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活捉成蟜

嘭——

“唔……”

好疼……

成蟜一阵钝疼,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脑海中昏昏沉沉,将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只小虾米。

“喂……”

“小子?”

“喂,醒醒……”

似乎有人在唤成蟜,那嗓音并不太熟,也不太陌生。

不知过了多久,成蟜用尽全力,从昏沉中睁开眼目,入眼是陌生的营帐,逼仄压抑,甚至弥漫着一股腥甜的血腥气,难闻而刺鼻。

“小子,你醒了?”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就在成蟜的身畔。

成蟜努力抬头去看:“是你?”

原来一直在唤成蟜的,竟是令成蟜意想不到之人——晋良!

成蟜忍着身子的钝疼,浑浑噩噩的坐起身来,他还记得自己发现军中的细作,与蒙骜老将军一道前去驰援,果然是晋良的副将包藏祸心,他一心想要挑拨公子无忌与晋良内斗,眼看着希望落空,便改变策略,伏击嬴政的会盟队伍,想要一石三鸟,活捉嬴政,杀死公子无忌,顶替晋良大将军之位。

成蟜只记得自己头晕昏沉,从马背上掉落下来,被副将擒住,后面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这里是?”成蟜稳住心神。

晋良道:“这里自然是魏军营地。”

成蟜上下打量晋良,他见过几次晋良,晋良身为魏国大将军,从来都是傲慢跋扈,不可一世的,如今却面容狼狈,脸上挂着彩,甚至那刺鼻的血腥味,便是从他身上弥漫而来。

成蟜定眼一看,晋良被五花大绑,背心上甚至扎着一把匕首,匕首堵住了鲜血,却随着晋良的吐息一晃一晃。

成蟜眼眸微动,按照他的聪敏,瞬间便明白了眼下的状况——自己必然是被俘虏了!

而晋良也好不到哪里去,合该是遭到了副将的背叛,也成为了阶下之囚。

成蟜故意道:“你骗人,你说这里是魏营,那你不是魏国的大将军嘛?可厉害可厉害啦,为甚么也被邦成这样,像个肉粽子!”

晋良:“……”

成蟜可谓骂人不带脏字,晋良脸色刷的难看下来,支吾道:“哥哥是一着不慎,遭人暗算,若是……若是他当面与我对阵,哥哥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成蟜摆着一张小肉脸,不屑的道:“叔叔,你可别说了!”

“哥哥!”晋良强调道:“是哥哥!”

成蟜乖巧点头:“哦,叔叔!”

“哥哥!”

“哦,叔叔。”

“是哥哥!哥哥!”

“哦,叔叔。”

晋良:“……”

晋良眼眸转动:【这小崽子,随他哥一般,着实气坏人!】

成蟜不屑,自己若是随了便宜哥哥,如今你便不是气坏,而是气死!

晋良:【我被绑于此,而这小崽子并未被绑,不如……先糊弄糊弄他,叫他给我松绑,也好再想逃脱之法。】

成蟜一眼就看穿了晋良的心声,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副将把自己抓过来,似乎并不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因此没有捆绑。

“嘿咻!”成蟜干脆盘腿坐下来,抱着自己的小膝盖道:“叔叔,你可不要想让我帮你松绑哦,蟜蟜力气很小,还发着热,你这枷锁如此沉重,绳子如此粗壮,蟜蟜如何能徒手掰开?”

晋良:【我还甚么也没说呢!这奶娃娃如何得知我的想法?】

晋良:【巧合,必然是巧合。】

晋良觉得成蟜说的也有道理,便尽量放亲和道:“那你能不能帮哥哥,把背上的匕首拔下来?”

成蟜歪头看了一眼,这次倒是没有拒绝,点点头。

晋良诧异:【这小娃子不过六七岁大,能拔甚么匕首?他如此爽快应承下来,怕是根本不知其中利害,我还是……】

“啊!!”

不等晋良反悔,成蟜已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肉手,掸掉上面的灰尘,走到晋良背后,左瞧瞧右瞧瞧,上看看下看看,撸起小袖子,双手握住匕首,干脆利索的一拔。

“嗬——嗬——”

晋良猝不及防,疼的一头冷汗,脸色惨白,嘴唇发抖,他发誓,这是自己戎马多年,最狼狈不堪的一面!

鲜血喷溅,成蟜的动作干脆利索,一点子也不含糊,将自己怀中的帕子拿出来,一把按在晋良的背上,使劲按压止血。

“你……”晋良疼得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你还真拔?!”

因着成蟜在晋良背后,晋良不可能生着后眼,成蟜也不必伪装甚么,淡淡的道:“不是大叔你让蟜蟜拔的么?”

“大叔?”晋良似乎又抓住了重点。

成蟜笑道:“大伯?”

晋良干咽一口气,颇有些忍气吞声的道:“还是唤叔叔罢。”

“好哦!叔叔!”成蟜“从善如流”。

别看成蟜年纪小,但他对流血受伤的事情十足有经验,毕竟上辈子他体质异常敏感,稍微磕了碰了便会血流不止,晋良也算是命不该绝,身子骨硬朗健壮,加之成蟜是个靠谱的,虽没有应急的伤药,但血很快止住了。

成蟜见他的伤口止血,便走回来,重新坐下来,看了看自己的小肉手,似乎有些嫌弃,伸出手来在晋良的衣裳上蹭了蹭。

晋良:“……”

成蟜托着腮帮子道:“叔叔,现在说一说罢,你们魏国怎么回事?”

疼痛的劲头过去,晋良终于捋顺了自己的吐息,上下打量着成蟜。

晋良:【不知为何,总有那么一瞬,觉得这小崽子有些深不可测……?】

晋良:【不可能,定然是我失血过多的错觉……】

成蟜无声一笑,看来大傩伥子玉佩很是厉害,往日里因着对上的是嬴政,所以光环总是无法开到最大,如今随便换一个人,金手指的功效立刻显露出来。

晋良调整着吐息道:“军中合该还不知副将反叛的事情,他将我关押在此处,又不敢声张,恐怕是因着手中没有兵权。”

成蟜道:“也就是说,叔叔你暂时无碍,但若是虎符被你的副将找到,叔叔你便要嘎巴了。”

“嘎巴?”晋良一愣:“嘎巴是甚么意思?”

“真笨。”成蟜摇头感叹。

“你到底甚么意思?”晋良:【我这是被一个奶娃娃鄙夷了么?】

成蟜不回答他,只是心中思量,只要副将一日没有找到虎符,便一日无法真正统领魏军,如此一来,便不可能与秦军叫板,绝不能让副将拿到虎符。

成蟜道:“叔叔,你的虎符藏好了没有?”

晋良冷笑:“放心,他想越过我掌控兵权,还嫩了些!”

成蟜眼眸动了动,低声道:“有人来了。”

晋良因着失血过多,反应比平日里稍微逊色一筹,听到成蟜的提示,这才后知后觉的听到了脚步声,不由心中纳罕。

晋良:【这奶娃娃竟有如此功夫?】

哗啦——

帐帘子被打起,副将从外面走进来,他负着手,居高临下的蔑视着成蟜与晋良。

然而……

副将的脸上挂了彩,胳膊上还有包扎的痕迹,血迹阴湿了大片,看起来伤的不轻。

副将走进来,脸色阴毒的来到成蟜身边:【都是这小崽子的兄长,险些断送了我一条手臂!!】

他脸色一变,越发的狰狞,抬脚便去踢成蟜。

嘭——!!

副将踹来一脚,哪知晋良反应如此快,他虽然被绑着,却猛地扑过来,用自己的肩膀挡住这一脚。

成蟜惊讶的看向晋良,没想到他会保护自己。

副将哈哈大笑:“晋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竟然保护一个秦国的小畜生!”

晋良被他这么一踹,后背的伤口立刻绽开,皮开肉绽的淌出鲜血来,但他仿佛不知疼痛,冷嗤一声:“我是甚么样子?总好过你对孩子下手!”

“好啊,你想做英杰?!我成全你!”副将狠狠的说罢,对着晋良一阵猛踹。

嘭!

砰砰——

嘭!嘭!!

晋良后背伤口完全裂开,鲜血止也止不住,直接湿透了他的衣裳,晋良咬紧牙关,不但没有痛呼,反而哈哈大笑:“你今日若是打死我,便更得不到虎符!”

他的话音一落,副将终于停止了动作,副将呼呼的喘着粗气,仿佛一只豺狗,愤恨的面目扭曲,但始终不敢再打。

“叔叔,呜呜呜——叔叔你没事罢?”成蟜凑过去,装作害怕的小孩子,实则按住晋良的后背,偷偷给他压迫止血。

“说!!!”副将睚眦尽裂,嘶声力竭的大吼:“说!虎符在何处?!将虎符交给我!!交给我——!!”

晋良冷笑:“交给你?我便是一只畜生,畜生也配掌管虎符么?”

“你还在嘴硬!”副将嗤笑:“事到如今,你已然变成了阶下囚,却还在嘴硬!你根本不配做甚么大将军!把虎符交给我!交给我!给我——!”

打也打了,威胁也威胁了,晋良却是个硬骨头,完全不为所动,副将眼珠子狂转,似乎在思量甚么。

副将:【晋良的脾性一向吃软不吃硬,我不如与他服服软,先将虎符骗到手再说!】

“大将军!”副将果然改变了策略,蹲下身来与晋良平齐,竟一瞬间哭了出来,捂着自己的眼目哽咽道:“我也是属实无奈,这才会出此下策的!大将军您难道忘了么,公子无忌是残杀老将军的罪魁祸首啊!你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便放任公子无忌这个凶徒逍遥!老将军……老将军在黄泉之下,如何能瞑目啊?!卑将也只是一时心急,这才……这才做了错事……”

“你说谎!”成蟜脆生生的道:“叔叔,他说谎!他就是想要骗你的虎符!”

晋良也猜到了,毕竟方才副将凶神恶煞,怎么会突然改变了态度,一下子又哭又诉苦的?

“你胡说!”副将道:“你一个秦人的小崽子,你知晓甚么!?老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只是一心为老将军报仇罢了!”

“你就是胡说!”成蟜了然的道:“你根本不想报仇,只是想要公子无忌与大将军内斗,哥哥教过我,这叫坐收渔翁之利!”

“你?!”副将被一语点破,脸色铁青的厉害。

晋良冷声道:“以为我晋良是痴儿,还会信你的屁话么?”

副将的眼泪收放自如,方才还痛哭流涕,一下子便干涸见底,抹了抹自己脸上假惺惺的泪水,阴鸷的道:“小崽子,叫你坏我好事!!”

他说着,一把抓住成蟜。

“你做甚么!?放手!”晋良想要去阻拦他,却被副将一脚踹开,后背撞在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成蟜被拽住衣领拎起来,呼吸不畅,同样眼前发黑,使劲踢腾着小短腿儿。

“你是秦狗,也没有虎符,我便先杀了你!”副将怒吼。

“咳——咳咳……”成蟜努力扒住副将的手,断断续续的道:“你若敢对我不利,便、便等……咳咳咳等死罢!”

副将冷笑:“一个奶娃子,也敢说大话!”

成蟜憋红了一张小脸,急中生智道:“我乃秦王幼、幼公子……深受华阳太后宠爱,咳咳咳……你若杀了我,不光是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秦国还、咳咳还有楚国,也不会放过你!”

晋良应和道:“你如此做法,无非是想要接替我成为大将军,你若是真的触怒了秦国与楚国,到时候秦楚联军,王上也会惧怕,如何会叫你做甚么大将军,恐怕推你出去顶罪还来不及!”

副将眯起眼睛思量,似乎觉得成蟜与晋良说得有道理,他手劲儿一松,嘭的巨响,直接将成蟜扔在地上。

“嘶……”成蟜疼痛不已,爬起来往后搓了搓。

副将冷声道:“看来你们现在骨头还很硬,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们饿到骨头软了,我再来问话!”

说罢,打起帐帘子,对外面的守卫道:“进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守卫有些迟疑,应了一声,还是走进来。

晋良看到进来之人,惊讶的道:“是你?”

“大、大将军……”守卫支支吾吾。

成蟜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问道:“叔叔,你们认识吖?”

“何止是认识!”晋良冷笑道:“我晋良落得如此下场,都是被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出卖,现在想一想,当真是可笑!”

“大将军!”守卫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卑将对大将军不起!对大将军不起!可……可卑将也有难处……”

晋良并不听他的难处,冷声道:“如今我乃阶下之囚,你却成了反贼身边儿的红人,好嘛,我可不敢受你一跪,真是折煞于我了!”

“大将军!大将军!”守卫一直磕头道歉,却不开口解释,成蟜愈发的觉得奇怪。

成蟜眯着眼睛思量,若是想要从此处逃离出去,指望身受重伤绑得似肉粽子一般的晋良,是决计不可能的,若是这个守卫肯与自己合作,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守卫不停磕头,额头红肿一片,已然淤血,晋良却不看一眼,一时间闹得很僵。

守卫:【是我对不住大将军在先,要杀要剐本不该皱一下眉头,只是……只是我还想再见病重的幼子一面,等见过幼子,我便以死谢罪!】

守卫站起身来,走到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轻轻撩起袖子,手腕上系着一条很不起眼的绳子,仔细一看原来是编织之物。

守卫:【若不是为了财币,与幼子治病,我也不必如此糊涂,出卖了大将军!都是我错的,事到如今,已然……已然没有了退路!】

成蟜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蹭过去一些,眼巴巴看着那守卫,奶声奶气的道:“叔叔!”

晋良正在心烦,被副将踹了这么多脚,背后伤口生疼,又遭到过命的兄弟背叛,岂能不心烦,随口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叔叔!”

“没有叫你吖!”成蟜歪了歪小脑袋:“蟜蟜在叫这个叔叔!”

晋良回头一看,好家伙,成蟜竟然跑到了守卫旁边,还和守卫坐在一起,看似很亲密。

晋良:【公子成蟜年岁这般小,还不知好赖,竟去亲近那个叛徒?】

“过来!”晋良没好气的道:“你去那面做甚么?快回来,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不要!”成蟜装嫩道:“叔叔你凶,但这个叔叔就不一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嗯——好像蟜蟜的君父哦!”

“我凶?!”晋良气不打一处来。

晋良:【我方才替那小崽子挨了多少脚毒打,他却说我凶?笨死算了!】

成蟜:“……”你才笨死。

成蟜不理会晋良,转过头来对守卫笑得更甜,守卫一愣,吃惊的道:“你说……我像你的父亲?”

“是吖!”成蟜状似聊天,天真的指着守卫手腕上的绳子,道:“叔叔这是甚么吖!哇——好好看吖!”

守卫低头爱惜的摸了摸那绳子,道:“这是叔叔的儿子,编给叔叔戴的。”

“介样吖——”成蟜拉着奶里奶气的长音:“叔叔一定很宝贝很宝贝儿子罢!不然为甚么会一直戴着这漂亮的绳子呐!”

“是啊。”守卫感叹着,眼圈却有些发红。

成蟜成功将话题引到了守卫的软肋上,嘟起嘴巴,换上一副很无助很可怜的模样,抱着自己的小膝盖,蜷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的道:“叔叔,蟜蟜也有很想很想的人呦!蟜蟜想念君父,想念大母,还……想念哥哥!”

“叔叔!”成蟜扬起小脑袋,努力眨巴出眼泪:“蟜蟜……呜呜……蟜蟜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君父与哥哥了,呜呜、呜呜呜……”

守卫猝不及防,赶紧哄着成蟜:“秦公子,别哭了,别哭了。”

“呜哇——”成蟜故意放声大哭,其实眼泪没多少,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呜呜呜……叔叔……蟜蟜想哥哥,呜呜……”

守卫:【秦幼公子小小年纪,与我那可怜的儿子似是同年,便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怎么能不叫人心疼呢?】

“可怜的孩子,别哭了……”守卫哄着成蟜,结果被成蟜的假哭给感染了,自己也哭咽了出来。

晋良:“……”

晋良的火气本就大,听到他们抱头痛哭,忍不住呵斥道:“哭哭哭!哭甚么?!小崽子哭便罢了,你还有脸哭?怎么,被捅了一刀的人,敢情是你不成?被过命的兄弟背叛之人,敢情是你不成?堂堂大将军,如今成为阶下之囚,敢情是你不成?!”

咕咚!!

守卫再一次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大将军!卑将对您不起,卑将当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一时糊涂蒙了心肠!”

因着成蟜的缘故,守卫再也无法保守秘密,干脆把自己的苦楚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他的儿子生病,急需用钱,但是守卫在军中混得不好,根本没有甚么功绩,能拿到的粮饷少之又少,变卖了家中所有的东西也没能给儿子治病,这个时候又要奉命出征。

结果……副将便出现了,要守卫配合自己叛变,事成之后便给他儿子治病。

守卫大哭道:“大将军,我不是人!我一时糊涂!您待卑将恩重如山,卑将却如此恩将仇报!”

晋良听了,微微有些动容,蹙眉道:“你可知错?”

“卑将知错卑将知错!”

晋良却道:“你不知晓。”

“卑将……”

不等守卫说完,晋良打断他的言辞:“我以为咱们是过命的兄弟,你若是有甚么难处,为何不能与我说明,反而做出这样的糊涂之事!”

“卑将……”守卫哽咽道:“卑将武艺不好,兵法不成,与将军天差地别,如今家中变故,更不敢说出口,唯恐……唯恐将军看卑将不起。”

成蟜走过来给守卫擦眼泪,道:“叔叔!这个叔叔虽然凶凶的,看起来坏坏的,但合该是个好人,不会看不起人哒!”

晋良气急:“甚么叫合该是好人?”

晋良没好气的又道:“你如是迷途知返,我尚可原谅你,至于你家幼子的病症,我也会令人尽力医治。”

“大将军?!”守卫震惊。

成蟜挑唇一笑,要的便是这种效果,连忙道:“哇!太好了,凶凶的叔叔和坏人叔叔和好啦!以后不可以闹别扭哦!”

守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将军还愿意相信卑将?卑将无以为报,谢大将军!谢大将军!”

晋良沉声道:“别谢的太早,外面甚么情况,你如实说来。”

守卫被成蟜成功策反,完全变成了自己人,一五一十的将外面的情况悉数告知。

副将带着一小拨人造反,这个事情魏营大部分人是不知情的,只知晓晋良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因此军营中的一切事务都由副将来处置。

晋良冷笑:“果然如我所料,他没有虎符,根本无法驱使我的部将。”

成蟜追问:“好人叔叔,那我哥哥呐?”

守卫道:“请秦幼公子安心,秦长公子虽然遭到伏击,但是并没有太大损失。”

反而是副将差点被嬴政砍断了一条胳膊,也是因着副将挟持了昏迷的成蟜,这才顺利逃走,否则此时此刻已然身首异处了!

成蟜松了口气,嬴政没有受伤,秦军没有损失,如此甚好,只有秦军保留实力,才能将自己营救出去。

成蟜垂着眼目暗自思量,副将扣押了自己,必定会拿自己来要挟秦军,如今有了内应,合该有个外援,才能打赢这场翻身仗。

“喂,”晋良道:“小崽子,你的眼珠子转的倒是快,在想甚么?”

成蟜都不搭理晋良,反而对守卫道:“好人叔叔!蟜蟜有个事情,能不能请好人叔叔帮忙?”

晋良:“……”被无视了。

守卫立刻道:“秦幼公子但说无妨。”

成蟜长相可爱,冰雕玉琢的,又与守卫的幼子年龄相似,守卫对他本就有滤镜,更何况成蟜还会伪装,那股子乖巧的劲头令人受用的厉害,守卫岂能不答应?

成蟜道:“那些坏人叔叔把蟜蟜关在这里,无非是想要用蟜蟜威胁哥哥!蟜蟜想请好人叔叔帮忙,送信出去。”

“送信?”晋良摇头道:“不是我泼冷水,你想要送信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守卫道:“幼公子,不是卑将不帮忙,只是那副将为人阴险狡诈,不轻信于人,我能在这里看守,还是因着……”因着他捅了晋良一刀。

成蟜摇手道:“好人叔叔,蟜蟜不会让你为难哒!蟜蟜要送的信,不是真的移书,而是这块玉佩!”

他说着,托起自己革带上的大傩伥子玉佩。

按照成蟜所知,嬴政五感敏锐,虽不能顺畅的利用大傩伥子玉佩读取心声,但也可以断断续续听到。

倘或这枚玉佩能送到嬴政手中,那么在谈判交换人质之时,成蟜便可以直接用心声告知嬴政自己的计划与筹谋。

成蟜摸着玉佩道:“魏军副将想要用蟜蟜作为人质,肯定要取一件信物,届时还请好人叔叔帮忙,让副将把这枚玉佩拿走作为信物,只要蟜蟜的哥哥一看,便知其中之意!”

晋良奇怪:“到底是甚么其中之意?”

成蟜翻了个大白眼给他:“与你说不明白。”

晋良:【我堂堂魏国大将军,被一个奶娃娃嫌弃了?】

守卫点头道:“好!即使如此,卑将愿意为幼公子一试!”

“谢谢好人叔叔!”成蟜甜甜的卖萌。

果然如同成蟜所料,第二日副将便坐不住了,打算用成蟜作为人质,威胁秦军索要好处。

副将走入牢营,守卫立刻走过去,装作恭敬的道:“将军,您来了。”

副将傲慢的道:“如何?这二人可还老实?”

守卫连声道:“老实老实!”

副将瞥斜着成蟜道:“小崽子,今日本将便会叫人送信去秦营,你在秦人心里到底有多重,很快便见分晓。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好哥哥若是不拿点诚意来交换,我便将你断胳膊断腿,五马分尸!”

成蟜装作害怕的样子,蜷缩成一团,捂着自己的小脑袋呜呜的假哭:“呜呜呜——哥哥,蟜蟜害怕……哥哥救蟜蟜……呜呜……”

“哈哈哈!!”副将似乎被成蟜的哭声取悦了,一阵大笑,摆手道:“来啊,剁下这小娃的一根手指作为信物,给秦人送去!”

“剁手指?”守卫大吃一惊,连忙道:“将军,卑将以为……以为……这玉佩不错,一看便不是凡品,合该是这小崽子的随身之物,不如将玉佩作为信物送去。若是秦人不买账,这再剁下一根手指也不迟啊!”

“玉佩?”副将低头去寻,果然看到成蟜佩戴的大傩伥子玉佩。

啪!

副将粗暴的将玉佩直接拽下来。

“唔——!”

玉佩脱离成蟜的一瞬间,过度敏锐的五感没有了制约,排山倒海的痛苦瞬间将成蟜淹没。

上辈子熟悉的苦楚一浪高过一浪,并没有大好的发热,一下子严重起来,成蟜的面颊烧的通红,细小的伤口开始流血,肮脏的牢营令他过敏。

副将的五感无异于常人,便算是握着大傩伥子玉佩也没有任何异样之感,甚至都没有发现成蟜的痛苦,转身离开了牢营。

“喂!”晋良见副将离开,转头看向成蟜,这一看大吃一惊:“小子,你怎么了?”

成蟜吐息微弱,瘫软在地上,不安的蜷缩着自己,眼神根本没有任何焦距,喃喃的颤抖道:“好疼……好疼啊……”

晋良慌了神,道:“你快去看看他!”

守卫赶紧查看:“大将军,秦幼公子他发热严重。”

“怎么突然便如此严重?”晋良有所怀疑,但决计想不到是大傩伥子玉佩的缘故。

晋良道:“你快去弄些水来,他年岁这般小,怕是受不得如此折磨。”

“好!好!”守卫慌张的道:“卑将这就去。”

“等等!”晋良嘱咐道:“小心一些,不要露出马脚。”

“是!”

成蟜瘫在地上,不停的颤栗,仿佛是一条渴水的小鱼,哪里还有唤叔叔那般灵动,好像随时都会因着干涸而死,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喊痒,无意识的伸手去抓自己的脖颈面颊,瞬间将嫩生生的面颊抓出血道子。

“不要挠!”晋良制止着,他被绑着,也无法动弹,用尽全力靠过去,费劲的压住成蟜的双手,不让他自残。

“小子,醒醒!清醒一点!”

成蟜迷迷糊糊被晋良叫醒,苦笑了一声:“好疼……不要叫,让我……让我睡一下,就一下……”

说罢,直接昏厥了过去。

“喂!成蟜!公子成蟜!”晋良束手无措,只能干瞪眼睛:“你可不能死啊……”

————

秦军营地。

嬴政黑着脸,负手在幕府之中踱步。

“长公子!”蒙武从外面入内,蒙骜立刻道:“魏军情况如何?”

蒙武摇头道:“魏军营地安静如常。”

蒙骜道心急如焚的道:“魏军副将反叛,又抓了幼公子,怎会如此安静,已然一连两日,怎不见魏军前来送信,真真儿是一反常态!”

嬴政的脸色虽不好看,但最为镇定冷静,沙哑的沉声道:“魏军副将反叛,看来还未有真正拿捏住晋良,否则不会这般久不送移书过来叫价。”

蒙武安慰道:“既然魏军还有内患,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说不定……他们还顾不上幼公子,并不会对幼公子不利的。”

蒙骜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能等了。”

“报——!!”

传令官大喊着一路狂奔入幕府营帐,道:“长公子!大将军,是……是魏军的信使!”信使来了!

嘭!蒙骜一拍案几站起身来:“还等甚么,快令他进来。”

“且慢。”嬴政却制止了蒙骜,眯眼道:“魏军的叛贼笃定咱们会因着幼公子被擒之事手忙脚乱,愈是如此,便愈不能令他们得逞,否则魏军一旦知晓蟜儿的分量,便会变本加厉的满天要价。”

“是了!”蒙武道:“长公子说得对。”

嬴政幽幽的道:“不忙,把魏军信使领带到营帐歇息,让他……等一等。”

魏军信使被领到营帐歇息,这一歇息便是一个多时辰,他还急着回去复命,眼看着天色都黑了,实在坐不住,哐啷一声打起帐帘子准备出去看看情况。

“信使何故如此匆忙?”

魏军信使踏出营帐,正巧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贵胄男子,负手而来,闲庭信步,十足雅致,正是秦国长公子政!

嬴政并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道:“信使可是觉得招待不周,不然为何如此匆忙?”

魏军信使诧异不已,道:“你们秦人丢了自己的公子,难道不着急么?”

嬴政一笑,气定神闲的道:“着急,自然是着急。可魏国使者何故比予还着急呢?”

魏军信使真的越发看不懂嬴政,将移书拿出来,道:“这是我们大将军的移书!你们秦人的幼公子眼下在我魏人手中,谈判的时日地点已然详列,还请秦长公子不要爽约!”

嬴政接过移书,展开看了一眼,幽幽的道:“大将军?敢问是你们魏国的大将军晋良,还是他的副将?”

魏军信使一愣,梗着脖子道:“自然是我们大将军!”

“哦?是么。”嬴政道:“那为何移书上并未盖有晋良大将军的印信?”

魏军信使被噎住,不知说甚么是好,这时候才想起信物的事情,从怀中掏出一只盒子,道:“这乃是你们秦人幼公子的信物,自己看看罢!”

蒙武接盒子,检查之后这才咔嚓一声打开。

一枚洁白的玉佩安静的躺在简陋破旧的盒子之中,上雕螭虎食子的画面,伥子面容安详,非但没有被撕咬的痛苦,甚至面露微笑。

——是大傩伥子玉佩!

蒙武一眼便认出,道:“这是幼公子的玉佩!”

嬴政的脸色在看到那枚玉佩的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是了,这是成蟜随身佩带的玉佩,便是连沐浴更衣、安寝燕歇也不会摘掉的玉佩,旁人只知晓这玉佩是华阳太后从雍城蕲年宫请出来,赏赐给公子成蟜的宝贝,却不知其中真正的功用。

之所以成蟜一刻不离的带着这枚玉佩,正是因为这枚玉佩是成蟜的救命稻草!

嬴政曾经几次亲眼见证,玉佩离开成蟜之后,成蟜有多么苦不堪言。

而如今这枚“救命稻草”,离开了主人,静静的躺在嬴政面前。

魏军信使眼看嬴政的脸色变化,还以为嬴政终于怕了,嚣张的冷笑道:“秦长公子请放心,只要你们秦人老老实实的按照大将军的意思办事儿,你们的幼公子便可少吃点苦头,否则的话……嗬!!!”

不等魏军信使威胁的话说完,嬴政出手如电,一把掐住对方的脖颈,使劲一提。

别看嬴政年纪轻轻,但他身量高大,武艺也不绕多让,那魏军信使竟是像一个小鸡仔一般被拽了起来,差点子脱离地面,呼吸不畅,面色变得铁青紫红。

“嗬——嗬……”

“否则?”嬴政幽幽的道:“否则甚么?予这辈子最厌恶的便是威胁,你也配来威胁予么?”

魏军信使毫无还手之力,眼睛翻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看着便要被活生生掐死。

“长公子……”蒙武刚要阻拦,李斯走上前来摇头道:“射师请放心,长公子自有分寸。”

蒙武一听也是,长公子政素来冷静沉稳,必然不会失了分寸,便没有再说,退后两步站在后方护卫。

嘭——

就在魏军信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嬴政的手劲儿一松,直接将他甩在地上。

“嗬!!呼——呼——呼……”

魏军信使扶着自己的脖颈,疯狂的吐息着,吓得他连连在地上向后爬,不敢与嬴政对视。

嬴政悠闲的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趴在地上苟且喘气的魏军信使,嗓音很轻、很淡、很浅。

“你听好了,若有人胆敢伤害蟜儿一丝一毫,我公子政对天发誓,定叫你们永坠黄泉,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