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文治想要逃跑,然而他那个三脚猫的功夫,还没有两步便被抓住,按倒在地上。
“放开我!!”公子文治使劲挣扎,一个头领走过来,“嘭!”便是一脚,踹在公子文治的背心上。
“嗬……”公子文治疼得冷汗直流:“放开我!我可是楚国公子,你们胆敢对我不敬!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家宰大笑着:“公子琮那个孬种!你以为他是甚么好东西?口口声声要将我们楚派发扬光大,如今却变成了秦人的走狗,愈发的没有个公子的模样!”
家宰走过来,用鞋底子踩着公子文治的面颊:“你们这一个两个楚国的公子,真是给我熊氏丢人!丢尽了脸面!有能力的是个窝囊废,没有能力的是个绮襦纨绔,怪不得都不将我们楚人看在眼中!我将希望寄托在你们二人身上,真正白白浪费了我十年的光景!我也想清楚了,与其寄希望与你们,还不如我亲自来!”
“你要做甚么?!”公子文治沙哑的道:“你还要造反不成!”
“造反?”家宰笑道:“如今的秦王,还不是我们楚派扶持上去的?如今的秦国朝廷,还不是看我们楚派的眼色行事?整个秦国都在我楚派的手掌心里,为何不能造反?这个天下,本该就是我熊氏的!”
“你是疯了么?!”公子文治震惊:“你一个楚国人,你竟然想要谋图秦国的天下,你难道真是疯了不行?”
“不可以么!?”家宰狰狞的道:“我说过了,整个天下都是我熊氏的,区区一个秦国而已!为甚么不能是我熊氏的?!”
“你这个疯子!狂徒!”公子文治挣扎:“亏我那么信任与你,还为你辩驳,为你在老太太面前求情,原你根本不值!你就是一个狂徒!”
头领狠狠一踩公子文治的背心:“家宰,要不要直接杀了这小子!”
“不不,”家宰摇头笑道:“留着他!他可是公子琮的心头肉,宝贝弟弟,只要有他在手心里,我们便可以以作为人质,拿捏住公子琮,不怕公子琮不就范!”
“你们放屁!!”公子文治呵斥:“休想!我哥是不会被你们驱使的!他要知道你是个叛徒,会杀了你!”
“说的真好听,”家宰哈哈一笑:“此时此刻,恐怕公子琮还以为你在家中闹脾性,不肯见人呢,决计不会想到,你已然落在我的手掌中,变成了人质。”
“庸狗!!”公子文治猛烈挣扎,头领一个没踩住,竟叫公子文治挣扎开来,他冲上去,嘭一声巨响将家宰撞倒在地上。
公子文治虽然只是个花花子弟,但好歹从小习武,家宰年纪比他大不少,身子骨也不好,撞倒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被公子文治扼住脖颈,“嗬嗬”的喘着粗气,手舞足蹈的大喊:“救——救命……救命啊!”
“臭小子!”头领们冲过来,将公子文治一把掀翻在地。
家宰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摸自己脖颈,流血了,疼得不行,气急败坏的道:“给我打!!打!别打死了就行!”
嘭!
嘭——
砰砰……
拳打脚踢的声音从屋舍中传出来,即使距离远,晋良都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样不会打死罢?”
嬴政幽幽的道:“不会,公子文治年轻力壮,挨几下打,死不了的,顶多……落个残废。”
成蟜:“……”好狠呐!
“嘘!”嬴政道:“噤声,出来了。”
果然,吱呀一声,屋舍的大门打开,家宰和几个头领从里面走出来。
“小崽子真不禁打。”
“是啊,还没打两下,先晕过去了。”
“家宰大人,您没事儿罢?”
成蟜压低了声音,嫌弃的道:“咦,有血腥气。”
那几个头领的衣袍上都滚着血迹,显然是公子文治的血……
家宰离开屋舍,对几个头领道:“你们几个,看好了这小子,别叫他逃跑了,等腊祭之时,便可用他来要挟公子琮,与咱们合作,共举大事!届时,你们都是功臣!”
“家宰放心好了!”
“是啊,请家宰放心!”
“到时候还需要家宰多多提拔!”
家宰笑道:“好说,好说!那我先行一步。”
“恭送家宰!”
家宰上了辎车,根本没有发现成蟜嬴政等人,骑奴赶车往回而去。
昌平君的府邸之中,公子琮一大早起身之后,便没有看到公子文治,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来用朝食。
公子琮想起昨日里弟弟与自己吵架的模样,深深的叹了口气,打算进宫去政事堂之前,再去看看弟弟。
公子琮起身来到公子文治的门前,叩门道:“治儿,你起身了么?”
叩叩叩——
“治儿?”
“叩叩——”
“治儿?你可在?”
公子琮一连敲了好几次门,里面都没有人回应,公子琮又道:“治儿,还在与为兄闹脾性么?你不是小孩子了,快开开门,朝食总是要用的。”
“治儿?”
房舍中静悄悄的,公子琮有些奇怪,刚要推门而入。
“家主!”
家宰回到家中,正好看到这一幕,急匆匆上前阻止。
公子琮微微蹙眉:“你还未出城?”
“这就走、这就走了……”家宰尴尬的一笑:“小人今日出城,这不是想着,想要来感激一下家主这些年来的照顾栽培之恩么?”
“不必了。”公子琮道:“望你从今往后好自为之,楚地那面,我已经找人为你打典,你在我家中*共事这么多年,后半辈子我也不会亏待与你,定叫你衣食无忧。”
家宰心中冷笑,根本不屑于甚么衣食无忧,面上却感激涕零,装作痛哭流涕的模样:“家主,是小人的不对……小人……”
“好了,不必多言。”公子琮道。
家宰更加尴尬,眼看着公子琮又要叩门,假惺惺的劝说道:“家主,不是小人多嘴,这小公子脾性就是倔一些,昨日小公子刚刚与家主闹了脾性,今日难免还在气头上,要不然……家主便先不要打扰小公子了,叫小公子一个人冷静冷静,小公子为人聪明伶俐,一定会了解家主的良苦用心的。”
公子琮叹了口气,当真以为公子文治还在气头上,因此不搭理自己,便道:“也罢。”
他说着,叫来侍从道:“你们将饭菜热在火上,等治儿醒来端过来。”
“敬诺,家主。”
公子琮转身离开,家宰立刻收敛了凄苦的面容,冷笑一声。
此时此刻的公子文治哪里在房中,根本就被关押在咸阳城郊外的木屋之中。
公子文治双手被绳子绑着,双脚并拢倒吊在木屋的梁上,身体自然下垂,一晃一晃,甚至面颊上都是血水,正一点一点滴落下来。
私军的头领已然离开了,只剩下几个小卒子守着,一面吃饭一面闲谈。
“哈哈,这就是楚国的公子?”
“是啊,听说是华阳太后最宠爱的侄儿!”
“就这?”
“啊呀!你别看他现在落魄的,平日里可受宠了,在咸阳城横着走!”
士兵们吃完了饭,正是无聊,走过去围观公子文治,指指点点,还把公子文治散乱的头发撩起来:“哎呦,还真别说,真不愧是小公子,细皮嫩肉的呢!”
“是啊,他们贵胄家的小君子,咱们一辈子也比不上呢!”
“比我见过的婆娘都好看!”
公子文治被打得虚弱,迷迷糊糊听见那些士兵开黄腔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目,冷声道:“放肆!你们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哈哈哈——”
士兵们哄笑起来:“你们看,他还生气了!”
“他不会还把自己当成公子罢?”
“一个阶下之囚,呸!”
公子文治自从长大以来,便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气得浑身打斗,想要去揍他们,可是自己被倒吊着,本就不好受力,还被绑着手腕,更是无法用力,只能扭动几下,根本打不到人。
“哈哈哈!你快看,他扭起来!这小细腰!”
“真是,别说,真是好看,看的爷爷心里痒呼呼的!”
“咱们也摸摸看?反正闲着也是无趣!”
“放肆!!”公子文治气的脸色发白,极力躲闪,那几个人笑得十足龌龊油腻,不只是摸公子文治的面颊,还伸手去解他的革带,脏手要钻进内袍里。
“放开我!!放开!我要叫你们不得好死!”公子文治嘶喊着。
“哈哈!哈哈哈——喊得真卖力……”
嘭——
就在士兵们的调笑声中,一声巨响,调笑的士兵突然毫无征兆的倒地,一动不动的昏厥过去。
其他几个士兵吃了一惊,回头一看,竟有人站在他们背后,神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
那男子不过是个少年,身材却十足高挑,肩膀宽阔,细腰长腿,手中握着一把宝剑,剑背一转,“嘭!”一声又打在一个士兵的脖颈之上。
“你是何……”人。
不等士兵大喊,又一个轰然倒地。
“就你们也配,哎吖……累死我了,也配问我哥哥的名字!”成蟜手脚并用的从木屋的户牖爬进来,他的腿太短,爬窗户十足的费劲。
嬴政已然解决完一票的士兵,成蟜这才吭哧吭哧的爬上户牖。
成蟜扫视了一眼满地横躺的士兵,呼呼喘着气,奶里奶气的招手道:“哥哥,这户牖太高了,快抱蟜蟜下去!”
嬴政无奈的看一眼成蟜,将宝剑佩回腰间,走过去将成蟜从户牖上抱下来。
“是你们!?”公子文治大吃一惊。
成蟜甩着小胳膊棒子走过来,大马金刀的站在公子文治面前,上下打量着,啧啧感叹:“小舅舅,你这模样好狼狈哦!”
成蟜说着,捂住自己的大眼睛又道:“小舅舅,你露肚肚了!可是你的肚肚上怎么没有肌肉吖!难道只有我哥哥的肚肚上有肌肉嘛?”
“你……你……”公子文治气的发抖,只可惜他双手被绑,衣衫被扯得乱七八糟,却不能自己整理。
晋良跟着从外面进来,摘下短剑唰的一划,“嘭——”公子文治几乎是大头朝下栽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嗬——疼!疼死我了!!”公子文治痛呼着。
嬴政淡淡的道:“楚公子不防再喊大点声,外面的士兵便全都进来了。”
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艰难的爬起来,拢住自己的衣裳袍子,戒备的道:“你们怎么来了?”
成蟜笑道:“是跟着某个笨笨的小舅舅来的。”
公子文治想要反驳,但反驳的话就是说不出口,被自己的家宰背叛关押,这难道不笨么?简直是一辈子的耻辱。
嬴政道:“废话便不说了,我问甚么,你答甚么。”
“凭甚么?!”公子文治梗着脖子道。
嬴政冷笑一声,道:“也好,若是楚公子不想回答,那政便不管这等闲事,到时候这些士兵会好好招待楚公子的。”
“你敢威胁我?!”公子文治气不过。
嬴政道:“楚公子听得出来便好。”
公子文治:“……”
嬴政问道:“家宰手中的兵马一共有多少。”
公子文治抿了抿嘴唇,犹豫要不要开口。
公子文治:【动用五十兵马便需要虎符,更别说这三千私兵了!若是公子政用这事情牵连我哥该怎么办?】
成蟜脆生生的道:“三千!哥哥,一共三千兵马。”
“你?!”公子文治瞪大眼睛:“你怎么知晓的?我还没说呢!”
嬴政点点头,道:“家宰手下一共多少个头领。”
公子文治刚要开口,成蟜再次读心成功,抢答道:“哥哥,六个!”
公子文治:【见鬼了么!?这小崽子怎么好像知道我要说甚么?难道……他会未卜先知?】
“噗嗤——”成蟜故意逗他道:“是啊,蟜蟜是神童,就是会未卜先知。”
“你……你……你……”公子文治的嗓音直发抖,吓得瞪大眼睛:“你真的会未卜先知?!”
“蟜儿,别闹了。”嬴政叫住他,虽然公子文治傻是傻了点,但是成蟜会读心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嬴政道:“楚公子你听好了,倘或你不想让你的兄长被你的蠢钝拖累,便将一切事情全都告知于政。”
“你说谁蠢钝?”公子文治质问。
“还用问么?”成蟜反问:“你不蠢钝?是谁中了家宰的圈套,被关押在这,还被一群的私兵欺负,差点子欺负的哭鼻子吖?”
公子文治登时哑口无言。
嬴政淡淡的道:“予真是替公子琮心寒……背井离乡来到咸阳,本以为可以与弟弟相依为命,结果呢?他这十几年来的功绩建设,全都要被蠢钝的弟弟连累,一招覆灭。万幸的是,予没有这般蠢钝的弟弟,蟜儿乖巧懂事,为兄甚是欣慰。”
“那是那是!”成蟜与嬴政一唱一和:“蟜蟜虽然年纪小,但是懂事的紧呐,不像某些人,除了拉帮结伙,便是惹事儿生非,可怜的大舅舅每天忙完公事已然够累的了,还要追在他宝贝弟弟屁股后面擦屁股,惹一身的腥臊,不知得罪多少人,唉——可怜吖!”
公子文治听着他们的话,渐渐陷入了沉思,他们说的是自己么?
的确,是自己。
一年到头从来不做好事,仗着哥哥厉害,在学宫拉帮结伙,稍微不顺心便甩脸子耍性子,昨日晚上,自己还与哥哥耍脾性,就是因为那个吃里扒外白眼狼一般的家宰。
一想起这些,公子文治就后悔,他知道嬴政和成蟜说的不好听,但莫名生不起气来,因为这都是自己干的事啊!
公子文治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些年我到底干了甚么啊……】
成蟜读到了公子文治悔恨的心声,立刻对嬴政挑了挑眉,竖了一个大拇指。
嬴政明白他的意思,继续道:“如今熊氏家宰叛变,豢养私兵,必然是打算在腊祭庆典发难,公子琮负责腊祭筹备,一旦庆典出现兵变,你以为他能全身而退?便是华阳太后也保不住他!但凡公子琮有个三长两短,便都是你的罪过!是你,亲手把最疼爱你的兄长,推下了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不!”公子文治摇头道:“我没想过……没想过兵变的!我这次来,也是为了遣散那些私兵!真的,是真的,你们相信我!你们想问甚么,我都回答,我都回答!”
嬴政与成蟜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嬴政盘问了私兵的情况,大体有了一个了解,道:“熊氏的情况予大体了解了,但难保熊氏家宰不会私藏手段。”
“那、那怎生是好?”公子文治着急的问道。
嬴政幽幽的道:“将计就计,有劳楚公子呆在这里,继续做他们的人质,降低家宰的戒心。”
“好!好!”公子文治一打叠的点头:“我答允!我甚么都答允!只要能把这帮叛贼连根拔除,我都答应!”
嬴政把计划说了一遍,让公子文治继续呆在这里,有机会的话套套话。
嬴政道:“既然如此,便劳烦楚公子,我们先走了。”
成蟜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拿出一张锅盔,道:“小舅舅,你还没用食罢?”
公子文治昨天与公子琮耍脾气,因此没用膳食,今日一早又来这里,更加没有心思吃饭,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肚子里咕咕作响。
成蟜咂咂嘴,嗷呜咬了一口锅盔,嘟着腮帮子含糊的道:“唔——好次!蟜蟜发现,小舅舅还是饿肚子的时候,脑袋比较清醒,因此这只锅盔便不给小舅舅食啦!”
公子文治:“……”
嬴政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何必如此戏耍于他?”
成蟜啃着锅盔,嫌弃的吐吐舌头:“谁叫他以前总是欺负我哥哥呐?蟜蟜替哥哥出气!咦——太干了,噎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