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骨出似飞龙

千钧一发之际, 齐弼紧紧地盯着齐贵妃,额头上也微微渗出了冷汗。

他已经意识到,齐贵妃竟然是真的动了杀心, 此时齐弼才后悔刚才竟没有提防她。

他谨慎地寻找着机会, 而就在齐贵妃握紧匕首加力的一瞬间,齐弼的身子突然主动向前撞了过去!

本来齐贵妃的心情就极端绝望紧张, 这个动作顿时让她一惊, 手反倒下意识地往后一挪, 这一下, 瞬间就让齐弼抓住了机会!

他立即将身体一侧, 同时抬手劈下, 掌缘切中了齐贵妃的手腕,“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齐弼立即反手用力捂住自己脖颈上的伤口,撕下一片衣角快速裹住, 抬头一看, 齐贵妃在桌上摸索两下,竟然又一把抓起了藤筐中的剪刀,再次刺向他。

齐弼想过, 这件事若是有朝一日被齐贵妃知道了, 大概会发狂, 但他却也没有料想到, 一个养尊处优的宫妃, 杀人的决心竟然这么坚定。

接触到对方几近疯狂的眼神, 齐弼的心中都不禁升起几分寒意, 再也顾不得留手,一把扼住齐贵妃的手腕, 反向往回一拧。

眼看,那剪刀的尖端竟然就要刺入齐贵妃自己的胸膛!

然而正在这时,旁边的窗户突然“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了,紧接着一个人翻身而入,徒手握住了剪刀。

鲜血从他的掌心中涌出,齐弼一怔,随即来不及防御,已经被对方当胸一掌,打的口喷鲜血,向后摔倒在地。

那人随即将齐贵妃扶起来。

齐贵妃猝然转头,虽然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她还是从对方的身上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

但那个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救她的人并未说话,见齐贵妃没有受伤,就一言不发地把她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齐弼已经捂着胸口站起来。

只见来的那个人一身侍卫服色,从进门之后就没说过话,衣领竖起,挡住了半张脸,完全没有办法辨认身份面貌。

——他看见了我刚才要刺杀贵妃。

一个念头掠过脑海。

今日之事闹成这样,是齐弼完全没有想到的,归根结底,他也是小看了齐贵妃,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妹妹拿捏在手心。

正在这时,却见那名侍卫一言不发,竟然拔剑向着他刺来。

剑光挟带风声,竟似带着愤怒与恨意,齐弼当下捡起匕首一挡,随即跃起。

两人都是高手,在暗沉沉的宫殿里飞快地过了数招。

齐弼本来也想杀了这名侍卫灭口,但是越打越是心惊,一方面是此人的武功之高出乎他的想象,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人的招式,竟然让他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依稀在什么时候,他也追杀着这样一个人,意图致对方于死地……

但那个人尸骨都早已凉了,这世界上总不可能有鬼吧!

齐弼一晃神,手臂上已经中了一剑,身上处处都沾了血,是他这些年少有的狼狈时刻。

“什么人?”

“有刺客,快来!”

正在这时,外面的侍卫们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朝着这边赶来。

这场面实在是混乱之极,又难以解释,齐弼趁乱迅速离开,迎面赶来的临华宫侍卫举剑一架,喝道:“站住!”

齐弼沉声道:“拦我做什么!刺客在后面,你看清楚了!”

他倒也确实是光明正大进宫的,和齐贵妃争执的理由又不可能宣扬出去,侍卫们都认识齐将军,见状顿时一怔,齐弼已经趁机离去。

而方才那个跟齐弼动手的人并救了齐贵妃的人,自然是阿雅思。

看到齐弼,他的愤怒不下于齐贵妃,见对方脱逃,立即追上,然而追到一半,却发现齐弼没了踪影。

阿雅思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眼望前方,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

阿雅思十分警惕地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兰奕欢。

“爹?”

兰奕欢正好经过,听见了动静,迅速赶来,支开就要追到这里的侍卫,自己来找了阿雅思。

他问道:“刚才怎么回事,您在这里干什么?”

阿雅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听到齐贵妃竟然要杀齐弼,兰奕臻震惊过后,不免沉默,但过了一会,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他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阿雅思道:“但我追到这里,他就不见了踪影。前面是什么地方?”

兰奕欢说:“再往前面,就是陛下炼丹的道观和寝宫了,没有出宫的路。”

他们自然是不可能进去搜查的,但齐弼又怎么能进到那个地方?

兰奕欢说:“会不会他根本就没进去,从另一边跑了?”

阿雅思摇了摇头,道:“不会。”

他既然说的这么肯定,就是绝无可能了,那这件事确实十分诡异——齐弼总不能藏到正平帝那里去吧。

如此一想,前方的平静中便好似多了一分诡异。

兰奕欢的脑海中忽然响起兰奕臻之前所说过的一句话:“陛下一直对齐家颇为厚待……”

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随即萌生出来——

齐弼做的这些事情,父皇到底知情还是不知情?

但如果父皇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上一辈子,还会传位给他?

曾经,皇位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觉得一切来得那样轻易,而如今,兰奕欢却又发现,其实所有的事情,远比他所想的要复杂。

兰奕欢转过头来,发现阿雅思的手流血了,连忙扶他坐下,为他包扎住伤口。

“先止血,我没带药,回去还得再找御医看看。”

阿雅思看着儿子为自己包扎,不禁摸了摸兰奕欢的头,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我知道了!”阿雅思道,“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跟齐弼动手的感觉十分熟悉了。”

兰奕欢道:“您以前跟他动过手?”

阿雅思说:“他……是杀我的人。”

当年的一幕幕好似重新浮现在眼前——

因为杀掉了进入临华宫的蟒蛇,阿雅思也暴露了自己,因此被侍卫当成了刺客追击。

他一路出了宫,本来以为可以就此脱身,但这一回的侍卫却格外顽固,一直追着他出了城,到了护国寺附近。

“我当时其实曾奇怪过,他们既然想抓住我,为什么不全城通缉,调集五城兵马司一同围堵,但也没顾上细想。现在看来,一切早有谋划。”

兰奕欢心念一转,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沉声道:“因为调集五城兵马司的话,为了审问刺客,抓捕的时候一定是要尽量留你活口的,但从他们后来的举动可以看出,这些人并不想这样做。”

阿雅思说道:“不错,当时前面带头的人几乎是不惜一切地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与他一直在交手,所以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是齐弼……绝对错不了!”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一切都是如此的蜿蜒曲折,阴差阳错。

那一天,阿雅思奔出深宫,从此之后,就阴阳两隔。

兰奕欢抓住阿雅思的手,低声道:“爹爹。”

阿雅思却笑了,拍了拍他,柔声道:“我没事,我只恨当时没能除掉他,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兰奕欢道:“都过去了,可我就不明白,齐弼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直是专门逮着他们家的人坑。

兰奕欢沉吟道:“爹,你说他会不会根本就知道你的身份啊?”

阿雅思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针对达剌的人?”

其实兰奕欢做出猜测的时候原本不是在想这一层,他只是觉得,齐弼不叫五城兵马司也要置阿雅思于死地,或许是因为知道对方乃是达剌的王子。

这样的话,就算被活捉,只要亮明身份,也绝对不可能被杀。

但阿雅思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兰奕欢,让他蓦地想到了被他忽略的另外一个人。

同样是达剌王室的人,同样身在大雍莫名被害,原来他不知道他和莎达丽之间的关系也就罢了,但现在想来,就实在有些太过凑巧了。

阿雅思望向面前看不到头的重重殿宇。

曾经在宫中的时候,他经常这样做,但那时,心中装的是甜蜜,因为他的爱人在这里,孩子在这里。

如今经过了岁月沧桑之后,回头再看,却惊觉这一排排无声的殿宇,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冢,要生生将人埋葬在看不见底的深渊中。

而站在他身边的兰奕欢,年轻、鲜活、朝气蓬勃,他不能想象上一世的儿子,是怎样在这样一座宫殿中,慢慢被寂寞与痛苦榨干血肉的。

大概是因为曾经是天地间一孤魂的缘故,即便是有了血肉之躯,阿雅思好像也能感受到他人灵魂深处埋藏的很多情绪,他的孩子,就算坚强乐观依旧,也再不是那个爱说爱笑,单纯快乐的小少年了。

兰奕欢已是死过一次的人。

这宫中,有那么多的阴谋与背叛,鲜血和杀机,他无助害怕的时候,渴望地伸出手来,却不能得到任何的抚慰……

每想一次,就痛一次。

这也是阿雅思不知道怎么面对齐贵妃的原因。

“欢儿。”

阿雅思握住了兰奕欢的手臂,柔声对他说道:“你回达剌去吧,好不好?这里太危险了,你想报仇,想帮助太子,爹都可以替你完成。有我在,你就当个什么都不用承担,无忧无虑的孩子吧。”

兰奕欢微怔,却摇了摇头,笑冲着阿雅思说:“我以后肯定会回去的,但现在不行。很多做到一半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我得陪着二哥。”

阿雅思说的是“帮助太子”,兰奕欢说的却是“陪伴二哥”,这当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阿雅思几乎一下子就听了出来,怔了怔。

跟从小到大木头一块的儿子比起来,当爹的要细心多了,他看到兰奕欢唇边的笑,又想起这兄弟两人相处的样子,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可是这个猜测实在太惊人了,阿雅思还有点不能相信:“你、你和你二哥……为什么要一直在一起呢?”

兰奕欢顿了顿。

那一瞬,他很怕父亲会对自己失望甚至鄙夷,可是想起兰奕臻,他又不愿有半个字来否定两人之间的感情,哪怕只是暂时蒙骗一下自己的父亲。

于是,兰奕欢说:“因为我们约定好了要相伴一生。”

兰奕欢以为阿雅思会生气,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阿雅思脸色变幻片刻之后,问他道:“你说的是,作为情人的身份?”

“是。”

“那……他对你很好很好,你非常的喜欢他,是吗?”

兰奕欢点点头。

阿雅思看着儿子忐忑的眼神,感到有些欣慰,又有些悲伤。

他自己就是个过来人,可以想象从小到大兰奕臻对兰奕欢的陪伴,也能够想象两人之间的感情。

虽然乍听起来十分让人不敢置信,可是只要兰奕欢觉得幸福,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他怎么忍心让兰奕欢觉得失望。

阿雅思说:“那么,爹爹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兰奕欢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问道:“真的吗?”

阿雅思心中原本还有点隐忧,但当看见兰奕欢满眼的惊喜时,又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他笑着点头。

兰奕欢道:“您,不会觉得我们……”

阿雅思一丝都没有犹豫,态度极为坚决地说:“不会。”

他说:“我自己当年也做过很多离经叛道的事,又怎么会因为这个有什么偏见呢?要说担心,我只是怕你年纪太小,没想清楚,或者受什么委屈。”

兰奕欢道:“我和二哥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我相信,我们绝对不会后悔和背叛彼此。就算最后真的是什么不好的结果,能有如今,我也心甘情愿去承担那样的风险,付出任何代价。”

他说话的时候,声调很柔软,却显得那样勇敢坚定,眼睛亮晶晶的,其中充满了甜蜜和希望。

看到他,阿雅思仿佛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些心动的岁月。

他的心中一阵恍惚,又是一阵哀恸,终究,微笑着说:“只要你高兴,我就会永远支持你。”

兰奕欢虽然不可能动摇和兰奕臻在一起的决心,但终究还是希望能够获得亲人的认可的,更想高高兴兴地把兰奕臻好好介绍给他的亲人们。

他以前也曾担忧过这件事,没想到竟然解决的如此轻松。

兰奕欢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有亲人跟自己站在一边的感觉,忍不住说:“爹,谢谢您。”

阿雅思说:“这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孩子呀,我不支持你支持谁呢?”

“只是……”

他再次看了眼齐弼离开的方向,目光中隐隐带着担忧。

“今天难道就让齐弼这么走了吗?我怕这反而会让他后面做出更加危险的事来。”

“那不是正好?”

兰奕欢无声地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轻蔑与冰冷:“我也嫌等他等得太久了,比起这样就让他死了,我更想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

前世今生的这一笔笔账,早该算个清楚。

兰奕欢说完之后,犹豫了一下,问道:“现在,临华宫那边……”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娘那边,就交给爹爹吧。”

阿雅思知道兰奕欢不愿意见齐贵妃,这孩子从小到大承担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自己这个父亲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再让他还被这些过去的事情所牵绊。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兰奕欢的后背:“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事了,现在我再过去看一看,帮着善善后,你回去就行。”

他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及时地出现,救下齐贵妃,兰奕欢也没问。

把儿子送回去之后,阿雅思就去了临华宫。

这个时候的齐贵妃,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失落与绝望,侍卫从窗下找到了齐弼扔掉的匕首呈上来,齐贵妃道:“这是本宫的东西,放下吧。”

等到侍卫们走了,她才拿起一块帕子,蹲在地上,慢慢地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干净,唇角含着一丝似诡秘,似凄凉的笑。

忽然,有一道被阳光斜斜拉长的影子,从门口延伸进来,一直落到了齐贵妃的身上。

“拜见娘娘。”

齐贵妃猛然转过头,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正是刚才救了她的那名侍卫。

她轻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阿雅思道:“小人不是临华宫的侍卫,偶然路过,听到您殿内有打斗之声,情急之下闯宫出手,还请娘娘恕罪。”

齐贵妃沉默了一会:“你叫什么名字?”

“肖楠。”

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人。

齐贵妃疲惫地说道:“这里已经没事了,劳烦你了,今日之事勿要对外提起。出去罢。”

阿雅思脚下却没动,目光有些出神地盯着齐贵妃手里的那柄匕首。

匕首的柄部做狼头之状,以金丝缠绕,正是他当年所赠的防身之物。

只是如今,那金色已然发黑黯淡,唯有两刃依旧锋锐凛冽。

阿雅思终于抬起头来,迅速地看了齐贵妃一眼,轻声道:“娘娘今日之举太过冒险,为了……五皇子,莫要再如此了。您,保重。”

齐贵妃猛地望向他。

阿雅思深深一拜,那只受伤的手不自觉握紧,顿了片刻,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走之后,齐贵妃怔然良久,将匕首收好,又打开了旁边那口箱子。

里面装的是她给兰奕欢做的那几件衣裳,一件不多,一件不少,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会来。

其实她知道兰奕欢多半不会收,因为在兰奕欢最稚弱无依的时候,她什么都吝于给予,如今再想给时,兰奕欢已经不需要了。

最上面的那件衣服没有整理好,是堆叠起来的样子,她想象着兰奕欢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又松开手,衣裳从他的指间滑落,就像自己当年从小小的孩子手中,冷漠地拽出衣角。

她看着那件衣服,眼前一片模糊,她做错了事,不配得到命运的悲悯,她知道这就是报应。

每个人都得有每个人的报应。

*

一直到晚上,齐弼才回到了齐府。

这个时候,他已经换了身衣裳,脖子上的血迹也擦了了个干干净净,伤口处缠绕着的白纱被衣领遮挡,只隐隐约约露出了一点边。

再加上齐弼神色平静,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了。

所以他走进房间的时候,齐埘甚至没有发现齐弼的神色间有什么异样之处,他只是焦急地迎上去,扶着齐弼的手臂问道:“爹,您回来了!怎么样,达剌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还没把我接去呢?”

齐弼转过头来,看着他,片刻之后,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行了。”

“不行了?”

齐埘一下子就慌了,他不能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不行了?不是说我是他们三王子的儿子吗?他们难道不要我?”

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听他说完这句话,齐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

齐埘骇然地看着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看见齐弼这么笑,一个念头掠过心间,他突然想,这人不会是想跟着自己享福不成,希望落空,所以疯了吧!

他忍不住说:“爹……”

刚说出这一个字,齐弼就忽地扬起铁腕,反手就是一个巴掌,齐埘猝不及防,竟然被他打得整个人都侧翻了过去。

他趴在地上,唇角滴落了一行血,简直是目瞪口呆:“你——”

齐弼停下了笑,目光极为阴冷:“你还好意思问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齐埘最近足不出户,老实的都快发霉了,完全想不到齐弼在说什么:“我没有啊,我一直在家。”

“是吗?”

齐弼满脸痛心,将一封信扔在了齐埘身上,说道:“那你看看。”

齐埘将信拿起来,展开刚刚看了一行,脸色立刻就白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之后,信上所写的竟然是他当年因为一时失手,导致了齐延在狱中死亡一事。

曾经他为此恐惧了很久,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齐埘也就逐渐放下心来。

齐延死了,敬闻也死了,他想事情的真相永远不会再见天日,又怎么可以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被揭开呢。

齐弼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我把你从小养大,从未亏待过,你摸着良心说一说,齐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他可是你二叔,你怎么能这样做!”

齐埘浑身发抖,绝望和恐惧化为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几乎难以呼吸:“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还太小,爹,您可千万要相信我啊!”

只是,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齐弼冷峻的目光也无一丝往日温和:“我是不是相信你已经不重要了。我尽心竭力地救你出来,为你筹划了一切,无非是希望你好。如今,你却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就算是我也无能无力。”

齐埘一开始还没听明白,这时突然回过神来,猛然抬头说道:“达剌那边就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不要我的吗?”

齐弼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像是承认了他的话。

齐埘整张脸变得煞白,心中的痛悔到达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就是从那一天,从齐延死的那一天,他一直在做着一个王子梦。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近在咫尺了,他竟然真的是达剌王子的儿子,眼看着荣华富贵就在前方,竟然会因自己在久远之前无心种下的恶果,一切成空。

什么都是那一天。

然而让齐埘想不到的,是更加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齐弼遗憾地叹了口气,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埘,说道:“这下就没有办法了。”

齐埘惶恐地说:“什、什么?”

“你现在是逃犯。”

齐弼弯下腰来,摸了摸齐埘的头,另一只手扳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缓缓地说:“如果你能成功地去达剌当你的王子,那么我自然不需要考虑你的安置问题,可现在怎么办呢?如果你继续留在大雍,哪天被人发现了,岂不是齐家之祸?”

齐埘越听越是毛骨悚然,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可以不出去,我老老实实的,再也不闯祸了,我……有口饭吃就行——”

齐弼叹道:“你二叔死前,都没吃上家里一顿饺子。”

齐埘的眼睛猛然瞪大,只听“喀嚓”一声轻响,齐弼的手上一用力,已经拧断了他的脖子。

他一松手,齐埘的尸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竟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