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木青抱着秦小喜脚步轻快的出了秦庄家的小院,心情那叫一个雀跃,往后他就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从屋里把人抱到轿子上,加起来要走十来丈,但孙木青轻轻松松的一点不觉遥远,此刻天是那么蓝,树是那么绿,连麻雀的叫声听在耳朵里都是那么动听,总之万事皆如意,事事都顺心。
小孩们追在花轿后面,吵着闹着要瞧新娘子,孙木青乐得合不拢嘴,叫许大河给那群孩子抓糖块吃。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塞满了耳朵,许大河是负责发糖点炮的,走在队伍的最末,文春丽作为秦小喜最亲近的姊妹,走在轿子边上,要陪新娘子一直到新房里去,至于秦庄李桂花冯玉梅等娘家亲戚,稍后自己过去吃喜酒。
许大河瞧着热闹的场面,突然也想娶媳妇儿了。
随着迎亲队走远,刚才还热闹的小院一下寂静了,秦庄拍了拍手准备回屋,刚才吵嚷着也要去喝喜酒的同村扯住了他胳膊,瞧那意思,是真要跟去吃酒席。这人和秦庄家不沾亲不带故,往日也没什么情分,秦小喜出嫁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哪里轮得到他自称叔叔跟去喝酒,就是想占便宜。
李桂花瞟了一眼,换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一定会上前拉着秦庄就回屋,还要呛那讨酒人一顿,但是秦小喜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想管,那死丫头嫁人就嫁人,竟然还带走一对银镯子银耳环加那对樟木箱,她只要一想到那些心就在流血,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就不叫她嫁给孙木青了,那姑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都去,大喜的日子都去。”秦庄被架着下不来台,又好面子,只能一边心虚一边应承,余光一瞟,还想着叫李桂花来解围,那婆娘竟然自顾自的进屋了。
屋子里,李桂花打开木盒子取出一对粉色的绢花,取来镜子簪在鬓角,然后把秦二丫喊过来,在她脑门上也簪上一朵,那对绢花是去年家里卖了猪以后买的,她们母女俩一人一朵,但李桂花收的像个宝贝似的,只过年的时候让秦二丫戴过一次,秦二丫高兴极了,捧着镜子照了又照,戴了花还不够,李桂花还翻出家里最体面的衣裳给秦二丫换上,这丫头已经满了十五,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婚宴上人多,没准就有来牵线说媒的,而且她也想出出风采。
“你弟呢?”临要出发去孙家村的时候,李桂花才发现秦小虎没见影子。
秦二丫说:“一早就出去玩了,刚回来,在他自己那屋待着呢,说他不想去吃席。”
“那不成。”李桂花把秦小虎拽了出来,少一人去就要少吃一份饭菜,她不能吃那亏。
一路上秦小虎都瘪着嘴,问:“大姐以后是不是都不回来了?”
李桂花脸色一变,还是秦二丫机灵些,兴高采烈地问:“娘,待会是不是有肉吃?”
李桂花吞了吞口水:“有的,杀了一头猪,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
孙家村,孙木青家院门口,已经站满了宾客,自家院子和罗巧云家院子摆上了桌椅板凳,喜饼酒菜都做好了搁在灶房里,就等新人到了拜完天地上菜开席。
做婆婆王红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竟然有些紧张,手攥着攥着掌心出了一层汗,自家两个嫂子一左一右的站在旁边,说:“红英,你别紧张。”
王红英舔了舔唇:“不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大喜的日子哩,高兴还来不及。”可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了,旁人都知道,这是因为高兴和激动。
因为老鱼翁的船比较小,一次最多渡五六个人,迎亲队人多,要五六趟才能把人全渡过去,新娘子和新郎自然是最先过河的,秦小喜坐在轿子里,视线所及的地方全是喜庆的红,虽然喜轿里闷热,但她心里高兴,突然一把扇子出现在眼前,还晃了晃,然后是孙木青的声音。
“热吧?给你扇扇。”
秦小喜接了扇子:“你咋想得到轿子里会热。”
孙木青:“我姐告诉我的。”
秦小喜从抿嘴笑,变成了大笑,原来这就是被人关心和惦记着的滋味儿,嫁给这个男人真好。
等所有人都过了河,迎亲队敲敲打打向孙家村走去,秦小喜慢慢的摇着扇子,心里暖呼呼的,孙木青一路上叮嘱了轿夫好几次,叫他们不必赶时间,走慢些,不然轿子里面坐着的人不舒服,轿夫们哈哈大笑。
“就没见过你这么心疼媳妇儿的。”
孙木青一边脸红一边说:“我自己的媳妇儿我不疼谁疼。”
另外一边,孙木青的姐姐孙春花姐夫万全终于赶在拜天地前到了,一人还背着一个娃。好巧不巧,今早准备出发喝弟弟喜酒的时候,收蚕茧的商人来家里,议价、上秤、收钱,一堆琐碎后时间就耽搁了。
他们两口子一路紧赶慢赶,嗓子都快冒烟了,放下孩子就进屋去喝水,万全喝完水又喂孩子,然后领着他们去门口等花轿,万小杏伸长脖子往前看,扯着她爹的手问:“舅妈舅舅怎么还没来?”
“快了,待会轿子来了,要说吉祥话知道吗?”万全说着拎起小姑娘的胳膊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她能看的更加清楚。
万小杏点头:“爹,我知道,我都背下来了,祝舅舅舅妈白头皆老,早生贵子。”
王红英摸了摸外孙女的头,欣慰的说:“小杏真机灵聪明。”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屋里孙春花的声音:“娘,水搁在哪里?”
“哎呦,你是多久没回娘家了?连水你都寻不着啊。”王红英说着走进屋去,刚进去就被孙春花拉到卧房里去了,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和她娘单独说话,孙春花塞了一个手绢包过来,王红英打开看是五两银子。
“给木青的。”孙春花说。
王红英皱了皱眉:“你自己留着,这亲事没借钱,过两日我还准备买猪崽呢,再说了,你惦记木青是好,往家拿这么多钱,万全知道了怎么好呢。”
孙春花笑笑:“他知道,也同意的,娘,你收着吧,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有些钱在手头上日子才过得踏实。”
钱攥在手上,王红英想想还是不能要,虽然女儿女婿最近日子稍微好过了,用钱的地方也不小,但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喊声:“花轿来喽。”
孙春花把王红英的手一推:“收着吧,又不是给你,我给木青的呢。”说着出去了。
这丫头,王红英摇了摇头,把手帕收好赶紧也出去了。
随着一长串鞭炮声,满地都是红纸屑,花轿停在院门口,孙木青这新郎官牵着新娘子下了轿,跨了火盆拜了天地,秦小喜正式算她孙家媳妇儿了。王红英高兴的流了眼泪,家里总算添新人了,她给儿子娶了媳妇,将来生儿育女,也算对得起木青的爹。
拜完天地以后还不算结束,来安的风俗是要在喜宴上当场敬茶改口的,不仅要拜公婆,也要向亲戚长辈敬茶。因此秦小喜和孙木青给王红英奉茶以后,又给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敬茶,大伯二伯喝了茶,给了新人红包,孙木青递到了秦小喜手中,秦小喜捏了捏,竟然很有分量,比想象中重不少。
孙木青的爹刚走的时候,王红英和两个大伯哥吵得很厉害,孙家人觉得王红英会改嫁,处处提防,王红英觉得他们欺负孤儿寡母,总之吵个不休,后来随着孙春花孙木青长大,关系才渐渐修复,但那是表面功夫,到底没有以前亲近了。
王红英看着鼓囊囊的红包,在心里轻轻哼了两声,锦上添花算什么好,雪中送炭才是真正的情谊。
在把新娘子送进新房后,开席了,见娘对大伯二伯一家不冷不热的,孙木青在她耳边小声说:“日子要往好了过,人要往前看嘛。”
王红英琢磨了一会,觉得儿子说得对,心里的那些沟沟坎坎是该揭过去,于是和大伯、二伯两口子说说笑笑,不停的叫他们吃菜喝酒,那些旧事,不提也罢,再说呢,那是人家主动示好哩,那么大的红包,得有八吊钱吧。
一个村的人嘛,高凤莲和王红英家沾亲,虽然已经是八竿子打不着了,但酒席是要吃的,至于许二福刘秀芹两口子,则纯粹是脸皮子厚,王红英安排他们坐到了靠边角的那桌。
罗巧云竖大拇指夸她:“大气哩。”夸得王红英眉飞色舞。
孙木青作为今天的新郎官,是当仁不让的主角,红光满面,瞧上去比平时更俊几分,他性子又好,话说得滴水不漏,叫吃席的众人都很乐呵,笑个不停。
“大家吃好喝好,大喜的日子都别拘谨。”孙木青说。
一向嘴臭的高凤莲都不得不夸:“王红英这个儿子,养得好,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脑子有脑子。”
另外一边,席都开一半了,秦庄和李桂花等人却还没到,王红英倒一点不在意,不来就不来吧,她省点饭菜水酒,岂不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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