给了斗氏,老二卖给了秦王,这么说来,还是老二卖得好,起码能侍奉秦王呢!”

齐国使者本就与成蟜有仇,上次成蟜无意间给长公子扶苏解围,齐国使者已然怀恨在心,这次又在若敖斗氏面前受了气,自然要找软的捏咕。

巧了,齐国使者觉得斗甯和成蟜都是好捏咕的。

斗甯一张清秀的美人脸阴沉下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病娇之感,竟是比温柔浅笑的时候更加夺目,别有一番韵味。

齐国使者见他生气,哈哈大笑:“哎呦,仔细一看,这个哥哥弟弟长得还有些相似,本使终于明白秦王为何要宠信弟弟了,生得是真不错,哥哥也不赖。要不然这样罢,弟弟跟了秦王,咱们也不好和秦主抢人,这做哥哥的,便来伺候本使,你若是伺候好了,本使也收你做儿子,如何?”

齐国使者越说越难听,还动手去抓斗甯的手腕,斗甯一把甩开。

“哎呦!”齐国使者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登时来了气性:“给脸不要脸,是也不是?!你们这些楚人,骨子里便是犯贱!”

说着,抬起手来就去打斗甯。

斗甯藏在袖中的双手攥拳,不停的颤抖着,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就在他马上便要爆发之时,成蟜冲过来一把拦住齐国使者的巴掌。

啪!

齐国使者的手掌打在成蟜的胳膊上,腊月的天气寒冷,成蟜衣着厚实,并不觉得疼痛,但还是一声闷响,在安静的夜色中极其的清晰。

“放肆!”

一声厉喝从后背传来。

众人心头一跳,齐刷刷的寻声看过去,便见嬴政黑着脸快步走来。

“秦、秦主?!”齐国使者吃了一惊,没想到秦主会跟来,吓得他膝盖发软,险些跪在地上行大礼。

嬴政冷着脸没有看齐国使者,而是仔细的握着成蟜的手臂检查:“蟜儿,疼不疼?”

成蟜刚要摇头,心说衣服这么厚,怎么会疼呢?自己又不傻,本是替斗甯拦着,不可能让自己平白无故受伤的。

只是他摇头的动作摇了一半,瞬间卡住了,对上嬴政关切紧张的眼神,灵机一动,“哎呀……”浮夸的喊了一声,软绵绵的靠在嬴政怀中,柔弱万千的道:“疼、疼疼疼!手臂……手臂好像被打断了,疼死了……动不了了。”

“怎、怎么可能!”齐国使者连忙道:“外臣只是稍微……稍微碰了一下成小君子,绝不会有事儿的。”

“疼——”成蟜变本加厉的喊疼,揪着嬴政的衣襟,可怜巴巴的咬着嘴唇,甚至把小时候假哭的心得都搬上来用了。

嬴政怒极反笑,冷笑一声道:“好啊,你们齐国的使者可真是好,寡人都舍不得碰蟜儿的一根头发丝!来人,给齐国使者醒醒酒!”

“敬诺!”

两个虎贲军黑甲立刻上前,提了两桶水来,“哗啦——”一声,干脆利索的直接泼在齐国使者的头上。

“啊——!!”

天气寒冷,一桶凉水泼下来,齐国使者登时惨叫不止,别说冷不冷的问题了,单纯是脸面也不好看。

这里这般大的动静,那面惊动一些宫人,好几双眼目都在看着呢,不用到明日,齐国使者被醒酒的事情便会传开,到时候齐国的颜面何在?

齐国使者气得发抖:“我……我是齐国的使者!!秦王你、你怎么可如此苛待使者?!”

“苛待?”嬴政冷笑:“这已然是寡人最客套的法子。”

说罢,一把将成蟜打横抱起来,吩咐道:“叫医士到路寝宫。”

“诶……?”成蟜被抱起来,后知后觉的有些迷茫:“王上?放……放蟜下来。”

嬴政黑着脸道:“安静些,都受了伤,还不安生?”

成蟜抗议道:“王上,蟜是伤了手臂,又不是伤了腿。”

“可……”

“没有可是。”

成蟜:“……”便宜哥哥果然奉行霸道!

嬴政抱着成蟜进了路寝宫,医士已然在等待,且十足的熟门熟路,立刻上前来看诊。

医士撩开成蟜的袖子一看,有些子傻眼,这……

不红不肿,不破皮不流血,也没有伤筋动骨?

医士尴尬的看了好一阵子,诧异的道:“小臣愚钝,敢问王上,成小君子到底伤在何处?”

嬴政没好气的道:“伤在手臂,看不出来么?”

医士恍然大悟:“成小君子,还请伸出另外一只手臂。”

成蟜:“……”

成蟜尴尬的道:“就是……这条手臂。”

医士:“……”

医士也尴尬了,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硬着头皮道:“请王上放心,成小君子并无大碍。”

嬴政却反复询问:“并无大碍?寡人亲眼看到蟜儿被打了一记,蟜儿的身子骨儿素来羸弱,当真无事?若是落下病根,唯你是问!”

“请王上放心,成小君子当真并无大碍,小臣……”

成蟜方才哭天喊地,其实就是为了让嬴政出头罢了,并不是真的疼,这会子赶忙道:“王上,蟜也觉得,突然就不疼了。”

“当真?”嬴政道:“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说出来,千万别忍着。”

成蟜干笑,其实心里头还挺过意不去的,毕竟自己方才为了帮“亲哥哥”,利用了“便宜哥哥”,但是仔细一想,嬴政岂会是一个这般容易便被旁人利用之人?

嬴政的感官如此敏锐,又如此多疑谨慎,其实早就明白过来了,此时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这么一想,成蟜心里滋味怪怪的,又是有些窃喜,又是有些自责。

医士留下一些外伤的软膏,抹着冷汗便离开了。

嬴政拍了拍软榻,道:“过来坐下,寡人给你上药。”

“不用了罢……”成蟜看到路寝宫的王榻,登时心头一跳,毕竟自己曾在这张王榻上,与嬴政发生了两次“意外”。

嬴政没说话,宽大的手掌又拍了拍王榻。

成蟜:“……”

成蟜硬着头皮走过去,规规矩矩坐在榻牙子上,只坐一点点,好似随时要逃跑一般。

嬴政拉过他的手臂,将袖袍撩起来,沾了一些软膏,轻轻的给他按揉伤处。

炙热的掌心,清凉的软膏,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成蟜没来由的一抖。

“疼了?”嬴政轻声道:“哥哥轻一些。”

其实并不是疼,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麻痒,带起成蟜骨子里那种食髓知味的电流感,直冲头顶,流遍全身,最后竟然慢慢向下汇聚,汇聚在那羞耻之处。

成蟜连忙摇头,脊背打直,坐得更是规矩谨慎,以免被嬴政看出了自己的端倪。

成蟜抿着嘴唇,咬紧牙关,心中懊恼,自己完全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青瓜蛋子模样,便宜哥哥只是给自己抹药而已,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嬴政叨叨念念的道:“你素来身子骨儿便弱,自己又不是不知,如今这伤处看起来没事儿,若是不上药,谁知明日会不会青了肿了?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哦,嗯……”成蟜乖巧的答允,心不在焉的使劲点头。

眼看着嬴政给自己涂好药,噌的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说罢,拔腿便要跑,哪知因为太过急切,被袍子一绊。

“啊……”成蟜险些扑倒在地上。

嬴政眼疾手快,一把搂住成蟜的腰身,将他扶起来:“毛毛躁躁的,磕到没有?”

“没、没有……”成蟜赶紧摇手,准备再次逃走。

可惜已然晚了,嬴政似乎发现了甚么,低头一看,目光颇有深意,挑唇笑道:“蟜儿倒是很精神呢?”

成蟜:“……”

成蟜面色涨红,拉了拉自己的袍子遮挡,只是已经被发现,说甚么都晚了,嬴政的面容十足耐人寻味。

“你就想这般出去?”嬴政挑了挑眉。

成蟜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回答甚么才好,难道要告诉嬴政,自己因着他单纯的涂药,起了反应?实在太羞耻了。

嬴政收敛了笑容,变得正色起来,声音低沉沙哑的道:“蟜儿,你这两日为何要躲着寡人,如今左右无人,可以与寡人好好的谈一谈了罢?”

成蟜一个头两个大,自己现在这幅尴尬的模样,怎么好好的谈一谈?嬴政分明便是故意的。

成蟜抿着嘴唇,打算消极抵抗。

嬴政见他不言语,也不看自己,宽大的手掌托住他的面颊,令成蟜微微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目,轻声道:“蟜儿,告诉哥哥。”

“我……”成蟜张了张口,声音全都卡在嗓子里,他不知从何说起,两辈子缠绵病榻,成蟜虽五感敏锐,但很多事情还是青瓜蛋子,脑袋里一团浆糊。成蟜的喉结急促滚动了两下,口舌有些许的干燥,艳红色的小舌尖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轰隆——

嬴政的眼神登时深不见底,仿佛冰冷的海水,瞬间涨潮,一个浪头拍打过来,将成蟜吞没!

嬴政一把将成蟜搂在怀中,低下头去,在成蟜诧异青涩的眼神中,含住了他的嘴唇,轻轻厮磨。成蟜大吃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推,嬴政却死死抵着他的后腰,另一手托住他的脖颈,令成蟜逃无可逃。

成蟜毫无经验可谈,膝盖发软,小腿无力,便要坐倒在地上,嬴政顺手轻轻将成蟜放在榻上,在他耳边沙哑的道:“蟜儿,这回……你可醉着?”

方才在燕饮上,成蟜只饮了一小口酒,就是他酒量再差,此时此刻也是清醒的,但不知为何,成蟜感觉自己的确醉了,脑海中昏昏沉沉,仿佛坠入了宽阔的海水,随波逐流,不受自己控制。

成蟜眼神迷离,紧紧盯着嬴政的嘴唇,唇线轮廓完美,唇瓣微薄,略显薄情,触碰起来却异常的温柔,令成蟜沉溺其中。他慢慢抬手,主动勾住嬴政的肩背,一点点欠起头来,在嬴政的唇边轻轻呵了一口热气。

就在二人的嘴唇即将触碰在一起之时……

“王上!王上!”寺人着急忙慌的在殿外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轰隆——!

成蟜猛地清醒过来,连忙推开嬴政,使劲拍了拍自己的面颊,怎么回事?自己方才竟觉得便宜哥哥的嘴唇很好亲!还想再来一次?

嬴政黑着脸,沉声道:“什么事?”

寺人小跑进来,战战兢兢的道:“王上,大事好了……齐国使者、齐国使者坠水……溺亡了!”

“甚么?”成蟜震惊的道:“齐国使者死了?”

成蟜方才还见过齐国使者,这没过多久,竟然直接淹死了?还是淹死在章台宫的湖水中。

嬴政阴沉着脸道:“摆驾,去看看。”

“敬诺,王上……”

嬴政和成蟜赶到地方,便看到齐国使者平躺在河边,脸色煞白,已然没了气息,旁边围着好多齐国人在哭丧。

“特使!!特使您醒醒啊!”

“秦主!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我们齐国使团好端端的来了咸阳,不能让我们的特使,死得不明不白啊——”

医士看到嬴政,赶紧上前禀报:“王上,齐国使者是坠水溺亡的,兴许是……饮多了酒水,失足落水。”

“不可能!”齐国使团十足激动,道:“特使溺亡之前,还有仆役跟随,仆役可以作证,特使不是失足溺亡的,是被人推下水的!秦主!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不能让真凶逍遥啊!”

嬴政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齐国特使吃了瘪,被黑甲押送回去下榻,不过齐国特使说自己酒气燥热,要去湖边醒醒酒。

仆役跪在地上颤抖道:“后来……后来……特使看到楚国的甯君子站在湖边,便……便不让小人跟着,叫小人先回去。”

他这么一说,成蟜立刻冷下脸来,方才齐国特使还口出狂言,看上了斗甯,让斗甯伺候他,齐国特使在湖边专门遣走仆役,谁听了不觉得他居心叵测?

仆役脸色惨白的筛糠:“小人不敢有违,但又唯恐特使有甚么吩咐,就没敢走远,一直站在那面树后远远的候着,很快便听到特使与甯君子吵架的声音,吵、吵得很凶……”

“小人依稀听到,甯君子好似在说甚么,特使不该欺辱他的弟亲……”仆役惊恐的继续道:“然后没过多久,便听到特使惨叫落水的声音,定是甯君子将特使推下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