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贵妃忘记她是怎么走出这个房门的, 她只记得自己跌跌撞撞,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被门槛被绊了一下。
阿雅思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但在他快要触碰到齐贵妃的一刻, 又硬生生顿住,仿佛两人之间有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时, 齐贵妃已经自己扶住墙壁站稳了, 她回过头来, 看着阿雅思, 面色苍白, 失魂落魄, 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阿雅思本欲伸出去扶她的手慢慢攥紧,然后一点点背到了身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对着曾经那样深深爱过的人说道:“一个普通侍卫罢了。”
齐贵妃恍惚地走出了驿馆,送她来的齐家护卫将她的手臂扶住, 低声道:“娘娘, 咱们的马车在那边。”
齐贵妃茫然地转头,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马车上的帘子被掀了起来, 齐埘殷切地朝着她看过来。
他是齐贵妃事先安排好等在这里的, 本想着, 如果能让齐埘今天就住进驿馆, 他就会安全很多。
齐埘这个时候, 只怕正渴望着自己可以立刻恢复达剌王子的身份, 从此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可这一刻, 齐贵妃突然很怕看见他,看见那充满着希望与渴盼的神情。
她说:“去给我另外找一辆马车过来。”
齐家的护卫没有听懂, 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说什么?马车不是在那里吗——”
他的话突然中断了,因为这个时候,齐贵妃突然转过头来,以一种十分可怖的神情盯着他,一字字地重复道:“我说让你另外找一辆马车!”
那名护卫一下子被吓住了,连连点头说:“是,是。”然后飞奔过去找马车。
齐贵妃怔怔地坐在马车上,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刚才的那一幕。
那个男人……面目那样陌生,神情却令她感到那样熟悉的男人,诡异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告诉她,兰奕欢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兰奕欢才是……
这怎么可能呢?
兰奕欢胸口上是有一块胎记,可她从来不知道,她的亲生儿子也有!
大哥没说过,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陪嫁婢女没说过,她的乳娘也没说过!
这个世界还是真实的吗?
马车在街头急奔,路边的一户户灯火从车窗外被不断抛到身后,她突然很害怕回到宫中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可是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
“供养无量百千诸佛,于诸佛所、植众德本,常为诸佛之所称叹。以慈修身,善入佛慧。通达大智,到于彼岸……”
东宫,兰奕臻坐在桌前,一笔一笔抄写着佛经。
本来是想以此让自己平心静气,但一个“岸”字写完,最后一竖竟是宛若刀锋,力透纸背,凌厉峭拔之外透出腾腾杀机,令兰奕臻笔势一顿,随即将毛笔搁在了一边。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兰奕臻道:“进来。”
他的暗卫静悄悄地走进门来,跪下道:“殿下,东西还有人都送到临华宫去了。但齐贵妃不在。”
兰奕臻道:“无妨,早晚会回去。剩下的便不必再管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微一转头,看见一侧墙面悬挂着的宝剑剑鞘上,映出了冷然双目,与肃杀面庞。
虽然一直在劝说和宽慰兰奕欢,但这只是因为兰奕臻想让兰奕欢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并不代表着他会觉得一切事情都已过去,过往烟消云散。
他从来就不是那样宽宏的个性,更何况被伤害的人是兰奕欢。
想到兰奕欢曾经的痛苦与委屈,兰奕臻就会生出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什么慈悲为怀,宽容大度……
面前的佛经被顺手撕个粉碎,丢在地上。
他必定要这些人一个个地偿还回来。
*
等回过神来,齐贵妃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临华宫的门外了。
她刚刚迈步进去,就感觉出一种不寻常的气氛。
——主殿的大门是虚掩着的。
殿内黑沉沉的,不见半点灯火。
看守的侍卫们发现这情况之后,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一边告罪,一边快步上前,将殿门推开,点亮了灯火。
“什么人!”
只见大殿中间,赫然有位妇人被绑着扔在了地上,嘴中塞了布,喉咙间“呜呜”有声。
她旁边还放着一只箱子。
齐贵妃盯着那张满是沧桑的脸看了片刻,逐渐想起了一个人来。
“你是……郝嬷嬷?”
这是她当初怀有身孕时,齐家帮忙找来的奶娘,生产的时候,也跟宫中的接生嬷嬷们一起守在旁边了。
她一定看见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齐贵妃看着这个女人,感受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示意所有的人都出去,这才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拔掉了女人口中的布。
郝嬷嬷浑身发抖,恐惧地看着齐贵妃:“娘、娘娘。”
齐贵妃直勾勾地看着她,忽问道:“你看见了我的孩子没有?”
她头发散乱,语气癫狂,简直就像个疯子一样,让郝嬷嬷害怕到了极点,一声都不敢吭。
“我在问你话,你看到了没有?”
齐贵妃确实已经快要疯了,她神经质地揪住了郝嬷嬷的衣服,连声问道:“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那处胎记,他胸口上是不是有块胎记啊?没有吧?一定没有吧!”
郝嬷嬷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被绑来的,她当时正坐在庭院里洗衣裳,突然就被人从身后直接抬了起来,用帕子捂在脸上迷晕,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千里之外,见到了当年的旧主。
直到当齐贵妃嘶吼出了这么几句话时,郝嬷嬷才一下子明白过来,她会来到这里的作用和原因。
她还记得,在把自己放进这座宫殿里之后,耳边还有个一个森冷的声音发出了警告:“实话实说,否则,小心你的孩子。”
郝嬷嬷颤声道:“是,是有的,有点像桃心的形状,偏左……”
齐贵妃牢牢地盯着郝嬷嬷,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却觉得声音越来越小,要不然就是她的耳朵聋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把兰奕欢从小养大,就算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多有慢待,但是那么小的小孩,总有需要亲手照料看顾的时候。
记得还是兰奕欢四五岁的时候,有回刚生完病养好,本来就不大的小脸又瘦了一圈,看着可怜巴巴的,齐贵妃没忍住,就抱了抱他。
结果把兰奕欢给高兴坏了,立刻将小脑袋靠在了齐贵妃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脖子,嘴甜地叫娘。
后来,就连奶娘要带他洗澡去的时候,兰奕欢都依依不舍地拽着齐贵妃的衣角,硬是不肯松开。
齐贵妃被这小东西缠的没法子,发誓下回再也不随便抱了,一边令人搬了贵妃椅,坐在一旁,瞧着兰奕欢洗澡。
当时,奶娘还笑着开玩笑,说七殿下胸口上这处胎记生的妙,就像把心长在了外面,定是个多情的人,就是容易被伤。
那一瞬间,齐贵妃心里想,这倒是很像阿雅思。
但当时,阿雅思已经不在了,这个念头只是在她心中微微一转,便立即打消——
在那深宫之中,错一次已是极限,剩下的,就连想都不能多想,否则一句失言,一个神态,就有可能被人看出端倪,丧了命。
是她一时的悲愤放纵,让这个小生命来到了世界上,却给她带来了长久的陪伴,重新点亮了她的人生。
她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妻子,但是她真的想要当个好母亲的。
怎么会错呢?怎么就会错了!
郝嬷嬷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可是她的耳边又有着巨大的嗡鸣在回响,尖锐的仿佛要刺破她的鼓膜,越来越大声。
欢儿,欢儿,欢儿啊。
这样的名字,可他一生中的欢欣,都不过是苦中作乐。
齐贵妃记得,她唯一一次主动说自己是兰奕欢的亲娘,是在他登基之后,齐埘犯了大不敬之罪,被兰奕欢命人押入牢中,打算重惩。
她总不能不管,便去找兰奕欢说情,兰奕欢只是不应,说来说去,齐贵妃也恼了,便道:“我怎么也是你的亲娘,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吗?”
“你真是我的亲娘吗?!”
没想到,兰奕欢一下子就爆发了。
“你是我的亲娘,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总是要去维护别人?不是所有的母亲在看到自己孩子的时候,都会发自内心的喜爱吗?我小时候被人议论是捡来的孩子时,你怎么不为我辩解,怎么不说你是我的亲娘?”
他头几句话还勉强带着几分平静,后面的声音却越来越高,语速也越来越快,显然是情绪决堤,完全难以自抑了:
“……我登基的时候,那么多人反对我,咒骂我,姜丽妃可以为了八弟跪在我面前恳求我网开一面,你却恨不得我立刻死了,给五哥让位置,有这样的亲娘吗?!”
他的眼中,都是愤怒、失望、伤痛。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齐贵妃的眼中落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要被这一句句的指责掏空了,疼得她全身发抖,那伤口却摸不到,也包不住。
她直到如今还记得,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被她抱进怀里的样子,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粉嫩的肌肤,柔软的身体,还有那天生微微上翘的唇角。
她失血过多,眼前有些模糊,所以只看了一眼,孩子就被别人抱开了。
但是他长得那样可爱,周围的人都在喜笑颜开地奉承说:“瞧瞧,七殿下打一出生就爱笑,这样爱笑的孩子,以后肯定长命百岁,安乐无忧!”
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在轰然作响,可她也想起了前世兰奕欢刚刚去世时,自己所看看到的那具消瘦、苍白的尸体,她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脸,感受到了冰冷的温度。
这种冰冷好像从指尖一直传导到了她的全身,带来死灰般的绝望,可是再也不会有一只小手伸过来,抓住她的手指了。
从确认了兰奕欢才是她亲生儿子的那一瞬间,她就意识到,她永远不会再被紧握不放,也永远听不到那一声“娘”了。
外面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房中灭了两支灯,整个空旷的宫殿显得那样黑暗,又那样寒冷。
曾经无数个深夜里,母子两人靠在一起,兰奕欢小小的身体依偎着她入睡,她以为,是自己大发善心,养活了这个小生命,如今却感到,那种暖暖和和的感觉,再也找不见了。
郝嬷嬷知道她这位旧主子的脾气,绝对算不上什么善人,她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她打骂责罚,自己也拼命解释求饶的准备。
可是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齐贵妃却只是坐在地上流泪,一声不吭,这好像还是郝嬷嬷头一回看见她哭,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好像永远也流不完似的。
她竟然这样的在乎兰奕欢。
郝嬷嬷愈发胆战心惊,只怕齐贵妃回过神来找她算账,犹豫了一下,颤声说道:“娘娘,您也别太难过了,这事不怪您,也、也不怪奴婢,谁、谁也不想这样,这都是齐大人吩咐的。”
齐贵妃终于有了点反应,木然问道:“为什么?”
郝嬷嬷愣了愣,才明白她是问她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奴婢不知道。齐大人当时只是说,让奴婢管好自己的嘴,不管在孩子身上看见什么,都不许在您跟前嚼舌头……”
是她的亲人背弃了她,而她又伤害了她的亲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一个无比可悲的蠢货。
齐贵妃觉得胸口窒闷难言,她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把郝嬷嬷吓得一个激灵,打住了话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齐贵妃。
只见她一声又一声的大叫着,撕心裂肺,宛若野兽痛苦的嘶嚎:
“啊——啊——”
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传开,外面的侍卫们纷纷闯入,见状以为齐贵妃突然发了狂,都吓得不轻。
宫女们连忙一边叫人去传太医,一边将主子搀扶起来,劝说着她往里走。
齐贵妃却突然间放声大哭,那么伤心,那么痛苦。
*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个人站在临华宫外的一片树影之间,同样悲伤的凝视着这个方向。
那个人正是阿雅思。
在齐贵妃离开之后,他怔了一会,草草跟又惊又疑,想要拉住他询问的孟恩和林罕交代了一句“回来再说”,便追了出去。
他有着侍卫的腰牌,进宫并不算难,但其实在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是会追着这个年少时曾经追逐过那么多回的女人,进入这座皇宫。
还会站在那座熟悉的宫殿外面,像以前无数个深夜所做的那样,试图倾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他听着齐贵妃嚎啕大哭,听着侍卫们惊慌地闯进去,听着宫女们劝说的声音。
他的心中像是一团熊熊的火焰,反复炙烤着,好像要把皮肤都一寸寸烤的裂开了。
他知道,他与齐贵妃的性格,和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从来都不一致,但两人聚少离多的相处淡化了这份不和谐,而让爱意更加凸显。
当发现齐贵妃那样对待兰奕欢的时候,他震惊、心痛、失望,他想,是不是那时候的自己太过年轻,自以为是的爱,只是幼稚天真的迷恋,仅此而已。
可这个时候,听到齐贵妃痛苦的哭声时,他也觉得那样难过,他才明白,其实那份爱从未消失,自己的喜怒哀乐,还是会被这个女人所牵动。
可是……
可是这种爱的中间,又已经有了无法弥补,无法缝合的裂隙。
一切,再也回不到最初。
阿雅思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看见太医来了,应该是给齐贵妃喂食了什么镇定催眠的药物,里面渐渐地安静下来,片刻之后,郝嬷嬷依旧被人绑着,悄悄抬出了临华宫。
阿雅思暗暗看着郝嬷嬷的去向,记在心里,这才离开。
他又去了一趟兰奕欢那边,假装自己记错了当值的时间,询问兰奕欢的情况。
听到兰奕欢已经休息了,晚膳有太子陪着,吃的很好,他想象着儿子熟睡的小脸,脸上才总算短暂地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转身走了。
*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兰奕欢也觉得很不适应。
现在在外人看来,兰奕臻还是刚刚遇刺,行动不便,需要卧床静养的状态,陪着兰奕欢待了大半天之后,兰奕欢实在不放心,就硬是让他回东宫了。
他在床上睡了一觉,自己第二天早上醒来,睁眼之后突然觉得十分恍惚。
昨天发生了什么来着?
昨天他一睁眼,就有人同他说,他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人就是阿雅思。
这简直太奇怪了,这是真的吗?
不会是他在做梦吧?
兰奕欢突然一个轱辘翻身坐了起来,在他的寝殿中四下看了看,紧接着就发现,昨天阿雅思给他的那一排木头福娃还从小到大,整整齐齐地摆在他的床头。
兰奕欢看了一会,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其中一只福娃的头,然后在床头上的小柜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个最大的娃娃。
这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阿雅思放在他的窗台上的。
当时,兰奕欢和兰奕臻在外面的宅院里住了一晚,兰奕欢回来之后,就在窗台上发现了这个顶着一头清晨的露水,却还笑眯眯的胖娃娃。
他那天看见阿雅思做这个东西了,印象中还说是要送给他的孩子,兰奕欢还以为对方特意给自己多做了一个,于是就捡回了房中,又从秦州一直带到了京城。
原来,这不是顺带多做的,这从一开始就是只给他一个人的。
兰奕欢将最大的娃娃摆在了队伍排头,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太严肃了,改成将它们一起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放了几块松子糖。
这样看起来,好像就温馨多了。
兰奕欢端详一下,觉得很满意,把小熊拎起来,放在一圈娃娃旁边坐好,说道:“你跟它们玩吧,我出去一趟。”
系统【滴】的响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兰奕欢的话。
兰奕欢起身去换衣服,系统空间里的小熊慢吞吞看了一眼笑容可掬的胖娃娃们,想了一会,摸出个小本本,用胖爪抓起一支笔,开始打报告——
【服装申请:
原因:配合王子需求,对“爸爸的礼物”进行照料。
申请经费:一万熊币。
购置服装:“保姆熊”搭配服饰:头巾一,围裙一(带兜),爪套一,皮鞋一。】
此时,兰奕欢也已经换好了王子便服一,出了宫门。
兰奕臻装病之后,虽然私底下暗潮涌动,不过他们这边明面上倒是清净了不少,兰奕欢这边没有什么安排,他只是有些犹豫,又有些好奇。
昨天他太过激动了,后来才慢慢地意识到,如果阿雅思真是他父亲的话,那么孟恩、林罕,还有莎达丽,就都是他的亲人了。
莎达丽竟然是他的妹妹。
他们以后是不是也得相认?他们能当好亲戚吗?
兰奕欢以前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当然也有亲戚,但皇族的亲兄弟尚且争夺提防,其他的叔伯姑嫂也不过就是个见面行礼的面子情,皇子们大多都跟自己母族的亲人走的更近,可齐家,也就不提了。
草原上那边,好像又不太一样。
兰奕欢丝毫没有头绪自己要怎么跟那些人相处,他好奇的想要看看,又徘徊着犹豫不前。
他心里乱,也没带人,在街上这逛逛,那逛逛,瞧见那些暗中盯着他的探子都被甩开了,他也离驿馆那边越来越近。
可兰奕欢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去看一看,他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接纳他。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喊了句“哥哥”。
兰奕欢没抬头,蹲在一个小摊前心不在焉地翻话本子,可是下一刻,他的袖子就被人给扯住了。
回头一看,面前竟是莎达丽因为奔跑而泛起潮红的脸。
“你是我哥哥吗?”
她直接地问,把兰奕欢给问愣了。
毕竟莎达丽上辈子认识他的时候不会说人话,不会叫哥哥,只能喊他“嗷嗷”。
回过神来,兰奕欢连忙捂住莎达丽还要说话的嘴,把她拖到旁边没人的小巷子里,才松开手,说道:“你吓死我了,公主,你说什么呢?”
莎达丽刚才已经听见了父亲和大伯的话,而且,还看到父亲和大伯拉着一个自称是他小叔的人抱头痛哭,她没进去,在旁边悄悄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兰奕欢就是她那个一直找不到的堂兄。
莎达丽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即找到一匹马,出了驿馆,往皇宫的方向赶过来。
上辈子,她一直傻乎乎的,好多事都不太明白,可是也记得兰奕欢一直很寂寞,身边常常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她陪着。
回到达剌之后,她常常觉得有个人在到处找她,等她。
而如今,她明白了,是兰奕欢一直在期待着一份温暖,一个家。
她一刻也不想等了,她要带她的哥哥回家去!
莎达丽才不管兰奕欢装傻的那一套,她忍住眼泪,咄咄逼人地说:“你别不承认了,我都听见你爹爹和我爹大伯他们说话了……我知道你是我哥哥……我、我也记得一些上辈子的事,我也一直在想你,找你!”
她飞快地低下头,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充满委屈地看着兰奕欢,问道:“你不喜欢我们吗?你干什么不认我啊!”
兰奕欢脸上无所谓的笑容挂不住了,他看着莎达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