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嬴政有了成蟜的“资助”,不过这些财币对于会盟来说,还是有些小小不言的,根本不足以拿出来贿赂公子无忌。
嬴政坐在政事堂中,蒙武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十足凝重,见到嬴政看向自己,深沉的摇了摇头。
今日蒙武失去找司马部门沟通的,司马那面因着嬴政是堪堪归来的质子公子的缘故,也顶顶看嬴政不起,觉得嬴政便是多此一举,便算是公子无忌被抬举成了魏国主帅,便是其他几个国家合力抗秦,可是秦国还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骜大将军呢,根本不需要浪费这笔财币。
司马那边一直搪塞,不愿意出钱出力。
蒙武叹气道:“朝廷支出的这笔财币,顶多勉强维持前去会盟的开销,根本不足以贿赂魏国公子。”
“师傅不必忧心,”嬴政面色平静,并不如何着急,甚至反而安慰起蒙武,道:“朝廷之事,本就是看人下菜碟。再者……贿赂公子无忌,攻心为上。”
蒙武还是有些忧心,但看长公子如此平静,不知为何,莫名也被感染了,渐渐安定下来。
嬴政幽幽的道:“如今便是等。”
“等?”
嬴政微微颔首:“是了,等。等到魏王敕令,册封公子无忌为大将军,等到五国兵马结盟,届时……便是我们的翻身之时。”
不消几日,便有前方消息传入咸阳,与嬴政在学宫所料几乎一模一样!
魏王因着惧怕蒙骜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提拔信陵君公子无忌挂帅,将所有的兵力,所有的财力,全都托付给公子无忌。加之公子无忌的君子雅号可不是吹的,其他几个国家听说之后,纷纷响应,悉数派出兵马,准备集结在一起会盟,共同抗击秦廷。
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咸阳,老秦人们终于坐不住了,虽他们口口声声说不怕联军,但联军真的要来,心里头还是没有底儿的。
如此一来,嬴政离间之计,终于被正视了起来。
嬴政今日在章台宫政事堂忙了整整一日,回来的时候已然天黑。
“哥哥!”
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响起。
嬴政回头一看,是成蟜。
成蟜颠颠的跑过来,拉住嬴政的手臂:“哥哥,你来看!快来看!蟜蟜给你准备了惊喜!”
嬴政:【朕累了一日,还要哄孩子?】
成蟜心里头翻了一个大白眼,面上一脸稚气,摽着嬴政的手臂:“哥哥!看嘛看嘛!来看嘛!”
嬴政无奈,只好被成蟜拽着往前跑,没走几步,便看到前面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安车。
安车也叫作辒辌车,是战国时期可以坐卧的大车,带顶棚和窗子,夏天可以打开窗子,冬天可以关闭窗子,十足方便。
成蟜指着辒辌车:“哥哥,这是蟜蟜叫人赶制的车车!哥哥要去公干,路途辣——么遥远,一定要有舒服的车车,否则会累着哥哥哒!”
嬴政:【成蟜竟是为朕准备了安车?】
成蟜挑眉,心想,感动罢,便算秦始皇铁石心肠,也会有那么一点点感动罢?
不止如此,还有呢。
成蟜拉着嬴政上了辒辌车,献宝一样拍着车子上的木箱:“这些也是给哥哥的!”
嬴政拨开箱子,里面赫然全都是财币,已然兑换成了金饼。
“蟜儿,”嬴政道:“这些金饼,你是何处得来?”
成蟜自豪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蟜蟜前些日子,不是让斯斯收拾了一些家当嘛,全都换成了金饼!还有还有,蟜蟜怕这些金饼不够用,还特意去管大母要了一些!”
怪不得如此之多,竟还有华阳太后的资助。
嬴政:【华阳太后虽对朕有所改观,然绝不可能拿出如此多的金饼,想来……成蟜费了不少功夫。】
感动罢?成蟜偷笑,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嬴政道:“蟜儿,多谢你。”
“没事哒!”成蟜摆摆小肉手:“能帮到哥哥便好!毕竟哥哥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公干,蟜蟜甚么也不会干,跟着哥哥只会拖累哥哥,所以只能帮哥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啦!”
嬴政轻轻拍了拍成蟜的小脸蛋儿:“真乖。”
诸国会盟,燕赵韩卫楚全部响应,唯独最东面的齐国有些举棋不定,还未确定是否参与合纵攻秦的会盟,时日不等人,嬴政需要立刻出发。
这日便是嬴政出发的日子,成蟜早早起身,穿戴整齐,将大傩伥子玉佩郑重的佩戴在革带之上,这才推开舍门,挺着腰杆儿道:“斯斯,出发!”
成蟜登上轺车,李斯陪伴在身侧,骑奴驾士驾车,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往咸阳大门。
此时此刻,咸阳大门,秦王异人正在亲自为嬴政与蒙武践行。
“哥哥!”
幼公子的轺车还未停稳,成蟜便从轺车上蹦下来,一路颠颠颠的跑过来,一头扎进嬴政怀中,不等众人看清楚,已然听到了成蟜的嚎啕大哭之声。
“呜呜呜呜!哥哥!”
“蟜蟜舍不得哥哥!”
“哥哥要照顾好自己!”
“呜呜呜!哥哥要想蟜蟜哦!”
“一定要想蟜蟜哦!”
成蟜哭的梨花带雨,感天动地。
秦王异人:【蟜儿与政儿手足情深,兄弟和睦,实乃我秦之幸事啊!】
嬴政:【成蟜果然粘朕,也算是好事。】
成蟜躲在嬴政怀里,使劲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红,勉强挤出眼泪,酝酿好感情,委委屈屈的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道:“哥哥——”
“乖蟜儿,”嬴政见他真的哭了,小脸蛋儿上还挂着眼泪,拿出一方帕子给他轻轻拭泪,安慰道:“哥哥外出公干,不消多久便回来了。”
成蟜乖巧点头:“嗯嗯!”
嬴政又道:“哥哥外出的这些时日,蟜儿要听君父的话,要听大母的话,要听师傅的话,乖乖去学宫读书习学,可知晓了?”
成蟜还是乖巧点头:“嗯嗯!”
嬴政替他整理了整理衣裳,道:“过两日便是夏狩,为兄听说你不愿意跟君父去上林苑狩猎,为何要使小性子?”
成蟜嘟着嘴巴,揪着自己的衣角,靠在嬴政怀中晃来晃去,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哥哥不在身边,蟜蟜觉得夏狩没有意思。”
成蟜:“……”齁嗓子,又被自己甜住了。
嬴政道:“蟜儿要乖,夏狩每年都要举行,身为公子,蟜儿要跟随君父前去上林苑,这次哥哥外出公干,没办法跟随君父,蟜儿便当替哥哥一起去狩猎,好么?”
成蟜嘴巴嘟得更厉害,还是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唔……好罢!蟜蟜听话!”
“真乖。”嬴政送给成蟜一个温柔的摸头杀。
秦王异人笑着走过来,道:“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哇呜呜呜呜——!!”
秦王异人的话仿佛触动了甚么机括,成蟜应声嚎啕大哭,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因着实在哭不出来,两只小肉手奋力揉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哭相显得可怜巴巴一些。
“呜呜呜!哥哥你要保重喔!”
“呜呜呜!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喔!”
“呜呜呜!哥哥你要天天都想蟜蟜喔!”
嬴政拔身跨上骏马,一手执着马缰,一手执着马鞭,朝咸阳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扬手发令道:“启程!”
蒙武传令道:“全军启程!”
“全军启程——”
“全军启程——”
传令官们一声声将命令扩散下去,黑压压的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的离开咸阳,慢慢消失在晨光之中。
秦王异人看了一会子,道:“蟜儿别看了,已然看不到了,随君父回去罢,准备准备,过两日还要去上林苑夏狩。”
成蟜委屈的道:“君父,蟜蟜还想再看一会儿会儿。”
“你这孩子,好罢。”秦王异人大病未好,着不得半点子凉风,便自行登上轺车,回章台宫去了。
成蟜小小的身影立在咸阳的楼堞上,仿佛化作了一座石碑,就那样形单影只,孤孤零零的望着嬴政带军出发的方向,任是谁看了,不说一句“可怜儿”。
李斯侍立在成蟜身后,这些日子,他亲眼看着成蟜将自己值钱的物什全都换成金饼,跑到华阳宫去求太后,还要不辞辛苦的赶制辒辌车,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哪一点子不透露着幼公子成蟜对长公子政的手足情深?
如今长公子外出公干,少则三月,多则半年经年都是有的,李斯有些感慨,琢磨着怎么安慰安慰小公子。
“幼公子,您也别太难过,长公子睿智机敏,此次公干必然会……”。
李斯一句话还未说完,但见小豆丁一般的成蟜抬起肉呼呼的小白手,左一把右一把抹掉自己脸颊上为数不多的泪珠。
哦吼!成蟜扬起一个笑容,便宜哥哥终于出差了,自己岂不是可以撒欢儿至少三个月,再也不怕掉马了!
“斯斯!”成蟜前一刻还是霜打的茄子,下一刻满血复活,笑出了两个甜滋滋的小酒窝:“快些回去收拾东西,君父不是要去上林苑打猎么,我们也去顽!”
李斯:“……”幼公子这是……伤心过度,强颜欢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