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兰奕欢不禁苦笑着摇头,说道:“你这个任务,可真是够刁钻的。”
这确实是他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后, 最不敢去深想的问题。
活这一世, 兰奕欢今生最重要的亲人就是兰奕臻,他很担心, 如果两人根本不是兄弟, 那他是不是又会变得孤身一人?
他真正的亲人不知身在何方, 而他身边的人又都与他全无半点血脉关联, 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只能靠感情来维系。
但兰奕欢从来就不敢相信感情。
当没有实质性的利益、血缘、婚约来捆绑时, 所谓的感情又能剩下多少呢?
太虚浮了。
就像这么多年, 他这样努力,齐贵妃也不爱他。
正失神间,系统又问了一遍:【七王子是否接受本任务?】
兰奕欢回过神来,说道:“接。”
他顿了顿, 露出一个笑容:“当然要接了, 什么事都得面对嘛,问他两句话而已,没什么难的。”
总有些事情, 是即便害怕也一定要去做的。
所以他经常患得患失, 忐忑不安, 却什么该干的事都没退缩过。
回宫之后, 兰奕欢就像小的时候那样, 夹了枕头, 打算去找兰奕臻。
拿起枕头的时候, 他目光一转,看见了自己床头的陪睡小熊孤零零地躺在那, 就嘀咕了一句:“也带上你吧。”于是,一并抱在怀里,溜达到了东宫。
兰奕臻正在批阅奏章,兰奕欢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探了个脑袋进去,笑着说道:“哥,还没睡呢?忙不?要不要早点休息呀!”
兰奕臻转过头来,看见兰奕欢探出来的半边脸和亮晶晶的眼睛。
他只要看见兰奕欢,就觉得整颗心软软的,仿佛在温水中浸泡着一样,几分欢喜,几分怜惜,几分愧疚。
以前,还是他照顾的不周到了,他简直不知道应该再做些什么,才可以让兰奕欢永远开心,一世平安。
兰奕臻把笔放下来,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说:“你要来我这休息吗?那就来吧,折子我不看了。”
兰奕欢这才笑嘻嘻地进了门,打趣道:“二哥,你这不行啊。意志这么不坚定,小心以后变成‘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昏君。”
兰奕臻笑了。
兰奕欢说完之后,一看他笑,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比喻好像不大合适,毕竟“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前一句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他这么说,倒是好死不死把自己给比成祸国妖妃了。
“呵呵。”
兰奕欢干笑了一声,说道:“玩笑,玩笑,别往心里去。”
他说话间已经将自己的枕头和熊都熟门熟路地安放到了兰奕臻那张大床上。
床头的一本折子被不小心碰掉了,兰奕欢拿了起来,顺手打开就看。
兰奕臻什么都不说,看完之后,兰奕欢顺手把折子往床头上一扔,道:“怎么,工部又跟你哭穷了?他们成天缺钱。”
兰奕臻道:“过些日子父皇生辰,各国使臣要来朝贺,必然要修缮几处宫殿和驿馆。去年几处水灾,百姓颗粒无收,今年答应的灾款刚刚筹齐要拨过去,他们就想先挪用,被我驳了。”
兰奕欢点了点头,道:“这笔钱确实不能动。所以捉襟见肘了?”
兰奕臻道:“是啊!下面的人建议加重商税,我也不想那样做。这两年,不少生意才刚有起色,他们也不容易。”
兰奕欢轻轻叹了口气。
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如履薄冰,高不胜寒,一向简单的决定,就有可能是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但要让所有人都安心满意,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兰奕欢深知其中艰难,皇上炼丹修道,年年都有一大笔开销,他上辈子登基后因为国库空虚这件事也是绞尽了脑汁,可以说真是穷的快要当裤子了。
但这些也没法说,兰奕欢终究只是笑笑,道:“没事,你也别太烦心了,我掐指一算,二哥最近流年正旺,说不定柳暗花明,再过几日就有一笔天降横财解你燃眉之急呢。”
兰奕臻失笑道:“哟,我家小七还会算命了?跟着哪位仙师学的啊?”
兰奕欢哈哈一笑,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施主,我看你满面红光——”
他一边说一边去看兰奕臻的脸,结果后面的话就停下来了,发现二哥还真不是满面红光,甚至他的脸此时在灯下看来惨白惨白的,比平时还没有血色。
兰奕欢忍不住摸了摸兰奕臻的脸。
兰奕臻猝不及防,被他摸的一颤,握住兰奕欢的手,说道:“怎么?”
兰奕欢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头疼还没好?若是如此,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你自己也能休息的好一点。”
任务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自然还是兰奕臻的身体。
他说着直起身来,想去先给兰奕臻倒杯水,但转身的这个背影,却好像与梦境中的某个场景瞬间重叠起来。
兰奕臻心头一痛,加力握紧了兰奕欢的手,脱口说道:“别走。”
这一声甚至都带了几分凄怆,兰奕欢愕然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兰奕臻。
兰奕臻定了定神,这才说:“我头不疼,就是……朝中的事有点烦,想找个人说说话。你留下吧,好吗?”
“哦,哦,是这样啊。”
兰奕欢道:“行啊,当然好了。”
于是,两人最后还是一块在床上躺下了。
兰奕臻脑袋一沾了枕头,就忍不住想起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纠缠不清的梦境。
虽然已经在五皇子那里确认了前世,但实际上兰奕臻能想起来的事非常有限,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几个梦中的场景,大概也是他曾经为此最痛彻心扉的记忆。
全都是兰奕欢。
兰奕欢的孤单,委屈,以及,离世……
兰奕欢躺在他熟悉的东宫床榻上,先是忍不住舒服的在被窝里拱了拱,一转头,发现兰奕臻正侧头瞧着自己。
那眼神很专注,兰奕欢被看的有点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
兰奕臻帮他掠了下鬓边的头发,低声道:“没有,就是觉得你瘦。以后再多吃点。”
兰奕欢从小就瘦,兰奕臻知道,这是因为他胃不好,所以吃饭又少又慢。
胃不好,是因为心事重。
他感到往事像是一把带着锯齿的刀,每一次地泛起,都是以刃在他的心脏上不断地摩擦着,割开的那道口子好像怎么也愈合不了了,一呼吸一抽气就是疼痛。
兰奕臻拍了拍兰奕欢的被子,回想起曾经刚把兰奕欢接过来的时候,小小的弟弟对自己百般依赖,他却冷若冰霜,各种抗拒。
那个时候怎么忍下心的呢?
愧疚如同尖刺。
从没有这般后悔过那时的举动。
兰奕欢在兰奕臻手心里蹭了蹭。
他不知道兰奕臻在想什么,但是可以感觉到兄长动作中的温柔和宠爱,心里本就揣着系统那个问题,这个时候,兰奕欢忍不住脱口说道:“二哥,你会一辈子把我当你兄弟吗?”
兰奕臻的手猛一下子停住了。
他被问的心虚,但看了兰奕欢一眼,又觉得他的表情不像是知道自己的心思,而只是随口这么一问。
——也是,他懂什么。
兰奕臻道:“怎么这么问?”
兰奕欢撑起身子:“哎,你怎么回避问题啊!”
通常……回避就是否定。
这让他心里有点发悬了。
刚刚重生的时候,他恨不得离这个皇家远远的,是因为没有留恋,而如今,兰奕臻已经成了他在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兰奕欢可以不留恋权势富贵,但是他想要哥哥。
他这样着急地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掉了大半,少年单薄的寝衣下,勾勒出清瘦修长的身形,漂亮的锁骨在领口后面,半露未露。
兰奕臻本来确实是想把话题含糊过去,可这祖宗说话又容不得他不答,被兰奕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这样一嗔一瞪,三分不快就好似变成了七分委屈,满心只有怜惜,再难抵抗。
不知道是怕他冻着,还是怕别的什么,兰奕臻叹了口气,把兰奕欢按下去往被子里塞了塞,只得回答道:“没有回避,就是觉得问的没头没脑的。你不就是我弟弟吗?哪有什么当不当的。”
兰奕欢一想也是,兰奕臻这会什么都不知道,大概觉得他很莫名其妙吧。
于是他又躺回去。
片刻后兰奕欢想了想不行,还是起来了,换个问法:“那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弟弟,你会怎么样?”
兰奕臻怔了怔:“你不是我亲弟弟?”
如果那样的话,简直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美好梦境……
如果兰奕欢不是他的亲弟弟,那么他们两人之间就没有任何的阻碍了。
不……还是有的。
兰奕臻看着兰奕欢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点。
——那就是兰奕欢不爱他。
关心他、在意他、舍不得他,都是因为兰奕欢只要他当哥哥。
而他……无法拒绝兰奕欢的任何心愿。
他从小把这孩子养大,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两人的感情都始于亲情,又远远超出了亲情。
这相处的岁月,相互陪伴的时光,早已融入骨血,无法割离,他又如何能因为仅仅一个血缘,把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切割出去呢?
原来其实都是一样的,该无望的依旧无望,该深爱的依旧深爱。
兰奕欢那么渴望能有一个家,他很喜欢小孩子吧?他还这么小,从来都把自己当成敬重的哥哥,自己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毁去这些呢?
兰奕欢见兰奕臻迟迟不答,便问:“怎么了?”
同榻而卧,共枕而眠,却非夫妻,耳鬓厮磨,肌肤相贴,却不敢寸进。
他有的时候也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恩赐还是惩罚了。
兰奕臻终究一笑,倾身向着兰奕欢凑过去。
兰奕欢不解其意,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乖乖地任由他一直靠近到安全距离之内。
可是也有点太近了,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兰奕臻的呼吸拂在脸上,也看不清楚兰奕臻的神情和模样了。
兰奕欢向后稍稍仰了下身子,却被兰奕臻的大手按在后脑上,不让他动。
他微诧地张开嘴,随即,兰奕臻就凑过来,用额头撞了一下兰奕欢的额头。
“哎哟!”
“尽是问这种傻话。”
兰奕臻神情自若地收回手,说道:“我兄弟多了,谁也没这样折腾过我。小坏蛋,天天让人不得安生。你啊……”
他叹了口气,声音转柔:“你该知道的,不管我是不是你的亲哥哥,我都一样的爱你。”
他说的沉稳而坚定。
兰奕欢一只手还按在自己的脑门上,有些愣地看着兰奕臻。
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安定下来。
在得仙楼听到那些话后一直烦躁不平的心情,好像被一阵温柔的水流轻轻没过,将那些愤怒、焦灼、不甘……尽数冲刷干净。
庭院里大概起了风,带着隐约的花香透入窗缝,温馨而柔软。
“我也是一样。”
兰奕欢低声说:“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是我最在意最重要的兄长。”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程度还有些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不,应该说你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兰奕臻的心刚因为前面那句“兄长”揪了一下,又紧接着被“最喜欢的人”几个字猝不及防的击中。
是的,兰奕欢应该……应该也是很喜欢自己的吧,不然为什么小的时候,他偏生那样主动地每天黏过来呢?
或许兰奕欢对他也有一些好感,或许只是他被这层兄弟的关系蒙蔽住了,既然重要的不是血缘而是他的想法,那么如果尝试着打破,或许,或许就能……
兰奕臻冲口说道:“小七——”
天知道他刚才靠近的时候,多么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落下一个吻。
兰奕欢看向他。
抬眼的一瞬,他看到兰奕臻的眼神,迷惘彷徨,里面有怜,有爱,有忧,有叹,说不清也道不明,像一个漩涡,仿佛急切地要把人给吞进去。
兰奕欢不禁道:“哥,你……”
兰奕臻微微一震。
最后,他眼中那异常激动和急切的光彩消失了,慢慢沉淀成了兰奕欢所熟悉的沉静。
“没什么。”
兰奕臻道:“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弄得我心里有些乱。但你在这就好。”
兰奕欢看他的样子,也像是又烦又乱,魂不守舍的,从小到大,兰奕臻可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他便故意笑着说:“哼,你这个时候话说的倒像是很好听,不是你嫌弃我那会了,到处躲着藏着不愿意跟我睡觉。”
兰奕臻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闹腾死了!睡着了就使劲往我身上挤,都快把我挤到床下去了。还有一回我睡得好好的,你半夜非得起来找你的熊,你是踩着我肚子下床的,我就是没说!”
“啊?”兰奕欢道,“有吗?”
兰奕臻道:“不止一次。”
“可你后来也不反抗了呀。”
“我敢反抗吗?你一离开我又可怜巴巴的,好像我犯了天大的罪过一样。”
兰奕欢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兰奕臻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也跟着笑了。
那些共同经历过的寻常往事太多太多,点点滴滴酿在岁月里,发酵成如今稍稍回忆便可以咀嚼许久的幸福,悄悄沉淀在彼此的心底。
兰奕臻给兰奕欢掖了掖被子,柔声道:“睡吧。”
有这个人在身边,他就不怕噩梦,也不怕会在梦境中失去了,因为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全世界。
【任务完成,“生命保护罩”已发放!】
【任务完成人连接成功,奖励已到账,可随时使用!】
*
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又过了几天的时间,各国为皇上贺寿的使者都陆陆续续来到了京城,宝华会开始。
达官贵人、外国使臣以及一些民间名流都收到了请柬,可以凭此进入得仙楼的最顶层观看那些宝物。
这些大多数都是皇上收集的道家珍宝和供奉礼器,还有一只玉制的大鼎,是大皇子提前献上的寿礼,还没送进宫,也被摆进来了。
大皇子这礼物使得龙心大悦,他自己也觉得必然胜了太子一筹,颇为得意,每天都过来欣赏一番。
参观的人虽然看不懂有些器物到底是什么,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们觉得巧夺天工,美轮美奂,徜徉其中,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三皇子拾阶上楼,看到这一幕,唇边不禁泛起冷笑。
别人只是看见了外表,纷纷赞叹精美漂亮,但实际上他们都不知道,这些年来他那位好父皇在这些玩意上面耗费了多少银两。
巨资堆出来的东西,能不好看吗?
三皇子如今也接触政事,眼看着太子在那边拼命省钱,另一头就无所顾忌地祸害。
他有时候觉得父皇对他冷漠不公,丝毫没有为父的样子,但如今看看太子,就算是他这个不怎么待见太子的人,都觉得这对父子才是真的敌人了。
生来就是要相互讨债作对的。
三皇子轻轻舒了口气,随手敲敲他身边那只大皇子送的玉鼎。
大哥的母妃位份不高,娘家却很阔气,就这玩意,他就连半只都送不起。
也罢,也罢,他也别在这忧国忧民了,先自己想办法混出头吧。
此时此刻,他应该感到高兴,因为现在得仙楼有他的一份了,这场盛会,可是能挣的盆满钵满呀。
三皇子正在这里想着,忽然感到肩头一沉,有人凑过来,直接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三皇子根本连头都不用回,便知道是谁了。
他便笑道:“这回,我可真是托了七殿下的福了。”
兰奕欢也笑着说:“三哥啊三哥,你果然是见钱眼开。你瞧瞧,不给你好处,以前我靠上来你就叫我走开。今天这一见面,你还在这夸上了。”
三皇子“嘶”了一声,兰奕欢无所顾忌地大笑起来。
三皇子似乎欲怒,顿了顿,脸色终究没沉下来,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七弟,三哥可是替你担心啊。这次这场盛会办在得仙楼,客如云来,但所得利润比起工部亏空,还是太少了一些。恐怕你都得给你那位好哥哥填进去了。”
兰奕欢懒懒地说:“我是想帮二哥,可是他不要我的钱,这点也不够。三哥,你说这世上如果真的会天上掉馅饼,那有多好呀。比如谁惊吓了咱们,赔一大笔银子什么的,再或者父皇那些东西,重新变成银子回到国库里……”
三皇子冷笑道:“我从来不相信运气这一说。”
兰奕欢目光闪动,似笑非笑地说:“那不是,该信还得信,说不定我们只要虔诚的祈祷,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三皇子想说他幼稚,但兰奕欢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又让他想起了那个捧着饭碗非得让自己吃饭的六岁小孩。
三皇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叹息道:“你呀,从小到大运气都一直比我要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也祈祷一番会有好运吧。看看你的招灵不灵。”
三皇子这边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到有哪里传来了“吱嘎吱嘎”两声响。
他不禁问兰奕欢:“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地板好像在微震,使得房间里的烛火也开始跳动起来,在这晃动的光影下,兰奕欢那张俊美面容竟显出几分诡异的神色来。
他问道:“什么声音?”
三皇子道:“就是……”
他的那声“就是”还没有说完,忽然感到脚下猛地一晃,紧接着一阵轰然的巨响声后,房柱折断,头顶上的屋梁一下子就倾斜着塌了下来。
“天哪,这是怎么了?!救命啊——”
“快跑,这楼,这楼要塌了!”
“快走,快走!妹妹,你在哪里?!”
整个楼中顿时惊呼之声一片。
房屋剧烈地晃动中,惊慌失措的人们拥挤着想要往楼下跑去,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是不少宝物被打翻在地,摔的粉碎,但是危急之际,也没人顾得上这些了。
三皇子的第一反应也是扭头就跑。
他从小到大能活到现在全凭机灵,人又年轻身手敏捷,转瞬间已经抢到了楼梯口,并且不顾体面地挤开了几个人,就要冲下去。
正在这时,三皇子忽然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句:“房梁!七殿下,房梁塌了!”
三皇子猛然回头,然后他这才发现,兰奕欢竟然还站在原地,注视着眼前的那些珍宝。
兰奕欢背对着他,三皇子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但只要想一想今天这场意外之后,得仙楼需要承担的损失,连他都觉得心如刀绞,更不用提兰奕欢了。
不过不管再怎么心疼东西,他也会选择第一时间逃跑,他从小到大如此艰难谋生,无论何时都会不择手段保住自己的命。
三皇子严厉地喝道:“兰奕欢!”
这三个字出口的同时,他的瞳孔忽然一缩。
只见房梁的一头正冲着兰奕欢的天灵盖落下来。
万分紧急之际,一切在他的眼中却又变得无限缓慢。
脑海中莫名的记忆再一次出现了,还是灵堂,还是那具棺材,他愤怒地踢着棺木,怒声嘶吼着——
“你起来!我不信你死了,你倒是起来,起来啊!!”
“兰奕欢你跑啊!”
反应过来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反身折了回去,试图把兰奕欢拽过来:“你倒是跑啊!”
兰奕欢显然没有想到三皇子还顾得上注意他,愕然回头。
两人的手指几乎相触,而终究晚了一步,刹那间来不及发力,房梁已经砸下。
三皇子额头冒汗。
是独自逃命,还是舍身将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