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蟜蟜好委屈

公子文治:【甚么情况?成蟜往日里不是个软包子么?怎么我回了一趟楚国,成蟜竟与赵地归来的质子如此亲近了?】

前些日子,昌平君与他的弟亲公子文治回了一趟楚地,这才堪堪回来不久,因此成蟜压根儿没见过这两个人。

公子文治吃惊纳罕,还以为成蟜可以随便叫自己欺负,哪知成蟜竟哭嚎的这般大声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晓。

“呜呜呜呜——”

“蟜蟜痛痛!”

“坏人叔叔打蟜蟜!”

陪同的官员,还有秦军士兵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怎么回事?楚公子竟然敢打咱们公子?”

“你看看,你看看,幼公子哭得多惨呢!”

“就是的,小孩子又不会说谎,定然是被楚公子欺负狠了,这才哭的,真真儿可怜呢!”

“我、我没有!”公子文治立刻辩解,可他手里还捏着成蟜的果子,这句话说出口一点子说服力也没有,甚至反而像是狡辩!

公子文治眼看着这般多人都盯着自己,更大声的道:“看甚么看!?我说没有!”

倘或上一句话像是狡辩,那么这一句话,那绝对便是狡辩,还是那种带着威胁意味的狡辩。

“哇呜呜呜——”成蟜哭得更卖力。

嬴政连忙哄着弟弟,道:“乖蟜儿,不哭,不哭了。”

“呜呜呜……哥哥——蟜蟜好委屈哦!”

公子文治:“……”

公子琮勒马道:“治儿,你这是做甚么?还不向幼公子赔不是。”

“可我……”公子文治还想辩解。

“治儿!”公子琮呵斥道:“快赔不是。”

公子文治:【委屈的那个是我才对!这个死崽子,早晚给他点颜色看看!】

公子文治心里头不服气,嘴上却道:“对不住,是我错了。”

“哼!”成蟜奶里奶气的道:“蟜蟜才不要他赔不是,指不定他在心里头,怎么骂蟜蟜呐!”

公子文治:【他如何得知?是了,定然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小小年纪的小崽子,怎么可能看穿我的心思?】

“好了蟜儿,”嬴政道:“既然楚公子已然道歉,你便不要计较了,毕竟……都是一家子人,说到底,二位楚公子还是蟜儿的舅舅,不是么?”

公子琮与公子文治乃是华阳太后的从侄儿,便是族中侄儿的意思,他们归属同族,全都是楚国正儿八经的贵胄,如今来到秦国发展,自然是要抱团儿的。

华阳太后十足宠爱公子琮,觉得他成大器,是个能儿人,方方面面都代表着他们楚国最优秀的势力。而公子文治呢,嘴巴甜,装乖,会讨长辈欢心,虽然能力方面不如他的兄长昌平君,但在华阳太后心中,也是最乖的晚辈,是当儿子养的。

如今公子文治胆敢晚来,便是仗着太后的势力。嬴政如今还需要楚派扶持他登上王位,因此不能和楚派之人撕开脸皮,一个下马威便足够了。

成蟜知晓嬴政的心思,他本也不想闹得太僵,只是教训教训这个公子文治罢了,免得他觉得自己是个软包子,蹬鼻子上脸便不好了。

成蟜嘟着嘴巴道:“那好罢,既然坏人小舅舅已然给蟜蟜道歉,蟜蟜的胸襟辣——么大,便原谅坏人小舅舅罢!”

“你……”公子文治气不过他阴阳怪气。

公子琮立时拦住他,拱手道:“幼公子,舍弟不知天高地厚,多有得罪,臣在这里给您赔不是。”

成蟜也不搭理公子琮,转头挽住嬴政的脖颈,嬴政道:“楚公子不必如此,蟜儿年幼,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儿。”

公子文治更是不服气,自己已然二十有余,竟还被嬴政说成是小孩子。

众人再一次上路,往咸阳章台宫而去。

嬴政此次公干,需要往章台宫与秦王述职,公子琮与公子文治送到章台宫门口便止步了,转身离开,往华阳太后的华阳宫去复命。

成蟜本也想立刻去华阳宫的,但是仔细一想,自己还要在秦王异人面前吹捧嬴政的丰功伟绩,因此便留了下来,一起谒见。

秦王异人的气色果然不是很好,虽才是壮年,却久病缠身,身子骨虚弱,天气稍微转凉一些,立刻开始咳嗽,尤其最近换天儿,咳嗽的便更是厉害了许多。

“我儿……咳咳咳……”秦王异人见到嬴政十足欢喜:“我儿!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人!”

秦王异人亲自扶起嬴政,成蟜立刻添油加醋的道:“君父,哥哥好——厉害好——厉害哒!不只是救下了蟜蟜,还打了好——多好——多胜仗!还俘虏了好——多好——多的魏国士兵!哇!哥哥也太厉害了叭!”

嬴政瞥斜了一眼成蟜,似乎是觉得成蟜手舞足蹈的吹捧,实在太过于夸张。

不过成蟜仗着自己是个小孩子,怎么夸张怎么来,秦王异人压根儿没有怀疑,还哈哈大笑的道:“对对,蟜儿说得对,你哥哥便是如此厉害的人物。甚好!甚好啊!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持重,此次五国会盟破灭,不但没有发动联军,甚至被他追着打击,缴获十万魏军,真真儿给我老秦人长脸!随寡人,随寡人呢!愈发像寡人年轻之时了!”

成蟜忍不住偷笑,异人虽不是甚么糊涂的君王,但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嬴政哪里是随他,分明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

嬴政倒是谦虚,拱手道:“政儿如何能与君父相比?政儿还年轻,不懂得规矩,往后里还要君父多多斧正。”

“政儿当真是谦虚了。”秦王异人听得十足满意,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以后寡人会手把手的教你,都会教你,你方回来,便放宽心,歇养个几日再说。”

“谢君父。”

“是了,”秦王异人似乎想起了甚么:“老太太那面儿还在等着,政儿,你带蟜儿过去给大母请安罢。”

“政儿敬诺。”嬴政恭敬的答应下来。

“好!好好好!”秦王异人一连不知说了多少个好字,怎么看嬴政怎么觉得顺眼,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秦王异人:【往日里只当秦王之位唯有传给蟜儿这一个法子,如今看来,政儿可堪大用啊!】

成蟜一听,这不是有门路了么,秦王动了传位给嬴政的心思!

二人退出章台宫,准备往章台宫以东的华阳宫而去,上了辒辌车,成蟜压低声音,拢着小肉手道:“哥哥!方才蟜蟜偷偷听到了君父的心声,君父想要将王位传给哥哥呐!”

嬴政猛地眯起双眼,转头看向成蟜。

嬴政:【君父要将王位传给予,成蟜为何如此欢心?】

成蟜知道嬴政多疑,于是立刻表达衷心,信誓旦旦的道:“哥哥如此才华横溢,建树丰厚,那才是引导秦国的不二人选吖!至于蟜蟜嘛——蟜蟜只想要吃喝玩乐,哥哥宠着蟜蟜,蟜蟜便可以一辈子吃吃喝喝,这样岂不是比劳神劳力的思考国家大事更好嘛?”

成蟜说罢,真诚的眨巴着大眼睛,撒娇一般道:“所以,哥哥要一直宠着蟜蟜哦!”

嬴政险些被他逗笑了,道:“哦?难道我们蟜儿,便没有甚么大志向么?”

“大志向?”成蟜叉腰道:“哥哥,吃吃喝喝也是需要大志向的!等哥哥做了千古明君,大秦歌舞升平,国泰民安,蟜蟜便能吃最肥的大肘子,难道不是大志向嘛?”

成蟜忍不住畅想起来,是了,枕着秦始皇最“伟大”的胸肌,吃着最肥的大肘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难道不是大志向么?

嬴政捏了捏成蟜的小脸蛋儿:“好,哥哥答允你,若真有你说的那么一天,哥哥定然叫你吃上最肥的大肘子。”

正说话间,华阳宫已然到了,辒辌车在华阳宫的公车署停下来,嬴政抱着成蟜下车,往华阳宫的寝宫太室而去。

寺人引导着二人往里走,欣喜的道:“长公子、幼公子,您二位可回来了,您可不知道呢,太后每日里要问起几次,一直问二位公子回没回来,甚么时候回来……这不是么,今儿个又催了七八次呢!”

寺人来到太室门口,刚要朗声通禀,便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那人嗓音洪亮,十足具有辨识度,成蟜一下便听出来了,是公子文治在说话。

“姑姑!”公子文治唤得十足亲切,道:“那个公子政,真的不是治儿在这里背着旁人嚼舌头根子,不是甚么好的,一看就知道,那一双狼目,养不熟的,不管姑姑您待他多好,终究不是咱们楚国的血脉,我看不行……您也知晓的,就公子政那个母亲,不懂规矩,见了谁眼神都在乱瞟,一看便不是甚么正经之人,哪里比得上咱们楚国的女子端庄娴静,甚么样的母亲,便能养出甚么样的孩子!”

“如今公子政在外面立了功劳,俘虏了魏国十万大军,还抓了三个降臣回来,这是要将朝廷全都换成魏国人么?成甚么模样,到时候还有咱们老楚人立足之地么?”

“姑姑,真不是我说,这个公子政,怕是在您面前装乖,其实背地里准备谋图幼公子的王位呢!”

成蟜一听,好家伙,这还不是嚼舌头根子,舌头都给你咬掉了!他瞥斜了一眼嬴政,嬴政的脸色相当难看,因着公子文治精准的踩在了他的逆鳞上。

嬴政的逆鳞能是甚么?自然是他的母亲赵姬了。倘或在嬴政即位的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是华阳太后,那么在嬴政亲政的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便是母亲赵姬了!

偏偏华阳太后即是绊脚石,又是嬴政的磨刀石,而“恋爱脑”的赵姬,则是嬴政结结实实的绊脚石,令嬴政颜面无存,颜面扫地!

嬴政黑下脸来,他的心窍中虽然没有暴露任何心声,此时却是嘈杂一片,不得安宁的。

寺人尴尬不已,也不知此时该不该通传,成蟜灵机一动,不等寺人通传,直接推开太室殿门跑进去,大喊着:“大母!蟜蟜想煞大母啦——”

“哎呦!”华阳太后乍一看到成蟜,十足的惊喜,站起身来迎上去连声道:“蟜儿!大母的好孙孙!快快,让大母看看!也想死大母了!”

成蟜跑进来,嬴政跟在后面走进来,公子文治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言辞,岂不是都被外面的人听去了?

“大母!”成蟜撒娇道:“蟜蟜好想好想大母哦!”

“大母也想蟜儿!”

成蟜翻脸比翻书还快,突然“哇——!!!”一声大哭出声,委委屈屈的道:“大母!蟜蟜、蟜蟜好想快点见到大母哦!可是……可是……蟜蟜在咸阳门外,一直等、一直等,就是没有人来接蟜蟜进城!呜呜,蟜蟜也不能自己进城,蟜蟜……蟜蟜一直等到天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母啦——”

公子文治:【天黑?!现在还没天黑呢!这小崽子,怕是要给我穿小鞋?!】

公子文治想要狡辩,不等他开口,成蟜抢先道:“呜呜呜大母——小舅舅说……说他犯了病,足足叫蟜蟜在咸阳门外,等了两个时辰,蟜蟜思念大母,无时不刻都在思念,大母可知晓……呜呜可知晓这两个时辰,蟜蟜是怎么渡过的嘛,呜呜呜——”

“还有这样之事!?”华阳太后板着脸道:“老身便说了,怎么接个人这般的慢?我的乖孙一路车马劳顿,你们竟还让蟜儿在城门外站两个时辰?”

成蟜哪里是站着,分明是躺在辒辌车中,但成蟜为了卖惨,也没有反驳,还说:“大母,蟜蟜腿腿酸!腿腿疼!”

公子文治连忙道:“姑姑,其实……”

“哼!”成蟜再一次狡辩:“大母,小舅舅做错事情,还要狡辩,他分明是仗着大母你的宠爱,所以便故意欺负蟜蟜!哦对了,他还抢蟜蟜的果子吃!”

“我……”

不等公子文治再一次开口,华阳太后一拍案几:“你跪下!”

咕咚!

公子文治吓得一哆嗦,膝盖发软,直接跪在地上,看得出来,华阳太后是有威严的,公子文治怕极了这个姑母。

华阳太后呵斥道:“治儿,你自己说说自己,也不小了,为何总要这般戏弄蟜儿呢?你是他舅舅,便不能做点子榜样出来么?说!今儿个为何延误迎接?”

“我……我……”公子文治腿肚子转筋,嗫嚅的道:“治儿今日犯了……犯了一些小毛病,所以……”

“哼!”成蟜坐在华阳太后腿上,哼哼唧唧的道:“大母,哎吖,蟜蟜的腿腿好酸,现在还酸着呐!”

“好好好!”华阳太后道:“大母给你揉揉。”

说罢,对寺人道:“还不快去叫医士来给幼公子看看!?”

“是是!小臣敬诺!”

医士火急火燎的前来,可想而知,能看出个甚么所以然来,甚么事情也没有,倒是……

医士有些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说!快说,吞吞吐吐做何?难道是老身的蟜儿哪里不好?”

“不不不,”医士赶忙摇手道:“回太后,小公子的双腿并没有甚么恶疾,发酸可能是……可能是——哦可能是长时间站立所致,稍作歇息便可好转。”

“你为何吞吞吐吐?”

医士干笑道:“幼公子除了腿疾,其实……还有些食重。”

“食重?”何止是华阳太后,成蟜本人都愣住了。

医士道:“幼公子这些日子一定是食了不少油腻之物,加之路途劳累,所以……有点食重,小臣开一些健脾化食的汤药,饮了便可。”

“呵呵……”

成蟜听到轻笑之声,侧头一看,是便宜哥哥嬴政!

自己这里辛辛苦苦替他出头,结果嬴政还嘲笑自己?

成蟜:“……”果然不是亲哥哥!

医士做了全面的检查,开了药,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公子文治还一直跪着,求饶道:“姑姑,治儿知晓错了,姑姑恕罪,治儿可否站起来回话?”

“不行!”成蟜一口否决,扬起小脑袋对华阳太后撒娇:“大母!小舅舅已然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啦!做错事情,是不是要自己承担?”

“是!蟜儿说的是!”华阳太后笑的合不拢嘴:“我们蟜儿出门一趟,习学了很多嘛?”

“那是当然啦!”成蟜继续给公子文治穿小鞋:“既然要承担,便叫小舅舅在这里跪着反省,怎么也要跪到子时!”

“子时?!”

眼下还没天黑,跪到子时怎么也有两个时辰之久。

成蟜道:“小舅舅让蟜蟜等了两个时辰,蟜蟜让小舅舅还两个时辰,大母,蟜蟜算的对不对?”

华阳太后虽然宠爱公子文治,但他更加宠爱成蟜,这一对比下来,亲疏立现,笑容便没合上嘴:“蟜儿算的对……既是你的偏颇,那便跪罢。”

“可、可是……”公子文治感觉自己委屈死了,连忙拽住身边公子琮的衣角,低声道:“哥!你快给治儿求求情,哥!哥!”

公子琮想了想,拱起手来,道:“太后,治儿有错,实乃臣疏忽管教之罪,臣愿替治儿罚跪。”

“哦?”华阳太后道:“你当真愿意?”

公子琮一板一眼的道:“臣身为人兄,管教不严,致使治儿顽劣不堪,这是臣的罪过,臣无可推脱,还请太后成全。”

华阳太后点点头:“好,老身便是看重你这个担当的劲头,就依你说的罢。”

“哥?!”公子文治站起身来,公子琮反而跪了下来。

他连忙去拉公子琮,想要对太后再求求情,公子琮却摇摇头,低声道:“治儿,听话。”

成蟜心满意足,又对华阳太后撒娇一番,直到华阳太后疲乏了,众人这才退出来。

嬴政与成蟜退出来,成蟜邀功一样道:“哥哥,蟜蟜今天表现如何?”

说罢,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蟜蟜也可以保护哥哥!”

嬴政一笑:“那哥哥以后便要仰仗蟜儿了?”

“嗯嗯!”成蟜使劲点头。

嬴政道:“好了,快去歇息罢,明日蟜儿还要去学宫上学。”

“啊……”成蟜一口气没提起来,上学?

自己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去上学。

成蟜耷拉着小眉毛:“哥哥,蟜蟜刚从外面归来,明日便要去上学了?”

嬴政蹭了蹭他的小鼻头:“乖乖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哥哥送你去学宫。”

成蟜险些忘了,如今嬴政也是有功勋在身的人,合该不必去学宫习学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上学,实在太过无趣。

嬴政拉着成蟜的小肉手离开,兄弟二人有说有笑,十分和睦的模样。

公子琮还在太室大殿外面的空场跪着,公子文治正在一面陪着,看到那兄弟二人走远,不由的气愤道:“真真儿是岂有此理!一个赵地归来的质子,也能在咱们老楚人面前如此嚣张了?关键老太太竟为了维护他,让咱们在这里罚跪?!”

“治儿,”公子琮道:“慎言。”

“哥!”公子文治不服气的道:“你便是太不争了!甚么俘虏十万魏兵啊,若是哥你出马,别说是十万,四十万魏兵你都能给俘虏回来,哪里轮得到他一个质子呢?还有那个成蟜,一个小娃子,倒是猖狂的紧!”

公子琮淡淡的道:“治儿,你还没看出来么?”

“甚么?”公子文治奇怪。

公子琮道:“长公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哥?”公子文治道:“你竟还夸他?那个野种!”

公子琮蹙眉:“你该好好儿的管一管你的嘴巴,不要甚么事情都没有把门。这个长公子并非一般的人物儿,他年纪轻轻,头一次外出公干,便有这样的天大功绩,手段必然软不得,你不要得罪了他。”

“切……”公子文治不屑:“他一个野人公子,那又怎样?若是没有咱们老楚人的势力,他便是做一辈子公子,也成不了秦王!”

“住口!”公子琮道:“你还说?这般口无遮拦,明日的朝饭便免了,我看你还有力气。”

公子文治咬着后槽牙,虽不敢回嘴,但是心里头不服气的厉害。

第二日一大早,天色蒙蒙亮,成蟜还在睡梦之中,周围都是大肘子,肥嫩嫩、软乎乎、油光光的大肘子,成蟜刚要去咬大肘子。

“蟜儿……”

“蟜儿,起身了……”

“该去学宫了。”

嗷呜!成蟜一口咬下去……

“嘶……”

好似是有人在闷哼,浅浅的,听不真切。

成蟜迷茫的睁开眼目,定眼一看,甚么大肘子,自己趴在嬴政怀里,竟然结结实实咬了一口嬴政那“伟大”的胸肌……

成蟜:“……”罪过……

嬴政见成蟜醒了,道:“蟜儿快更衣,一会子去学宫迟了。”

成蟜还未睡醒,几乎是闭着眼睛,让便宜哥哥给他穿衣裳,穿好之后又被便宜哥哥抱上了辎车。

“拜见长公子,拜见幼公子。”

辎车上有人,恭恭敬敬的作礼,那说话的嗓音宛若秋水,宛若春风,潺潺而动听,习习而沁人心脾。

“漂亮大哥哥!”成蟜惊讶的盯着公孙长济。

公孙长济微笑道:“幼公子。”

“漂亮哥哥,”成蟜奇怪:“你怎么在这里?要与蟜蟜去学宫嘛?”

嬴政道:“为兄见你与公孙相处的不错,便请公孙一同前往学宫。公孙才思敏捷,许多建树另辟蹊径,十足适合在学宫中讲学,为兄打算引荐公孙为讲师,蟜儿,你觉得如何?”

“好吖!”成蟜拍着小肉手:“那太好啦!”

成蟜的伴读是李斯,讲师是蒙武与公孙长济,一下子便可以抱三条大腿,如此这般一想,上学也不无聊了。

嬴政挑眉:“为兄知晓蟜儿会欢心,怎么,蟜儿竟如此欢心?”

成蟜咳嗽一声:“蟜蟜才不欢心呢!哥哥要去政事堂公干,不能与蟜蟜一起习学,蟜蟜不欢心!”

说话间便到了学宫,嬴政先送成蟜去了学堂,将他安顿下来,嘱咐李斯好生跟随,不要叫成蟜磕了碰了。

之后便带着公孙长济前去引荐。

“公子!公子您慢一些!别磕到了!”

公子文治一大早来到学宫,招手道:“饿死了饿死了!哥也真是的,说不给朝饭便不给朝饭,你快去学宫的饭堂看看,有没有可以食的!”

“是是,公子,小人这就去!”

伏侍公子文治的寺人离开,公子文治一个人等着,正巧看到嬴政与公孙长济从不远处经过。

公子文治眯了眯眼目,若是没有看错,那跟在嬴政身边儿的,正是传闻中魏王的嬖宠公孙长济。

今日一见,样貌果然惊为天人,令见惯了美人儿的公子文治啧啧惊叹。

“公子?”寺人带着朝食回来,见到公子文治发呆,道:“公子,您在看甚么?”

公子文治喃喃自语的道:“看来这个公子政,也不是甚么好鸟,说是招揽,我看他就是看上了公孙长济的颜色罢!”

公子文治眼眸一转,心想着,我制不了嬴政与成蟜那个小崽子,何不用他们身边的人开刀呢?

嬴政引荐罢了公孙长济,叫公孙长济留在学宫,道:“公孙从今日开始,便安心在学宫讲学,也能帮予照顾照顾蟜儿。”

公孙长济微笑道:“请长公子放心,长济一定尽心竭力,再者……幼公子聪敏伶俐,年纪虽幼,但为人处世十足有分寸,不会惹麻烦的。”

“但愿如此。”嬴政拱手道:“那予便先回政事堂了。”

“恭送长公子。”

成蟜百无聊赖的趴在案几上,等着讲师前来讲学,打了一个打哈欠,明明昨日才归来,今日便要上学,古代的公子们还真是辛苦。

“公子,讲师来了。”李斯低声提醒。

成蟜懒洋洋抬起小脑袋,眼眸登时雪亮,是公孙长济!

何止是成蟜眼眸雪亮,那些因晨起而昏昏欲睡的子弟们均是睁大了眼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这是何人?我怎么从未见过?】

【学宫中竟还有如此美貌的讲师?】

【惊为天人!真真儿惊为天人!】

第一堂课大家伙儿本想糊弄过去,偷偷睡觉,公孙长济一走进来,那场面瞬间不一样了,所有的子弟都打起一百二十个心思,专心致志的上课。

公孙长济今日只是来试着讲学,上了两课,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师傅!这就讲完了?”

“是啊!我们还未听够!”

“师傅讲得很是精妙!精妙啊!”

公孙长济拱手道:“承蒙各位小君子看得起,还请各位小君子回去温习,若有甚么不懂之处,或者见教,均可来与长济探讨。”

“好好好!师傅,我这个地方还不懂!”

“师傅,我也有不懂之处!”

“师傅!我全没听懂!”

成蟜:“……”漂亮哥哥好受欢迎啊!

公孙长济人气颇高,到了午膳之时,公孙长济主动来寻成蟜:“幼公子,不知可否赏脸,长济请幼公子用膳,便当是感谢二位公子对长济的提拔。”

成蟜道:“好吖,那咱们一起用膳!”

成蟜与公孙长济入了饭堂,两个人打了饭坐下来,“呼啦——”一声,旁边好多子弟都拉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道。

“师傅也来用膳?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下么?”

“师傅,饭堂的菜色不错,尤其是这道,师傅一定要尝尝。”

“是啊是啊,师傅,这汤羹也不错,我帮你打一些来?”

公孙长济实在受不住众人的热情,连连道:“不必了,长济的菜色已然够食,多谢诸位好意。”

众人正说话,突然寂静无声起来,围着的子弟仿佛受惊的鸟兽,哗啦一声散开。

成蟜抬头一看,原来是公子文治朝这边走来。

真是冤家路窄……

成蟜本不想搭理他,低头继续吃吃喝喝。

嘭!!

公子文治走过来,将自己的饭食承槃放在案几上,因着动作粗鲁,里面的汤汤水水飞溅出来,正好洒在公孙长济的袍子上。

学堂的讲师官袍十足清雅,褐色的油污沾染其上,异常的扎眼。

“哎呦!”公子文治毫无诚意的道:“我弄脏你的袍子了,还真是对不住啊。”

公孙长济微微蹙眉,他虽是初来乍到,但十足会看脸色,知道公子文治此人是华阳太后的心头肉,自己招惹不得,便微笑道:“楚公子说笑了,长济可担不起楚公子的赔礼。”

“诶!”公子文治道:“你怎么担不起?你是学宫的讲师啊!再者说了,你还是幼公子的好友,我是一定要给你赔不是的!你看,袍子都脏了,要不然这样罢,我给你脱掉。”

说着,直接上手去撕扯公孙长济的袍子。

公孙长济吃了一惊,公子文治的举止粗鲁异常,而且十足孟浪,看着不像是道歉,反而像是羞辱调戏。

公孙长济后退一步,面容微微有些阴沉:“楚公子,还请自重。”

“自重?”公子文治哈哈大笑:“你一个魏王的嬖宠,跟我谈甚么自重?我可看到了,今儿个早上,你是坐着长公子的辎车来的罢?他是从何处将你接来?别是从榻上,把你接来的罢!?”

喁稀団=

成蟜实在听不下去了,板着小脸蛋儿,嘭一拍案几:“你不要太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公子文治道:“你的兄长从外面找了一个嬖宠回来,还带到学宫之中,如此迫害学宫的风气,现在反而说我过分?”

“怎么?”公子文治又道:“只许你那个野人兄长为所欲为,我不过是见他衣裳脏了,替他脱掉而已,不行么?我今儿个还非要脱,你奈我何!?”

他说着,欺上一步,又去撕扯公孙长济的衣袍。

公孙长济并非一个花架子,他入朝之前是剑客,只不过因着面容秀美,身材高挑,许多人都误会他手无缚鸡之力。

公孙长济十足厌恶旁人的触碰,已然忍耐到了极点,死死蹙着眉心,“啪!”反手一掌钳住公子文治的手腕。

“哈哈!”公子文治笑道:“如此迫不及待了?别着急,我……”

他说着,想要拨开公孙长济的桎梏,哪知道一用力,嗓音差点劈叉,也没能将公孙长济的桎梏挥开。

“我……我……”公子文治试了两次,不是错觉,这美人儿的手劲大得出奇,仿佛一只铁箍子,死死钳住自己的手腕,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啊!”公子文治没来由叫了一嗓子,身旁众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

他们压根儿不知晓,如此文质彬彬,面若无害的公孙长济,把公子文治攥得发疼,一条手臂血行受阻,手心立时一片麻木,大臂充血,仿佛随时要截肢一般。

“住手!”

便在此时,一声断喝传来。

子弟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

便见射师蒙武大步走入饭堂,呵斥道:“这是在做甚么,为何围了许多人?”

成蟜立刻用小肩膀撞了一下公孙长济,让他松开手,跨前一步,率先告状道:“师傅!楚公子无端端出言羞辱讲师,不敬前辈,还要对讲师出手,殴打讲师,我们都看在眼里,都可以作证!”

“我……我打他?!”公子文治握着自己酸疼的手腕,手腕到现在为止还不能活动,稍微一动便要断掉一般。

蒙武环视了一眼众人,公孙长济垂着头,那模样自带一股脆弱感,仿佛十足好欺负似的,反观公子文治,一脸的嚣张,恨不能生怕旁人不知他是学宫之中的一霸。

成蟜添油加醋的道:“师傅你看,楚公子还故意将讲师的衣裳泼脏,还把讲师的衣裳撕坏了!”

成蟜说着,给公孙长济递了一个眼神,公孙长济更是垂下头来,低眉顺眼的道:“罢了,今日之事,想必也只是一场误会,长济初来乍到,难免会令楚公子不服气,找一些晦气,也是因着长济的能力不足,不足以服众,怨不得旁人的。”

蒙武乃是个武将,虽他智勇双全,哪里能比得过成蟜与公孙长济的“花花肠子”,听到公孙长济无条件退让的话,无非便是拱火。

加之蒙武此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冷声道:“楚公子,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公子文治指着自己鼻子:“我错?我有甚么错!?我的手腕都被他给掐成这样了!还有,我难道说的不对么?谁不知晓他便是魏王的嬖宠,暖榻的顽物!如今跑到秦国来现弄,还不知怎么……”

“放肆!”蒙武这次真的动怒了:“看来楚公子还是不知悔改,如此不敬师。既然楚公子在学宫习学,便要遵从这里的规矩,来人……”

“要做甚么?!”公子文治梗着脖子道:“你还要打我不成?”

蒙武寒着脸道:“将楚公子押解到演武场,鞭十五!”

“甚么!?”公子文治大吃一惊:“你想打我!?你算老几,我姑姑都没打过我!我可是楚国的公子,我是你们华阳老太后的侄儿,楚国正儿八经的公子!你们敢打我!我……”

公子文治叫嚣的厉害,成蟜故意拱火道:“师傅,要不然……算了罢,虽学宫有学宫的规矩,可、可楚公子是大母宠爱的侄儿,万一学宫得罪不起……”

蒙武看向公孙长济,安慰道:“公孙请放心,既你已然进了学宫,便是学宫之中的一份子,公孙的才识诸位有目共睹,若再有人说三道四,便是楚公子的下场。”

公孙长济些许怔愣的望着蒙武,不得不说,心头里暖洋洋的,弥漫着一丝丝的感动。世人总是嘲笑公孙长济以色侍人,只能看到他的面容,不管公孙长济做甚么,说甚么,都是邪辟之事。

极少有人这般平静的看待自己,为自己出头。

公子文治还要狡辩,蒙武呵斥:“堵住楚公子的嘴,拖下去。”

“唔!!唔唔唔——!”公子文治被堵住嘴巴,两个侍卫上前,将他拖到演武场,很快便听到“啪!啪——”的声音,开始行鞭笞之刑。

章台宫,政事堂中。

“不好了不好了!”寺人连滚带爬的跑入政事堂。

嬴政正在批看文书,虽然已经归朝,但还有许多述职与邸报需要撰写,这两日也忙得紧。

嬴政没有抬头,淡淡的道:“何事慌张?”

寺人道:“学、学宫!出大事了!”

啪!

嬴政放下文书,蹙眉道:“蟜儿出事了?”

“不是幼公子出事了,”寺人回话道:“是、是楚公子公然调戏公孙讲师,幼公子替公孙讲师出头,蒙武射师鞭笞了楚公子足足……十五鞭子!”

“原不是出事儿了,”嬴政重新拿起文书,颇为悠闲的道:“而是惹事了。”

寺人拿不准嬴政的态度,嬴政慢条斯理的道:“无妨,蟜儿堪堪回咸阳便要去学宫上课,也是无聊,由着他顽顽。”

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