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 齐弼紧紧地盯着齐贵妃,额头上也微微渗出了冷汗。
他已经意识到,齐贵妃竟然是真的动了杀心, 此时齐弼才后悔刚才竟没有提防她。
他谨慎地寻找着机会, 而就在齐贵妃握紧匕首加力的一瞬间,齐弼的身子突然主动向前撞了过去!
本来齐贵妃的心情就极端绝望紧张, 这个动作顿时让她一惊, 手反倒下意识地往后一挪, 这一下, 瞬间就让齐弼抓住了机会!
他立即将身体一侧, 同时抬手劈下, 掌缘切中了齐贵妃的手腕,“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齐弼立即反手用力捂住自己脖颈上的伤口,撕下一片衣角快速裹住, 抬头一看, 齐贵妃在桌上摸索两下,竟然又一把抓起了藤筐中的剪刀,再次刺向他。
齐弼想过, 这件事若是有朝一日被齐贵妃知道了, 大概会发狂, 但他却也没有料想到, 一个养尊处优的宫妃, 杀人的决心竟然这么坚定。
接触到对方几近疯狂的眼神, 齐弼的心中都不禁升起几分寒意, 再也顾不得留手,一把扼住齐贵妃的手腕, 反向往回一拧。
眼看,那剪刀的尖端竟然就要刺入齐贵妃自己的胸膛!
然而正在这时,旁边的窗户突然“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了,紧接着一个人翻身而入,徒手握住了剪刀。
鲜血从他的掌心中涌出,齐弼一怔,随即来不及防御,已经被对方当胸一掌,打的口喷鲜血,向后摔倒在地。
那人随即将齐贵妃扶起来。
齐贵妃猝然转头,虽然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她还是从对方的身上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
但那个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救她的人并未说话,见齐贵妃没有受伤,就一言不发地把她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齐弼已经捂着胸口站起来。
只见来的那个人一身侍卫服色,从进门之后就没说过话,衣领竖起,挡住了半张脸,完全没有办法辨认身份面貌。
——他看见了我刚才要刺杀贵妃。
一个念头掠过脑海。
今日之事闹成这样,是齐弼完全没有想到的,归根结底,他也是小看了齐贵妃,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妹妹拿捏在手心。
正在这时,却见那名侍卫一言不发,竟然拔剑向着他刺来。
剑光挟带风声,竟似带着愤怒与恨意,齐弼当下捡起匕首一挡,随即跃起。
两人都是高手,在暗沉沉的宫殿里飞快地过了数招。
齐弼本来也想杀了这名侍卫灭口,但是越打越是心惊,一方面是此人的武功之高出乎他的想象,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人的招式,竟然让他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依稀在什么时候,他也追杀着这样一个人,意图致对方于死地……
但那个人尸骨都早已凉了,这世界上总不可能有鬼吧!
齐弼一晃神,手臂上已经中了一剑,身上处处都沾了血,是他这些年少有的狼狈时刻。
“什么人?”
“有刺客,快来!”
正在这时,外面的侍卫们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朝着这边赶来。
这场面实在是混乱之极,又难以解释,齐弼趁乱迅速离开,迎面赶来的临华宫侍卫举剑一架,喝道:“站住!”
齐弼沉声道:“拦我做什么!刺客在后面,你看清楚了!”
他倒也确实是光明正大进宫的,和齐贵妃争执的理由又不可能宣扬出去,侍卫们都认识齐将军,见状顿时一怔,齐弼已经趁机离去。
而方才那个跟齐弼动手的人并救了齐贵妃的人,自然是阿雅思。
看到齐弼,他的愤怒不下于齐贵妃,见对方脱逃,立即追上,然而追到一半,却发现齐弼没了踪影。
阿雅思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眼望前方,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
阿雅思十分警惕地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兰奕欢。
“爹?”
兰奕欢正好经过,听见了动静,迅速赶来,支开就要追到这里的侍卫,自己来找了阿雅思。
他问道:“刚才怎么回事,您在这里干什么?”
阿雅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听到齐贵妃竟然要杀齐弼,兰奕臻震惊过后,不免沉默,但过了一会,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他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阿雅思道:“但我追到这里,他就不见了踪影。前面是什么地方?”
兰奕欢说:“再往前面,就是陛下炼丹的道观和寝宫了,没有出宫的路。”
他们自然是不可能进去搜查的,但齐弼又怎么能进到那个地方?
兰奕欢说:“会不会他根本就没进去,从另一边跑了?”
阿雅思摇了摇头,道:“不会。”
他既然说的这么肯定,就是绝无可能了,那这件事确实十分诡异——齐弼总不能藏到正平帝那里去吧。
如此一想,前方的平静中便好似多了一分诡异。
兰奕欢的脑海中忽然响起兰奕臻之前所说过的一句话:“陛下一直对齐家颇为厚待……”
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随即萌生出来——
齐弼做的这些事情,父皇到底知情还是不知情?
但如果父皇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上一辈子,还会传位给他?
曾经,皇位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觉得一切来得那样轻易,而如今,兰奕欢却又发现,其实所有的事情,远比他所想的要复杂。
兰奕欢转过头来,发现阿雅思的手流血了,连忙扶他坐下,为他包扎住伤口。
“先止血,我没带药,回去还得再找御医看看。”
阿雅思看着儿子为自己包扎,不禁摸了摸兰奕欢的头,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我知道了!”阿雅思道,“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跟齐弼动手的感觉十分熟悉了。”
兰奕欢道:“您以前跟他动过手?”
阿雅思说:“他……是杀我的人。”
当年的一幕幕好似重新浮现在眼前——
因为杀掉了进入临华宫的蟒蛇,阿雅思也暴露了自己,因此被侍卫当成了刺客追击。
他一路出了宫,本来以为可以就此脱身,但这一回的侍卫却格外顽固,一直追着他出了城,到了护国寺附近。
“我当时其实曾奇怪过,他们既然想抓住我,为什么不全城通缉,调集五城兵马司一同围堵,但也没顾上细想。现在看来,一切早有谋划。”
兰奕欢心念一转,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沉声道:“因为调集五城兵马司的话,为了审问刺客,抓捕的时候一定是要尽量留你活口的,但从他们后来的举动可以看出,这些人并不想这样做。”
阿雅思说道:“不错,当时前面带头的人几乎是不惜一切地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与他一直在交手,所以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是齐弼……绝对错不了!”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一切都是如此的蜿蜒曲折,阴差阳错。
那一天,阿雅思奔出深宫,从此之后,就阴阳两隔。
兰奕欢抓住阿雅思的手,低声道:“爹爹。”
阿雅思却笑了,拍了拍他,柔声道:“我没事,我只恨当时没能除掉他,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兰奕欢道:“都过去了,可我就不明白,齐弼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直是专门逮着他们家的人坑。
兰奕欢沉吟道:“爹,你说他会不会根本就知道你的身份啊?”
阿雅思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针对达剌的人?”
其实兰奕欢做出猜测的时候原本不是在想这一层,他只是觉得,齐弼不叫五城兵马司也要置阿雅思于死地,或许是因为知道对方乃是达剌的王子。
这样的话,就算被活捉,只要亮明身份,也绝对不可能被杀。
但阿雅思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兰奕欢,让他蓦地想到了被他忽略的另外一个人。
同样是达剌王室的人,同样身在大雍莫名被害,原来他不知道他和莎达丽之间的关系也就罢了,但现在想来,就实在有些太过凑巧了。
阿雅思望向面前看不到头的重重殿宇。
曾经在宫中的时候,他经常这样做,但那时,心中装的是甜蜜,因为他的爱人在这里,孩子在这里。
如今经过了岁月沧桑之后,回头再看,却惊觉这一排排无声的殿宇,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冢,要生生将人埋葬在看不见底的深渊中。
而站在他身边的兰奕欢,年轻、鲜活、朝气蓬勃,他不能想象上一世的儿子,是怎样在这样一座宫殿中,慢慢被寂寞与痛苦榨干血肉的。
大概是因为曾经是天地间一孤魂的缘故,即便是有了血肉之躯,阿雅思好像也能感受到他人灵魂深处埋藏的很多情绪,他的孩子,就算坚强乐观依旧,也再不是那个爱说爱笑,单纯快乐的小少年了。
兰奕欢已是死过一次的人。
这宫中,有那么多的阴谋与背叛,鲜血和杀机,他无助害怕的时候,渴望地伸出手来,却不能得到任何的抚慰……
每想一次,就痛一次。
这也是阿雅思不知道怎么面对齐贵妃的原因。
“欢儿。”
阿雅思握住了兰奕欢的手臂,柔声对他说道:“你回达剌去吧,好不好?这里太危险了,你想报仇,想帮助太子,爹都可以替你完成。有我在,你就当个什么都不用承担,无忧无虑的孩子吧。”
兰奕欢微怔,却摇了摇头,笑冲着阿雅思说:“我以后肯定会回去的,但现在不行。很多做到一半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我得陪着二哥。”
阿雅思说的是“帮助太子”,兰奕欢说的却是“陪伴二哥”,这当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阿雅思几乎一下子就听了出来,怔了怔。
跟从小到大木头一块的儿子比起来,当爹的要细心多了,他看到兰奕欢唇边的笑,又想起这兄弟两人相处的样子,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可是这个猜测实在太惊人了,阿雅思还有点不能相信:“你、你和你二哥……为什么要一直在一起呢?”
兰奕欢顿了顿。
那一瞬,他很怕父亲会对自己失望甚至鄙夷,可是想起兰奕臻,他又不愿有半个字来否定两人之间的感情,哪怕只是暂时蒙骗一下自己的父亲。
于是,兰奕欢说:“因为我们约定好了要相伴一生。”
兰奕欢以为阿雅思会生气,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阿雅思脸色变幻片刻之后,问他道:“你说的是,作为情人的身份?”
“是。”
“那……他对你很好很好,你非常的喜欢他,是吗?”
兰奕欢点点头。
阿雅思看着儿子忐忑的眼神,感到有些欣慰,又有些悲伤。
他自己就是个过来人,可以想象从小到大兰奕臻对兰奕欢的陪伴,也能够想象两人之间的感情。
虽然乍听起来十分让人不敢置信,可是只要兰奕欢觉得幸福,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他怎么忍心让兰奕欢觉得失望。
阿雅思说:“那么,爹爹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兰奕欢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问道:“真的吗?”
阿雅思心中原本还有点隐忧,但当看见兰奕欢满眼的惊喜时,又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他笑着点头。
兰奕欢道:“您,不会觉得我们……”
阿雅思一丝都没有犹豫,态度极为坚决地说:“不会。”
他说:“我自己当年也做过很多离经叛道的事,又怎么会因为这个有什么偏见呢?要说担心,我只是怕你年纪太小,没想清楚,或者受什么委屈。”
兰奕欢道:“我和二哥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我相信,我们绝对不会后悔和背叛彼此。就算最后真的是什么不好的结果,能有如今,我也心甘情愿去承担那样的风险,付出任何代价。”
他说话的时候,声调很柔软,却显得那样勇敢坚定,眼睛亮晶晶的,其中充满了甜蜜和希望。
看到他,阿雅思仿佛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些心动的岁月。
他的心中一阵恍惚,又是一阵哀恸,终究,微笑着说:“只要你高兴,我就会永远支持你。”
兰奕欢虽然不可能动摇和兰奕臻在一起的决心,但终究还是希望能够获得亲人的认可的,更想高高兴兴地把兰奕臻好好介绍给他的亲人们。
他以前也曾担忧过这件事,没想到竟然解决的如此轻松。
兰奕欢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有亲人跟自己站在一边的感觉,忍不住说:“爹,谢谢您。”
阿雅思说:“这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孩子呀,我不支持你支持谁呢?”
“只是……”
他再次看了眼齐弼离开的方向,目光中隐隐带着担忧。
“今天难道就让齐弼这么走了吗?我怕这反而会让他后面做出更加危险的事来。”
“那不是正好?”
兰奕欢无声地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轻蔑与冰冷:“我也嫌等他等得太久了,比起这样就让他死了,我更想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
前世今生的这一笔笔账,早该算个清楚。
兰奕欢说完之后,犹豫了一下,问道:“现在,临华宫那边……”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娘那边,就交给爹爹吧。”
阿雅思知道兰奕欢不愿意见齐贵妃,这孩子从小到大承担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自己这个父亲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再让他还被这些过去的事情所牵绊。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兰奕欢的后背:“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事了,现在我再过去看一看,帮着善善后,你回去就行。”
他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及时地出现,救下齐贵妃,兰奕欢也没问。
把儿子送回去之后,阿雅思就去了临华宫。
这个时候的齐贵妃,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失落与绝望,侍卫从窗下找到了齐弼扔掉的匕首呈上来,齐贵妃道:“这是本宫的东西,放下吧。”
等到侍卫们走了,她才拿起一块帕子,蹲在地上,慢慢地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干净,唇角含着一丝似诡秘,似凄凉的笑。
忽然,有一道被阳光斜斜拉长的影子,从门口延伸进来,一直落到了齐贵妃的身上。
“拜见娘娘。”
齐贵妃猛然转过头,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正是刚才救了她的那名侍卫。
她轻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阿雅思道:“小人不是临华宫的侍卫,偶然路过,听到您殿内有打斗之声,情急之下闯宫出手,还请娘娘恕罪。”
齐贵妃沉默了一会:“你叫什么名字?”
“肖楠。”
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人。
齐贵妃疲惫地说道:“这里已经没事了,劳烦你了,今日之事勿要对外提起。出去罢。”
阿雅思脚下却没动,目光有些出神地盯着齐贵妃手里的那柄匕首。
匕首的柄部做狼头之状,以金丝缠绕,正是他当年所赠的防身之物。
只是如今,那金色已然发黑黯淡,唯有两刃依旧锋锐凛冽。
阿雅思终于抬起头来,迅速地看了齐贵妃一眼,轻声道:“娘娘今日之举太过冒险,为了……五皇子,莫要再如此了。您,保重。”
齐贵妃猛地望向他。
阿雅思深深一拜,那只受伤的手不自觉握紧,顿了片刻,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走之后,齐贵妃怔然良久,将匕首收好,又打开了旁边那口箱子。
里面装的是她给兰奕欢做的那几件衣裳,一件不多,一件不少,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会来。
其实她知道兰奕欢多半不会收,因为在兰奕欢最稚弱无依的时候,她什么都吝于给予,如今再想给时,兰奕欢已经不需要了。
最上面的那件衣服没有整理好,是堆叠起来的样子,她想象着兰奕欢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又松开手,衣裳从他的指间滑落,就像自己当年从小小的孩子手中,冷漠地拽出衣角。
她看着那件衣服,眼前一片模糊,她做错了事,不配得到命运的悲悯,她知道这就是报应。
每个人都得有每个人的报应。
*
一直到晚上,齐弼才回到了齐府。
这个时候,他已经换了身衣裳,脖子上的血迹也擦了了个干干净净,伤口处缠绕着的白纱被衣领遮挡,只隐隐约约露出了一点边。
再加上齐弼神色平静,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了。
所以他走进房间的时候,齐埘甚至没有发现齐弼的神色间有什么异样之处,他只是焦急地迎上去,扶着齐弼的手臂问道:“爹,您回来了!怎么样,达剌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还没把我接去呢?”
齐弼转过头来,看着他,片刻之后,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行了。”
“不行了?”
齐埘一下子就慌了,他不能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不行了?不是说我是他们三王子的儿子吗?他们难道不要我?”
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听他说完这句话,齐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
齐埘骇然地看着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看见齐弼这么笑,一个念头掠过心间,他突然想,这人不会是想跟着自己享福不成,希望落空,所以疯了吧!
他忍不住说:“爹……”
刚说出这一个字,齐弼就忽地扬起铁腕,反手就是一个巴掌,齐埘猝不及防,竟然被他打得整个人都侧翻了过去。
他趴在地上,唇角滴落了一行血,简直是目瞪口呆:“你——”
齐弼停下了笑,目光极为阴冷:“你还好意思问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齐埘最近足不出户,老实的都快发霉了,完全想不到齐弼在说什么:“我没有啊,我一直在家。”
“是吗?”
齐弼满脸痛心,将一封信扔在了齐埘身上,说道:“那你看看。”
齐埘将信拿起来,展开刚刚看了一行,脸色立刻就白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之后,信上所写的竟然是他当年因为一时失手,导致了齐延在狱中死亡一事。
曾经他为此恐惧了很久,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齐埘也就逐渐放下心来。
齐延死了,敬闻也死了,他想事情的真相永远不会再见天日,又怎么可以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被揭开呢。
齐弼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我把你从小养大,从未亏待过,你摸着良心说一说,齐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他可是你二叔,你怎么能这样做!”
齐埘浑身发抖,绝望和恐惧化为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几乎难以呼吸:“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还太小,爹,您可千万要相信我啊!”
只是,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齐弼冷峻的目光也无一丝往日温和:“我是不是相信你已经不重要了。我尽心竭力地救你出来,为你筹划了一切,无非是希望你好。如今,你却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就算是我也无能无力。”
齐埘一开始还没听明白,这时突然回过神来,猛然抬头说道:“达剌那边就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不要我的吗?”
齐弼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像是承认了他的话。
齐埘整张脸变得煞白,心中的痛悔到达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就是从那一天,从齐延死的那一天,他一直在做着一个王子梦。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近在咫尺了,他竟然真的是达剌王子的儿子,眼看着荣华富贵就在前方,竟然会因自己在久远之前无心种下的恶果,一切成空。
什么都是那一天。
然而让齐埘想不到的,是更加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齐弼遗憾地叹了口气,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埘,说道:“这下就没有办法了。”
齐埘惶恐地说:“什、什么?”
“你现在是逃犯。”
齐弼弯下腰来,摸了摸齐埘的头,另一只手扳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缓缓地说:“如果你能成功地去达剌当你的王子,那么我自然不需要考虑你的安置问题,可现在怎么办呢?如果你继续留在大雍,哪天被人发现了,岂不是齐家之祸?”
齐埘越听越是毛骨悚然,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可以不出去,我老老实实的,再也不闯祸了,我……有口饭吃就行——”
齐弼叹道:“你二叔死前,都没吃上家里一顿饺子。”
齐埘的眼睛猛然瞪大,只听“喀嚓”一声轻响,齐弼的手上一用力,已经拧断了他的脖子。
他一松手,齐埘的尸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竟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