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野洲捧着被子来到寝室大门口,正巧有一批晚归的学生刚回来,笑嘻嘻地求脾气超好的张阿姨给他们开门。
张阿姨絮絮叨叨地数落着这帮学生,一边威胁下次再晚归就给他们辅导员打报告,一边让他们赶紧进来外面冷。
段野洲本打算趁阿姨在忙,抱着被子赶紧溜。然而他实在过于显眼,张阿姨在一群高个子男生中一眼就瞧见了他:“段野洲,你抱着被子去哪呢?”
吕儒律抓着被子的一角,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段野洲若无其事地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挡住阿姨的视线:“阿姨,我被子湿了,想拿出去晒。”男生的语气有些可怜:“天这么冷,阿姨我就这一床被子。如果不快点晾干,我会着凉生病的。”
“行,那你快去快回。”张阿姨不疑有他,她的注意力主要还放在晚归的学生身上:“你们过来登记一下姓名和班级。”
段野洲从容不迫地走出寝室大门。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随处可见整齐排列的绿化树。学生寝室的阳台不够大,学生们便在两棵树之间系上晾衣绳,方便晒床单被罩之类的大件。
段野洲抱着吕儒律走到一处晾晒的蝙蝠侠床单后面。确定附近没人后,他低下头说:“我放你下来了?”
吕儒律猛地扒开被子,在段野洲怀里露出一个脑袋:“放放放,快放——”
双腿终于重新着地,然后被剥洋葱似的一层层剥开卷了几层的被子,吕儒律勉强找回了做人的尊严。他后怕地背靠树干,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他的头发在被子里弄乱了,狼狈地仿佛刚被十条狗追过。
段野洲站在路灯下,看着他笑:“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开车的人看到你都会下意识地踩刹车吧。”
吕儒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实挺烫的。废话,在被子里闷了那么久,不敢动也不敢用力呼吸,他的脸能不红么。
“别人说脸红都是形容像红苹果什么的,”吕儒律抬头看向段野洲,控诉道:“你特么说我像红绿灯?”
“我这不是怕我说你像红苹果你又敏感么。”段野洲举起手机,用后置摄像头对着吕儒律,“来,律哥,笑一个。”
吕儒律对着手机镜头发蒙:“干嘛。”
段野洲按下拍照键,笑得又帅又坏:“你这样子有点傻逼,我拍个照,发倒微信群里,让澜哥他们也乐一乐。”
吕儒律骂了声“狗东西“,心道段野洲你最好是在嘲笑我,而不是偷偷存我的照片设为手机屏保以便夜深人静的时候睹照片思人。
段野洲刚保存好吕儒律的照片,洪子骞的信息就十万火急地崩了出来。
洪子骞:【危危危!速归速归!】
洪子骞:【张阿姨下班了!接她班的是暴躁哥!!!】
段野洲脸色微变:“不妙。”
“怎么了?”吕儒律凑到段野洲身边,探头看他的手机,“暴躁哥是谁?”
话音刚落,一个无比愤怒,无比暴躁的声音响彻夜空:“你们这一个月晚归了几次?不要我说你们自己说!这里是宿舍,不是宾馆!今天所有11点以后想进这个门的人,我都要向你们辅导员反映,仗着张阿姨好说话就一个个嬉皮笑脸的,不把晚归当回事!我看你们辅导员罚不罚你们写检讨——1000字的检讨!”
吕儒律:“。”
段野洲:“。”
吕儒律从高中开始住校,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脾气如此暴躁的大爷。他试图安慰段野洲:“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出来晒被子的,肯定不用写检讨。”
段野洲摇了摇头:“就暴躁哥的脾气而言,难说。”
吕儒律继续安慰:“就算要写,也只是1000字,应该还好?”
段野洲微笑:“还好的话,律哥帮我写吧。”
“我打算去酒店住一晚。”吕儒律立马改口,“要不,你跟我一起吧——我们开两间房。”吕儒律着重强调了后半句。
“可以是可以,”段野洲说,“但你带了身份证吗?”
两个男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沉默的身影被月光映照在蝙蝠侠的床单上,和拍鬼片似的浪漫。
与此同时,【4J2Z】的群里,楚城等人还在担心下落不明的吕儒律。吕儒律向男同们报了平安,顺便吐槽了自己今夜悲惨的遭遇。
楚城:【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律哥还回不回寝室?】
以不变弯为己任:【段野洲已经开始寻找干草准备在路边搭个床了】
段野洲和吕儒律一唱一和的。
一碗野菜粥:【对,刚好我被子也抱出来了】
秦书:【律哥和绿茶,你们要不要到我家来住?我们有两间客房,还有毛茸茸可提供冬日陪睡服务哦~】
以不变弯为己任:【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以为我和段野洲愿意深更半夜去男同之家吃你们的狗粮吧?】
段野洲从手机上抬起头,看向吕儒律:“律哥,其实我挺愿意的。”
吕儒律面无表情地承认:“我也是,晚上外面真的好冷。”
段野洲说:“你冷?那这个给你。”
——来了!段野洲要脱下外套给他披上送温暖了,男同经典伎俩之一!
下一秒,吕儒律肩膀上一沉——段野洲把自己的被子披在了他身上。
吕儒律:“……”这特么是他未曾设想的操作了。别的小情侣披外套,段野洲直接上被子,这怎么不算史诗级加强呢。
段野洲:“还冷吗?”
“……不了。”吕儒律动作僵硬地裹紧了段野洲的小被子,艰难地吐出三个字:“谢谢啊。”
无数个在冬天早起的早晨,吕儒律都幻想过如果自己能披着被子出门就好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种愿望居然还特么有实现的一天。
段野洲的被子暖和却不笨重,披在身上的时候如羽绒服一样轻盈,被罩是很清新的蓝色,上面还绣着一朵朵各式各样的糖果色小花花。
讲个笑话,身高190cm的游泳体育生每天晚上都盖着小花花睡觉。
吕儒律再怎么觉得冷,身上好歹还有冬天出门的全套装备,而段野洲以为自己把他送出寝室后可以立刻回去,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吕儒律看着他都替他冷。
吕儒律掀开被子的一角,问:“你要不要一起?”
段野洲受宠若惊:“邀请我和你共盖一床被子,这不像是敏感哥你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吕儒律面无表情:“我们这是盖被子吗?我们这是披被子!”
从“盖”到“披”,简简单单一个字的转换,就让SSR级别的暧昧转变成了SSR级别的傻逼。虽然同披一床被子在室外行走,两人少不得会有肢体上的接触,但段野洲已经冻得嘴唇发白了,他不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段野洲的被子啊。
段野洲大概也觉得这事特傻逼,傻逼到他一直笑个不停,好好一个可以走霸总路线的大帅哥笑得像一个只会傻乐的笨蛋:“行,那一起吧。”
段野洲钻进被子,感叹了一句“好暖”。两人一人捏着被子的一角,如同一起披了条斗篷。因为身高的差距,吕儒律捏得有些费劲,对段野洲说:“你就不能弯着点腰吗?”
段野洲也没让着他,反问:“你就不能垫着点脚吗?”
吕儒律冷冷道:“你觉得弯着腰走路和垫着脚走路哪个更傻逼?你如果想看芭蕾舞我可以自掏腰包请你去看,别打我主意。”
段野洲这才妥协:“好吧,我弯腰配合你。记住,你欠我的,下次换你垫脚。”
走在深夜大学校园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这也是吕儒律愿意不顾形象披被子行走的原因,反正没人看见。路过研究生和博士生的地盘时,光线明显比其他地方亮堂很多,实验楼甚至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为了避免被人看见,两人顶着一床冬被,一路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南门。
谢澜之和秦书正式交往没多久就开始同居了。他们住的房子离学校很近,两人还养了一只漂亮的小猫咪,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去小情侣家借住一晚上是两人当下最好的选择,但仍有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想要离开学校必须穿越学校的大门,而负责看守学校大门的保安早就在校内风云人物榜上赫赫有名。如果说暴躁哥是42栋男寝的小BOSS,那大门的保安绝对是整个交大公认的终极BOSS。尤其是因为近期到了年末,偷蒙拐骗的案件大规模爆发,前不久就有寝室被小偷撬开门锁潜入,笔记本平板什么的全被偷了。受害学生的论文还在电脑里,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人差点就疯了。
因此,放寒假前最后的一个月往往是学校安保最为严苛的时候,想要深更半夜从保安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难度不亚于教会某位段姓学渣隐函数存在定理。
吕儒律和段野洲站在一棵树的树干后面,远远瞧见“终极BOSS”正在保安亭外抽着烟踱步,宛若一头负责看守深渊宝藏的巨龙。
吕儒律在脑子里酝酿着“屠龙”之法,他认为段野洲的被子对他们的行动不便,提出权宜之计:“我们可以把被子先藏起来,明天再回来拿。”
段野洲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可,如果我被子被其他人拿走了怎么办。”
吕儒律心道想太多了学弟,谁会偷你的小花花之被啊。
“到时候我赔你一床蚕丝羽绒被,”吕儒律财大气粗地说,“价格四位数的那种!”
段野洲垂下了眼睛,轻声道:“可是,这床被子是我姥姥亲手给我缝的。”
……我真该死啊。
吕儒律愧疚地捂住了脸,“放心吧阿洲,我会用我的命守护好你的被子。”
“倒也不必。”段野洲说,“对我而言还是你的小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