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中酒阻风去

第二日, 兰奕欢也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兰奕臻把他送回来之后,便匆匆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看见哥哥一转身, 兰奕欢脸上一直挂着的笑立刻像是被风吹散的云絮一样消失无踪, 显出几分疲惫之色来。

他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然后一下坐在了殿上那张宽大的红木太师椅中, 重重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兰奕欢感觉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一样, 让他再多走几步回到床上的劲都没有了。

好一会, 他侧过身子, 抬起腿, 架到椅子扶手上,头枕着另一边的扶手,转头看向对面。

那里,有一面竖立的铜镜。

镜面磨得很光滑, 在照进殿内的阳光下无遮无拦地照出了他的脸。

——一张动人心魄, 完美无瑕的脸。

像谁呢?

其实在兰奕欢小的时候,听人说过他长得不像齐贵妃。

不过那时是坏心眼的宫女太监,看他年纪小, 齐贵妃又待他不大上心, 这才故意悄悄跟他说这样的话, 还说他是齐贵妃从外面的狗窝里捡来的。

那个时候, 兰奕欢真就傻乎乎的信以为真, 生怕母妃再把他给扔回到狗窝里面去, 给小狗当儿子。

等到稍微长大了一点, 这些话自然就不会再信了,但是兰奕欢由此落下了一个毛病——特别喜欢对比他和齐贵妃相像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 他打量过无数遍,其实乍一看,母子两人确实不像,那是因为眉眼和下颌的部分都不一样。

但如果仔细观察,他们鼻子和耳朵的形状是一模一样的,饮食的口味很相似,还有,头上的两个旋也一样。

所以,兰奕欢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看齐贵妃梳头。

每次宫女把那些沉甸甸的珠翠摘下来,散开齐贵妃的一头长发,兰奕欢都要爬到床上去,摸一摸母妃的发顶,然后高兴地告诉齐贵妃:“我和娘的头上有两个一样的窝窝!”

齐贵妃有时候心情好了,也会笑着说:“那是因为欢儿和娘一样聪明呀。”

这样温馨的瞬间,也不是没有的,于是,点滴、微小和细碎的温暖,在岁月中编织成了一张网,把他牢牢地困在里面。

爱不得,恨不得,放不下。

这么多年下来,兰奕欢早已把“不是亲生的”这几个字当成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并没有想过会是真的。

毕竟要说不像,他反倒觉得自己跟父皇才是真的一点也不像,只不过这个没人敢开玩笑罢了。

兰奕欢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五指张开,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上一世,他与兄弟们夺权,拉拢结交大臣,博取父皇欢心,向内治国,向外攘敌,桩桩件件的事情干得井井有条,唯独自己活的糊里糊涂。

大概也是因为生命太短,事情太多,千头万绪的,顾得了这个,也就顾不了那个了。

原来到头来,他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邓子墨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齐贵妃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前世今生,他和齐贵妃两辈子的母子,确实知道齐贵妃一直很宠爱齐埘,可是……可是也不是一次都没有偏向过他的,他总是不能相信,那居然不是他的亲娘。

如果当真不是,那么他这么多年的渴盼、期待,甚至恨,岂不是都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只把他当成个多余的、不该存在的人,又为什么要把他弄进宫里来呢?

他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兰奕欢伸手到桌上摸了两下,摸到上面的酒壶,于是仰头对着嘴,一下把剩下的半壶残酒都给灌下去了。

但喝完之后不增畅快,反倒觉得一阵悲怒之情油然而生,令他一把将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砸翻了前面的铜镜。

“啪嚓”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殿的门一下子开了,吓得侍卫和伺候的宫人们全都赶忙跑了进来,紧张之极:

“殿下,您没事吧?”

“怎么了,有刺客吗?”

“快,保护殿下!”

周围一片惊慌的嘈杂,兰奕欢顿了顿,闭目又在椅子上躺了片刻,面色倒是平静下来了,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没事,不小心失手,把酒壶给摔了而已。”

他又转眸,对着离他最近的宫女示意了:“来,为我更衣。”

看着周围确实没有别人,兰奕欢的样子又很正常,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恢复了井井有条,有的收拾镜子和酒壶,有的过来,替兰奕欢换衣服。

“殿下。”

兰奕欢的近侍崇安趋上前来,接了宫女的手。

他一边亲自弯下腰去,为兰奕欢系着腰带,一边低声道:“那帮人又去咱们的几家店面里找麻烦了,您就让属下去教训教训他们吧!”

兰奕欢道:“齐埘他们?”

崇安有点愤懑:“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敢找殿下您的麻烦!”

兰奕欢略略沉吟。

齐埘还是和上一世一样,最爱找他的麻烦。

而且齐埘这人精明的很,每回故意闹不出什么大事,却又足以给人添堵,让人追究起来觉得不值当,不追究又憋屈,就是故意恶心人的。

以前有两回,齐埘也曾带着人去过他的几处产业里找茬,当时兰奕欢人不在京城,也觉得反正自己马上就要离开皇宫远走高飞,不会跟这些人再有什么瓜葛了,没搭理他。

后来齐埘消停了好一阵子,兰奕欢自己又忙于筹划离京,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齐埘给脸不要脸,今天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又来这招。

兰奕欢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会不会……其实他也知道这些有关于身世的秘密,才会对自己的怨气这么大?

陈年过往,想必很多证据都已经湮灭了,不好查,但或许,兰奕欢可以让知情人自己来把什么都告诉他。

就算要走,总也得活个明白再走不是?

这时,衣服也已经穿好了,兰奕欢一正衣领,道:“好,走吧。”

崇安一怔,问道:“殿下,去哪?”

兰奕欢笑了笑,说道:“见识见识那帮成天找事的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点上人,跟我来。”

崇安知道主子碍着齐贵妃和五皇子的面子,往往对齐埘多有容让,还以为这次他也不会追究,心里还在暗暗难受。

他却没想到兰奕欢会这样说,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愣了愣,立刻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叫人去了。

*

兰奕欢先去了齐埘闹事的那处酒楼,还没进去,就看见门口聚了一帮人,指指点点地围观着。

侍卫们挤进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这才护送着兰奕欢进了酒楼。

一楼空空荡荡,二楼的一处包厢大门敞开,里面满地狼藉,砸的到处都是酒菜杯盘,跑堂的小二还在里面委屈的大声嚷嚷。

“那帮人说什么这里的酒馊了菜臭了,还说咱们是丧良心的破地方骗钱,逼我吃碎盘子,让掌柜的来磕头,分明就是没事找事啊!他们也不是一回了,仗势欺人——”

他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听起来年纪不大,说到这里,就已经被其他人给拦住了:“嘘,顺子,不要再说了,如果传到那些人的耳朵里,你不想活了么?”

叫做“顺子”的小二一听,这才猛然住口,脸色吓得有些发白:“不、不会吧。他们不是走了吗?”

兰奕欢踱步过去,抬手在顺子的肩膀上拍了拍,道:“说了就说了,没事。”

顺子被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了兰奕欢。

然后他一下子呆住了,傻愣愣地张开嘴,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神、神仙?”

老天爷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人!

顺子傻眼了,老掌柜却认识兰奕欢正是酒楼幕后的老板,走过来行礼。

他并不知道兰奕欢的皇子身份,愁眉苦脸地说:“唉,您看看这帮人,把地方弄成这样,钱也没给就走了。天地良心,咱们的食材都是最新鲜干净不过的……”

兰奕欢唇畔抿起一丝笑,像是冬日里玻璃上的霜,微薄,却带着冷意。

他说:“我知道,您去歇着,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吧。”

兰奕欢说着将手一抬,留下几个人在这酒楼里守着,自己带着其他的侍卫转身要走,一转头,又看见顺子站在旁边。

他便问道:“你是不是很生气?”

顺子还在呆呆地看着兰奕欢,这位年轻的小公子也就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可是相貌竟然这样好看,声音竟然这样好听,仪态竟然这样潇洒优雅。

他看得什么都忘了,听见兰奕欢说,才想起来自己正在生气。

顺子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道:“是,是有一点。”

但是看见这么好看的人,好像也就不那么生气了。他甚至觉得,今天要是兰奕欢打骂的他,说不定他还会挺高兴。

——不对,那他岂不是有毛病。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兰奕欢笑道:“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出气去。”

齐埘闹了一场,已经回家去了,这很好。

——他正要上齐家的门,讨一讨这笔债。

*

兰奕欢带着人走到了齐家的门口,就被齐家的护院拦住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有没有拜帖?”

兰奕欢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抬了下下颌。

他后面的两队侍卫立刻跑上去,将七八名站在门口的齐家护院团团围住了,二话不说,直接架住双臂,拖了下去。

“喂,干什么?!救命,你们——”

那些人也都是彪形大汉,武学高手,但被皇家侍卫们这样一抬,竟然根本反抗不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堵住了嘴拖走了。

全程,兰奕欢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径直向前缓步而走,当迈上几级台阶之后,他才突然止步。

其他人也立即跟着他停下,只见兰奕欢抬起头来,看向头顶的那块匾额。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金色的大字——“忠义”。

而后,下面一排稍小,又有二字:“齐府”。

兰奕欢说:“我记得这块匾额是先帝亲手所书,赐给齐府的吧?”

崇安道:“是。”

兰奕欢叹息道:“不教子孙,不忠,仗势横行,不义,齐家已经不配这块匾额了,摘了它吧。”

他说完之后,提起衣摆,迈过大门。

身后,两名侍卫应声抬手,袖中各自射出一枚小箭,击落匾额,稳稳接在手中,放在一旁。

兰奕欢畅行无阻地进入了齐家。

而外面,已经不知不觉地远远围了不少百姓,踮足张望,悄悄咋舌,不知道这位贵公子是什么来头,小小年纪,排场竟然如此之大,二话不说就绑了齐家的侍卫,拆了齐家的匾额。

老天爷,那可是皇亲国戚啊!

但随即,兰奕欢的侍卫们就关上了齐家的大门,阻隔住了百姓们的视线,兰奕欢一直走到齐埘的院子门口,听到里面一片闹哄哄的声音。

——房中,是齐埘正在和那帮跟着他一起去酒楼闹事的朋友们共同欢宴。

方才在酒楼那边,包厢里那桌酒菜都被他们给砸了,大家也没吃什么。

所以齐埘又在家中整治了宴席,此时他院子里的桌上摆满了菜肴,齐埘站起身来,拿着酒杯满座团团一转。

“今天干得漂亮,还得敬各位一杯!”

他将杯子里的酒喝干净,一亮杯底:“今天先干为敬!”

其他人轰然欢笑,都道:“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七皇子平日里总是打压欺负你,就跟欺负我们没两样,这口气,当然要替你出了!”

他们惘然不觉兰奕欢此时此刻就站在门口,听着这些话,越说越是热闹。

兰奕欢听了几句,就知道齐埘平日里肯定是没少污蔑他。

身后的侍卫们都已经脸显怒色,兰奕欢却只是神情淡淡,负手而立。

然后,他突然抬腿,一脚踹开了面前的门板。

只听“砰”一声巨响,门一下子开了,连带着墙面都震了震,房中的喧哗顿时一寂。

众人向门口望去,只见兰奕欢负着手,慢悠悠地踏入,笑道:“各位,下午好啊!”

这若是酒楼也就罢了,可这是齐埘的家里!

众人正肆无忌惮地说着话,结果竟然就看见兰奕欢堂而皇之地走进来了,这种感觉简直跟见鬼没什么两样。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短暂的沉默之后,齐埘才反应过来,大叫道:“不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他一只手指指着兰奕欢,兰奕欢听他这样问,倒不由笑了,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我兰家的,怎么,难道这里我来不得吗?”

说完之后,他脸色陡然一冷,道:“来人!”

随着兰奕欢的话,他身后的侍卫大步上前,将手中抬着的那扇“忠义”匾额“咚”地放在了地上。

兰奕欢扬了扬下巴:“看看这是什么。”

齐埘低头一看,满脸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当真是自己家里的牌匾,不禁勃然大怒。

兰奕欢今天这是突然疯了,还是吃错了药,竟然敢把齐家的牌匾给卸下来,这可也是齐贵妃的家!

这件事对于任何一个名门望族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他就不怕齐家的人生气吗?

齐埘怒气上头,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声道:“兰奕欢,你这个混蛋,你竟然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崇安突然在后面踹了齐埘的椅子一脚,随即,齐埘被两名侍卫各出一手按住肩膀,一动也动弹不得。

他身后的人大叫道:“你们干什么!”

“齐埘啊齐埘,我有时候真不理解你。”

在这样的喧嚣中,兰奕欢的语调依旧不紧不慢,温文柔和,看着面前的齐埘,他甚至勾唇笑了一下。

“你要装也装得像一点,这幅嚣张的样子,可不像是受惯了欺负的,又怎么在你的朋友们面前污蔑于我呢?”

兰奕欢这一笑便如春风徐来,令见之者无不失神。

甚至连齐埘都愣了愣,才道:“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兰奕欢已经一偏头,崇安立刻上去左右开弓,“啪啪啪啪”,重重扇了齐埘十个耳光。

齐埘被打得晕头转向,怎么也没想到兰奕欢会这样做,一张嘴竟然吐出了一口血沫:“兰、兰奕欢你——”

兰奕欢一扬眉:“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直呼我的名字?”

随着他开口,齐埘那边又挨了十个耳光。

崇安是习武之人,蒲扇似的大手粗糙有力,一个耳光就能让人缓好半天,更何况是二十个,齐埘再挨完一轮打,耳朵里面都嗡嗡作响,简直感觉头都快被打飞了。

他这时才惊恐地意识到,兰奕欢好像要来真的。

兰奕欢竟然不顾及会被齐贵妃责怪,真的对自己动手。

这人今天失心疯了?他不是应该最怕被齐家的人讨厌吗?

一股寒意从心底油然而生,齐埘不再敢说话了。

但兰奕欢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示意手下的人把一包东西扔到了齐埘的面前,又问:“为什么要去我的店铺里恶意挑衅,砸毁器物,还打伤我的人?”

包袱散开,里面装的正是被齐埘打碎的杯盘碎片。

齐埘砸得时候痛快,这时却慌了神:“这、这,我,其实是他们无礼在先……”

“啪——啊!”

那包碎片被砸在了齐埘的头上,令他不由惊呼了一声,随即又被一个耳光打歪了嘴。

崇安冷笑道:“还敢当着我家殿下的面撒谎,看你还得再挨十个嘴巴!”

这回,打到第九下的时候,兰奕欢突然说了句“停”。

崇安立刻停下。

兰奕欢转头对跟着自己过来的酒店伙计顺子说:“这最后一巴掌,要不要你来打?”

顺子顿时愣住,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怎么配打、打贵人。”

兰奕欢笑道:“不敢了?方才这帮人打了你,你不是很生气来着吗?”

他这笑容虽然很淡,甚至还带着几分杀气,但顺子看着就又晕了,他刚听见兰奕欢竟然是皇上的儿子,皇上的儿子竟然长这么好看……

不是,皇上的儿子竟然让他出气。

出,那死也得出!

于是顺子走上前去,铆足了全身力气,抡圆手臂,给了齐埘一个大耳光。

然后他紧张地说道:“这、这下扯平了。”

齐埘差点气晕过去。

他被这三十个耳光打得昏头涨脑,其他人在旁边看着,也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谁也没有想到,七皇子平时看着总笑嘻嘻的,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人又生得漂亮,竟然还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果然皇家没有真正的善人。

齐埘挨完揍之后,崇安就把他揪起来扔到一边,又在齐埘的主位上铺了软垫,兰奕欢便走过去坐下,舒展双腿,随意地往座位上一靠。

他一双眼睛笑吟吟扫过席上的人,美目顾盼流波,接触到兰奕欢目光的人却纷纷低下了头去。

美人是好看,可是这一个却不能乱看,看多了就得挨大嘴巴子。

兰奕欢道:“你们都是跟齐埘去砸店的人吧。怎么,对我有意见,想给他出气?”

一时鸦雀无声。

兰奕欢随意地掸了掸袍袖:“现在我就在这里坐着,谁还要出气,来吧。”

还是没有人动弹,兰奕欢不禁仰头笑了一声,道:“懦夫。”

齐埘有个远房的表哥喝多了,正醉醺醺趴在那里,这时刚好醒过来,就听兰奕欢这一句“懦夫”。

他也忘了自己的身份,立即借着酒劲站起来,大声道:“哪来的小子在这里耍威风,我跟你拼了!”

他说完之后,挥着拳就向兰奕欢打去。

其他人都是一惊,兰奕欢的侍卫正要过去阻拦,便见兰奕欢一偏头,已轻描淡写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人比兰奕欢大了五六岁,生的又高又壮,挥拳的时候更是手臂肌肉青筋一同暴起,兰奕欢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他的腕上,看起来仿佛立即就会被崩断。

有人担心地叫了一声:“殿下!”

但下一刻,兰奕欢手臂猛然往下一沉,那人便觉得一股大力从腕上传来,带着自己的整个身体往下一压。

随即,他双膝便不由自主地在这种沉重的压力下弯曲起来,“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

“啊!!!”

兰奕欢紧接着当胸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靴子顺势下落,踩在了那人的胸口上。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甚至都是一直坐着的,此时优雅的姿态,就像脚下多了一块人肉软垫。

“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呢。”

兰奕欢淡淡地说:“砸吧。”

侍卫们应道:“是!”

齐埘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害怕,但还是没忍住,小声道:“砸……什么?”

下一刻,他就见崇安挡在兰奕欢跟前,抬手把那一桌宴席给掀了。

其他的侍卫们叮叮当当,也把周围的桌椅摆件,甚至门窗器具,能砸的都给砸了个干净。

齐埘看得几乎心都要碎了,浑身发着抖说:“兰奕欢,你太过分了!你,你不过仗着你自己是皇子!”

兰奕欢奇道:“那不然呢?我当然仗着我自己是皇子了。我父亲是大雍的皇帝,我就是生来尊贵,高人一等,谁敢不服?”

他笑睨着齐埘,姿态傲慢,气质尊贵:“你如此不敬,怎么,难道齐家想谋反了,才会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兰奕欢的话正中要害,对于齐埘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加扎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