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奕欢说到“家人”二字的时候, 语气有些轻,目光中带着眷恋与温柔,掌柜见了, 突然觉得这神情有些熟悉。
他不禁问道:“您说的是上次您送玉佩的那个人吗?是公子的夫人吧?不如带上她一块离开。小的帮您找一个敞敞亮亮的大宅子, 就是生十个孩子也住得,周围再种上花草, 养些小狗小猫, 必不让夫人受半点委屈。”
他说的玉佩, 正是上回兰奕欢回京城的时候送给兰奕臻的。
因为买错了, 所以是本应该给心上人的桃花佩, 掌柜的就误会了。
兰奕欢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如果带着二哥一起走,他们晚上就依旧可以夜夜相伴而眠了,白日里无事时,也能春日观花, 冬来赏雪。
他在那边有些小生意, 可以养二哥,不过有万能的兰奕臻在,最后多半会演变成生意都给他打理, 自己就赖在他身边看话本子吃零食, 喂喂小鸡小鸭, 摸摸小猫小狗, 骂骂孩子……哦没人生孩子。
——等等, 除了鸡鸭猫狗, 这和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区别?那他折腾个什么劲!
“算了吧, 我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孩子。”
兰奕欢抚额道:“我说的是我哥哥, 但他事务繁忙,是不能跟我一块走的。”
掌柜的愣了愣,没搞明白弟弟为什么要送兄长桃花佩,又为什么提个老哥还那么缠绵不舍的,但兰奕欢说的话,说啥都对。
他笑道:“那以后也可以常邀您家大爷来探望做客。总之,您去就行,您要是不去,他们都得盘算着挪到京城来做生意了。”
兰奕欢笑道:“那倒是不至于。”
掌柜说:“反正大伙的命都是您救的,您在哪,我们就在哪。”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兰奕欢也打算离开。
这时,忽然门外的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中间还夹杂着有人大笑的声音。
一名男子高声说道:“瞧瞧,这草原上来的娘们就是泼辣带劲啊!兄弟们,今天咱们正好能尝个鲜。”
兰奕欢听着这话粗鄙无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只见一帮醉醺醺的男子正围着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姑娘起哄。
那姑娘看起来跟兰奕欢差不多大,也就十六七的年纪,被这样一群男人围着,却并没有惊慌,反倒笑着说道:“你们大雍的男子也很有趣,像流口水的狗,像挠痒痒的猴,说人话的样子真新鲜。”
她说着四下看看,竟然反客为主,走上前去,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姑娘抬起下巴笑着道:“你想调戏我?好啊,我还没被人调戏过呢!就你吧,来试试。”
那男子也跟着笑起来,伸手要去摸那姑娘的脸。
兰奕欢前一个念头还是想这女子怎么如此奔放,这还要不要上去阻止,下一刻就看到了这名姑娘的正脸。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怒火瞬间涌向头顶,不由脱口喝道:“喂,干什么呢!”
不光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就连相互调戏的那两个男子和女子都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兰奕欢。
兰奕欢快步上前,直接一把扯开姑娘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面色不善地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周围那几个男子都愣了一下,然后发现是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出来捣乱,自己长得比他身后的姑娘还漂亮,倒就想着英雄救美了,不由都哄然大笑起来。
最前面那男人伸出手指点了点兰奕欢的鼻尖,警告道:“小子,你给我让一边去,否则小心我把你一拳砸扁。”
另外一个人则笑着说:“怎么,难道你也想尝尝被调戏的滋味?”
在其他人的嘲笑声中,兰奕欢什么也没说,抱着手懒洋洋一偏头,将对方砸来的一拳让过,随即侧身扣住那壮汉的手腕,反手一拧。
对方庞大的身躯竟像是拧陀螺一般在半空中转了个圈,跟着“砰”地砸在地上,烟尘四散。
“啊!!!”
兰奕欢头都没低,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然后回头问自己身后的姑娘:“你是怎么来到京城的?你家里的人呢?”
“……”
这姑娘的表情十分莫名其妙,说道:“你是什么人,突然就冒出来管我?有毛病啊!”
其实兰奕欢重生这么多年,早就过了见到一个熟人就要激动一番的阶段,但这回他会这样做,实在是因为眼前的姑娘跟他的关系非常微妙。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没有任何亲戚关系,甚至相识相处的时间也不能算是特别长,但兰奕欢确实应该曾经算是这位姑娘的监护人。
事情要从上一世他登基之后第一次御驾亲征说起。
那时候先帝驾崩,一向掌权的太子因为意外晚到了京城数日,先帝诸子中较为年幼的新皇登基,有人不服,有人忐忑,朝廷上下人心浮动,邻国也乘机举兵入侵。
这一战,是在保百姓,扬国威,也是兰奕欢给天下,给群臣,给自己的一个交代,所以只能胜,不能败。
兰奕欢甚至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那他也就当自己为国捐躯了,好在一场厮杀之后,此战大捷。
但不幸的是,兰奕欢却因为一直冲杀在前,受了箭伤坠马,所以追剿逃亡敌军的时候落单了。
兰奕欢捂着伤口避开乱军,来到一处无人的小河边,天上下起了雨,他也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却感到好像有个人在挪动他,还有个声音不停在耳边对他说话,告诉他,“活下去”。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奕欢隐约有了意识。
他首先凭着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身边有人,随即,感觉到一股温热顺着面颊一直向锁骨上滑去。
不像是擦脸的热毛巾,反倒像是……像是……
兰奕欢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野兽在舔舐自己,结果这睁眼一看一下,恐怖更甚——身边趴着的,竟然是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子!
这可把兰奕欢吓了一大跳,竟然顷刻间产生了一些力气,猛然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
那女子被他吓得向后面挪了挪,四肢着地半蹲在地上,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好奇又畏惧地看着兰奕欢。
从她的喉间,发出了几声类似于野狼咕噜咕噜的低吼。
兰奕欢定了定神,这才逐渐发现,这位姑娘好像有些问题,无论她的眼神还是举止都非常像是野兽,而且,似乎不会说人话,倒是狼叫声惟妙惟肖。
兰奕欢连忙说:“嘘,你不要再叫了!一会真把狼群招来,咱们两个就都死定了。”
这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看了兰奕欢一会,倒是真不叫了,忽然“嘻嘻”笑了两声,带着股痴意,不太标准地说道:“活,下去,活下……去。”
兰奕欢一怔,但对方却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话,并且逐渐放下戒备,真的像某种小动物一样,挨挨挤挤地试图往兰奕欢身边蹭。
兰奕欢道:“刚才救了我的人是你吗?”
那姑娘也不说别的,好奇地嗅了嗅他的衣襟。
兰奕欢无奈道:“唉,你这个人,你到底从哪冒出来的?男女授受不亲啊!”
他一边说,一边费劲地抬起酸痛的手臂,解下自己的外衣,给这位姑娘披在身上,犹豫了一下,又给她系上了衣带。
他本来就受伤失血,这样把衣服一脱,更是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他转头四下看看,发现自己身边还堆着一件男子外衣,兰奕欢也顾不得追究是谁留下的,立刻就穿在身上了,有点大,倒是暖和许多。
他和那名奇怪的姑娘又一起在山洞里等了一会,待着也是待着,兰奕欢便逗她说话。
两人交谈了一会,他发现对方记得点达剌语,要比说汉语熟练很多,看来,她很有可能是那个地方的人。
没过多久,兰奕欢的侍卫们就顺着他留下的记号找过来了,短暂的相处后,那位姑娘已经非常喜欢他,试图用牙咬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兰奕欢就蹲下身来,冲她伸出手,说道:“你要是愿意跟我走,就握住我的手。”
姑娘迷茫地看着他,兰奕欢冲她笑了一下。
似乎被这个笑容给晃住了眼,姑娘也不知不觉随着兰奕欢笑起来,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兰奕欢的掌心中。
兰奕欢亦是微微一笑,手指收拢,将她带回了宫中。
两人因此而结缘,兰奕欢回去之后也找了太医来为这位姑娘诊治,这才知道,她原本应该是个智力正常的人,但是服用了某种损伤神经的药物,导致智力退回到了三岁左右的时候。
兰奕欢倒是有些不解,便问道:“智力退回三岁的时候,为什么就会学狼叫了?我……朕三岁的时候也不会这个啊。”
太医道:“回禀陛下,有种可能,就是这位姑娘小的时候因为什么缘故在狼群中长大,潜移默化之下,便小小年纪就熟知狼语了。”
这个猜测倒是十分合理,尤其是达剌族世代生活在草原上,以狼作为图腾,人与狼之间的来往非常密切。
很多孩子从小就接触狼群,喝狼奶,甚至闻到他们身上的气息,野狼们都不会发动攻击,如同狗与汉人一样,有着天然的亲近。
兰奕欢没有找到这位姑娘的亲人,就一直把她养在宫里,尤其是这个小姑娘除了他谁都不喜欢,看见别人接近就龇牙咧嘴,看见兰奕欢就喜笑颜开,兰奕欢只好承担起了教化她的责任。
当时宫里的大臣们还为此十分高兴,因为他们可算见着皇上身边有个女人陪伴了,至于身份,他们其实已经不怎么挑剔了。
毕竟兰氏皇族一向子嗣不丰,皇子们一个赛一个的不好女色,倒是对权力都野心勃勃,能娶个妻,留个后,不容易。
当时很多人都在传,以后这姑娘是要封妃的,但兰奕欢自己知道,他明明就是在……年纪轻轻地当爹。
他一点点教会了对方穿衣行走,礼义廉耻,也看着她在太医的治疗下,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
这样的生活,会让兰奕欢有时候会觉得不耐烦,有时候又觉得欣慰快乐。
直到有一天的清晨,他下了早朝回来,发现这个莫名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子不知所踪。
虽然之前嘴上总说,这丫头总黏着自己实在是太烦人了,但人不见了,兰奕欢还是派了许多暗卫到处搜寻,甚至连宫中每一处水池里的水都抽干了检查个遍,还是不知所踪。
死不见尸,那就是还活着,往好处想,或许她彻底想起了记忆,便回家去了。
但兰奕欢却总是怅然,老觉得没这么个人总跟在自己身边了,心里空落落的,时常惦记,所以也一直没有放弃找寻。
不过后来,离开他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离心,有的身亡,他也就惯了。
没想到今生竟然会在这里提前相遇,这次,这姑娘的智力倒是看起来挺正常的,但野倒是同样的野,一露面就是让别人调戏自己。
兰奕欢想,她该不会是就这样被坏人给骗走下了傻药,扔到那处深山老林中去的吧?
这谁能忍得住看着不管!
虽说现在离上一世兰奕欢和她相遇还有三年多的时间,要是发生这么一件事,也未见得就不可能。
他不禁喃喃地说道:“真是不省心。”
姑娘愈发莫名其妙:“不是,我说你是谁啊?说不定还没我大呢,就在这一副老大爷的口气教育我!再说这么欠揍的话,可别怪我抽你!”
上一世她没这辈子机灵,但可要乖的多了,不管想闯什么祸,只要兰奕欢一板脸不高兴,立刻乖巧。
如今这幅不可爱的样子,倒是让兰奕欢很新鲜。
他道:“哦,原来你不光不省心,还不识好歹。我刚刚明明帮了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姑娘道:“可我不用你帮啊大哥,我们明明是在互相调戏!怎么,许你们男人调戏女人,就不许女人调戏男人?”
兰奕欢道:“那倒不是,只要不是调戏我,我双手赞成。只是……”
他踢了踢自己脚底下的人,迟疑地问道:“你不挑的吗?”
平心而论,方才那男子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生的着实不错,姑娘有点不明白兰奕欢的意思,下意识跟着低头一看,忽然发现对方的后衣领处,竟然积着一层污垢。
“……!!!”
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竟然这么不爱干净!
想到自己刚刚拍在对方肩膀上那一下,那姑娘俏丽的面容整个都拧巴了起来,几欲作呕。
偏生兰奕欢还特别可恨地在旁边说风凉话:“还是你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其实……就好这口?”
那姑娘跺了跺脚,想反驳兰奕欢什么,愣是没想出来,不禁也照着地上那人踢了一脚,骂道:“臭男人,你怎么这么脏!你上街调戏别人都不知道换件衣服洗个澡的吗?!”
说着,她又大叫道:“娜尔!娜尔!”
人群中很快挤出个跟这姑娘年纪差不多的丫鬟来,手中拿着水壶,气喘吁吁地说:“在,在!我刚才去拿水了!”
她将水壶打开盖子,稍稍倾斜,里面的清水流出来,那名姑娘疯狂在下面洗手。
兰奕欢耳朵尖,听见小丫鬟悄声说道:“公主,我就说您不行的,不会就不要装了,就算不传出去坏名声,也不一定就要嫁给那些皇子……”
那姑娘恨恨地说:“你给我闭嘴!你不会欣赏!”
公主?
兰奕欢心中念头一转,刚对她的身份有所猜测,便听见有个人朗声说道:“莎达丽,你又胡闹了!”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身材高大,面上带笑,相貌观之英俊而和善可亲,也是一身的异族装扮,身后跟着几个看起来十分矫健的武士。
莎达丽见到这个男子之后,总算老实了一些,不情不愿地道:“父亲。”
她又说:“我没胡闹,就是随便在街上转转嘛。”
她的父亲笑道:“是吗?你随便转转,就招了这么一大帮人围着看热闹。你呀,你可真美。”
说完之后,他不再理会女儿,转过头来对兰奕欢说道:“公子,刚才可多谢你帮着这个疯丫头了。小女就是这样没规矩,对你出言不逊,别见怪啊!”
他的语气温温和和的,特别亲切真诚,让人一听就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兰奕欢此时则已猜出了这对父女的身份,于是微微一笑,说道:“二王子客气了。”
原来这人就是达剌苏合王的次子林罕,莎达丽竟是他的女儿。
兰奕欢上辈子曾听人说过,与严厉的父亲和沉默冷峻的大哥不同,这位林罕王子的性情温和豪爽,一向颇受达剌的族人爱戴。不过他从未当面见过真人,这回算是见着了。
这一次达剌来大雍的两名使者,正是林罕以及他的大哥孟恩,此时孟恩倒是没出现。
听到兰奕欢竟然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林罕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他一眼,见这年轻人相貌秀美,虽然年纪轻轻,但一身锦衣华服穿在身上,都难以压住他骨子里透出的贵气,知道应该是个官家子弟。
但能够一眼认出自己,也不一般了。
他心中几分欣赏,笑道:“好眼光。”
周围的百姓们一听,知道应该是大人物来了,顿时一哄而散,免得招惹麻烦。
兰奕欢在前世帮着莎达丽找了很久的亲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身份竟然这么显赫,也不知道后来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竟然沦落到了那般境地。
好在这回他们来到大雍,短期之内应该还会有很多次的见面机会,等他对莎达丽的情况了解一番之后,再做提醒也不迟。
兰奕欢心里打算好了,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看了莎达丽一眼,微微一笑,转身打算离开。
说也奇怪,莎达丽明明是很讨厌这个突然冒出来管她的人的,但兰奕欢那一笑一转身,让她的心里蓦地生出一种伤感。
她本能地不想让对方离开,动作已经快于思考,一把拽住了兰奕欢,脱口道:“不许走!”
兰奕欢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问道:“怎么?”
莎达丽还没想好要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便听“当啷”一声,两人同时低头,却是被她一扯之下,兰奕欢一直带在身上的红宝石戒指滑落出来,砸在了地上。
兰奕欢便低头捡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就要收回怀中,这时,却忽听一个激动的声音说道:“这、这怎么会在你这里?!”
紧接着,兰奕欢的肩膀就被人给扣住了。
他一转头,发现竟然是林罕,不由道:“你说这戒指?”
林罕紧盯着兰奕欢手里的戒指,眼中竟已隐隐含了泪光,颤声道:“能……给我看看吗?”
兰奕欢犹豫了一下,将戒指递了过去。
林罕接在手中,几乎是看都不用多看,手指在戒指的内壁一抹,指腹就感受到了那里刻着的熟悉花纹。
就是这枚戒指,这是……三弟的东西。
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见了啊!
这二十年来,亲人生死未卜,他时时担忧,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寻找,却始终音讯全无,没想到竟然在此时见到了线索。
莎达丽首先察觉到了父亲神色不对,不禁问道:“爹爹,您怎么了?”
林罕却顾不上回答女儿的话了,激动之下,他的心脏狂跳,双腿发软,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着兰奕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觉得那张俊俏非常的面容越看越是熟悉。
林罕不觉一把握住了兰奕欢的手颤声说道:“孩子,孩子……”
他全身发抖,几乎语无伦次的说不出话来,兰奕欢有些莫名地抬起头,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泪花。
只听林罕问道:“这、这……”
他定了定神,颤着手将戒指举到了兰奕欢面前,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
兰奕欢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老老实实地说:“这是我捡的,我不认识戒指的主人。”
林罕一怔:“你竟不认识吗?那怎么……”
他没再说下去,又急急问道:“那你还找得到那个人吗?”
兰奕欢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那个人已经过世了。”
林罕彻底地僵住了。
兰奕欢能够感觉到他的双手迅速变得冰冷,双眼中转瞬间流露出的悲痛和绝望几乎凝结成了实质性的冰霜,让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他那种有如灭顶般的震惊和痛苦。
他不禁说道:“二王子?”
林罕喃喃地说:“怎么会,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子晃了晃,竟然向后一仰,晕了过去。
幸亏在林罕晕倒之前一直握着兰奕欢的手,兰奕欢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没有让他栽倒在地上。
莎达丽也扑上来,惊呼道:“爹、爹!天啊,这、这是怎么了?”
她到底只是个年轻姑娘,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兰奕欢。
兰奕欢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先帮你把你的父亲送回去,再说别的事吧。”
莎达丽顿了顿。
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一见面就管她的闲事,现在又不知道做了什么,把父亲给弄得晕倒了,原本似乎不该信任,可是她却又提不起真正的防备与恶感。
于是她掩饰性地转过头去,低声说道:“行吧,您也得见见我大伯,跟我来。”
兰奕欢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同莎达丽一起,将那位林罕王子送回了使臣所住的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