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庄濮一定会把全同国的军队都集合起来追杀我的,不过武谦在身边,应该挺安全的,你放心好了。”凤鸣还不忘安慰鸿羽一句。
鸿羽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表情凝重起来,沉声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没……”
“有一事,请尽量帮忙。”一直在后面听他们说话的尚再思拍马靠近。
情况紧急,也顾不上什么先请示凤鸣再说话的规矩了。
何况和凤鸣相处,凤鸣相处,凤鸣也从来不计较这些。
“是否能请鸿羽你去见武谦一面,力劝他不要伤害鸣王?”
“我?”鸿羽想了想,摇头道:“就算我可以说动武谦,又有什么用处?武谦一向被大王排斥闲置,手上没有实权,在将军们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现在情况已变。”其实这个问题,尚再思在看清楚来者是鸿羽的时候已经开始考虑了,为了铸造的事,鸿羽和武谦成了凤鸣住处常客,鸿羽和武谦之间的关系,尚再思当然也看在眼里。
为了争取时间,一切长话短说。
“庆彰和庆离一死,同国王位空悬,两人都没有儿子,同国的新大王必须要在王族中重新挑选,以武谦的血统和才能,极可能成为下一任大王。只要武谦肯力保鸣王,一定可以大大牵制同国军对鸣王的追杀围剿。”
尚再思一番话,众人被提醒过来,顿时觉得大有道理,不由生出希望,人人看着鸿羽。
不管多骁勇,被一个国家的精锐大军追着,可绝对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鸿羽慨然点头,“好,我一定去见武谦,要他帮助凤鸣。”
凤鸣奇道:“你都不考虑一下吗?”
“交友交心,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鸿羽斯斯文文的脸庞上,逸出常人不及的豪迈率性,哈哈笑道:“你如果是那种居心歹毒,连有身孕的女人都加害的人,我鸿羽又怎么会和你做朋友?凤鸣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凤鸣听得热泪盈眶。
鸿羽确实是那种一旦信任,就绝不怀疑对方的好朋友。
众人亲眼目睹鸿羽的高义,都不禁一阵感动,只有一个人例外。
现在洛芋芋和洛云都不在,洛宁正打算找个机会在途中落跑,让同国大军追上凤鸣,最好把夺去妹子的外甥一切的小杂种砍成十七、八块。
如果鸿羽见到武谦,藉武谦的影响力化解这场危机,洛宁岂不好梦落空?
“少主!冉青他们回来了!”
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冉青领着负责断后的二十多个萧家高手策马狂奔而来,见到凤鸣他们,奇道:“怎么待在这里?还不快走?同国军只要打闲城门,立即就会追上我们。”
他一头一脸都是鲜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从他自己的伤口涌出的,血液和汗液混在一起,一滴滴淌往黄土地上。
“追兵情况如何?”洛宁发问。
冉青看见洛宁,略微一愣,心里有些惊扭,不过洛宁毕竟是他的总管,总不能向总管摆脸色,只好振作起来,露出正容答道:“禀总管,少主走后,我们高居城楼,以居高临下的优势射了好一阵乱箭,把追兵队形打乱,又往下面的同国军里丢几个萧家特质的有毒烟火,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用长索下城楼,骑上城门外留的马赶来这里。”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交情很好的曲迈,“说到这个,是谁这么周到,居然想到在城外留马给我们的?要不是有这些马,我本来还头疼出城后怎么靠双腿赶上船队呢,说不定去到的时候你们已经扬帆远去了。”
“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曲万笑着一指,“多谢有家尚侍吧。”
冉青转头看尚再思。
尚再思被人夸奖,立即涨得通红,双手乱摆道:“现在没有感谢的时间,追兵在后面,我们还是快逃吧。”
众人这才想起来要快点逃到船上。
凤鸣再次多谢鸿羽,又和鸿羽约定,“不如这样,我先去船上,你去见武谦。如果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那就最好了,鸿羽,我真的是被冤枉的,真的没有杀人啦。”
“嗯!我相信你。”
“要是武谦可以让同国军方答应理性的谈谈,我就下船和他们说清楚经过。如果连武谦都阻拦不了他们……”
“那你就快点扬帆逃跑,跑得远远的。”鸿羽往他肩膀上一拍,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烂笑道:“去吧!在船上等我的好消息,要是武谦敢不相信我的眼光,我就让他好受!”
“好!等你好消息!”
凤鸣一扯缰绳,骏马放开四蹄。
顿时蹄声齐响,尘土飞扬。
余下众人,随着凤鸣狂奔而去。
鸿羽告别凤鸣,单独骑马向同泽赶去。
走了不到片刻,后面响起蹄声,好像有人正朝他急奔而来。
鸿羽转头一看,问道:“怎么是洛宁总管?是凤鸣漏了什么话忘记和我说吗?”
“正是,少主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洛宁纵马靠近。
鸿羽信以为真,勒马停下。
两马距离拉近到只有半个人身的时候,洛宁忽然拔剑在手,闪电般刺入鸿羽心窝。
“你……”
鸿羽做梦也没想过他会很下毒手,脸上的微笑瞬间转成不敢置信的扭曲表情,抓住刺入胸口的宝剑锋刃,善于铸造之术的双手,顿时被割得鲜血淋漓。
“为……为什么……”
他两眼死死瞪着洛宁,万般不解为什么自己会遭此横祸。
“少主要我告诉你,你太多事了。”洛宁冷冷说了一句,手上利剑毫无怜悯地往前一送。
剑尖刺入心脏,直透后背。
砰!
鸿羽掉下骏马,仰躺在黄土路上,瞪视苍天。
这个对凤鸣充满信任和义气的朋友,再也说不出帮助凤鸣的任何一个字了。
洛宁暗中坠在队伍后头,趁人不注意赶回原处,杀害鸿羽。
对他而言,鸿羽是破坏他计划的一大阻碍。
只要除去鸿羽,同国大军将和凤鸣再无周旋余地,凤鸣将陷入被实力可怕的敌人追杀致死的险境。
看着死不瞑目的鸿羽,洛宁唇边逸出一丝冷笑。
用来杀死鸿羽的剑是他特意挑选的,萧家作坊制造的利剑,上面铭刻萧家印记,足以挑起武谦的怒火。
用来杀死鸿羽的剑是他特意挑选的,萧家作坊制造的利剑,上面铭刻萧家影集印记,足以挑起武谦的怒火。
现在摇曳的儿子已经陷入死局,自己当然用不着陪他送死。洛宁勒转马头,重回三岔路口。
他打算到小谷把洛云带走。
现在,只要好好护着洛云,耐心等待凤鸣被杀的消息,再和妹子洛芋芋会合,剩下的就都好办了。
正要挥动马鞭,小谷的来路处忽然冒出一个庞大的身影,虽然没骑马,跑得却一点也不比没骑马的人慢。
居然是那个很会捣蛋,又身手不俗的烈斗。
“哇!是洛总管哦!”烈斗边跑过来,边伸手向他打招呼,“鸣王在哪里?我要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他娘和爹都不在,没有办法当他的救兵啊!”
洛宁心里冷笑。
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萧纵和摇曳此时失踪,正合他心意,可以放开手脚实施计划。
“是吗?那可糟糕了。”洛宁漠然地开口。
“是啊是啊,很糟糕了”烈斗根本不懂得看别人的脸色,大大点头,呼出一口气,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天真中带着一点狡黠的笑容,“不过洛宁总管不用难过,为了一议事情不那么糟糕,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嗯?”
“虽然没有找到鸣王的爹娘,但是我们找到了苦瓜脸哦。”
“苦瓜脸?”
“就是你的儿子洛云啊!”一般人不知道洛云身份,都以为洛云是洛宁的儿子。
“洛云?”洛宁隐隐觉得不妙。
“对啊。”烈门得意忘形,“虽然没有请到救兵,不过我们把苦瓜脸救回来了,功劳应该也不小吧,哈哈。”
“救回来?”洛宁脸色骤变,“你把洛云救回哪里了?”情急之下,连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当然是船队啊,不是船队还有哪里?你放心啊,我可不会那么笨把苦瓜脸救回同安院的,那里很危险,船上比较安全,烈关斗已经叫少爷把苦瓜脸背上船上了。烈斗可是非常聪明的。”
聪明个屁!
洛宁几乎破口大骂。
要不是忌惮这傻大个烈斗武功了得,未必能一剑杀,洛宁恨不得一剑劈死他!
鸿已死,武谦必然动怒。
同国大军追来,萧家船队就是被追杀的明显目标。
现在没什么比萧家船队更危险的地方了,而这混蛋,还有另一个叫烈中石的混蛋,居然把他唯一的外甥,目前重伤中的洛云送到了船上!
洛宁心如火燎,转头后望,远处天际尘土飞扬,应该是同国大军终于破门城门,正在急追上来。
如果船队彻底被毁,在上面的洛云岂不……顷刻间,千百个念头闪电一般刷过脑海,但妹子洛芋芋伤心欲绝的面容和洛云浸在血泊中的景象,终于压过了独自逃生的欲望。
绝不能扔下云儿!
洛宁脸上掠过不顾一切的毅然,猛然挥动马鞭,打得骏马高嘶,朝着泊有萧家船队的那条路狂奔而去。
烈斗看他闷不做声,忽然骑马走了,一愣之后,叫唤起来,“喂喂!你怎么这么没义气?要走也招呼一声嘛!”
一边叫嚷,一边展开独家步法,追着洛宁而去。
庄濮和武谦从同安院赶到城门时,为时已晚。
“想不到他们竟能这么快就攻破城门,还砍断了绞索!”视察过被砍得七零八落的绞索后,庄濮脸显怒容。
马棚好像遭过洗劫一样空空落落,好的骑走,多余的砍断缰绳任其四窜,反正就是一匹马都没留下。
士兵们尸横遍野。
和同国兵的死伤比起来,凤鸣手下的人马损失奇少。
多亏西雷侍卫们和萧家高手都受过群战协作的训练,而且秉承不丢下战友的训诫,即使像曲迈那样浑身带伤的,也被塞上马背一道逃走。
“果然不出所料,那小贼真的暗中埋伏援兵。”
“要不是暗藏歹心,怎么会早早就做好布置?”
冉青的救援,也成了凤鸣早有计划杀害同国王族的明证。
面对这一切,连把凤鸣视为好友的武谦,都开始动摇。
为什么凤鸣要这样做呢?
“将军!”第一波赶到城门,却远远看着凤鸣等人风一样逃走,被关闭城门挡住的守宫右副将曾摇乡匆匆从城楼上赶来,一脸愧色,“末将无能,那小贼在末将赶到之前占领了城楼,开启城门,还留下人手在他们走后砍断绞索,致使城门无法再度开启,而且歹徒们还曾一度占据高处,用弓箭和毒烟……”
“不用再说了。”庄濮冷然截断他道:“城门何时可以开启?”
曾摇乡忙的满头大汗,正是在忙这个,闻言忙道:“末将已经派人用粗索替代被砍断的索绳,很快就可以重新开启城门。”
凤鸣收下都是万众挑一的高手,同国军相比之下只能用人数取胜,因此必须开启城门,大军才能追上去。
如果只派小部分有能力攀墙而上的同国精锐追去,不但会遇上没有马匹的问题,还极可能被凤鸣他们反扑,导致人员伤亡。
“开城门!”
一声大吼下,数十名同国士兵赤膊推动旋转型的绞索。
城门发出卡拉卡拉的沉重摩擦声。
两扇大门缓缓打开,同泽城外的黄土大道和道边漫野的青绿小草,出现在众人眼前。
庄濮翻身上马,挥刀向天,吼道:“追上萧家小贼,为同国报仇!”
顿时惹得群情汹涌。
“报仇!报仇!”
武谦暗中皱眉,同国和凤鸣结怨如此之深,难道真要看着凤鸣被砍成肉末?
到现在,他仍不明白凤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问清楚前就杀掉凤鸣,绝非武谦所愿。
唯唯唯唯,一匹快马从远处奔来。
探路精兵在马上向庄濮致敬,高声报告,“将军,查看马蹄踪迹,敌人应该正向江边撤退。”
“好!”庄濮眼中暴起精芒,“出发!”
聚集了同国都城整个守城力量的庞大队伍,宛如远古巨兽一样冲出同泽城门,向凤鸣他们街尾追去。
绵涯带着苏锦超,攀爬在茂密的山林中。
绵涯遵照容恬王令,选择穿越一般人不敢擅入的繁茂森林,直达同泽。
这样做有好多好处,既可以避开西雷文书使团可能会对苏锦超展开的搜寻,又可以防止苏锦超逃跑。
实际上,苏锦超已经尝试过多次逃跑。
开始只是在森林边缘的普通山林,绵涯还要出手把他抓回来。
现在走了许多路,已经进入到森林范围,绵涯连抓他的力气都省回了。
从没有在野生森林活动过的苏锦超,甚至不懂分辨东南西北,就算逃开一时半会,一会后又会晕乎乎搞不清方向地重新兜回原处。
而且……“蛇!蛇!”令人心悸的尖叫。
“不就是蛇吗?”
“蛇!蛇!蛇!”充满恐惧的尖叫,在绵涯把蛇尾拧起,半空挂在苏锦超面前时,更趋可怕,“啊啊啊!蛇!”
绵涯露出整洁干净的牙齿,微笑着慢慢说:“再不闭嘴,我就把它塞到你裤裆里面去。”
“……”
“哦对了,蛇最喜欢你身上的凤凰树叶了。”
苏锦超面露惊骇,连续往后退开七、八步,低头看看身上的什么凤凰树叶,又抬头瞪着绵涯。
还是一脸惊骇。
“凤凰树叶的香味很吸引蛇和蜥蜴,它们晚上喜欢钻到凤凰树叶底下卷起来睡觉。”
绵涯慢悠悠地教导野生常识。
苏锦超一阵颤栗。
他犹豫片刻,又逸出一丝怀疑,“你骗人。”
绵涯有趣地发出笑声,把手上半死不活的无毒蛇丢在草丛,看着它迅速溜走,才再次看向苏锦超,“那你就用你身上白乎乎的嫩肉试验一下我是不是在骗人吧,被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锦超又一阵犹豫。
片刻,咬紧了下唇,色厉内荏地哼道:“哼,你不过是想骗我穿你的衣服罢了,休想本公子上当!打死我也不会和你这个贱民扯上关系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狠狠在草丛上一跺脚。
嗽。
草丛中轻微的响声传来,苏锦超一愣,低头看时,耳边蓦然暴起绵涯的大喝,“别动!”
话音未落,眼前什么东西影子一闪,快如雷电的刹那,身上轻轻一疼。
“蛇!”苏锦超终于看清楚脚下的东西,大惊色变,叫了一声往后急退。
却不知为什么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好像迈步不开脚。
绵涯从对面冲来,一把将他接住,放到地上,“咬到了哪里?”
“是你故意放它咬我!”苏锦超又气又恨。
“你没长眼睛吗?不是同一条!”绵涯真想抽他几个耳光,可现在却没有抽耳光的工夫,刚才一瞬间看见那蛇滑进草丛逃走,依稀瞧见蛇头上有金色小环。
那可大大不妙。
“咬到哪里了?”
“谁知……知道?”苏锦超说完,脸色微变。
他发觉自己的舌头不怎么灵便了。
绵涯只瞧他脸色,也知道他开始麻痹了,略一打量,顿时出手,把苏锦超辛苦“缝制”的“凤凰树叶装”一股脸通通扯下来。
顿时,苏锦超在他眼前赤裸得和出生时一样彻底。
“你……你……”
“你的头!”绵涯在前面迅速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伤口,毫不犹豫地将他当成一块抹布似的整个翻过去,“不,是你的屁股!”
皱眉盯着白皙幼嫩得仿佛可以拧出水的臀丘上,那两个小小的沁血红点。
苏锦超则是心里一紧。
这男人曾经威胁过,如果再敢骂他贱民,就把自己的屁股打到出血。
刚才自己大骂时,好像又提到贱民两字。
难道,难道他真这么大胆!
“你……你敢……啊!”苏锦超威胁还未说完,陡然惨叫。
绵涯伸出两指,狠狠钳住伤口,用力把里面的毒血挤出来。
为了尽量挤出毒血,力气之大可想而知。
白嫩臀肉像要被他硬生生拧下一块。
“痛!啊啊啊!”
“知道痛就好,看着只是幼金蛇,毒性还不算强烈。”
把臀部拧到淤青,看着毒血流出少许,绵涯还是觉得不保险。
他盯着眼前白皙若透明,颤栗不已的美臀片刻,咬牙叹道:“算你幸运,大王吩咐要把你活着带给鸣王。”
一下决心。
伏下头,凑上双唇,开始吮吸苏锦超臀上的伤口。
沙尘滚滚。
被巨大的仇恨驱使,同国大军顷刻追来。
行至分岔口前大概五百来步时,前方探子快马回报,“将军,前面路上有人倒毙!”
“是萧家小贼那边的人重伤不支吗?”
“那人身上并无曾经打头过的痕迹,一剑毙命,不像属于敌方的人。”
追杀弑君要犯时间紧迫,庄濮无暇为了小小意外浪费时间,连马也不下,一边踢马肚策马前行,一边冷然下令。“无关紧要的尸体就先挪到路边,不要碍着道路。”
武谦心事重重,策马跟在队伍中。
路过大道时,刚好两个同国兵正搬动着路上尸体,打算移动到一旁方便大军行进。
武谦不在意地掠过一眼,瞬间猛然大震。
“鸿羽!”
武谦高叫一声,毫不顾忌身后正搬动着路上尸体,打算移动到一旁方便大军行进。
武谦不在意地掠过一眼,瞬间猛然大震。
“鸿羽!”
武谦高叫一声,毫不估计身后正在前进可能会踩上自己的马匹,猛然翻身下马,冲往路旁。
“鸿羽?鸿羽!”
从同国士兵手中夺过尸身,武谦不敢相信地用袖子拭去怀里人被尘土弄脏的面目。
鸿羽清修的脸庞,渐渐呈现出来。
双目瞪大,熟悉面容上,不满镇静和怨怒。
身体已经僵硬了。
“不不,鸿羽,你醒一醒,醒一醒……”
不甘心地摇晃几下。
咚。
鸿羽怀里,掉出一个黑色铁铸的小盒子。
这是他早前告诉武谦,用新窑第一次试用烧出的将送给武谦的礼物。
怔怔看着地上闪烁黑色亮光的随身小盒,武谦失去呼吸的力气。
浑身上下,好像掉进冰天雪地一样冰冷。
不可能。
昨日还笑着分别的,鸿羽送他到路口,远远扬手说要他等着试用新窑的大礼。
不可能!
有人伸手过来,似要触碰杯里的鸿羽。
武谦蓦地一动,霍然抬头,“你想对他干什么?”
狰狞至扭曲的俊荣,让来者心里一寒。
“武公子,我只是想看看死者胸前的凶器。”
“凶器?”武谦怔怔喃喃两字,低头去看夺去鸿羽性命的凶器。
利剑插在心窝上,直透背部。
可知鸿羽被这个刺中的时候,会痛的多厉害。
他恨这利剑,刺疼他的鸿羽,想把它拔出来丢掉,五指握上剑柄,却颤栗着无法继续。
这样抽出来,锋刃拉过血肉心窝,鸿羽他……他岂不会疼?
“为什么……为什么……”
“武公子,你看。”
一芳边有人轻轻向他说话。
武谦跪在地上抱着鸿羽,一手颤抖地握剑,听到声音,痴痴地朝那人指引方向看去,瞳孔蓦然放大。
萧!
龙飞凤舞的萧家印记,刻在剑柄下方。
活生生,像能刺瞎双眼的毒焰,把全部悲伤烫刷成一能一能仇恨。
武谦眼眶欲裂。
磨着牙,在齿间挤出充满恨意的四字,“萧家凤鸣!”
他抬起头,燃烧复仇火焰的双眸利箭一样射向通往江边的大道。
温柔的,万般小心的把鸿羽平放在茵茵青草上,让风拂过他似乎永远充满活力的身躯。
“鸿羽,武谦一定为你报仇。”
对鸿羽郑重许下承诺,武谦转头吩咐士兵,“留下三个人,好好照顾他的遗体,绝不许有丝毫损伤。”
说罢转身,上马,狠狠一记马鞭,寒意凛然地驰到庄濮身边。
庄濮已经知道发生何事,发觉他紧跟上来,目视前方继续前进,开口问:“是那小贼干的好事?”
武谦狠狠抽动喉结,沙哑着咬牙,“若能活捉此贼,我定要他受尽天下酷刑而死!”
庄濮猛然点头,语气既感伤又欣慰,“你总算认清他的真面目了。好!让我们追上萧小贼,把他千刀万剐!”
众人一轮疾驰,终于到达江边,等得心急如焚的罗登大喜过望,命令船工以最快速度把凤鸣等迎上大船,其余普通侍卫高手,分别安排在其他船上。
凤鸣刚刚艰难地从小艇爬上甲板,罗登赶前一步扶住他,“少主如果再晚片刻回来,我罗登可差点就要率领剩余的所有人手冲去同泽找你了。”
凤鸣连喘口气在答话的工夫都没有,两道身影鸟儿一样飞扑入怀,哭成一片。
当然是秋蓝、秋星这两个担忧了整个晚上,根本没能合眼的侍女。
“鸣王下次绝对不能这样了!”
“闯城门这么危险的事,鸣王居然也去干!”
连哭带训,弄得凤鸣顿时头大。
容虎和尚再思等一起随着凤鸣上了主船,闻言奇道:“我们刚刚到达,你们怎么知道城门的事?”
话音未落,眼前一个庞大身影闪出来,得意洋洋笑道:“我说的!我说的!瞧她们立即就吓哭了,如果不是你们立即回来了,八成会哭成两个水娃娃。”
凤鸣瞧见烈中石,才猛然想起他和烈斗被自己派去召唤救兵。
对哦!
他那无敌爹娘很应该从天而降,及时搭救他这唯一宝贝亲生儿子的救兵,怎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呢?
“烈中石?”凤鸣一边安抚怀里两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侍女,一边还要腾出功夫向烈中石发问:“我娘和我爹呢?他们不会听见我有难,还脸色不变地继续打情骂俏兼种花植草吧?”
那么无情?
提及任务,烈中石缩缩脖子,片刻又露出大笑脸打哈哈,“鸣王的爹娘不见了,哈哈。”
“什么?”
“他们不在,哈哈,不过,我有带苦瓜脸给鸣王哦,哈哈哈哈。”
凤鸣愕然,刚想再问,船舷那边有人喊道:“洛总管回来了。”
罗登赶紧派人划小船过去接上主船。
洛宁上船,跨上甲板,更叫人想不到的是,同船的还有一个跑得满脸灰的烈斗。
“后面敌人即将赶到,快点开船。”洛宁一站定就开口说道。
凤鸣大为感动,“原来洛总管是帮我们断后和查看敌情去了。不过目前不能开船,我已经和鸿羽说好了,他会尽量说动武谦,促使同国大军给予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不顾而去,只能让彼此仇怨越结越深。”
洛宁狠狠一握拳,几乎欲出内伤。
凤鸣等人都对鸿羽抱有希望。
因为以鸿羽对武谦的影响力,还有时局变化下武谦所被赋予的新身份,要扭转局势,并非没有希望。
问题在于,只有洛宁心里清楚,那个被寄托希望的鸿羽已经一命呜呼,成了自己剑下亡魂。
唉,若不是该死的烈中石及烈斗把云儿擅自送到船上,此刻正是他悠哉游哉看众人和同国军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又何必为追来的同国大军头疼?
难道是天意?
“少主,请听我一言。”洛宁满腹秘密,不能泄露一字,只能咬着牙,耐心找借口,“同国现在死的不是寻常人,大王庆鼎、王叔庆彰、王子庆离、有孕的王子妃长柳,都是同国王族非同小可的人物。同国将领已经认定你是杀害他们的犯人,即使武谦一力劝阻,如此深仇大恨,他们也决不可能与少主和解。趁现在追兵未到,请少主下令立即启航,否则晚了会更危险。”
罗登秋蓝等一直留在船上的人听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烈中石也是刚刚背着洛云赶到,只来得及刚刚说出凤鸣被困城门的同国守卫开打的事,还没有详说原因,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来龙去脉。
现在听洛宁一说,才吓出一身冷汗。
这样说来,岂不是给绝了?
洛宁虽然说的也有道理,凤鸣这一次去毫不犹豫地摇头,“鸿对我信任有加,愿意为我亲自向武谦争取机会。我既然的他越好了,怎么可以临时反悔?”
“少主?”
“洛总管不必再说了,做人要讲义气,还要讲信用。”凤鸣断然道:“无义无信就算苟活又有什么意思?”
他刚刚经过一场血战,浑身伤痕累累,脸上隐约泛出令人不敢小看的勇悍之色。
洛宁想不到这个小东西会变得如此强硬,带怒回头,问众人道:“你们也这么觉得吗?”
容虎当即扬声答道:“我等只听鸣王号令行事。”
“我问的不是你!”洛宁把目光扫向萧家众人,冷冷道:“不趁机会逃出重重包围,反而空包希望等待敌人追至,如此行为和自/杀有什么两样,你们都是萧家精锐,深悉死中求生之道,少主这样的决定,你们就一个字都不敢吭吗?”
甲板上一阵诡异的沉默。
洛宁身为萧家杀手团的总管,一向在萧家高手中具有极高的威望和震慑力。
但曲迈刚刚才和凤鸣并肩作战,厮杀出一条血路,冉青因为之前存在和洛宁的冲突,在洛云缺席的情况下,曲迈和冉青的沉默,带领其它年轻高手也以沉默姿态表示对凤鸣的支持。
这种情况,令洛宁震怒,也令凤鸣大感高兴和惊讶。
他还以为萧家高手们都只听洛宁的话呢。
回想从前刚刚当萧家少主的时候,真是受尽白眼和冷漠,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
咦?现在好像不是得意的时候吧?
凤鸣在心底小小的做个鬼脸。
“罗总管,”洛宁竟在自己属下那里得不到支持,只能压抑心中怒火,望向和自己同样老资历,比较理性的罗登,“你怎么看?”
“这个……”罗登叹了一口气,“洛总管,你的看法谨慎小心,确实有你的道理,但……”
“嗯?”
“但少主已经说了,做事要以义信为先,所以少主的作为虽然有些冒险,却不失身为萧家少主的风度气魄。”
洛宁一滞,“什么?”
罗登大叹一声,还抒发一句真实感该,“实际上,少主英雄之间,比之老主人毫不逊色。罗登真的打从心底高兴啊,我们萧家只要逃过此劫,必能因少主而威名大振!”大概想到将来萧家威震天下的声势,顿时老脸放光。
秋蓝擦了眼泪,在一旁怯怯劝道:“洛总管,我们就听鸣王的话吧,鸣王说那个鸿羽可以为我们争取到机会,他一定会有机会的,鸣王最厉害了。”
洛宁被气得几乎吐血。
这群笨蛋,鸿羽已经被杀,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狗屁机会?
正僵持中,负责监视远方动静的手下高喊起来,“同国大军过来了!”
众人涌向船舷,极目远眺。
容虎皱眉道:“扬起好大的尘土,而且尘痕延绵,看来不但有骑兵,连步兵也来了。”
凤鸣看见远方天际好像变天似的铺天尘灰,光想想也知道庄濮一定把整个同泽的兵力都调来了,那可是超过己方几十倍的人。
不由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闭上眼睛,念念有词,“鸿羽鸿羽,你一定要争气啊,武谦武谦,你一定要听鸿羽的话啊,庄濮庄濮,你多少给点面子给武谦啊,圣母玛利亚在上,我真的没有干掉你们的大王王叔王子王子妃什么的,冤案啊冤案……”
罗登也被追兵势大的景象骇得两眼发直,不过他身为萧家老总管,眼睛只直了一会就立即镇定下来,走到凤鸣身边,沉声道:“少主,属下虽然尊重少主又义又信的胆魄,不过敌人太强大,我们不能不防。我还是先通知各船老手在舵旁守着,只要看情形不对,立刻开船走人。”
说罢朝驾驶舱大步走去了。
因为岸边水浅,大船会被搁浅,此处因为进来的一段水流湍急容易出事,一艘船只不敢经过,所以萧家船队停在这条阿曼江支流的中央,并不碍着别人。
凤鸣念念有词一阵后,同国大军最前面的几人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船上人人努力眺望,想知道鸿羽的劝说是否真有成功的可能。
凤鸣眯着眼睛拼命看了一会,蓦然惊喜地大叫起来,“武谦!看!是武谦!”
他伸直手指着同国大军的最前面的一骑,高兴地回头对容虎道:“一定是武谦!容虎你看,走在最前面的武谦,他一定是听了鸿羽的话,代表同国大军和我们面谈来了。”
容虎集中目力,也已经看清楚那是武谦,不过距离尚远,只能隐约认出,具体表情却看不清楚。
“恩,是武谦。”容虎点头,也不禁把悬起的心稍微放了一点。
武谦和凤鸣向来有交情。
只看同安院前面,武谦三番四次帮助凤鸣,就知道这人极讲义气。
如果同国大军不听武谦劝告,执意不听解释就要把凤鸣干掉,武谦绝不应该这样积极的策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只有当武谦被授予和谈的任务时,他才最有可能以突出的姿态率先赶过来,避免双方一见面就产生冲突。
这是凤鸣等人非常合理的想法。
“那是我的朋友武谦,吩咐各船,千万不要误伤了他。”凤鸣脸颊上覆上一层希望的光辉,向身边手下传令,还抓住一个萧家高手,叮嘱道:“通知罗登总管,等武谦到了,立即派小艇把他接过来,他一定有话要和我说。”
同国大军来得极快。
凤鸣吩咐的时分,蹄声越来越响,转眼间,武谦带领下的同国骑兵已经到达江边。
“武谦!”凤鸣在船上拼命挥手,大声打招呼,“武谦,喂,我在这里!你见到鸿羽没有?”
“武谦在江边勒马,抬头看见江心大船上的凤鸣,满腔恨意迸发出来,举起右手猛然挥下,断然喝令,”放箭!“自己也拔出弓箭,蓄满仇恨的利箭对准杀死鸿羽的凤鸣心窝直射。”
跟随他赶来的同国最精锐的骑兵立即动作一致,抽箭弯弓,瞄准释放,迅雷不及掩耳,嗖嗖嗖嗖嗖嗖!
乱箭雨点一样铺头盖脸射向萧家主船。
凤鸣根本反应不过来,愣愣看着武谦弯弓搭箭,满弓箭流星一样划空彼此间的江面上方,直朝自己射来。
“鸣王!”
容虎大吼一声,分身把他扑倒在甲板上。
冉青擎出一剑,准确无误地把飞到眼前的利箭劈飞。
“怎么会这样……”凤鸣茫然。
“没时间问原因了!”容虎护着凤鸣退到舱后,拔出宝剑抵抗箭阵,扭头朝驾驶舱狂喝,“罗总管,开船!快开船!”
不用他吼,罗登早从漫天箭雨发生的那刻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即指挥船工起锚、落帆、掌舵。
他们早有准备,由最有经验的老手计算过风力风向,几乎是以天下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一切步骤。
咿~大帆鼓足风劲。
在同国大军的怒吼和隔江狂射下,萧家大船好像忽然具有了生命力一样,嗽地借着风力,远远冲出同国箭矢所及范围。
呼啦一下,在江面上逃得无影无踪。
感觉口渴的容恬勒马停步,牵着马匹走向刚才在上头看见的小村庄。
和冠隆分别后,他打算先前往久别的都城西琴,拜见母亲大人,西雷最果敢精明的太后。
很久没见过太后了。
回想当年,因为安全原因而被老荣王抱回荣王府抚养,导致自己和太后不能像一般母子那样常常相聚相亲。
虽然心里明白是情势所迫,长时间不能亲昵相处,感情上毕竟比普通人家的母子要有所疏离。
现在想起自己的母亲,却心里暖洋洋的,恨不得立即见到她老人家,拜倒在她脚下,请她原谅自己这个不孝儿子,竟使贵为太后的母亲,要隐藏行踪过着危险的日子。
即使对于某些政见和太后意见不和,却无损自己对太后的尊重。
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太后之间的母子亲情,慢慢发展到如此深厚呢?
因为凤鸣?
想起凤鸣,容恬情不自禁露出俊伟迷人的微笑。
他忽然想起当日凤鸣被东凡鹿丹抓去,太后得悉最新情报,主动提出乔装打扮,潜入东凡王宫做内应搭救凤鸣时,自己的震惊和愕然。
也许就是那一刻,他深深的感觉到,总是以西雷为重的太后,在内心深处对自己这个儿子的真心疼爱。
只凭这一点,他一定要夺回西雷,让太后重新享有应得的尊崇,成为西雷王最幸福的母亲。
叩叩。
选择了村庄里一间不引人注意的房屋,容恬屈指敲门。
他脸上没有蒙上黑巾。
普通百姓绝不会认识远在都城王宫的大王容貌,陌生路人如果神神秘秘的蒙脸,只会更让人怀疑。
房门咿呀一下打开了。
里面四肢粗壮的男人一脸憨厚,看见比自己还高大的容恬站在门外,愕然地大量来客。
“这位大哥,打搅了。”容恬微笑,“我路过这里,口渴难忍,想讨一碗水喝。”一边说,一边扭头用马鞭轻轻挥去肩上的黄尘,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贵为西雷王的容恬,在经历最近几年的东奔西跑潜伏刺探后,已经很有一套装神弄鬼的工夫了。
“哦,怪不得,浑身尘土,一定很累吧。”看来这是个质朴的村子,那男人觉得容恬不像有恶意,露出理解的神色,打开木门,“客人请进来坐,马匹可以栓在前面的树上。”
招呼容恬进来坐下,跑到院子里的大水缸处,用木瓢勺了一瓢清水过来,递给容恬,“喝吧,这水澄亮的,已经泸过了。”
容恬接过木瓢,咕噜咕噜喝了大半。
他的豪迈喝法让男人傻笑起来,“你这人喝水的样子和我兄弟挺像。”
“大哥有几个兄弟?”
“就一个兄弟,叫阿尧。”心性单纯的庄稼人遇上过路客,不禁露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客人这是到哪里去啊?”
“我是经商的,想去西琴贩点丝绢。”
“哇,去西琴啊?”
“对。”
“唉。”男人忽然叹了一声。
容恬抬起眼,“怎么?”
“客人,别怪我多嘴,西琴没从前好了。”
“哦。”容恬引起兴趣,把已经空了大半的木瓢放在桌上,问:“大哥最近去过西琴?”
男人又叹了一声,“从前挺想去的,小百姓活了一辈子,总想去都城走走,也算一辈子见过世面,可现在……”
“现在怎么了?”
“唉,现在西琴里面没有了鸣王……”
“鸣王?”
听见对方口中提起自己的心肝宝贝,容恬又惊又喜。
这样穷乡僻壤的小百姓,居然也知道凤鸣的名头?
“客人,你不会不知道鸣王吧?”男人一脸不满意的惊愕,仿佛为了加强容恬的认识,还开始指手画脚,“我们西雷的鸣王,人人都知道他啊!客人,你看见我们村子外面的田没有?那叫梯田!还有还有,你看见村口河道旁的那个大东西没有?那叫水车!啧啧,你别看好像很简单,这些东西可都是宝贝,鸣王脑袋里面想出来的。多亏了这些东西,我们这几年都没挨饿啊。”
提及丰收,男人更是高兴。
脸上笑得黑皮肤全皱起来,夸完了“他们西雷最厉害的鸣王”,又赞美了“保佑西雷的天神”,因为“他把鸣王赐给我们西雷”,唠唠叨叨说了一轮,忽然唉吆叫起来,又开始傻笑,“客人,我说了这么多,还没问你肚子饿不饿?”
容恬听他夸奖凤鸣,比自己被夸还乐,巴不得他多唠叨一点,摆手道:“我不饿,大哥,你再说说你们鸣王,他的事真有趣。”
“赶了一天的路,怎么会不饿呢?别担心粮食,有鸣王给我们百姓的宝贝在,我们粮缸都满满的呢,你放开肚子吃吧。”村民走进厨房,拿了一大碟馒头和一碟咸菜出来,好客地放在容恬面前,“吃吧,客人,不怕,真的有粮食。”
说着,自己也拿起个馒头,一边嚼,一边继续说他们的鸣王,“我们鸣王会喷火。”
容恬差点把刚入口的馒头喷出来。
什么?会喷火?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真没骗你。隔壁村的三曲他爹去过西琴,三曲他爹回来告诉我们,鸣王在那个什么博的国家被坏人抓走了,于是啊,鸣王就朝天上喷火,喷得人人都看见,大家就知道鸣王被关在那里了,我们大王就带着大军去救鸣王了。”
当年凤鸣被博陵囚禁,迫不得已用孔明灯升上天空发出求救信号的故事,居然可以演绎成这样?
容恬笑得肠子都快抽断了,因为要忍笑,拿着馒头的手直颤,勉强道:“你们鸣王还真厉害。”
“后来嘛,我们鸣王又喷了一次火。”
还喷?
容恬抽播着俊脸瞪着面前土头土脑的村民。
“你不知道吗?鸣王喷火烧了离国大军啊,”村民惊讶地反问:“离国大军的船全部被鸣王喷火烧掉了,三曲他爹说,鸣王看见离国大军过来,嗷地一声大吼,张口就喷,火苗窜到半空,哎哎,客人你别笑,我们鸣王真的很厉害……”
当然,容恬借住在这家农舍。
每想起凤鸣会喷火,西雷王不禁仰躺在床上从心底微笑出来。
凤鸣,我的小鸣王……思念宛如生根的藤蔓缠绕心田,虽然勒得深处隐隐发疼,但藤上绽放的花朵之绚丽,又足以补偿这微不足道的痛苦。
非常,想念。
容恬无法入睡。
把整颗心沉浸在想念中的感觉既痛又甜,思及凤鸣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比拥有天下还要幸福。
虽然西雷尚未回到他手中,但他的心被涨的满满的,因为凤鸣就在他所知道的同泽,等待他回去。
他淘气天真的凤鸣。
他那个不管上了多少当,还愿意相信天下好人比较多的凤鸣。
他那个偶尔一拍脑袋,会想出无数怪点子的凤鸣。
他那个就算什么也不干,就算呆坐着也能令他忍不住微笑的凤鸣。
属于他的,只会在他怀里,化成一汪春水,发出迷人呻吟,如妖精一样诱人的凤鸣……我想你。
容恬躺在农夫简陋的木舍里,仰躺在床上,对着空气默默开口。
凤鸣说过,空气都是流动的,流动的空气,就是风。
风可以吹到任何地方。
那么风啊,我以西雷王的名义,请你吹到我最心爱的人那里。
代我抚摸他的脸庞的黑发。
告诉他。
我爱他。
江面上。
江风越过舱房开启的窗户,把凤鸣额前黑发吹得随风飘扬。
“唉吆!好疼!”凤鸣忽然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惨叫,转头看着身后的秋蓝,“秋蓝我真的知错了,下次不敢丢下你们乱冒险了。我现在可是伤患啊,怎么可以趁着包伤口的机会对我打击反复?”
他背部的伤口是在突破城门时被剑刺破的,出城后没有时间,只简单的绑了一条带就算止血了,现在当然要重新包。
还算他命大,当时被尚再思及时扯过,剑才没有更进一步刺入。
否则伤及内脏,能不能活着逃回船上都还难说。
秋蓝其实下手非常小心轻柔,不过脸上表情可不是一般的生气,抿着双唇,眼里湿湿的。
自从揭开衣服看清楚凤鸣身上新添的大大小小伤痕后,心痛加生气,让秋蓝的眼湿根本没停过。
秋星也一样泪花,轻声道:“鸣王,您就忍着点吧,伤口上药,总有些疼的。”
对着两个随时又会开始放声大哭的侍女,凤鸣真是胆战心惊。
他倒不是很怕受伤,反而比较怕受伤后要面对的这几位超级会哭的小猫。
呃,想到以后要向容恬交代这次惊险,心里也是虚虚的。
以容恬的个性,一定会重重责怪他擅自冒险,还把自己弄得这么伤痕遍体,说不定会被打屁股……想起打屁股,不由又想起和容恬重逢后两人一定会剧烈进行的某些运动。
真脸红……“啊!”正在想入非非的凤鸣背上猛然一疼,大叫起来。
原来正为他上药的秋星,竟一不小心,让脸上滑落的眼泪淌在伤口上。
眼泪可是含有盐分的啊!
“对不起鸣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呜……”
“秋星,求求你不要哭了。”凤鸣索性转身,把秋星拉过来,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秋月虽然没有来得及上船,但是也不一定是坏事啊。老实说,福气门现在比船上安全多了,我巴不得你们几个现在都在那里一起乖乖染布呢,省的遇上同国大军时大家开打会被误伤。放心啦,等局势安定一点,我一定第一时间派人去把秋月接回来。唉,以后我绝对要把你们几个女孩子都放在安全地点才行,这样跟着我实在太危险了。”
“不,我们一定要跟着鸣王。”秋蓝忙道。
秋星被凤鸣安慰一番,心里好受多了。
尤其福气门是同泽老店,掌福通老人又很爱秋月这个徒弟,应该会把秋月照顾得很好。
“鸣王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一不定期要把快点把秋月接回来啊。”没有姐妹在身边,秋星份外不习惯。
他的秋月从来没有这样分开过。
“放心吧,我说话算数的,骗你们是小狗。”
“好了,现在请鸣王继续让我们氢气伤口包好。”
“啊?还要包啊?会疼啊……”
“知道了……”
艰苦的包伤口工程继续,凤鸣虽然是雷鸣王还身兼萧家少主,但胆子还没有大到造秋蓝和秋星的反,只能苦着脸继续露出光裸脊背让两个大侍女上药。
好不容易包好,手臂上也被缠了白纱布的容虎快步走进来。
“鸣王的伤口如何?”
凤鸣一边兴举向他打招呼一边说:“还好。”
“很严重!”发飘的是秋蓝,俏目兴师问罪一样啾着容虎,“容虎你不是负责保护鸣王的吗?竟然让鸣王伤成这样,你看鸣王的背。”
凤鸣赶紧打哈哈,“好了好了,秋蓝,容虎也受伤了嘛,你不要欺负他。”
“我哪里欺负他了?人家说的是正事。”
“对了容虎,外面有什么消息吗?武谦为什么朝我射箭啊?”
这次事情大了,把秋蓝惹成这样,连打哈哈都繁衍不过去。
只能转移话题。
“回禀鸣王,目前我们都在船上,一时半会查不到什么消息。”容虎英气的脸上也露出疑惑,“我也很奇怪,武谦对我们一向不错,为什么竟然领兵朝我们射箭,而且房间之前,竟一个字都没说,根本就是不给我们任何解释的机会。”
“唉。”凤鸣叹气。
这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武谦怎么可能射他呢?
还是带着一群人,把他当靶子一样射。
难道鸿羽在武谦面前说错了什么话,让武谦吃味吃得醋箭满天?
凤鸣很快就把脑袋里面的古怪想法放弃了,耸肩道:“说不定武谦受到同国将领的压力,为了继承王位,不得不在将领们面前装模作样的和我决裂,虚射几箭敷衍吧。我了解武谦,他绝对不是不顾朋友情义的人。再说,如果他真想杀我,鸿羽也绝对不会同意。”
容虎摇头。
这个解释也不通。
武谦那一阵乱箭可不是虚射,要不是他扑倒鸣王,鸣王很可能伤在箭下。
两人想了半天,就武谦的事情提出多种假设,都觉得解释不过去。
到后来,凤鸣甩头道:“算了算了,乱猜也没用,等以后我们见到武谦的时候当面问清楚好了。总的来说,我们还算幸运的,不管怎么说,已经逃过一场大难。”
话音未落,匆忙脚步声响起,似乎不少人正朝他们这里快步走来。
来得是罗登,身后还跟着脸色难看的洛宁、冉青、尚再思等人。
“少主,大事不好。”罗登一看见凤鸣,就说了最令凤鸣头皮发麻的“大事不好”四个字。
“啊?又怎么了?”
“同国水师出现在了望手视野内,正追着我们过来。”罗登语气沉重,“同国有一段国境临海,又和单林经常接触,所以各国水师中以同国最强。看来同国人这次是非要灭了我们不可了。”
凤鸣脑袋嗡地一声,再一次发胀起来。
上帝啊!
我向圣母玛利亚再次发誓,我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干啊!
用不着举倾国之力这样追杀到天涯海角吧?
容恬你在哪里?
呜……这次真的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