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山川未隔久

兰奕欢将留书都放在了枕头底下, 又去看望了戚皇后。

看到兰奕欢,戚皇后自然是高兴的,但作为一个从小看着兰奕欢长大, 又足够敏锐的女性, 她又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你的脸色不大对。”

戚皇后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你二哥欺负你了?”

兰奕欢一怔, 连忙笑道:“没有, 哪的事啊!他也能欺负的了我?”

戚皇后道:“那他临走的时候, 你怎么没去送呢?”

兰奕欢道:“唉, 二哥那是去忙公务了, 他那么辛苦,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怪惭愧的,就不去添乱了呗。”

戚皇后摇了摇头,很直接地说:“净是胡说八道。”

兰奕欢苦笑道:“母后啊, 留点面子嘛。”

“你这孩子, 就是心事重,我还不知道你吗?”

戚皇后点了点他,说道:“你是从小在我们这边长大, 但可千万不要觉得得回报点什么, 在我心里面把你当成亲生的孩子一样, 你也知道我和你二哥的关系, 有的时候反倒是你更加贴心, 我一想起你来心里面也很高兴。”

兰奕欢不由低声说道:“母后。”

戚皇后道:“你和你二哥的性子, 我都知道, 就算你们真的闹了什么矛盾,也不可能是你的错。只有你不理他的, 没有他不理你的。”

兰奕欢道:“不是的,我们真的没有怎样,就是有点小分歧,解决了就好了。”

戚皇后并没有追问:“你们都大了,这些小打小闹的,我不过问,你想生气也随你,只是切记不要上心。气消了,就过去了,实在解决不了,母后给你做主。”

兰奕欢终究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谢戚皇后的“不问”,毕竟若是问了,他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笑了笑,说道:“好,谢谢母后。”

兰奕欢站起身来,替戚皇后捶了捶肩膀,又说:“母后您也要好好保重身子呀。”

戚皇后笑道:“那是自然的。你二哥那边我是指望不上了,怎么着也得好好地看看你成亲,再养养你家的孩子玩玩,看和你小时候像是不像。”

兰奕欢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母后,您别急,说不定二哥现在就是没想通,再过上一阵子,就该愿意娶妻了。”

他曾经疑惑了那么久兰奕臻为什么不娶妻,可是从未往自己的身上想过,如今方知为何如此。

竟然足足有两世,上一世他甚至到死都不知道。

兰奕欢很难想象兰奕臻当时的心情,也感到了戚皇后的愧疚。

他知道兰奕臻的出生背负着怎样的责任,也知道戚皇后是如何从小就对这个独生子寄予厚望的,不娶妻和无后,需要承担的压力和非议巨大的难以想象。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兰奕欢却不想那么自私。

谁知道,戚皇后却说:“算了吧,有什么可急的,他娶不娶,都由得他。”

兰奕欢道:“啊?”

戚皇后道:“你觉得我和你父皇过得好吗?”

兰奕欢低声说:“……不好。”

戚皇后说:“那不就是了?起初你二哥刚成年又不肯娶妻的那几年,我是急过,但他一直倔着,谁也奈何不了,后来我也就看开了。与其找个他不喜欢的,一生都不快活,倒不如遂了他的心意吧——我这个娘当的不好,他从小到大,也没什么顺心如意的时候。”

这话说的兰奕欢心里蓦地一酸,戚皇后却已经转过头来,说道:“你也是一样。”

她拍了拍兰奕欢的手,轻声叹息:“我年轻的时候,太过强势气盛,很多事情,只为了争一口气,却伤了身边亲近之人的心。如今年岁渐大,时常后悔,只盼着你们啊,能过上自己顺心的日子就够了。”

*

这一日,京城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两拨人马。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家绸缎庄派出去进货的商队便出了城,一路南行。

到了夜色降临时,又有一骑快马向西疾驰,带着兰奕欢的留书向太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商队从天亮走到天黑。

路上行人渐稀,空旷的古道上只有嘚嘚的马蹄声回荡。

兰奕欢骑在马背上,在太阳彻底落山那一瞬,他忍不住挽缰回首,最后一次遥望那座宏伟的都城。

随即,一切都被沉沉的夜色淹没了,连同那巍峨的城墙,也看不清楚了。

兰奕欢回过头来,跳下马背。

同行的商人说:“公子,附近没有客栈,倒是前方不远处有个村落,咱们要不然去前面借个宿?”

兰奕欢定了定神,笑着说:“我不过是跟各位大哥搭个伴,只求不添乱便好,自然一切都听你们的。”

他们商量妥了,便朝着那处村庄走去。

这里是山地,那村庄看着近,马却过不去,需得一路步行爬坡。

兰奕欢倒是还好,只把一众缺乏锻炼的商人们走的气喘吁吁,有人抹着汗道:“还有多久,咱们不会是走错了路吧?”

他说着,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影在缓慢移动,便扬声喊道:“哎!前面的兄弟请留步!”

前方那人果然停下了脚步,商人们追上去,怔了怔,却发现是个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竟在这深更半夜里还挑着一大担子柴,踽踽而行,瘦削的脊背弯的如同一把弓也似。

老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有点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快说!”

方才叫住他那商人怔了怔:“大爷,您干什么这么凶啊,我们不是坏人!”

老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对,你们不是坏人,你们这叫闲人!一个个穿的体体面面,拉着我这么一个挑重担的老头子站在这,不快说,难道还跟你们聊闲天不成?”

那商人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接不上话来。

兰奕欢见状,忙笑着凑上去,一手抬住老人肩头的扁担,说道:“老爷子,您别生气,天太黑了,刚才我们也是没看清楚您这么辛苦,就叫住了您想问个路。这样,您歇歇,这柴我帮您挑一会好了!”

他长得好看,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纵使这老者脾气暴躁,对着兰奕欢也发不出来脾气了,缓和了口气说道:“你这小伢,能挑的动什么?!用不着,问什么路,说吧!”

兰奕欢哈哈笑着,竟然不由分说,双手抬着扁担往上一托,直接将它从老人身上抬下来了,说道:“老爷子,我也是挺顶用的啊。我和这几位朋友想去前面那座村子里投宿,不知道您是不是也是村里的人,我给您拿东西,您给我们带路,可以吗?”

老者没想到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长得跟画一样,竟然还真有两下子,不由愣住了。

他出了一身汗,夜深风冷,此时站住了不走,被风刮过来,又是激灵灵一个寒噤。

兰奕欢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披上,笑嘻嘻地担起柴,道:“走吧。”

倔老头披着厚实的绸缎衣服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片刻之后,“哼”了一声,依旧佝着背转过身去,说道:“我就是那村子里的人,你们跟着我走吧。我家还有两间空屋,到了之后,可以给你们住。”

这么着,一下子就省事了,可以少走不少的路。

商人们简直是意外之喜,暗暗冲着兰奕欢竖大拇指,赞扬还是他厉害。

兰奕欢报以微笑,心想大哥们不地道,光夸人不动手,倒是来一起挑柴禾啊!!!

不过虽然开玩笑这么说,他也知道,这些商人们个个身材肥胖,缺乏锻炼,光是走个山路就要了命了,不是不帮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就连兰奕欢一路前行,也觉得有些道路实在崎岖,已经不是累不累的问题,而是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有坠崖的风险。

他习惯一上来,忍不住观察着周围的地势,低声说道:“这里应该修路。最好是把这一处的山壁再往里凿平一块,然后另一头的水峡上多建两座桥。”

兰奕欢刚说完,前面的老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不过没等兰奕欢腾出手来扶,他就又站好了。

兰奕欢道:“小心!”

老头擦了擦汗,道:“我是被你吓的!你这小后生,口气可真是大得很呐!一张嘴就是要修路,还要凿山,那得多少银子?把我们全村祖宗十八代都买了也花不起!”

兰奕欢笑道:“您别着急,我的意思是官府来管。”

老头道:“官府可管不到这来。这年头不少,处处都有灾有难的,那些快要饿死的人官府还帮不过来,咱们没条好路,不过是穷点难点,命还是能保得住的,也轮不着先。”

听这暴躁老头说到这事反倒语气平和,后面的商人还有几分惊异,说道:“老丈,您这话说得不一般啊!”

老头道:“年岁大了,这些道理自然都通了。”

又大约走了一里路,总算下了陡峭的山崖,他才带着兰奕欢等人进了村子,到他家中安顿了下来。

商人们累的半死,很快就都收拾收拾睡得鼾声如雷了,兰奕欢却了无睡意,坐在桌边,想着老头今天的话。

过了一会,他披上外衣站了起来,将一锭金元宝放在枕头底下,轻轻推门出去,在村子里面转了一圈。

正如老人所说,这个村子里面住了不少人家,有的房屋农具式样已经非常古旧,显然是世世代代居于此处,很少与外界来往的缘故。

人丁兴旺,说明日子确实还能过下去,但看一看人们晾在外头的衣服,房屋的修葺,以及田里用的东西,穷困也是真的。

兰奕欢弯下腰来,抓起地上的一把土,搓了搓,土被他搓的很细,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刚登基,身体还算好的时候,为了了解农事,自己下过地,这样的土一看就知道还是过于干燥贫瘠,锁不住养分和水分,不适合种粮食,但是某些水果和药材却能长得很好。

兰奕欢正出神间,忽然听见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跟他来的那些商人里面最胖的那一个。

——就他能踩的这么重。

兰奕欢道:“于大哥,如果我在这里种些草药,您有路子卖吗?”

此次同行的商人们都不知道兰奕欢的身份,胖商人听他这么问,不禁笑了,说道:“钱公子,你半夜不睡觉,原来是在想这个。卖草药的路子我是有,但从这里往外运的不成,成本太高,你要是想做这门生意,换个路好走的地方试试。”

兰奕欢道:“我不是想做这门生意,我是想这村子里的人多条路。”

商人没想到兰奕欢这样说,一怔之下瞧了瞧他,道:“你可真是好心肠啊,非亲非故的,竟还为他们打算起来了。”

兰奕欢拍了拍手上的土,笑道:“习惯了。”

商人道:“家里有当父母官的?”

兰奕欢道:“算是吧。”

商人摆了摆手,道:“嗐,那也没用,当官,能有多大官,管得了多大的事?再说了,你家里人,也不是你,你能做主让他干什么吗?想帮人,帮一时成,但真要帮到底,没点本事是不成的。”

兰奕欢听他这么说很是意外,想了想,又不禁点头,说道:“大哥这话颇有见地。”

商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心善是好事,你怀着救世主的念头,却做不了救世主的事,这是心太善而无能为力,最终苦的还是自己。你啊,还是刚离开家,人间疾苦见的少了,等到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兰奕欢沉默了一会,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

但其实他自己知道,商人这话,也对也不对。

他不是见的人间疾苦少,而是人间总是有管不完的疾苦,多看一眼,便是一桩,就算人力终究有限,终究帮上一桩少一桩,多救一人是一人。

他关切,是因为潜意识里,仍然把这些事情都理所当然地当成自己的责任。

兰奕欢看着地上的土,不禁想,无论他走到哪里,身上都还是处处有着前世的影子,是不是代表着,他还是忘不掉,放不开?

走远一些能忘记吗?

时日过得再久点能放下吗?

第二日晨起,一行人辞别老者,离开村庄,继续南行,很快就到了渡口。

接下来,他们就要弃马乘船,沿水路一直到达江南了。

兰奕欢最后一次回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会不会此生都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包括此处的那些人,父皇、母后、兄弟、朋友……还有二哥。

应该不会,等以后兰奕臻冷静下来,他还是会找机会回来看望自己的亲朋好友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也是作为客人的身份了。

踏上这条船,一切生活将从头开始。

兰奕欢深深一闭目,交了船票,抬腿跨上甲板。

开船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等一等!等一等!莫开船!”

这个时候,却从远处传来一阵高呼声,是十来个人扛着大包小包赶了过来,男女老少都有,瞧着像是一家的。

船夫停止了解缆绳的动作,看着这些人,却皱起了眉头,说道:“只怕坐不下这么多人了,赶下一趟船吧!”

为首的男子听了,竟直接拿出一锭银子,硬塞到船夫手里,带着几分哀求说道:“求您行个方便,这次实在耽搁不得,秦州那边已经要打起来了,如果断了水路,再不走,怕是就来不及了啊!”

众人一听,都是大吃一惊,纷纷问道:“你说哪里打?秦州又不在边界,怎么打的起来仗啊!”

那男子道:“现在街上已经传开了,是密川侯反了,带着他的三个儿子,率领十万大军攻打秦州城,说是要……活捉太子!”

在这里的都是普通百姓,虽然此地离秦州尚有一段距离,但一听有战事发生,也不禁心中慌乱。

当下,有的人当场下船,要回家通知家人,也有的本就是出门在外的游子,这些开始急着催促快点开船了。

周围一时乱糟糟的,还有人差点被挤到水里去,兰奕欢身边的商人庆幸地说:“幸亏咱们上船上得早,出发的日子也赶得好,要不然只怕就来不及走了……”

话未说完,忽见兰奕欢站了起来,商人一惊,连忙拉住他,道:“做什么去?船马上就要开了。”

兰奕欢轻轻拉开他的手,回头说道:“于大哥,谢谢各位一路来的照顾,希望日后有缘再见,我得现在下船,不能再跟你们同路去江南了。”

商人十分惊愕,连忙问道:“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兰奕欢道:“我要去秦州。”

“你疯了?那里在打仗,你——”

兰奕欢道:“我哥哥在那。”

商人的话戛然而止,眼睁睁看着这个少年神色果毅,冲他抱一抱拳,转身而去。

*

“殿下,可要出发吗?”

在兰奕臻离开京城之前,身边的副将这样询问着他。

兰奕臻最后一次朝着皇宫的方向投去深深一望,而后举手示意,下令队伍启程。

兰奕欢没有来。

但兰奕臻并不失望。

因为不来,恰恰正代表着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代表着他尚且没有完全做出决断。

兰奕臻最怕的是兰奕欢一棍子打死,甚至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自己,对方能够因为自己的话而内心动摇,纠结踌躇,对于兰奕臻来说,已经是令人充满期冀的惊喜了。

也不知道他这一趟出去,够不够让自己恢复重新替兰奕欢完成任务的权限,这样,兰奕欢就不需要再去找其他人了。

而短暂的分别,也是不想将他逼的太紧,想给他一点认真考虑的空间。

到了那时,等自己再回来见到兰奕欢,兰奕欢又会对他说什么呢?

心事悠悠,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一路远离。

距秦州还有十里,天色渐晚,一行人在官驿中休息。

兰奕臻眼看就要歇下了,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兰奕臻还以为有什么紧急军情,立即起身,令人送了进来。

接在手中一看,熟悉的字迹,却是一封留书。

“……从此一别,或有重逢之日,或无再见之期,唯望诸君安好。欢遥祈拜祝……”

每个字都像小小的钢钉一样戳在他的心中,信上的字迹在眼前逐渐拉长、扭曲,变得模糊,又逐渐氤氲成了无尽的暴怒与心痛。

手中的信纸被攥的皱了。

他临走前是安置了人手,虽是注意兰奕欢那边的情况,但那也是一贯谨慎的性格使然,可兰奕臻没想到兰奕欢竟然如此绝情,竟然连见都不见他一面,就忍心这样走了,不肯留给他半点希望。

每一次都是这样决绝的离开,这种抓不住的感觉令人发狂一样的心痛。

他真的没有一点舍不得我吗?他丝毫不在意就此便再也不会相见了吗?

他不要自己,他始终想要离开自己的身边!

胸腔里像是有柄尖刀捅了进去,流出滚烫的血,却又急切、愤怒、渴望。

兰奕臻霍然站起身来,说道:“来人,备马!”

不管兰奕欢怎么想,他却绝不允许兰奕欢就这样离开,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要去到那个人的身边!

永不放手。

*

兰奕欢下船之后,就找了一匹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秦州。

事发突然,他也再顾不得想他那些纠结难言的心事了,他只知道,兰奕臻既然有危险,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上一世兰奕臻在回京途中失联的事浮上心头。

明明,距那件事情发生还有两年,兰奕欢也曾经提醒过兰奕臻一定要小心在意,可是世事无常,或许今生又有什么变故也未可知。

白马载着少年,飞踏过山峦起伏,野草茫茫。

两边的景物浮光掠影般地滑过,兰奕欢突然想到,不知道那个时候,被困在半路,前路未卜,兰奕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是今生,有他在,就绝对不会让二哥再独自面对这些!

兰奕欢心情焦灼,一路不停地急赶,身上总共只带了一个水囊,半路上就喝干了。

他的身体虽然比前世养好了不少,但跟常人比起来,依旧要娇贵体弱一些,这些年精心养着还没什么,如此拼命赶了两天两夜,实在就有些撑不住了。

第三天的早上,兰奕欢已经到了秦州的临城绥定附近,看见半路上有家小酒肆,难得还正常开张。

兰奕欢从马背上跳下来,原本想买点东西边走边吃,马儿也需要喝点水,吃些草料。

结果他这一落地,便是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身后有条坚实的臂膀伸过来,将他扶进怀里。

这种可靠与亲近之感竟好像令人万分熟悉,兰奕欢猝然回头,脱口说道:“二哥!”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男子面容,三十来岁的年纪,相貌俊秀,气质温和。

兰奕欢怔了怔。

“你——”

对方的嗓子似乎噎了一下,才注视着他,问道:“你没事吧?”

这个人,正是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阿雅思。

他为了见兰奕欢,也是几经辗转。

醒来之后先是不顾休息,一路赶到了京城,但还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没养好化脓了,耽搁了几日,进了京之后,才想到兰奕欢住在宫中,没办法直接去找他。

阿雅思纵使心情再是迫切,也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想一想办法。

等兰奕欢出宫,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了,就算他出宫了,身边那么多的随从护卫,也不好上前相见,若是自己能想办法混进去就好了。

难道……还像上辈子那样改行去当乐师?

不知皇宫里如今还招不招募了。

说来也是巧合,若阿雅思当真就这么设法进宫了,发现的只会是兰奕欢留书而去,两人再次失之交臂,可偏生,他在做准备之前,需要给自己买一身行头,就进了一家绸缎庄。

这里有布料,也有成衣,阿雅思试衣服的时候,从身上掉了张画像下来,被店小二捡起来看了一眼,就是“嘿嘿”一笑。

“这位爷,您来这里买衣服,还藏着点别的心思啊,莫不是也爱慕我们钱老板不成?”

这样的追求者,店小二见识见的太多了,当下笑着说道:“可惜,您来晚了,就在今天一早,我们老板已经跟着商队出城去南边进货啦!”

阿雅思又是一路奔波追来,兰奕欢星夜兼程,他也是片刻都没有休息,心中唯有一念,要见到自己的孩子。

终于,此时此刻,他触碰到兰奕欢了。

这世上,他最珍贵,最疼爱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