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哥哥鬼畜

良苦用心?

成蟜微微蹙眉,果然听到了嬴政的心声。

嬴政:【蟜儿,配合哥哥。】

嬴政话里有话,表面上是说给晋良听的,实则是对成蟜打暗语。成蟜登时有些头疼,若自己个儿当真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如何能听得懂这般深奥的暗语,还不死定了?

眼下也顾不得这般多,活命最要紧。

于是成蟜眼眸一转……

“哇呜呜呜呜——!!”

“哥哥哥哥——呜呜呜呜蟜蟜疼疼!要哥哥!要哥哥!”

“呜呜呜——坏蛋坏蛋,放开蟜蟜!呜呜呜蟜蟜痛痛!”

晋良挟持着成蟜,眼看着他大吵大闹,呵斥道:“不准哭!住口!”

成蟜仗着自己这副皮囊年纪小,浑似听不懂似的,依然大哭大闹:“呜呜呜呜——坏蛋!蟜蟜痛!呜呜呜呜呜——哥哥——”

晋良只是一个武将,从未带过这般小的奶娃娃,成蟜不只是哭闹,还在他怀里挣蹦,一不小心便会被长戟割穿脖颈,晋良还要把持自己的力度,难免有些分心。

嬴政:【便是现在,向右偏头!】

成蟜不知嬴政要如何做,但还是立刻向右努力偏头。

便在这一瞬之间……

铮——!!

金鸣之声破空而来,一支冷箭从嬴政背后的树林深处射出,分明没有看到射箭之人,那冷箭却百步穿杨,若是成蟜不偏头,必然穿透成蟜的脖颈。

冷箭堪堪蹭着成蟜纤细白嫩的脖颈划过,耳边是晋良吃惊的痛呼。

“嗬!!”

冷箭毫无悬念的刺入晋良的肩窝,与此同时,晋良桎梏着成蟜的手劲儿瞬间放松,成蟜早有准备,立刻一个挣蹦,仿佛一条滑不留手的小鲤鱼,直接从晋良怀里飞扑出去,扑向嬴政。

“哥哥!”

嬴政同样早有准备,跨前一步,一把捞住成蟜,将成蟜稳稳的抱在怀中。

嬴政接住成蟜,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也不知在对谁说话,冷冷的道:“全部拿下,予要活的。”

踏踏踏踏——

身后的树林惊起脚步之声,竟有大批量的黑甲武士从黑暗中冲出,是秦国的伏兵!

“伏兵?!”

“秦人有埋伏!”

“大将军!快、快走!”

晋良只带来了五十兵马追击嬴政,哪成想这一切都是圈套,树林里竟埋伏了这般多的秦军,晋良的优势一下子变成了劣势,加之他肩膀中箭,形势一边倒,再无反转余地。

魏国士兵想要掩护晋良逃跑,拼死抵挡,很可惜,埋伏的秦军有射师蒙武带兵,雷厉风行,瞬间将五十魏兵全部押解起来。

嘭——

晋良被五花大绑,因着疼痛冷汗直流,双膝不稳直接跪倒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恶狠狠的道:“嬴政!!你敢阴谋于我!?”

“有何不敢?”嬴政微微一笑:“技不如人,难道……晋良将军要怪予太过聪敏?”

成蟜:“……”呵呵,我哥哥不只毒舌,还很幽默呢!

晋良瞪着眼目,睚眦尽裂,眸子充血:“你早就安排好了一些,知晓我会追来,对么?”

嬴政也不藏着掖着,坦荡荡的道:“自然。”

成蟜恍然,是了,便宜哥哥临行之前,好像对蒙武说过一些悄悄话,当时成蟜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仔细去听,现在想来,嬴政那时候一定是在吩咐蒙武安排伏兵的事情。

果然,一切都在嬴政的预料之内,阴险,实在是阴险!

嬴政幽幽的道:“予早些便知晓,你乃是此次五国会盟的魏国特使,魏王安排与公子无忌有着血海深仇的晋良将军作为特使,无非是想要安排一则眼线,好时时刻刻的监视公子无忌。五国会盟,公子无忌必然会因着仁厚大义,放予一条生路,而你,晋良将军……你则会因着凡事都想与公子无忌唱反调,而被激怒,非要抓住予不可,这不是……我大秦百步穿杨的射师,早已恭候多时了么?”

提起射师,大将军蒙骜之子蒙武,可是秦国一把手,若是他不敢称第一,再没人敢自不量力。

方才嬴政与晋良交手,便知晋良是个厉害的人物,因此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将成蟜卖了出去。

晋良果然抓住这个破绽,还以为抓到了人质,讨到了甚么泼天的便宜,岂知道,嬴政是觉得晋良武艺高强,与其让晋良行动,不如让晋良自己站定下来,变成一个固定的木桩,如此才方便隐藏在暗处的蒙武放箭。

晋良恶狠狠的道:“嬴政!你趁早杀了我!否则……”

“否则如何?”嬴政抢先一步道:“阶下之囚,你还能如何?”

的确,晋良这时候甚么也做不得,逞一些匹夫之勇。

嬴政幽幽的嗤笑道:“晋鄙之死十余年,你背负仇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可真正报仇?连仇都报不得之人,你能耐予何?”

“嬴政!!!”

嬴政成功触到了晋良的逆鳞,晋良嘶声力竭的大吼:“嬴政!!你杀了我!否则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嬴政摆摆手,示意士兵将晋良押解起来:“放心,予不杀你,你的作用……还很大。”

蒙武亲自押解晋良,还有魏国的五十兵马,前方不远处的隐蔽之处,便是蒙武设立的临时营帐,今日正好可以在此处落脚歇息,明日一早再行赶路,与秦军大部队汇合。

成蟜入了自己下榻的营帐,“呼——”吐出一口气,原来当工具人也这般麻烦。

“嘶……”他稍微一动作,脖颈生疼的厉害,抬手一抹,还有些微微流血,是方才被晋良挟持之时划伤的。

“公子,”李斯在一旁侍奉着,道:“幼公子的脖颈受伤了,斯帮你包扎一下罢。”

成蟜点点头,李斯找出伤药和伤布,跪坐在成蟜身后,刚要为他包扎。

哗啦——

营帐帘子微微晃动。

一个身材高挑,肩膀宽阔,腰身挺拔的年轻男子从外阔步入内,那男子在营帐烛火的照耀下,衬托着他俊美的面容,温柔的眉眼。

正是嬴政!

嬴政手里托着一个木承槃,承槃上放着瓶瓶罐罐,一看便知是伤药,温声道:“蟜儿,哥哥替你包扎。”

李斯很有眼力见儿,见到嬴政立刻起身作礼,退到一面儿去。

嬴政道:“你先退下。”

“敬诺。”李斯拱手退出去,营帐中一时间只剩下嬴政与成蟜二人。

嬴政放下木承槃,从里面拿出伤药,扒开塞子,道:“蟜儿,你受惊了,来让哥哥看看。”

成蟜撇了撇嘴巴,便宜哥哥的演技惊人,说得好似不是他早就谋划好的一般。

方才他将自己“卖”出去的时候,那动作叫一个行云流水,一个磕巴都不打呢。

“蟜儿,”嬴政动作轻柔,给成蟜清理伤口,他压根儿没有大傩伥子玉佩,却仿佛会读取人心,半真半假的道:“蟜儿可是在心中埋怨哥哥?”

“怎么会呐?”成蟜立刻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甜滋滋的道:“蟜蟜最——喜欢哥哥了,怎么可能埋怨哥哥吖!”

“当真?”

“真!真真儿的呐!”

嬴政一笑:“那便好,当时……哥哥也是出于无奈之举,蟜儿受伤,哥哥心窍里比谁都难受,恨不能替蟜蟜受苦。”

成蟜:“……”啧啧!就便宜哥哥这颜值,这身材,这温柔款款的语气,若自己是个女子,恐怕立时便要沦陷了。

成蟜昧着良心道:“蟜蟜叽道,哥哥最疼蟜蟜啦!”

“可不是么?”嬴政淡淡的道。

嬴政小心翼翼的给成蟜上药,营帐中一时没有了说话声,便是连吐息都听得一清二楚,成蟜张了张口,有一句话,他不问不快。

“蟜儿有话便直说罢。”嬴政再一次看穿了成蟜。

成蟜眨巴着大眼睛,尽量装作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哥哥!若是蟜蟜当时没有听懂哥哥的意思,或者没能配合哥哥,那该怎么办吖?”

嬴政不加考虑的便道:“蟜蟜如此聪敏,怎会配合不好?哥哥知晓,蟜蟜一定会配合好的。”

嬴政压根儿便没有回答成蟜的问题。

成蟜挑了挑眉,其实他心中早有一种答案。嬴政把自己推出去,如果配合得好,便是眼下这个结果,晋良被俘虏,皆大欢喜。

然,若是配合的不好,便是自己身首异处。正如嬴政所说,秦国只有长公子与幼公子两位公子,一旦幼公子没了,那么将来秦王的人选,必然是嬴政无疑。

成蟜不着痕迹的握住大傩伥子玉佩,想要偷偷听一听嬴政的心声,他嘴上说的虽然好听,但被问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心里头必然会有下意识最真实的回答。

岂知道……

嬴政:【蟜儿,很晚了,不要多想,歇息罢。】

成蟜:“……”

成蟜险些忘了,一般人的确会在心里下意识的做出最真实的回答,但嬴政可不是一般人,他不仅是秦始皇,还是叠满光环,满级重生的秦始皇!

嬴政同样看穿了成蟜,因此他心底里根本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的看向成蟜,无论是言辞还是心声,滴水不漏。

成蟜干脆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哥哥,蟜蟜困了,想睡觉觉!”

“那便睡罢。”嬴政扶着他躺下来,给他盖上被子。

“哥哥!”

刚要转身离开,嬴政便被成蟜的小肉手拽住。

成蟜眨巴着的眼睛,一脸“弟弟能有甚么坏心思”的表情,还附送成嬴政一个歪头杀,奶声奶气的道:“哥哥,蟜蟜刚刚经历了辣——么可怕的事情,蟜蟜怕怕,要哥哥拍拍,蟜蟜才能睡觉觉!”

成蟜心想,都被你出卖两次了,第一次差点被嫁出去,第二次差点被撕票,总得讨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利息罢?

成蟜还记得上次被嬴政哄着入睡的感觉,虽是虚假的亲情,但依旧让人留恋,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仿佛会令成蟜上瘾。

嬴政难得一愣,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宠溺,颇为无奈的道:“好,哥哥拍你,快躺好,等你歇下哥哥再回去。”

成蟜钻进小被子里,闭上眼目,嬴政一下一下温柔的拍着他,手掌宽阔,不轻不重,力度堪堪好,温柔的令成蟜沉溺其中。

“哥哥!”

“嗯,哥哥在,睡罢。”

“哥哥。”

“哥哥在。”

“哥哥……”

“嗯。”

第二日一大早,队伍开跋,押解着晋良与五十俘虏,不消几日便与大部队汇合。

蒙骜特意在行辕大门口迎接,一杆子部下十足热情。

“公子回来了!”

“公子不只是去了会盟,还将魏国的特使抓回来了!”

“公子真是能耐!”

“谁说不是呐!这样的大才,真真儿叫人佩服!”

蒙骜迎上前去,拱手道:“长公子,一路辛苦了!”

嬴政谦逊的一笑:“大将军言重,政不过是去会盟走了一遭,魏国的俘虏还是射师擒住的,都没有政甚么功劳。”

蒙武立刻道:“长公子实在谦虚了,若不是长公子算无遗策,将魏国的一举一动全部谋划在先,咱们也不能如此顺利的抓住魏国特使晋良。”

“哈哈哈!”蒙骜大笑:“长公子谋略惊人,且谦逊有礼,是乃我大秦的幸事!”

众人进入幕府大帐,蒙骜面上都是喜色:“还有一桩喜事儿,老朽要告知长公子。”

嬴政道:“让政姑且一猜,可是五国会盟拆伙了?”

“正是!”蒙骜赞叹道:“长公子料事如神!”

嬴政带着成蟜在五国会盟这么一闹,公子无忌放走秦国两位公子,其他四国的特使心里头肯定不痛快,加之魏国特使突然“丢了”,不见踪影,五国各有自己的心思,公子无忌也捞不住这般混乱的场面,最后的结果只有——散伙!

蒙骜道:“咱们的探子传来消息,四国使者已然离开会盟筑坛,各自返回,唯独魏国的使团还留在原地。”

的确,成蟜心中感叹,魏国丢了特使晋良大将军,公子无忌若是这般回去,魏王本就猜忌他,必然以为是公子无忌偷偷杀了晋良,说是丢了谁信?公子无忌自然不能离开,必然找到晋良才能返回。

嬴政:【呵呵……】

成蟜突然听到空灵的笑声,嬴政只要在心底里这么一笑,八成是哪方要遭殃,且是倒大霉!

果不其然,嬴政开口道:“如今五国会盟既散,魏国孤立无援,政倒是想到了一个兵不血刃的法子。”

“哦?”蒙骜追问道:“长公子的法子,定然是好法子,快快说一说,给老朽解解渴!”

嬴政拱手,彬彬有礼的道:“令大将军笑话了,政所说的法子,便是利用魏将晋良,来与魏国谈判。”

“谈判?”众人不解。

嬴政道:“劳烦射师,将晋良押解入内。”

“敬诺,长公子!”

蒙武二话不说,立刻转身离开,不过一会子,便押解着五花大绑的晋良入内。

晋良武艺高强,年纪又轻,十足的孔武有力,这一路上,蒙武只是令医士给他拔箭,并没有太过治疗伤口,唯恐他的伤势好了便会逃跑。

晋良面色有些发白,额头上滚着冷汗,眼神却如同狼狈子一般的凶狠,狠狠瞪着众人:“终于要动手了么?来啊!杀了我!”

嬴政一笑:“晋良将军会错意了,予要杀你,有千百种法子,不急于一时。”

晋良被噎了一声,只能干瞪着眼睛。

嬴政转头对蒙骜与蒙武道:“大将军,请令文书移书一封,送至魏国使团,告知公子无忌,他们的大将军晋良在我秦国手中,若是想要将晋良全须全影的接回去,便令公子无忌亲自前来谈判。”

“哈哈!!”

晋良突然发爆出剧烈的大笑,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突然变成了痴子。

“你笑甚么!?”

“大胆魏贼!死到临头还发笑?!”

晋良嘲讽的道:“我笑你们的秦国长公子太痴!”

“大胆!竟敢对长公子不敬!”

“区区阶下之囚,竟然口头狂言?!”

“你敢侮辱我们长公子,是不会要命了!”

昔日里看不起嬴政的部将们,此时恨不能一个个变成“迷弟”,任是谁说嬴政半句不好,立刻撸胳膊挽袖子跟他拼命!

嬴政则是一脸亲和,抬起手来制止,似乎根本不想与晋良计较。

晋良冷笑:“我说的难道不对?!谁人不知我与公子无忌有仇?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们的长公子,却拿我做要挟,要公子无忌前来谈判,岂不好笑?!公子无忌怕是巴不得盼着我死在你们手里,也省得他动手,还可清除异己,何乐不为!?”

“不然。”嬴政微微摇头,笃定的道:“公子无忌,会来。”

晋良蹙眉,不知为何,似乎被嬴政这股笃定震慑住了,竟生出一股没来由的相信来。

嬴政感叹的笑道:“因着……他是公子无忌啊。”

晋良一愣,冷声道:“这是甚么狗屁的说辞!?”

嬴政慢悠悠的走上前道:“予与你打个赌如何?予赌,公子无忌会来,他不只会来,还会救你。”

“哈哈哈哈——!!”晋良又是一阵大笑:“嬴政啊嬴政!看来你不了解公子无忌,他便是一个表面仁厚,内地里阴险狡诈,杀人不眨眼的佞人!”

“予只问你赌不赌?”嬴政淡淡的道。

“好!”晋良道:“我赌!反正落在你们手里头,我也没想着活着回去!如今只剩下贱命一条,我还怕甚么?!我赌!”

嬴政微微一笑:“劳烦射师送信出去,请魏公子前来和谈。”

“敬诺!”

嬴政这些日子带着众人在幕府商议大事,成蟜很自觉,只当自己是工具人,但凡是大事都不参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营帐中安安心心的养伤。

成蟜的颈侧伤口并不重,看得出来,其实晋良并不想要一个奶娃娃的命,还是手下留情的,没几日伤口便结痂大好了。

成蟜懒在被窝里,好似一只蚕宝宝一般,虽然已经醒了,却懒得起床,正在享受做一只米虫的悠闲生活,帐帘子微微晃动,从外打起,有人走了进来。

成蟜随口道:“斯斯,再让我懒一会儿,朝食不吃了,午膳再叫我。”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走到榻边坐下来,这才道:“蟜儿这般会躲懒?如今还未起身。”

成蟜噌的睁开眼目,进来之人并非李斯,而是他的便宜哥哥嬴政!

嬴政笑容温柔,但有一句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成蟜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感觉,嬴政是来找自己这个“工具人”帮忙的。

“哥哥——!”成蟜心里头虽然不情愿,但面子上必须装作粘人的模样,扑过去搂住嬴政的劲腰,撒娇的道:“蟜蟜好几日都没见到哥哥拉!哥哥一定很——忙很——忙,所以蟜蟜乖乖,没有去打扰哥哥!”

说罢,还仰起头,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嬴政摸了摸成蟜的小脑袋,笑道:“蟜儿这般乖,想没想哥哥?”

“当然!”不想!

成蟜笑得好像一个小天使:“蟜蟜可——想可——想哥哥呐!天天想!吃饭饭的时候想,喝水水的时候也想,就连拉臭臭……”

“好了,”嬴政打断了成蟜用力过猛的撒娇,微笑道:“蟜儿,哥哥今日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成蟜:“……”看罢,说甚么来甚么。

嬴政继续道:“晋良被关押有段时日了,今日哥哥要去见一见晋良,蟜儿随哥哥同去,也好看一看这晋良到底是怎么想的。”

成蟜当然不能拒绝便宜哥哥,毕竟能被“利用”也是好事,说明自己还有价值,一时半会儿死不得。

成蟜点头如捣蒜:“嗯嗯!能帮到哥哥,蟜蟜好开心哦——!”

于是嬴政领着成蟜的小肉手,一大一小往关押晋良的牢营而去。

牢营之中,晋良脖颈上架着枷锁,身上绑着绳子,他听到动静,虎目横了一眼嬴政,还是那般浑身带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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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道:“晋良将军,伤势好些了么?”

晋良:【秦狗假惺惺!】

晋良冷笑:“你们秦人,都是如此阴阳怪气的么?将我关在这里,却假惺惺的每日前来问候,到底安得甚么心思?”

成蟜;“……”不得不说,这个晋良简直表里如一。

嬴政道:“予是爱才之人,晋良将军乃国之栋梁,日前为了擒住将军,不得不出此下策,但将军若是真的落下病根,从此无法舞剑,岂非予之过错?实在可惜可惜,因此予才令医士为将军疗伤。”

“假惺惺!”晋良道:“收起你这副嘴脸,当真是与公子无忌一模一样,看了便叫人觉得恶心!”

嬴政一点子也不着恼,心平气和的道:“是了,说到公子无忌……日前的移书,有回信了。”

晋良终于侧头看向嬴政,眯起眼目道:“公子无忌说甚么?他不会来的,你的谋划落空了罢!”

嬴政将小羊皮移书拿出来,捏住边角轻轻一抖,展示在晋良面前,笑道:“晋良将军,你猜错了,公子无忌已然答允,为了你晋良,与我秦国和谈。”

“甚么!?”晋良吃惊不已,瞪大眼目快速浏览着小羊皮上的文字。

嬴政道:“公子无忌的笔记,你合该比予清楚,不是么?这可是公子无忌的亲笔移书?”

晋良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两下,他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足够说明,这的确是公子无忌的亲笔移书,做不得假!

“这个赌约……”嬴政道:“是予赢了。”

“并非!”晋良道:“公子无忌只是口头答允和谈,谁知这伪君子会不会当真来和谈?”

嬴政对于他的强词夺理只是置之一笑:“晋良将军,被仇人处心积虑营救的滋味儿,不好受罢?”

晋良眯起眼目,阴测测的盯着他。

嬴政并不惧怕他的目光,扶手踱步,慢悠悠的道:“公子无忌害你的恩师惨死,魏王非但不能主持公道,这十几年来还只是和稀泥,公子无忌在赵地活得滋润,威望与日俱增,而这一切,你的恩师得到了甚么?甚么也没有,只有被这个世道忘却。”

“住口!!你住口——!!”晋良发疯一样,枷锁发出哐哐哐的剧烈颤抖,若不是被绳子绑着,他或许已然冲过来撕咬嬴政了。

成蟜并不害怕,但为了表现的更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一个跐溜跑到嬴政身后,死死抱着他的大腿,露出一副怯生生被吓坏的表情。

嬴政抽空拍了拍成蟜的小脑袋,低声道:“蟜儿别怕。”

随即又转过头来对晋良道:“自从晋鄙过世之后,你恨所有人。恨攻打赵国的秦国,倘或没有秦国发兵,晋鄙也不必奉命营救赵国;你恨背信毁诺的魏王,倘或没有魏王毁诺,晋鄙必然救得赵地,根本轮不到公子无忌;你恨窃符救赵的公子无忌,倘或没有公子无忌救赵,晋鄙也不必被斩杀。”

“你!!!”晋良眼目充血,一字一顿的道:“嬴政!你到底要说甚么?!”

嬴政幽幽的道:“你恨所有人,然你恨得并非是秦军,并非是魏王,甚至……并非是公子无忌。你恨得——是这个世道。”

晋良的嘴唇微微颤抖,一时间,他心头突然空白一片,甚么也没有,慢慢绽放出丝丝的恍然,他似乎被嬴政的这一句话提点明白了。

嬴政笃定的道:“而予,可改变这个世道,翻天、覆地。”

说罢,嬴政再不停留,领着成蟜的手转身离开牢营。

晋良并未开口,干裂的嘴唇依旧微微颤抖着,眼睁睁看着嬴政离开,只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嬴政领着成蟜走出来,道:“如何?”

成蟜知晓嬴政问的是甚么,自然是晋良的心声。

晋良其实是一个直去直来之人,甚至有些直肠子,他所表达的,便是他所想的,没甚么隐瞒,直到……直到嬴政最后那句话,晋良的心窍突然掀起惊涛骇浪,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复杂。

别说是晋良了,便是成蟜,听了方才嬴政的那番话,都要感叹一句,不愧是始皇帝。

嬴政微笑,笑容里颇有些游刃有余:“看来晋良是心动了。”

成蟜挠了挠自己的小头发:“哥哥今日为何要与大哥哥说这些奇怪的言辞?”

嬴政道:“自然是为了收揽晋良。”

“收揽?”成蟜忍不住惊诧的睁大眼睛。

哥哥,你确定这是收揽么?方才晋良差点子被哥哥你惹毛了!

嬴政似乎看懂了他的质疑,若有所思的道:“晋良乃是难得一见的人才,重情重义。又似一匹死了主人的野马,除了过世的晋鄙,再无人可以驾驭。”

“蟜儿,”嬴政微微弯腰,将成蟜被清风吹乱的发丝温柔的捋顺,笑眯眯的道:“你可知晓,如何驯服一匹野性难驯的烈马?”

根本不需要成蟜回答,嬴政已然自问自答:“除了给他食,给他饮,还要狠狠的打,让他知晓,这天底下,他可以与任何人尥蹶子,与任何人展露傲骨,但唯独在他的主人面前,不可以,把头低下,乖乖的作一匹良驹。”

成蟜:“……”

成蟜抹了抹胳膊,后脊梁发寒,莫名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总觉得便宜哥哥有点子鬼畜……

公子无忌同意谈判,双方商定好地点,事不宜迟,很快安排上日程。

今日便是谈判的日子。

嬴政令蒙武亲自押解晋良,晋良的伤势好得已然差不离,更是要小心谨慎的押解,五花大绑,脖颈上架着厚厚的枷锁,身边跟着足足十个黑甲武士看押。

嬴政带领着秦国使团来到会盟之地,便看到营地早已有人,公子无忌一身白袍,立于马上,咧咧的狂风撕扯着他的衣角,让公子无忌整个人看起来清冷至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嬴政侧头道:“晋良将军,魏公子果然来了。”

晋良眯着眼睛,到目前为止,即使亲眼看到,他仍然不能相信,公子无忌竟然为了自己前来谈判。

“秦长公子!”公子无忌遥遥的拱手。

“魏公子。”嬴政还礼拱手。

公子无忌瞥斜了一眼晋良,似乎在查看晋良的情况,看到晋良没有甚么大碍,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道:“秦长公子,好计谋!不只是三言两语扰乱了五国会盟,还擒住了我魏国的大将,无忌不得不佩服。”

嬴政笑道:“魏公子谬赞了,五国会盟是你们自己散的,晋良将军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予可甚么都没做。”

不得不说,嬴政十足毒舌,他这话一出,非但晋良的脸色不好看,便是连一向云淡风轻的公子无忌,脸色也不好看。

公子无忌道:“请秦长公子入幕府和谈。”

“请!”

双方进入幕府,分别对坐下来,今日成蟜又要做工具人,查看魏国使团每一个人的心声,以免这些魏国人包藏祸心,暗中使诈,因此他必须坐在嬴政身边,若是有个意外,也好立刻告知嬴政。

于是成蟜状似粘人的一屁股坐下来,紧紧挨着嬴政坐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干脆靠在嬴政怀里,把他当做了真皮沙发。

嬴政一脸的宠溺,在外人眼中,他绝对是举世无双绝无仅有的好哥哥,一点子没见不耐烦,反而搂住成蟜,让他坐得舒服一些。

相对比嬴政这面的兄友弟恭,清闲悠然,公子无忌则一点子也不清闲,下意识抿了抿嘴唇,道:“秦长公子,贵国俘虏我魏国将军,想必这其中……是不是有些甚么误会?”

“误会?”嬴政爱惜的抚摸着成蟜颈侧的伤疤:“魏国大将军无缘无故挟持我秦国幼公子,便算蟜儿不是幼公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孩童,晋良将军如此针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便光彩了么?魏公子,这是一句误会,便能揭过去的事儿么?”

成蟜咂咂嘴,倘或自己是不知情的人,恐怕都要被嬴政的言辞感动了,多好的哥哥,但实际上,嬴政只是想要敲魏国一把。

公子无忌拱手道:“秦长公子,此事……的确是我魏国理亏,还请秦长公子高抬贵手,释放晋良将军,若贵国有甚么条约,尽可商议。”

晋良虽被五花大绑,但也在席间,听到公子无忌的话,冷笑道:“你不必惺惺作态!我知晓,你是最巴不得我死的人!我若是死了,再不会有人找你的茬子,再不会有人提及,堂堂魏国公子,为了一己威名,斩杀忠臣良将的丑事!!”

嬴政一笑:“诶,晋良将军你错了,这世上最想让你活着的人,怕是魏公子无疑了。”

公子无忌复又抿了抿嘴唇,微微低下头去。

嬴政继续道:“你们的魏王一直对魏公子忌惮不已,如今五国会盟,晋良将军你好端端的出去,如是身首异处的返回,公子无忌合该如何对魏王交待?因而予说过,最想让晋良将军你好端端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魏公子无疑了。”

晋良恍然,不屑的一笑:“原是如此!”

公子无忌没有反驳甚么,而是道:“秦长公子,还是来谈谈条约罢,如何才能释放晋良将军。”

嬴政修长有力的食指哒哒敲击着案几,十足悠闲的道:“其实很简单。”

“简单?”公子无忌眯眼。

嬴政笑道:“五国会盟,全天底下都知晓魏公子放走了予与幼弟,这份恩情予心领了,予并非狼心狗肺之人,自然要偿还这份恩情……”

嬴政顿了顿,又道:“只消魏公子一句话,你若是让予释放晋良将军,予便立刻释放,绝无二意,如何?”

魏国使团的其他大夫们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心理活动十足丰富。

【只要一句话?】

【秦长公子这是甚么意思?难道……】

【难道公子真的与秦国有私?】

【否则为何只要公子一句话,都无需其他条件,他们便甘心释放晋良将军?晋良将军可是魏国第一猛将,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若说公子与秦国无私,我是不信的……】

成蟜在嬴政怀里蹭了蹭,拢着小肉手,趴在嬴政耳边,将魏国使团的反应一一告知。

嬴政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道:“蟜儿真乖。”

随即催促道:“如何,魏公子,你可愿开这个口。”

公子无忌死死抿着嘴唇:【满堂的使者都看在眼中,予若开这个口,还不知要被如何诟病,惹得君兄猜忌,可……可晋良该如何是好?】

嬴政见他犹豫不决,幽幽的强调道:“晋良将军乃是你们魏国第一猛将,不是么?自从晋鄙老将军过世之后,你们魏国的猛将真是愈发的少了,足以说明晋良将军的难能可贵……怎么?魏公子但凡开口,便可救回一员猛将,难道你当真不愿意开这口?眼睁睁看着晋良将军这般赴死?”

公子无忌藏在袖袍之中的双手死死攥拳,从抿嘴唇改为咬住唇角,他的唇角在溢血,公子无忌却仿佛不觉得疼痛一般:【不可,绝不能让晋良出事!】

公子无忌的眉心蹙在一起,狠狠拧着,嬴政也不催促他,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双眉突然舒展开来,似乎释然了甚么。

成蟜不着痕迹的握住大傩伥子玉佩,倾听公子无忌的心声。

果然,公子无忌的心声比方才要轻了许多,与其说是释然,不如说是心灰意冷。

【五国会盟解散,君兄已然对我不满,多一些不满,少一些不满,又有甚么区别呢?若能救得晋良,予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成蟜歪了歪头,有些许的奇怪。公子无忌斩杀晋鄙,晋良对他恨之入骨,事事针对,处处使绊,按理来说,公子无忌就算是再不计较,也不该如此挂心晋良才对,这其中……或许有甚么猫腻?

就在成蟜不解之时,公子无忌的心声给了他一个答案。

公子无忌垂下眼目,闭了闭眼:【晋鄙大将军自尽之前,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晋良,予既答允老将军照拂晋良,便决不可辜负。】

自尽?

成蟜略微吃惊的看向公子无忌,当年公子无忌窃符救赵,晋鄙并非被斩杀,而是自尽?

成蟜:“……”我仿佛发现了惊天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