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哥哥是重生的

——“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

——“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

——“今皇帝并一海内,天下和平!”

“天下……”

夕阳,垂挂在华阳宫的旋曲纹瓦当之上,斜斜的倾洒而下,暖暖的日头,垂死挣扎的笼罩着华阳宫七十二阶垂带踏垛。

年轻的嬴政负手而立,拔身站立在白玉宾阶之上,微微抬头,目视着庄严恢弘的华阳宫,薄唇轻启,口中幽幽:“……和平。”

嬴政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足以梦过他的一辈子。

做质子,斗楚派,及冠亲政,并吞六国!称皇帝,开帝制,巩固政权,合一天下!哪一条不值得后世黎元称颂百年?

可惜。

只可惜……

嬴政一双如狼反顾,如虎英锐的眼目微微眯起,轻声感叹:“可惜,朕这一辈子,但求长生,始终……死不瞑目!”

嬴政想过许多,若他这辈子还有后续,自己会如何?大秦天下又会如何?只是嬴政不曾想,一睁开眼目,竟然乾坤倒转,回到了年少之时……

“天下……和平……”嬴政再次幽幽的轻念。

“长公子!”华阳宫的外殿门轰然打开,一个侍女规规矩矩从内步出,作礼道:“华阳太后请长公子入内请安。”

嬴政瞬时回了神,将眼底的一切情绪敛去,他本是重来一次之人,虽年岁还未及冠,但无论是心机还是城府,都要比一个稚嫩的少年深沉得多。

嬴政彬彬有礼的还礼道:“有劳了。”

侍女被年轻俊美的公子道谢,羞涩的道:“长公子万勿折煞了婢子,长公子,请——”

嬴政又看了一眼华阳宫高悬的牌匾,如今嬴政回到了君父即位的第三年,也正是这一年,君父英年早逝,嬴政继承秦国大统,成为了少年秦王。

嬴政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继承秦王之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便是华阳太后与……

“成蟜。”嬴政眯了眯眼目。

华阳太后宠爱幼公子成蟜,压根儿不从正眼看待嬴政,这仿佛是秦宫中最不需要保密的秘密,其中的小道道儿,还要从嬴政的父辈说起。

嬴政的父亲唤作公子异人,公子二字在这个时代,并非是男子的统称,只有国君公侯的儿子,才能被叫做公子。嬴政的祖父一共有二十多个公子,父亲不过是二十多个王位候选人之一,加之公子异人根本不受老爹喜爱,一直默默无闻,甚至被送到赵国做质子。

做质子,就意味着与秦王之位无缘。公子异人在赵国受尽屈辱,甚至没米下锅,无车出行,然,就在那个时候,公子异人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贵人——吕不韦。

吕不韦觉得公子异人奇货可居,不但资助公子异人银钱财币,甚至用大量的钱财去贿赂当时还是王后的华阳夫人,也便是如今的华阳太后。

华阳夫人在做王后的时候,美艳绝伦,艳压群芳,冠绝后宫,深受老秦王的独宠,只可惜华阳夫人千幸万幸,却始终无法生育,不得一儿半女。

吕不韦利用华阳夫人不得子嗣这一点,贿赂华阳夫人,公子异人为了讨得华阳夫人的喜爱,知晓华阳夫人乃是楚国王宗,远嫁秦国,思乡心切,便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楚”。

果不其然,华阳夫人对公子异人十足满意,收公子异人为义子,从此公子异人凭借着华阳夫人飞黄腾达,成为秦国储君,一举登上秦王之位。

可以说嬴政的君父即位,除了吕不韦的鼎力相助之外,华阳夫人才是最大的推动剂,若是没有华阳夫人的正宫夫人之位,没有华阳夫人背后楚派团体的推动,公子异人也不可能成为秦王。

嬴政的君父继位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一直十足尊重华阳夫人,尊华阳夫人这个养母为华阳太后,尊自己的生母夏姬为夏太后,夏太后纵使是亲生之母,地位权利也必须排在华阳太后之后。

如今秦王病重,时时卧病在榻,华阳太后并着他身后的楚国势力,在朝中掌握了半面天下,只手遮天,翻云覆雨,是新晋贵族吕不韦所不能比拟的!

如此看来,华阳太后与秦王异人的儿子,压根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因此无论是嬴政,还是成蟜,其实都不能算华阳太后的亲孙儿,只是名义上的嫡亲罢了。

华阳太后独宠幼公子成蟜,把成蟜当做亲孙来看待,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对在赵国做质子的嬴政不闻不问,冷漠冷心,原因很简单,因着公子成蛟的母亲姓芈,乃是华阳太后的宗家侄女,公子成蟜的身子里,有着一半的楚国血统。

华阳太后乃是正儿八欢迎加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哦经的楚派,秦王异人身子骨不佳,随时都有可能驾崩,而下一任继承人,必然会从公子成蟜与嬴政之中遴选,华阳太后自然会选身为“自己人”的公子成蟜,进一步巩固楚派势力,扩大自己的权威。

如今的嬴政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人,但他心窍之中清明的厉害,华阳太后的那些小心思,一丝一毫也逃不过他的眼目。

嬴政明白,如是想要顺利登上秦王之位,除了利用吕不韦之外,还要软化华阳太后对自己的敌视,表面装作乖巧无害,转移她的注意力,令楚派疏于防备,一击……致、命。

嬴政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垂首走入华阳宫中,看似温顺恭敬的请安。

“嗯……”华阳太后似乎对于嬴政的表现还算是满意,与其说是满意,倒像是满不在乎,听他关切公子成蟜,心情舒畅了不少,看他也顺眼了不少。

“你既然从赵地归来,往后里的一言一行,便代表着秦廷王宗的威严与气度,切莫失了分寸。”

“是,”嬴政不与华阳太后争辩甚么,只管听着,她说她的,随口应和道:“大母教训的正是,政儿堪堪从赵地归来,甚么都不懂,不似蟜儿弟弟,往后还要向蟜儿多多习学才是。”

嬴政知晓华阳太后偏爱公子成蟜,因此投其所好,想朕叱咤秦廷,兼并六国,区区哄人这点子小事儿,岂不是手到擒来?

华阳太后果然愈发的欢心:“是了,你说的无错,蟜儿平日里便乖巧懂事儿,是个好榜样,你虽是做大兄的,但也要向蟜儿习学,过些日子,你也同蟜儿去学宫一同习课罢。”

嬴政将冷笑收敛,拱手道:“多谢大母,政儿定不令大母忧心。”

罢了,嬴政又道:“大母,政儿方才入内之时,看到两名禁军拖着大府寺人离开,政儿大约听了一耳朵,那大府寺人竟谋害幼公子,实在不知天高地厚,不若大母将这件事交与政儿来处理。”

“你?”华阳太后有些不信任的盯着嬴政。

嬴政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政儿虽与蟜儿弟弟才见第一面,却觉得亲切亲厚,而那大府寺人日日伏侍跟前,然心怀歹毒,实在可憎,政儿气不过,又唯恐大母为了这等奴人伤了心神,不若将那大府寺人交给孙儿来处置盘问,孙儿定将背后主事揪出来。”

华阳太后有些许的惊讶,没想到长在赵地为质的公子,竟这般懂事贴心,甚是欣慰的道:“罢了,便交给你。”

嬴政道:“多谢大母恩赐。”

华阳太后拉住成蟜的小肉手,在掌心里拍了拍:“蟜儿,大母一直担忧你这个大兄,刚从赵地归来,甚么也不懂,如今一看,也是个知冷知热的,叫他陪着你去学宫读书习课,大母也稍微放心一些。”

嬴政笑道:“大母安心,孙儿定时时刻刻照顾着蟜儿,不叫弟亲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再者说了,蟜儿弟弟可是大母的心头肉,心肝宝,整个咸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普天下里,谁敢待蟜儿弟弟不好?”

谁不爱听拍马屁,尤其是嬴政这般巧妙精准的拍法,华阳太后掩唇笑起来:“你这孙儿,倒是会说话的,为人也明白,拎得清!”

“来,”华阳太后拉住成蟜的小肉手,将他的小肉手放在嬴政的掌心中。

别看嬴政只是十来岁的少年,但身材高大,肩宽腿长,掌心随了身高,自然小不得,成蟜如今六七岁的小肉包模样,小手恨不能只有嬴政的手心那么大。

嬴政握住成蟜的小白手,十足的爱惜珍惜,仿佛捧着珍宝一般,温柔一笑:“蟜儿,大兄回来了,从今往后,定然好好照你、护你、疼你。”

“好好好!”华阳太后从看嬴政不顺眼,转瞬满意的无以复加:“你们兄弟和睦,老身也便放心了。”

成蟜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你知道嬴政的弟弟是怎么死的么?他心窍里凉丝丝的,嬴政的弟弟是因着狗胆包天,造反兵变,最终事败,自尽而亡!

成蟜望着“好哥哥”温柔细腻的眼眸,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毕竟眼前这个温柔的大哥,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千古一帝嬴政,而自己不巧,穿成了千古一帝的弟弟。

成蟜总觉得嬴政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他两次说“照顾”之时,虽温柔,虽和善,虽俊美,去透露着一股……杀戾之气。

屏气凝神,成蟜再次利用自己敏感的五感与大傩伥子玉佩刺探嬴政的心思。

嬴政:【哄好华阳太后,再除掉公子成蟜。蟜儿你可别怪大兄心狠,左右上辈子你是兵变而死,蚤死是死,晚死亦是死,大不得这一世,朕让你死得清闲舒适一些……】

成蟜:“……”上辈子?这一世?

成蟜心想:坏了!我不只有一个叫嬴政的哥哥,我哥哥还是重生的,他想……

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