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拿着自己的半块馒头, 粗暴地抢过兰奕欢手里的筷子,伸进他碗里夹着菜,如同风卷残云一般, 恶狠狠地都吃到了自己嘴里。
那种气势好像生嚼人肉, 简直把旁边的韩直都给看呆了。
——这才叫大快朵颐啊!
兰奕欢实在没有想到,在目前这些完成任务的人当中, 三皇子竟然是效率最高也最卖力的一个。
看着向来精明算计的三哥为自己干活而不自知的样子, 兰奕欢忍不住地想笑。
但是他估计他一笑, 三皇子肯定一口就不吃了, 所以只能低下头去, 死死地把嘴唇抿住, 看着好像个委委屈屈的小受气包。
三皇子更带劲了。
不错,他就是这样无情。
很快,一碗饭就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给兰奕欢剩。
三皇子连带着自己那个馒头也给一起吞了, 活像几百年没吃过饭。
【任务完成, “隐秘的地图”已发放!】
【奖励未到账!任务完成人……连接中……】
对了,他们两个还没有产生接触呢。
兰奕欢看着三皇子,问道:“三哥, 你吃饱了吗?如果没吃饱, 我还可以再给你端一碗。”
三皇子的筷子一顿,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蠢货。
他本来是想欺负兰奕欢, 故意把这饭吃得干干净净, 等着小孩被气哭, 殊不知, 对于人家来说,这么好吃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根本不可能像他一样护食。
刚刚涌上来的些微愉悦转瞬散去,仿佛与生俱来的自卑与恨意又涌了上来。
见他没有说话,脸色变了,兰奕欢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三皇子不爱听他这句话的原因——他这位皇兄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可太令人熟悉了。
这会可不好惹他生气,因为任务是完成了,但兰奕欢还没和三皇子建立连接,如果这个时候让对方怒而离开,刚才就等于白干。
不行,得哄一下他。
兰奕欢道:“你——”
兰奕欢刚说了这一个字,三皇子突然就站起来,一抬手,打翻了兰奕欢手里的饭碗。
兰奕欢完全没有来得及阻止,空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主动损坏财物,产生债主关系,连接建立,奖励已到账!】
韩直刚才一直在旁边傻乎乎看着这对兄弟,此时见状,才一下子站了起来,愤怒地几乎要过去揪住三皇子:“你……干什么!”
三皇子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结巴。”
韩直:“……”
说完之后,他转身,拿起他的砍刀和柴禾就走了。
兰奕欢拍了拍韩直的肩膀,说道:“韩大哥,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样的人,谁都打骂的。”
韩直道:“他是……疯子吗?”
兰奕欢不禁笑了,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对,他脑子有病的。”
韩直这才明白过来,认真地点了点头,脑袋有病很可怜,他当然也没有必要再生气。
韩直把自己的饭端给了兰奕欢,说:“我还,没有吃,你,吃我的,饭吧。”
兰奕欢说:“没关系,不饿,这里的饭本来我也不爱吃。”
韩直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离家时他娘给他带的点心,给兰奕欢吃。
两个小孩就坐在那里,韩直吃饭,兰奕欢吃点心。
吃了一会,他突然问道:“对了,韩大哥,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遇到什么怪事?”
韩直摇了摇头。
兰奕欢道:“那……不是怪事,有什么特别的事没有?”
韩直说:“敬闻……大师,要教我,冥想,算吗?”
兰奕欢说:“嗯,他没教我啊,只教你吗?”
韩直怕兰奕欢觉得没人教他生气,连忙又跟他解释。
在他磕磕绊绊的解释中,兰奕欢也听明白了。
冥想就是两个人闭目相对默坐,敬闻大师会用语言引导韩直做出各种各样的想象,净化心灵,所以需要人心无旁骛,不受打扰,只能每个人单独进行。
敬闻大师说韩直的年纪大一点,所以先教他,再教兰奕欢。
兰奕欢心里隐隐觉得挺离谱,但又说不上什么来,便道:“那你以后每一次冥想的时候,都提前跟侍卫说一声再去,免得别人找不到你。”
韩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好。”
*
等到兰奕欢和韩直吃完了东西回去的时候,发现寺庙正门口多了不少人,过去一看,原来是僧人们正在给附近的村民们发放平安符和药材。
正在找他们的侍卫快步走过来,说道:“殿下,韩公子,这里人杂,请从另一边回去吧。”
兰奕欢道:“这是在做什么?”
侍卫回答的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淹没了,兰奕欢回头一看,只见是敬闻大师走了过来。
那些百姓们见了他,都是又崇敬,又高兴,纷纷为上去说话感谢。
敬闻大师微笑着冲他们招手,又让他们都快点回去领东西,这才走到兰奕欢和韩直跟前,问道:“殿下和韩公子吃完饭啦?这里的素斋还吃得惯吗?”
一口也没吃的兰奕欢眼睛都不眨地说道:“很好吃。”
说完之后,他又道:“刚才那些人,都很景仰大师。”
敬闻大师笑着说:“他们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最近村里的井水受到了污染,有不少人都生病了,我就给他们抓一些药材治病。有的人家孩子太多了,吃不起饭,也会送到我这里来,也算是一段缘分吧。”
兰奕欢道:“大师真是好心。”
敬闻大师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心怀慈悲,才是在这世上能够获得快乐的根本,希望七殿下和韩公子以后也要懂得这个道理呀。”
兰奕欢道:“嗯,记住了!”
敬闻大师道:“真是好孩子。”
然后他从衣袖里摸出一把糖,悄悄给了韩直和兰奕欢,笑眯眯地说道:“你们来这里只能用素斋,委屈你们了,吃些糖吧。”
说完之后,敬闻大师就走了。
兰奕欢对韩直说:“这些糖都给我行吗?”
韩直痛快地点了点头,兰奕欢拿着糖回到自己的院子后,顺手就都给扔进了河里。
河水被溅起一阵波澜,粼粼的波光映着兰奕欢唇畔一抹冷笑。
老光头,够能装的。
倒要看看你到底披了什么皮。
他拍拍手,打开系统地图,哼着小曲回了屋子。
*
最近,东宫的人都很不习惯。
因为兰奕欢不在这里住了。
虽然兰奕欢统共来到东宫的日子也没多久,但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宫里有个小家伙跑来跑去的,不时在什么地方闹出点动静,闯点小祸,再被太子给抓回去。
大家也习惯了太子脸上不时出现的笑容,以及宫中多出来的欢笑与热闹。
结果兰奕欢一走,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重新恢复了冷清,冰冷的宫殿庄严肃穆,却没有生机。
太子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连着几日脸色都淡淡的,弄得满宫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好像已经过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几乎所有人盼着七殿下祈福之后,赶紧回来,可是再急也没用,要待够四十九天,这才过去几日而已。
还有……很长时间。
“啪”地一声,一滴墨迹落在了面前的宣纸上。
兰奕臻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毛笔搁下,但他写了一半的信却也废了,他有些烦乱地将那张宣纸扯下来,随手一团,扔在地上。
宣纸撤去,露出下面平滑的桌面,紧接着兰奕臻怔了怔,俯身仔细看去,发现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顺着木质纹理刻了只小猪头。
谁敢在他的桌子上这么胡搞,想都不用多想,兰奕臻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禁低低骂了一句:“调皮捣蛋的小混账。”
骂完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在小猪的脸上摸了摸,一时间,忽地五味陈杂,七情上心。
兰奕臻缓缓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心想,他不是个好哥哥。
或者说,他一开始甚至并没有打算去当兰奕欢的哥哥,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像捡了只小动物一样,随便那么养上一养,心里盘算着怎么打发了他。
而这回,那个扰乱他思绪,总让他哭笑不得,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事的小孩总算不在东宫了,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兰奕臻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
“你高兴了吧?”
没有,一点也没有。
他只是在想,他那个黏人的、娇气的、瘦弱的小弟弟,在寺庙里过得怎么样?
还会做噩梦吗?斋饭吃得下去吗?诵经祈福辛苦不辛苦?一个人睡会不会怕黑?
他不敢再细细琢磨下去,光是现在这么一想,他就难受的好像心被挖下去一块似的。
难受——他竟然也会为了谁而难受。
兰奕臻出生就是储君,十一岁便开始亲政,素来杀伐果断,心如铁石,只因若是稍稍退让心软,便会被其他人吞的渣都不剩。
直到养了这个弟弟。
再也无法无坚不摧,身无软肋了。
手臂上的伤疤又一次无事生非地疼了起来,兰奕臻早已习惯了,反正虽然没治好,倒也一直没有恶化。
他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不怎么当回事地取过桌上的一块冷玉,在伤口上镇着。
兰奕臻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兰奕欢去了护国寺之后他这么焦灼和担心。
可能是因为他不习惯兰奕欢离开自己的视线吧。
可是,兰奕臻的心里老是对护国寺有种不明不白的恶感,隐隐就觉得,那里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兰奕欢走后,他越想越是担心。
或许是想的多了,但是如有万一,这个代价他承担不起。
兰奕臻手指将玉往桌上一扣,发出了“嗒”地一声轻响。
——既然如此,就不能有万一。
“殿下。”
有人在外面轻轻扣了扣门。
兰奕臻抬起了头,道:“进来。”
来的人是上次他见过的门客宏安道。
从那一回在东宫闻着肉香见面之后,宏安道已经彻底对兰奕臻死心塌地,一心想要追随太子效力,但兰奕臻却将他晾在了那里,再也没有接见过,这让宏安道的心里十分忐忑。
不过他并没有去寻找其他的出路,而是选择了继续等待。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再一次被兰奕臻派人叫来了东宫。
这回,兰奕臻没卖关子,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孤听说宏先生通晓道家法术?”
宏安道知道皇上笃信各种法术,太子却颇为不屑,闻言连忙说道:“确实如此,但平日却不曾以此道谋生……”
兰奕臻道:“那么,若是孤让你以此道取信于陛下,你是否愿意?”
宏安道一怔,他倒是不抗拒,可是:“陛下如今甚为宠信敬闻国师,臣恐怕很难再后来者居上。”
兰奕臻淡淡一笑,说道:“不难。”
他拍了拍手,外面立刻进来了一名太监,将一只木匣恭恭敬敬地奉至宏安道面前。
打开之后,里面是两粒通红的药丸。
兰奕臻道:“前一阵陛下身体有恙,敬闻献药治好了陛下的病症,因此一步登天,又有了如今的为国祈福之事。而这两粒药丸能够强身健体,极为珍贵,你若说是自己炼制,向陛下进上,也不愁陛下不会青眼有加。”
“只是——”兰奕臻平静似水的瞳孔下闪动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冷意,“后续如何洞察人心,投其所好,而不至于一出头就被打压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一霎时,宏安道被他的语气和神情硬生生给逼出了一身冷汗。
“如何?”
他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宏安道说:“好,但我得重新看看过去那些书。”
“给你三天的时间回去准备。”
兰奕臻道:“然后,孤要你趁敬闻不在陛下身边时,以最短的时间,获得陛下的宠信,取而代之。”
*
这一晚,兰奕欢没敢入睡,和衣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一直躺到了大约昨天那个时辰,没有听到拖地的声音再响起,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打开系统,再次观察了一下地图上那个红点的位置。
确定好地点之后,兰奕欢打开了自己的包袱,从厚厚的冬衣下面拿出了一柄匕首。
匕首上的寒光映进他的眼底,那属于孩童的稚嫩面容却被藏进了漆黑房间的阴霾中,兰奕欢将匕首藏在怀里,出了门,循着地图轻手轻脚地找了过去。
他上一世虽然也在护国寺住了将近两个月之久,但这条路还真的从未走过。
护国寺本来就建在山上,兰奕欢兜兜转转地走过去,感觉地势渐高,盘旋而上,直到出现了一处山洞。
红点开始闪烁起来。
兰奕欢警惕地回头看了看,顺着山洞走了进去,里面又是一个向下的斜坡,斜坡尽头,豁然开朗。
兰奕欢抬头看去,瞬间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他面前是一溜排的整整齐齐的土包,足有十来个之多,土包旁边还有几个挖出来的坑没有填上,最角落的位置,放着一只小棺材。
作为一个打过仗爬过死人堆的人,昨夜兰奕欢就认出来了布袋中是尸体,也猜测敬闻暗中害死了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
而且这个埋法,就像在进行某种法术或者祭祀的仪式一般,说不出的邪性。
正在这时,兰奕欢忽然听见后来传来一阵响动声,他本来正在出神,猛然被吓了一个激灵,然后就意识到是有人来了,急中生智,连忙跳进了身边的一个土坑里。
紧接着,他就看见昨天那名和尚又拖着一个布袋走了进来。
只见他把布袋打开,从里面滚出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子,看起来跟韩直差不多,八九岁的年纪,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那和尚把他往边上踢了踢以免碍事,然后转身要去打开角落里的棺材。
——是趁着这个时候走,还是做点什么?
兰奕欢心中迅速转着念头,尚未做出决定,忽然看见地上的孩子好像抽搐了几下。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对方竟然慢慢自己坐了起来,转头四下看看,眼珠一转,跳起身来就要跑。
兰奕欢看的着急,有心要叫他跑的动静小些,可和尚已经转过了头来,看见孩子死而复生,也是一惊,随即转身就向他追了过去。
兰奕欢从旁边摸了块石头,照着和尚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他的准头极好,若还是个成年人,这一下就是不送对方归西,也能把和尚砸的昏死过去,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石头在光头上砸了“咚”地一声闷响,和尚踉跄了一下,猛然回头。
兰奕欢在扔石头的那一刻,已经从土坑中跳出来了,顺手掀了一把土,绕过一个坟包向外跑去。
黑暗中,他这么突然一蹿出来,简直像是刚从坟包里爬出来的尸体,把和尚给惊得怔住。
反应过来之后,他权衡片刻,拔步去追兰奕欢。
不管今天的是人是鬼,是诈尸还是漏网之鱼,今天这个地方被发现了,就必须得灭口,要不然整个寺庙都完了。
刚才那个小孩之前就受了伤,跑不远,但兰奕欢这边突然冒出来,机灵敏捷,一看就是有预谋的,得先给收拾了。
这里的山路本来就崎岖坎坷,又是在黑暗中难以分辨,两人一追一逃,都是凭着直觉行事。
兰奕欢很快就有些跑不动了,往前面看看,发现尽头已是断头路。
他此时站的位置相当于一个半开放的平台,左侧是山壁,山壁上有几处浅浅的洞穴,前方和右侧都悬空。
这悬空的高度大约只有三四丈,底下不远处就是一片僧人们居住的禅房,甚至兰奕欢大喊一声,说不定都可以让他们听见。
但是这整个寺庙里面都是敬闻的人,他又能把谁给喊过来呢?
兰奕欢闪身进入了旁边的一处山洞,缩在最里面。
和尚随后追来,也发现了他无路可逃,急促的脚步便放缓下来,一步步走到洞口停住,阴恻恻地说道:“不打算出来吗?”
兰奕欢没动,和尚便一步步走了进去,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突然一个飞扑,掐住了兰奕欢的脖子,迅疾将他提起来,按在石壁上。
这一刻,和尚也终于看清了兰奕欢的脸,不禁震惊道:“七殿下?”
兰奕欢挣扎着说:“放我下来!要不然,我父皇把你五马分尸,我皇兄把你做成肉泥!”
那和尚本来正有些慌,听到兰奕欢这句话,反倒将心一横,意识到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他索性狞笑起来,低声说道:“谢谢七殿下提醒,看来这事确实不能让陛下和太子知道。”
他的手指猛然收紧,掐住小孩纤细的脖颈:“你这辈子是贵人,下辈子也记得投个好胎吧——”
突然,他觉得胸口一痛。
和尚低下头去,发现自己胸前多了一柄匕首,已经扎进去了一半,而匕首的柄端就握在兰奕欢的手中。
——这、这怎么可能!
他想惊呼,想质问,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抽气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松手放开了兰奕欢,向后倒去。
“你……你——”
那和尚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这么一个小孩的手里,只觉胸口剧痛,正中要害,但由于兰奕欢力气不足,深度却不够。
头脑短暂的空白之后,随着剧痛一起而来的还有极端的愤怒,和尚重重地仰倒在地上,手的旁边就是一块三角形的石头,他怒吼一声,就要拿起来砸向兰奕欢。
兰奕欢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和尚的手腕。
与此同时,他合身扑出,手里仍然握着那把匕首的柄端,膝盖跪上和尚的肚腹之间,借着整个人的冲劲,将匕首再度向内一按!
“噗”一声轻响,这一次,匕首直没至柄。
同时,趁着和尚失去力气,兰奕欢左手已经抢过那块石头,抡起来,冲着他的眉心干脆利落地一砸。
“呃——”
和尚短促地惨叫了一声,霍然睁大双眼。
他的七窍都缓缓流出血来,整个人彻底没有了反抗之力,生命正逐渐从身体里流失,只能不甘地喘着气,死死盯住眼前的兰奕欢。
如此干净利落地杀人,敏捷、狠辣、果断……这绝对不该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做到的,反正更应该是一位久经生死的杀手。
他甚至毫无惧色,月光洒入山洞,映亮了兰奕欢的半边脸,也映亮了他唇边锐利冷冽的笑容,仿佛正在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死亡。
颜若寒月,神如霜雪。
王者之威。
“放心,你师父敬闻,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兰奕欢微微俯下身去,含着笑意,在和尚的耳畔轻轻地说:“那么,再见。”
他手中的匕首一拧,彻底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鲜血逐渐从伤口处溢出,染红了地上的土地,确定对方彻底不会动了,兰奕欢才一松手,有些脱力地从尸体上滑下来。
他坐在一边喘着气,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犹记得上一回亲手杀人,还是在登基第一年御驾亲征平叛的时候,后来身体不行了,兰奕欢就没再上过战场,只能高坐明堂之上,看着底下那帮人翻搅风云,玩弄心机。
这次短暂而激烈的搏斗,一下子又勾起了曾经那段记忆,一瞬间,他好像又成为了那个一往无前,杀伐果断的少年将军。
和尚双眼圆睁倒在地上,兰奕欢心里却没有半点害怕和愧疚,反而有股热血在体内沸腾。
他从来不是个心狠的人,但他的同情心也不会适用于所有人。
当选择亮出锋芒的那一刻,他不会再对自己的手下亡魂产生任何怜悯。
上辈子,他也正是如此,放下不忍,拿起锋刃,一步步坐稳皇位,以为有了滔天权势,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最终,却郁郁难安,亲友离散,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