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儒律上大学三年,从来没有晚归过,倒不是他有多乖巧,而是他实在没有那个机会。小情侣的夜生活是亲嘴上床搞情趣,他的则是游戏电影睡觉觉。
所以,当楚城去对面寝室串门,发现吕儒律居然不在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楚城给吕儒律发了几条微信,迟迟没等到回复,立刻在【4J2Z】群里公布了这一消息。
楚城:【有谁知道律哥在哪吗?他居然没在寝室!】
秦书:【不会吧?真的假的!】
徐宁:【你有没有尝试给他打电话?】
楚城:【我打了,没人接!】
秦书:【律哥一定是被外星人抓走了(震惊猫猫头.jpg)】
谢澜之:【@一碗野菜粥 你知道吕鲤鱼在哪么】
……
学生寝室一共有三道门,一道大门,一道通往阳台的门,还有一道从阳台通向厕所的门。
隔着两道门,吕儒律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手机正在连续不停地震动。他心死如灰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传统手表,无比希望自己戴的不是他爸送他的江诗丹顿,而是小天才电话手表。
他已经被困在段野洲寝室的厕所十分钟了。不幸中的万幸,他的嗅觉远不如他的听力灵敏,厕所里的味道也不算难闻,否则他大概率撑不到段野洲回来。
有的时候真的不得不相信玄学的存在。他应该一看到洪子骞回来就跑的,他还是跑得太晚了。
话说,这几次倒霉的好像都是他,段野洲反而没什么事。怎么回事,难道这个“诅咒”还带传递的,段野洲传递给了他,他就要帮段野洲挡灾受难?
一直到11点05分,吕儒律才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律哥?”
是段野洲的声音。
吕儒律麻木地答应:“我在这。”
段野洲快速来到阳台:“对不起律哥,辅导员说话我不方便看手机,才看到澜哥在群里@我。”男生站在厕所门口,有些迟疑地:“你……这是还没结束吗?”
“哦,我早就结束了。”吕儒律分外冷漠地说,“我只是突发奇想,如果我今晚在你们厕所里过夜,那一定会是一段美好奇妙的经历吧,我绝对不能错过。”
段野洲:“……你是疯了吗?”
“你是瞎了吗?!”吕儒律大声咆哮,“你们厕所的门卡住了,我出不去!!!”
段野洲呆愣了两秒,随后:“噗——”
吕儒律悲愤欲绝:“你特么还笑得出来?”
段野洲非但笑得出来,还笑得十分开心,笑到肩膀都在抖。看学弟如此幸灾乐祸乐不可支,吕儒律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段野洲现在哪有半点暗恋他的样子。
“这个门确实偶尔会抽风。”段野洲说,“你只要在里面先把门往上抬一下,然后再往后拉两下,门就开了。”
吕儒律冷笑地反讽:“哇哦,原来这么简单,我居然没想到,我真是个大傻逼。”
段野洲忍着笑:“不傻不傻,你最聪明。”
吕儒律:“你不会觉得你在安慰我吧?”
段野洲:“那行吧。你不聪明,你是傻子。”
吕儒律:“是的,我是!”
照着段野洲教给他的开门大法,吕儒律终于得以逃出生天。段野洲还算有几分良知,没有再嘲笑他,努力憋着笑为他泡了一杯热牛奶,给他压压惊。
洪子骞回到寝室,看到吕儒律坐在他室友的椅子上喝牛奶,惊讶道:“咦?律哥还没走呢,大门都关了。”
段野洲如实相告:“厕所的门又抽风了,这次卡到了律哥。”
洪子骞的反应和段野洲一模一样,先是一个怔愣,然后:“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律哥,我知道我不该笑,但是哈哈哈——”
吕儒律被这两学弟搞得好气又好笑:“再笑大声点兄弟们。或者我给你们租几十台无人机,飞到天空中摆成‘律哥被卡厕所了’,好让全校同学都知道。”
“好主意。”段野洲笑个不停:“言归正传,我们律哥现在有两个选择。”
吕儒律心道怎么又来了,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段野洲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连续穿越两道防线,先后忍受两栋寝室阿姨的怒火,回到自己的床上自己睡。”
洪子骞很捧场地问:“第二呢?”
“留下来和我睡。”段野洲干脆利落地说。
吕儒律想都不想地拒绝:“你想得美。”
上回在温泉山庄他还没揭穿段野洲虚假的直男面具,被段野洲哄骗着和他睡了一觉,这是他的失误,他承认。但现在他已经参透了真相,怎么可能再给段野洲和他搞暧昧的机会。
“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洪子骞笑嘻嘻道,“律哥还可以和我挤一张床啊。”
吕儒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个要来了吗?那个醋海翻天!
他记得有一次,他和四个男同出去玩。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徐宁和楚城的关系,分房的时候不知好歹地提出要和楚城睡一间大床房。然后徐宁看他的那个眼神啊……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温柔美丽的徐宁怎么会拥有那样的眼神。
吕儒律紧张地看着段野洲,只觉得下一秒对方就要暴走了。没想到,段野洲只是短暂地顿了一下,似乎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然后他慢吞吞地说:“也行。”
吕儒律:嗯?
他好像有点看不懂了,段野洲说的居然是“也行”?他好大方!
洪子骞问:“律哥,你要和我睡吗?我老婆应该不会介意的。”
吕儒律从茫然中回过神,说:“我还是回去吧,单人床睡两个人太挤了。”
段野洲有些担心:“晚归记录不会影响你拿国奖吧。”
“那肯定不会。”吕儒律说,“不过,我们宿舍阿姨的脾气确实蛮大的就是了。大一的时候,我班上一哥们,凌晨两点才回寝室,愣是被阿姨说哭了,连夜给他妈打电话说想退学。”
洪子骞瞪直了眼:“操,这么夸张?”
吕儒律“嗐”了一声:“也是那哥们学习压力太大,自己心理素质不行。高中时谈个恋爱还能次次全校第一,以为自己是校园文里的天才学霸男主,上了大学成绩却只能在中游徘徊,落差太大一时接受不了。我和他可不一样,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天才学霸,毕竟我连‘结膜炎’的英文都不知道怎么说。”
段野洲低头笑了一声。
洪子骞想了想,问段野洲:“段哥,今天值班的是哪位阿姨?”
“好像是张阿姨。”段野洲说,“怎么了?”
洪子骞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张阿姨很好说话的!律哥,我觉得你有救了。”
吕儒律怀疑地看向段野洲,用眼神问:你这兄弟靠谱吗。
段野洲似乎看懂了他的疑问,说:“律哥,你要知道女生不准进男生寝室。但我那亲爱的傻逼室友,就是有一百种方法把他女朋友带进来祸害我。”
吕儒律将信将疑:“展开说说?”
洪子骞指向段野洲的床,问:“请问,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吕儒律道:“……善于利用道具?”
当代大学生没有几个不熬夜的,即便到了熄灯的时间,寝室走廊上依旧有不少夜猫子在活动。
大学寝室里不能用电磁炉,热得快等违禁电器。男生们晚上如果饿了,可以去一楼阿姨那借锅煮个面什么的。
江鸿羽是学校里的田径体育生,专攻长跑。他端着热好的披萨从阿姨那出来,迎面瞧见他们年级公认的级草正朝他的方向走来。大帅哥在大冬天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松着,露出锁骨上一节银色的项链;衬衫的袖子被他挽在手肘处,手上还捧着……一大床被子?
“段野洲?”江鸿羽好奇道,“你大晚上抱着个被子干嘛?”
段野洲面色如常地回答:“和洪子骞打架,他在我床上泼了盆水,我拿被子出去晾。”
江鸿羽盯着那隆起的一大坨,狐疑地问:“你这个被子,形状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有吗。”段野洲微笑道,“我一点都不觉得呢。”
江鸿羽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走上前想要细看:“这里面是不是包了什么东西?”
段野洲感觉到手里的被子轻轻地动了一下。他假装没听见江鸿羽的话,后退了一步,问:“你还有事吗。”
江鸿羽收回目光,说:“有的有的。我们班班花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要给她不?”
段野洲说:“和我们同一届的?那算了。”
江鸿羽问:“为啥?我们班花很漂亮的。”
段野洲说:“因为我只喜欢姐姐。”
江鸿羽坏笑道:“你小子可以啊。那以后有学姐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再找你。”
段野洲漫不经心道:“行啊。”
等江鸿羽走远后,段野洲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被子,轻声问道:“律哥,你还活着吗?”
“你再和他多聊一句我就要死了。”吕儒律浑身僵硬,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被太监抬去养心殿侍寝的妃子,唯二的区别就是妃子需要全裸,他穿着衣服;妃子需要两个太监抬,而他只需要段野洲一个人抱。
吕儒律活了二十年,最后悔的莫过于两件事。
第一,他半年前不该去烫头,导致烫头失败,泡面头的照片还被男同们做成了表情包,成为了他永远的黑历史。
第二,他今天不该同意洪子骞的馊到极致的主意,缩成一团蜷在被子里被段野洲抱着,以至英名尽毁,身败名裂。
“不好意思,遇见个熟人。”段野洲道。
吕儒律瞪着眼前漆黑的一片,闷声控诉:“你话也太多了吧!就不能晚点再聊吗?妈的老子都快窒息了!!!”
“急什么。”段野洲轻描淡写道,“我越急,就会表现得越可疑。”
“你抱得太久体力跟不上才会露馅好吧。”
“不会,你真的很轻。”段野洲似乎把他当成了健身房里的铁,竟然抱着他原地上下举了两下,“你平时有好好吃饭吗。”
吕儒律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你特么的别举了,快带老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