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 风起云涌 第二章

洛云一入合庆王府,就被萧家杀手团的总管洛宁召了过去。

两人走进房中,关上房门,才开始交谈。

「你娘要见你。」洛宁沉声道。

洛云骤然转身,复杂地盯着舅舅,半饷,才低声叹道,「这个时候,娘为什么要见我?」

对于妹妹洛芊芊的计划,洛宁一直知之甚详。

和庆彰勾结,怂恿庆离对付凤鸣,在洛宁看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少言寡语的孩子。

可是自从贴身保护那个女人的儿子后,洛云就渐渐变了。

对凤鸣的命令和意见,洛云越来越放在心上,不再如从前那样不屑讥讽。

冷漠的黑眸,常常不知不觉隐藏着些许温暖柔情。

别人也许不能察觉如此细微的变化,但身为看着洛云长大的亲舅舅,洛宁绝对能看出端倪。

要停止这种叵测的变化,看来必须让妹妹洛芊芊亲自出马,使洛云回心转意。

「娘来同国,是专门针对少主的,我猜得没错吧?」

「你眞把那小子视为少主了?」

洛云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不答反问,「娘打算怎样动手?和庆离联手,杀了少主,然后栽赃庆离吗?这样的事作出来,舅舅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对你信任有加的老主人?」

洛宁毕竟是长辈,脸色一沉,「你这算什么?责问我吗?老主人,那是你的亲父!我这么苦心经营,全是为了你着想。」

洛云鲜少对这个舅舅不敬,见他发怒,自己顿时一凛,冷静下来。

两人沉默地地对站在房中。

「舅舅,」洛云咬咬牙,低声道,「就算摇曳那个女人比娘差上千万倍,他毕竟是爹心爱的女人。少主,他也毕竟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一错不可再错,你必须劝娘住手。」

洛宁阴沉着脸,半天没有作声,最后,长长叹息道,「这些话,你不怕你娘伤心的话,当面去和她说吧。你娘今天下午就要见你。」

低声把见面的地点详细说了,又问,「今天你随少主去见那个单林王子,有什么特别事吗?」

洛云随口答道,「他们也没什么可聊,不过说了一下双亮沙航线,依贺狄的态度,子岩在那边的安全应该能得到保障。长柳公主看起来也对萧家有好感,这次有托贺狄问候少主,上次在同国宴会上,她也有帮我们萧家说话。」

洛宁心中凛然。

长柳和凤鸣所签密约,其实是他一人作梗,凤鸣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如果两人互通了消息,稍有疑惑,定然牵扯出自己,那就大事不妙了。

「那个长柳公主,到底拜托贺狄和少主说了什么话?少主又是什么回答的?」

洛云见他态度古怪,奇怪地打量了他一下,才把今天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亮眸盯着洛宁问,「舅舅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洛宁知道他起了疑心,装作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那个长柳公主曾经派了个侍女过来,想见少主。我那时负责外围守卫,恰好截住,盘问了她几句,见她说话不清不楚,又没有什么要紧事,天太晚不宜打搅少主休息,就随手写一封回信让她带着回去了。」

洛宁问,「关系到庆离王子妃,这不是小事,舅舅怎么可以擅自处理?」

洛宁木起脸道,「就算擅自处理,也轮不到你教训我。哼,现在倒好,你竟成了他的忠心侍卫了。」

袖子一挥,带怒出门。

舅甥两人密谈不到一会儿,凤鸣要出门探望摇曳妇人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洛云因为娘亲有约,不得不去,找个藉口没有随凤鸣一道出门。

他临行前找来冉青,命冉青率领萧家高手们贴身保护少主,再三叮嘱路上小心防范,绝不可疏忽大意。

冉青笑道,「你放心吧,这次总管也跟着我们去呢,比有你跟着更放心。」

洛云这才知道舅舅居然也随行保护,稍微放心。

就算洛宁兄妹有谋害凤鸣的打算,为了事后脱身,也一定不会选择洛宁随身保护凤鸣的时候下手。

否则将来怎么和失去儿子的箫纵交代?

萧家和容恬派系都是行动果断的精锐,凤鸣命令一下达,不多时,出门人马已经准备齐全。

凤鸣想着有机会弄到文兰,又有容恬「小侍卫」陪着出门玩,暂时把明日要和容恬分别的苦恼抛诸脑后,兴致勃勃地领着众人上马,由绵涯领路,出同泽城门直奔摇曳夫人的宝贝草药基地。

洛宁心里有鬼,这次出来就是想找机会先向凤鸣下功夫,解释长柳公主之事,免得自己的异心被凤鸣察觉。

他身为萧家派系方面的高级总管,要亲近凤鸣易如反掌,见凤鸣一行人意气风发地驰马前进,打定主意,轻踢马腹,追到凤鸣身后。

「少主。」

凤鸣回头,看见他,露出和蔼笑容,「原来是洛总管,洛云有事,换你亲自保护吗?辛苦了。有什么事?」

洛宁正想趁这机会装作随口提起长柳的事情,算是向凤鸣打个铺垫,开口前目光习惯性地四处一扫,猛然神经绷紧,杀手的直觉让他暗自警惕起来。

策马护在凤鸣身边的都是一干亲信,容虎等他是很熟悉的,但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身着侍从服,却立即引起他的注意。

这人双眼炯炯有神,内敛沉静,举止从容不迫,气势隐隐慑人。

绝不简单!

这大汉是从哪里鑚出来的?怎么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凤鸣见他盯着身边的容恬,以为他已经识破,放缓速度,和他并肩策马,压低声音解释道,「容恬这次暗中潜伏回来,事情很机密。所以……不好意思,为了避免意外,我们能瞒的人都瞒着,没有事先和洛总管打招呼。现在洛总管知道了,也请严守秘密,你也知道,容恬现在是各国的目标,万一曝露就惨了。」

西雷王竟然一直潜伏在凤鸣身边?而且自己这个负责守卫的萧家总管居然毫不知情?

洛宁内心震动。

容恬作为西雷王,洛宁当然看过他的画像,刚才一时惊讶,不敢置信下无从辨认。现在定睛一瞧,顿时看破容恬经过化妆的脸。

那剑眉虎目,高挺鼻梁,自信从容的薄唇,果然是天下各国权贵都欲除之而后快的西雷王。

这事洛云一定有帮忙暗中隐瞒,否则洛云贴身保护凤鸣,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洛宁心中一阵恼怒。

凤鸣问,「洛总管有事找我?」

洛宁暗中转着无数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暗忖道,这无知天眞的小子容易骗,西雷王却精明能干,绝不容易对付。长柳公主的事还是不要在他面前提及,免得被他瞧出破绽。轻咳一声,用和往常一样的冷淡声调道,「我想知道少主预定了回来的时间没有?如果在摇曳夫人那里逗留太久,晚上才回来,为策安全,我要先派人打点沿路的防卫。城门那里,也要派人和同国将领打个招呼。」

他说得入情入理,正是职责所在。

凤鸣对这个「自家人」毫无戒心,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举起,挠了挠头,「我那个娘见到我不是下毒就是扭耳朵,还是不要相处太久啦。我看我们见到了面,请安问个好,如果碰巧弄到文兰就赶紧往回撤吧。尽量在天黑之前回来。」

洛宁不想继续面对容恬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犀利目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扭转马头,稍退到马队后面,装作护卫众人后方。

绵涯在前头一路领先,指引方向。

在仿佛平原般的郊外奔驰,时见大片谷地,农人们正俯身忙碌耕种。

凤鸣想起当日和容恬一起在西雷巡视,也是这样天高海阔,极目看去,山峦起伏,远远一条,隐没在峰间的银带,大概也是阿曼江的某条支流。

容恬骑术极佳,不论凤鸣纵马多快,总能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旁,从容自若。

「西雷大概就在那个方向吧?」凤鸣稍稍勒住缰绳,减慢速度,分辨了一下方向,指着西南边眺望,「好想念那里的草地,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

容恬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充满王者霸气地笑道,「当然是很快。嗯,我也很想念那边的草地,躺着舒服极了。」

后面一句语气暧昧,凤鸣不由自主脖子变红,瞪他一眼,「什么你都能想到那个地方去。」

容恬笑得更加狡猾,「想到哪个地方?说出来听听,看我们是不是想到一处去了?」

凤鸣朝他做个鬼脸,忽然压低声音,「等我们回去了,再找个草地做上几回,先说好,你主动一次,我主动一次,耍赖的是小狗。」

不等容恬回应,呵呵大笑,策马加速,奔向前方。

容恬摇头苦笑,跟着追上。

轻装快马,用不上半个时辰,已经到达摇曳夫人的临时住处。

所谓的小村庄,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烟。茅屋分布在山谷茂密林中,影影绰绰,一眼看去,只能在树枝茂叶中分辨出三五间,茅屋间长着青苔的小道蜿蜒互通,幽静安逸。

凤鸣奇道,「我还以为那些珍贵草药的种植地一定很隐蔽呢,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找到。嗯,娘眞厉害,居然懂得小隐不如不隐的道理。」

带路的绵涯在他身旁道,「鸣王不要小看这个地方,这山谷中种植了不少毒花呢。幸亏属下探路是经过摇曳夫人点头的,领鸣王走的这条小路是唯一安全的道路,若不慎走错一条,随时会被岔路上的毒枝划伤呢。附近的村人也不是普通人,都是摇曳夫人布置的高手。鸣王,什么叫小隐不如不隐?」

凤鸣这才知道自己猜错,嘿嘿笑了两声,耸肩道,「以后再和你解释。嗯,你现在负责带路,千万要专心一致,我可不想被什么毒枝划到。」

一行人在错综复杂的林中小道走了半天,不时遇见迎面走来的农夫模样的人,也有经过几间茅屋。村人见到他们,都无动于衷,也不打招呼,继续干自己手上的活。

凤鸣等心中有数,暗忖摇曳夫人多半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否则擅自闯入,这些人说不定已经动手对付他们了。

到了小道尽头,茂林蓦地消失,豁然开朗。

除了几丛郁郁葱葱的低矮灌木,只余大片蓝紫小花匍匐延绵,煞是鲜艳好看。

一处看起来面积颇大的雅致别院,屹立在正前方。

凤鸣啧啧摇头,「娘眞会骗人,上次还扮可怜的说什么居无定所,要带着采锵流浪天涯,原来家产还挺丰厚。连种花的地方都这么有模有样。」

容恬轻笑着道,「摇曳夫人能被我师傅看上,当然来历不凡。她虽然蓄意隐瞒自己的出身,但只凭言谈举止,就可以断定一定是某国的贵族后裔,有些许家产又有什么奇怪?」

凤鸣瞪大眼睛,「我娘是贵族后裔?」

「当然。」容恬淡淡道,「这样的女人,难道寻常百姓人家养得出来?」

凤鸣倒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懵懂起来。

容恬对这个不太在意,反而留心观察眼前的别院,露出欣赏目光,「外林内谷,山形罕见,地势奇特,这别院中心处的气候一定和外围迥然有异。怪不得摇曳夫人选了这处来种植花草。」

众人继续前行,到了别院门口,依然畅通无阻。

绵涯这情报头子显然已经倚靠凤鸣的招牌和摇曳夫人打过交道,至少,已经来过这里一次,轻车熟路地把众人带到第二道门,命大部分随同侍卫留下,「夫人不喜欢太多人进她的地方。」

仅领着凤鸣、容恬,还有容虎、洛宁这两个高手,轻车熟路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环境越是幽静,明明走在连通小屋的简径上,却有一种仿佛在阴森地道行走的错觉。

凤鸣打个冷颤,对容恬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像走你西雷王宫藏冰块棺材的那个地道啊?」

容恬悄悄伸手过来,轻搂住他的腰,微笑道,「大概是地形的原因,这里气温骤降了许多,你当然会觉得冷。如果没什么特别,也吸引不了你那个天下最会用毒的娘。」现在身边只剩这么几个心腹高手,也没什么顾忌,亲密点无妨。

别院面积看来眞的很大,绵涯领着他们拐了几处,才到达目的地。

绵涯道,「夫人吩咐过,如果属下领鸣王过来,就来这里见她。」

众人知道摇曳夫人就在里面,都自动自觉停下脚步在外面等候。

只有凤鸣和容恬进去。

跨进门槛,凤鸣差点吓了一跳。摇曳夫人竟仿佛早得到通知似的,冷着脸正襟危坐在椅上,凤目生威地盯着他看,「怎么现在才到?」

「呃?娘?我……我是现在才到。」

摇曳夫人冷哼一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伸手。

凤鸣对于她揪耳朵的功夫心有余悸,猛地往后一缩,藏到容恬身后。

摇曳夫人的手顿时落了空。

「死小子,给我出来。」

「娘啊,有话好好说,不要先动手。」凤鸣听见摇曳夫人娇斥,从容恬背后探出脑袋,一脸委屈,「我刚刚才到,什么坏事都没干,您干嘛拽人耳朵?」

难道你已经猜到我是过来「借用」文兰的?

就算是亲母子,也没理由那么心有灵犀吧?

摇曳夫人气得咬牙,竖起秀眉,「谁要拽你耳朵?这小院为了防范外人,许多地方洒了幻香迷毒,我看你整天屁股长钉似的,看少一眼就到处乱溜,先给你身上抹一点幻香迷毒的解毒粉,免得把你这笨东西给毒死了。还不快点过来?」

凤鸣这才明白自己杯弓蛇影,大感不好意思,乖乖走出来。

摇曳夫人纤指往他人中处擦了擦,一股清淡的草味透来,非常舒服,看来就是那个什么解毒粉了。

「谢谢娘。」

「不用谢。」摇曳夫人慈爱地朝他笑笑,蓦然脸色一沉,两指已经揪住凤鸣右耳,用力一拽。

「啊!」凤鸣杀猪般大叫起来,「娘你又说不拽我耳朵?」

摇曳夫人一手叉腰,一手拧住他的耳朵不放,冷冷道,「本来是不想拽的,没想到你这个小混账如此没良心,老娘好心好意为你擦解毒粉,你居然当老娘要拽你耳朵?反正已经被你认定老娘不是慈母,老娘索性就成全你好了。」

「耳朵要掉啦!容恬救命啊!好疼!」

「看你还敢不敢怀疑老娘的慈母之心?」

「不敢!不敢啦!」

容恬看得心疼,伸手抱了凤鸣护在怀里,含笑道,「夫人请松手吧,凤鸣极怕疼的。他虽然态度有些不敬,毕竟是一片孝心过来看望你。」

「他要是有孝心,早就该过来请安了。磨磨蹭蹭的,为什么今天才过来?不孝子。」摇曳夫人悻悻数落两句,不过总算放过了凤鸣的耳朵。

凤鸣哭丧着脸揉自己可怜的耳朵,一肚子苦水。

上次娘你老人家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怎么追问啊?

而且你的住处,我也是刚刚知道嘛,何来早点请安一说?

容恬却早知道摇曳夫人脾气怪异,不可与常人看待,这样的小事,不如顺着她的意好,淡然点头附和,「确实有些不孝,夫人念他年幼无知,包涵一下好了。」

凤鸣无比委屈地瞪着容恬。

人家哪里不孝了?

摇曳夫人却被容恬这一句附和哄得心里舒服,笑着打量他道,「还是西雷王会说话。坐下聊吧,刚好,我也有点事要找你。」

凤鸣捂着耳朵和容恬一起坐下,却被摇曳夫人瞪了一眼,「谁叫你坐了?」

吓得凤鸣忙跳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摇曳夫人道,「娘要和西雷王聊正事,你给我到外面去,乖乖等着,不许乱跑。」

凤鸣眼睛发直,半天才弄明白她不是开玩笑,只好眨巴眨巴眼睛,转头去看容恬。

容恬微笑道,「就听你娘的话吧。」

凤鸣这才「嗯」了一声。

垂着脑袋往外走。

不知道什么事这么重要,连他都不许听。

不由大叹倒霉。

人人都有娘,怎么就他这位偏是天下少见的难伺候?自己偶尔见一次就这样了,可怜的老爹箫纵,说不定已经被拧得遍体鳞伤了。

见凤鸣身影消失在房门处,容恬才敛去嘴角的笑意,沉声问,「什么事如此紧要,夫人竟连凤鸣都要遣开?」

「确实有一件事,需请西雷王为我去办。」摇曳夫人一改常态,露出正色,「这事大丢萧家面子,万万不可让萧郎知道。至于凤鸣,我看那孩子脸皮也薄,能不知道当然最好。」

容恬奇道,「到底什么事?连师傅也要瞒着?」

摇曳夫人沉默良久,掏出一物,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生气,重重丢在容恬身边的几案上,咬牙道,「我要你彻查做这件事的人,务必把他生擒,交给本夫人亲自处理。眞可恶!如此羞辱我的儿子,我定要此人生不如死!」

容恬一看到那下流的鸣王人偶娃娃,眼睛也顿时冒火,「竟连夫人这里也有一个?」

「什么?西雷王居然也见过?」

容恬怒哼一声,「容虎曾经给我看过一个,若不是要留作证据追查祸首,早就被我撕成碎片了。岂有此理!这事不用夫人吩咐,我一定彻查到底,绝不放过。」

当两人在屋中为凤鸣愤愤不平,发誓报复时,凤鸣却已经动起了别的脑筋,出了门,溜到容虎等眼前,贼笑道,「嘿嘿,机会来了。我娘暂时被容恬吸引住了,快点趁这功夫去找文兰,说不定眞的可以找到那么一盆。」

绵涯劝道,「夫人善于用毒,种植药草的地方更不会轻忽,鸣王还是不要到处乱逛才好。」

「嘻,我娘对我这个儿子还是不错的,你看,」凤鸣指着自己的鼻子,「她刚刚给我抹了解毒粉啦。保管到处逛都不会有事。不过你们这些没抹的就不要跟着我乱跑了,留在这里给我望风,看着我娘和容恬就好。」

众人都知道他为了文兰绞尽脑汁,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放弃确实可惜。

何况外面大批高手守卫,里面又有摇曳夫人的毒阵,这小院还是非常安全的。

容虎和绵涯对视一眼,对凤鸣道,「鸣王只能在附近晃晃,看不到就尽快回来,不然摇曳夫人和大王聊完来找你,问起来就糟了。」

「放心吧,一定很快回来。」

洛宁追上两步,低声道,「少主,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凤鸣急着去偷东西,但洛宁是萧家元老,又不能不给面子,只得站住,「洛总管有什么事?等一会儿说不行吗?」

「就一件小事要向少主禀报而已。」洛宁道,「长柳公主曾经派了一个侍女过来,说她对萧家并无敌意,希望和萧家交好。」

「哦?」

「不过那时少主忙着正事,根本没功夫理会这些。我见联盟也是好事,便帮少主答应了下来。本来想着向少主禀报的,不料一路忙碌拖到了今天。」

凤鸣蹙眉想了想,挠头道,「惨了,长柳公主不会是因为我答应帮她弄文兰,所以感恩戴德打算建立联盟来投桃报李吧?唉,洛总管,这事以后再详谈。」

一边往后随意地招招手,一边凭印象往回走。

刚才一路进来的时候,好像远远瞅见花圃之类的建筑,方向应该是……东北边?

嗯,先到那里看看好了。

洛云乔装成一个普通的同国百姓,不引人注意地走入一间土砖屋内。

在同泽,这样的土砖屋随处可见,是典型同国百姓居住的房屋类型。屋内连通狭窄的走廊,屋与屋的围墙中往往开一道小门,方便邻里往来。人丁兴旺的人家,也可能几代住在一片地方,更是容易见面。

大量居住着同泽穷苦百姓的土砖屋连绵在同泽城南部,形成一大片土砖屋陋巷区,和同泽东部金碧辉煌的王宫和贵族府邸,形成巨大反差。

洛云踏入的,正是洛宁给他的见面地址。

洛芊芊身着青色长裙,不知已在里面等候了多久。

「娘。」洛云轻声唤道。

对于洛云的推门而入,洛芊芊似乎毫不在意。她正面对着窗外,视线定在灰色的屋檐上,默然出神。

直到洛云走到她身后,打算再唤她一声时,她才慢慢回过头来。

「你来了。」语气沉郁冰冷。

洛云点头,问「娘急着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洛芊芊冷傲一笑,「一定要有什么要紧事,才能见自己的儿子吗?」偏过头,视线仍回到原来的屋檐上,容色冷然。

洛云微愕。

他走到洛芊芊挺直却脆弱的背影后,似想说些什么,却犹豫了一会儿,低叹着问,「娘在生我的气?」

洛芊芊摇头,「我没在生谁的气,若眞要生气,也只能生自己的气。」

「娘?」

「谁要我洛芊芊不知自爱,偏偏喜欢上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呢?这么多年,我在他眼里都不曾有一丝份量。我只是万万想不到,事到如今,连我自己十月怀胎,不顾性命生下的孩子,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娘了。」洛芊芊语气转厉,「我一生所愿所求,都只是徒惹人笑话,天下的女人还有比我更轻贱无用的吗?我还敢生谁的气?」

洛云浑身一震,双膝着地,跪下道,「孩儿万万不敢眼里没有娘。娘,我不过……」

「你不过什么?不过现在被那小杂种收买了,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身上流着谁的血?」洛芊芊霍然转身,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一字一顿地问,「我问你,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洛云低头,答道,「是箫纵。」

「不错,箫纵!天下人敬仰畏惧的箫圣师,箫纵!」洛芊芊仰头一笑,容色凄然,「我洛家追随萧家已达百年,祖辈就已为萧家卖命,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天天在他身边,看着他鑚研剑谱,看他在林中起早摸黑的练剑。云儿,你爹坐拥巨财,剑术超群,声名满天下,但眞正明白他,知道他的,只有我,只有你娘。可他……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看上那个贱人。」

她稍停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秀丽脸庞掠过一丝狠辣,「摇曳?摇曳那个女人算什么?她一点也配不上你爹,她根本就不懂你爹心里在想什么。那贱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骄横任性,冷血无情,为了自己一时快活,就要逼你爹放弃剑道,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妇人?剑道是你爹一生追求,是他的命根,她却再三破坏你爹的进修。要是换了我,我绝不会如此狠心对他!」

洛芊芊越说越激动,头上翠钗一阵乱颤。

洛云露出忧色,仰头劝道,「娘,一切都是孩儿的错,您不要生气。」

洛芊芊胸口急剧起伏,片刻后,终于平静下来,唇角逸出一丝苦笑,摇头道,「不,云儿,这不是你的错。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

视线缓缓下垂,落在儿子年轻俊逸的脸庞上,目光变得柔和。

「起来吧。」她俯下身,把洛云从地上带起来,视线怜爱万分地停在这张与自己酷似的脸上,轻轻地叹息,自责道,「你爹最想要的,是一个梦想中的继承人。娘没有本事,没能满足他的愿望,却害苦了你,让你在萧家受那些不明不白的闲气。」

洛云总是冷漠的俊容浮现一阵激动,「有舅舅照拂,我过得很好,并没有受苦。受苦的是娘……」

「你知道娘在受苦?」洛芊芊截断他的话,幽幽叹道,「好孩子,天下能明白我心底这些苦楚的,除了你舅舅,就只有你了。你若眞的心疼娘,就为娘办一件事。」

洛云心中一凛,沉默下来。

「怎么?你不愿意帮娘?」

「娘要杀掉他吗?」洛云沉声道,「娘有没有想过,就算那人眞的死了,他父母难道不会追查吗?若是查出我们母子还有舅舅参与其中,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我更担心的是……」最后一句吐出一半,骤然遏住。

洛芊芊似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仍低声问道,「你最担心的是什么?」声音如幽烟般飘渺空洞。

洛云咬牙,「我最担心的,是爹永远都不会原谅娘。」

「你是担心,箫纵他会亲手杀了我吧?」洛芊芊惨然笑问。

洛云没有作声。

洛芊芊仿佛自言自语,「不错,为了向那个女人交代,他说不定眞的会亲手杀了我。但他还能怎样呢?那个女人的儿子一死,他唯一的儿子就只剩你了。他可以视我如无物,却绝无法再视我的儿子如无物。」

洛云本来不想刺激母亲,但又不能让她继续这么妄想下去,一脸不忍地提醒道:「没有了儿子,还有孙子。而且听说这个孙子,有着最让他满意的练剑天赋。」

「哼!摇曳的骨肉,会有什么天赋?你剑法比那个小杂种强多了,日后生下的儿子自然也会比那个小杂种的儿子强上百倍。」

「娘……」

「什么都别说了。」洛芊芊狠狠拂袖,转过身,倔强倨傲的背影对着洛云,「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洛云僵立片刻,才无奈地问,「娘到底要我怎么做?」

洛芊芊听他口气松动,这才满意地回过身来,交给他一包东西,「同国大王生辰快到,当然庆祝的典礼会首先在庆离府邸里开始,那个女人的儿子一定会到场。你要在前一天晚上,把这药下在他和他侍卫们的饭食里。」

看见洛云拿着那药包不语,又压低声音道,「不要担心,这些药并不致命,只是让他们乏力,不到生死力拼的时候,他们绝察觉不出来自己被人下药。娘也不会蠢到亲自动手,自然有傻瓜替我们杀了这个祸害。」

洛云大概已经猜到,沉声问,「是庆离?」

洛芊芊点头,脸上掠过一丝不屑,「那个所谓的大王子,还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赢得声望,藉此登上王位。哼,只要他一得手,消息传出去,下一个被你爹宰掉的必定是他。洛云,你下了药后,立即和你舅舅藉故离开,到约定地点和我会合,千万不要和那人一起去见庆离。他带着一群没有作战力的侍卫,只要被庆离秘密招募的高手包围攻杀,必死无疑。」

洛云满腹心事,默然良久,忽然道,「这些日子和他相处,我觉得他虽爱玩爱闹,一身孩子气,到关键时刻却常有惊人表现,说不定到那天,又会再度显示出阿曼江水战上的勇悍英明。如果这次庆离无法成功杀死他,娘又有什么打算呢?」

「你想说什么?」洛芊芊犀利的目光直射向他。

「我们两人身上毕竟有一半的血相同,」洛云抬起头,一字一顿,恳求但是毅然地道,「若如此设陷都无法置他于死地,必是老天不忍我们兄弟相残,求娘从此以后不要再提任何伤害他的事。」

洛芊芊愕然之后,脸色骤变,仿佛即将雷霆大怒,却苦苦忍了下来,冷笑道,「好,好啊,枉我一心一意为你着想,到头来,竟是我这个做娘的太残忍,要你兄弟相残。原来,他已经是你的兄弟了,可惜在他心里,你也不过是个随时替他送死的寻常侍卫。」

洛云急道,「娘……」

「别说了!」洛芊芊气得娇肩微颤,「好,我答应你。」

这次轮到洛云一愣,惊喜中有些不敢置信,「娘眞的答应?」

洛芊芊冷冷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你,你提出的要求,我能不答应吗?你这么不相信的样子,难道是还要逼我发誓不成?好,我就在你面前发誓。」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听洛云解释,洛芊芊曲拳按在左胸,「苍天在上,萧家历代祖先为证,若这次不能在同泽杀死摇曳贱人的儿子,洛芊芊便从此罢手,永不伤害那个小杂种。如违此誓,愿惨死于我亲儿洛云剑下。」一脸决然,毫不犹豫。

说罢,转头冷笑着问,「如何?现在你肯相信娘了吗?」

洛云看她发下这么狠毒的誓言,心中内疚不已,垂首不语。

洛芊芊似也觉得自己过激,语气变得和缓一些,「云儿,你既然答应了娘,就会把这药按娘的吩咐下到饭食里面,对吗?」

洛云点头,颓然道,「但药是否能起作用,我不能保证。西雷王派来保护他的人中有一个叫容虎的,非常细心,他偶尔也会亲自抽查饭食。此事眞的变数太多。」

「只要你眞的站在娘这边就行了。」

「这一次,我会站在娘这一边。」洛云忍不住提醒道,「但如果他能够逃过这一劫,请娘不要忘记自己发下的誓言。」

「你竟然眞的那么担心他?」

洛云不想回答,装作把药包放进怀里,隔了一会儿,才道,「我出来太久了,娘还有什么话要嘱咐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洛芊芊想了想,脸色忽然柔和起来,还出奇地带上一丝微笑,「听你舅舅说,你最近常和一个侍女在一起,长得不错,相貌白净,眼睛很大,名字叫秋月,对吗?没想到我的云儿平素不搭理人,竟然也懂得追求女孩子了。」

洛云俊脸猛红,慌忙解释,「那女孩清清白白,为人非常正经的,娘千万不要想到别处去。我只是奉命护送她去福气门学染艺,大概因为舅舅常看见我送她出府和接她回来,才误会了吧。」

洛芊芊早窥见他那一脸的尴尬,也不戳破,柔声道,「你这孩子,娘只是问一下罢了。就算是眞的,也只是为你高兴。希望我这个苦命的女人将来也有抱孙子的一天吧。」

洛云更加尴尬,想到和秋月那极度秘密但充满激情的一吻,心里却又不禁有一丝微甜。

搪塞两句,向母亲告辞,逃也似的走了。

庆彰忙完一轮,刚刚回到自己的合庆王府,刚刚见过洛云的洛芊芊从王府通往东边民宅的秘密地道潜入,到达密室和他碰面。

瞧见这个自己还没弄上手的美妇人,庆彰堆起满脸笑容,「这两天忙着为夫人办事,都没空和夫人聊天呢。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夫人,我刚刚才秘密面见了安排在庆离身边的奸细裳衣,庆离那边的事情,她回去之后会更下功夫,力求尽早促使庆离下最后决定。」

洛芊芊心不在焉地问,「王叔不再担心她万一身份败露,会供出王叔了吗?」

「夫人开始为我担心了,眞是令人感激。」庆彰呵呵笑道,「不过夫人尽管放心,这事已经解决了,为了让裳衣安心,我不但给了她最新炼制的迷药,还特意送她一个救命锦囊,命她随身带着,必须到身份败露的关键时刻才可开启。至于个中玄机,将来夫人就会明白了。」

对于控制手中的棋子,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洛芊芊识趣地没有追问,反正这个男人看上她的人,又垂涎萧家产业,理智被贪欲蒙蔽,目前必会一心一意为杀死摇曳的儿子尽力。

想起弟弟洛宁曾经提及的事,洛芊芊提醒道,「王叔是否要提防一下你的同族呢?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杂种还挺招人喜欢,到这里没几天,听说已经和王叔的一个子侄辈成了好友,来往频繁。关键时候,任何人横插一手,都可能导致失败。这方面,王叔要不要先做一下预防。」

「哦,夫人说的一定是武谦吧?」庆彰呵呵笑起来,脸上流露一丝不屑,「武谦不过是王族里面无足轻重的一个罢了,王兄在的时候,也看他不顺眼,从来不曾提拔他。这人性格孤僻,脾气又高傲,很不讨人喜欢,要权无权,要兵无兵,没有多大威胁。不过最近庄濮受他的影响,也明显对那小子亲热了许多。庄濮是御前将,同泽大部分兵力都掌着他手上,万一他出头护着那小子,加上西雷王和萧家的人手,恐怕我们谁都动不了那小子了。」

洛芊芊看他侃侃道来,知道他早有准备,轻轻一笑,「这些小事,自然难不倒王叔。」

庆彰色迷迷打量她一番,「夫人过奖了,我怎么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人呢?庄濮那边,我早就买通了他几个信得过的手下,还动了一些小手段,通过不引人注意的渠道向他透露各种虚假消息。这人对同国王族最为忠诚,立场又坚定,只要让他生出少许疑心,觉得西雷鸣王有可能对同国图谋,一定会生出惊觉,和萧家划清界限。」

洛芊芊奇道,「既然如此,王叔为什么不索性在庄濮处多下功夫,制造假象,让他像庆离一样确信同国大王是那小杂种杀的呢?这样一来,庄濮只要动动手上的兵符,就能立即把那小杂种砍成肉泥了,何必花费那么多时间心血?」

庆彰连忙反对,「庆离怎么能和庄濮比?庄濮处事沉稳,还是个死心眼,要让他生出疑心,戒备萧家容易,要让他确信并且对萧家少主动手,则必须有眞实凭据。我们若这样做,稍不小心,露出一点破绽,他反而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太危险了。御前将掌握重兵,翻起脸来六亲不认,何必惹这麻烦?这件事里,他能保持中立,不插手干预就好。」

庆彰一脸实言相告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庆离这个大王子,是和他争王位的对手,死不足惜,等凤鸣被杀后,拿庆离来当替罪羊,杀庆离平复萧家和容恬的怒气,正好一石二鸟,再实惠不过。

庄濮这个御前将,却是同国有数的良将忠臣,将来自己登基后,便是自己的一个好帮手,怎么能轻易牺牲。

再说,如果煽动庄濮调动同国大军杀了凤鸣,私仇就变成了公仇,箫纵和容恬岂不把整个同国都当成复仇对象?说不定还会把自己也连累进去。

那才是眞的得不偿失。

洛芊芊也不是蠢人,当然猜到庆彰顾虑什么,暗中冷笑,表面上不置可否,换个话题道,「我刚刚见过洛云,想看看他的态度,是否能做我们的内应。」

「那他如何应对夫人?」庆彰露出关注神色。

洛芊芊凝眸处既伤心又决断,语气生寒,「这孩子眞让我失望,既已视那贱人的儿子为兄弟,还央求我如果这次不成功,以后都不要再伤害那人。」

庆彰吃了一惊,「这可不妙!如果贵公子知道我们的计划,却又同情鸣王那一方,说不定会故意露出马脚,把我们全部曝露。」

「我哪会这么愚蠢,把所有计划告诉他?」洛芊芊道,「他现在知道的,不过是庆离的事情罢了,和王叔有关的,我一个字都没有泄露。唉,这孩子看起来冷漠,其实心肠很软。」

「毕竟有了变数,我们的计划是否需要改变呢?」

「不需要,计划依旧。」

庆离皱眉,「夫人确定吗?可贵公子至少已经知道庆离的事了,他也知道我们会在大王生辰庆祝的当日动手。」

洛芊芊傲然一笑,「他知道我们动手的时间,却以为我只能通过他去向侍卫下药,让庆离的人攻杀那小子。」

庆彰问,「洛云眞的会听夫人的话下药吗?」

「就算下了,也会通过不让我发觉的方式示警,让西雷派系的侍卫,例如那个叫容虎的有所警惕,避免中招。」

庆彰奇道,「夫人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派他下药?」

洛芊芊苦涩地扬唇笑道,「他们还在阿曼江上时,我负责的萧家情报网就出现了不少异动,影响阻止我布置的各种计划,我一直都很担心,有可能是洛云这个孩子弄的鬼。今天,终于让我证实了,他确实暗中同情那个贱人的儿子,要让最后的步骤不被他干扰,必须让他以为自己也被带入计划中,而且他知道怎么破坏这个计划。」

庆彰恍然大悟,「现在他掌握着关键的下药一步,会自以为只要到时候下药不成功,鸣王一方就会有足够武力对抗庆离的人马。在此之前,他会一直冷眼旁观,不再和我们作对。夫人眞是妙计。」

洛芊芊对他的赞叹毫不欣喜,反而满脸落寞,「没想到连云儿也站到那一边去了,我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担心,若眞的成功杀了那小子,云儿知悉被骗,会原谅我这个娘吗?」

「不但会原谅,而且一定会感激。」庆彰表情眞诚的安慰道,「天下父母爱子之心如出一辙,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天下父母都有爱子之心吗?」洛芊芊凄惶笑道,「那箫纵又是怎么回事呢?云儿出生后,他甚至连抱都不肯抱一下。」

庆彰不知说什么好,尴尬地咳了一声。

洛芊芊也知道自己一时失态,骤然醒觉过来,恢复精明厉害的模样,淡淡道,「还有一件事情,想拜托王叔。」

「夫人请讲。」

「对付那小子的同时,希望王叔可以拨出少许人手,替我杀掉另一个人,最好装成意外的样子。」

「刺杀然后制造意外,这可是萧家杀手团的拿手戏,夫人为什么舍弃己方大量好手不用,而来求我出手?」庆彰好奇地问,「难道除了鸣王外,夫人还有其他杀了却不能让箫纵知道的人?嗯,不会是摇曳夫人吧?」脸色有些难看。

如果他的人杀了摇曳夫人,那箫纵岂不是会过来找他算账?

何况,摇曳这女人名满天下,仇人遍地,至今却活得好好的,可见并不容易对付。

洛芊芊脸上鄙夷稍现即逝,柔声宽慰他道,「芊芊怎会让王叔去干这种凶险的事情呢?我要杀的,不过是那小子身边的一个名叫秋月的侍女。而且,要杀她非常容易,因为她最近常常都到福气门去学习染技,云儿把他送到那里之后,会留下两个侍卫看守,自己则返回那小子身边。要解决几个染布的百姓和两名没有戒心的侍卫,对王叔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庆彰神色这才恢复正常。

只要不是摇曳那个可怕的女人,区区侍女,当然不在话下。

「能为夫人效命,本王叔荣幸之际。」庆彰阴狠地笑道,「福气门连着那一带都是木头房舍,夫人既然想要意外,等我吩咐动手的人彻底一点,把人杀死后再放上一把火,就让大家都以为是火神作祟吧。只是不知道那侍女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居然惹怒了夫人,要落得这样尸骨无存的下场呢?」

「勾引我洛芊芊唯一的儿子,算不算不可饶恕呢?他虽然不肯承认,但知儿莫若娘,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洛芊芊摇头道,「云儿那孩子,就凭他继承他爹的高贵血统和他那一身剑术,什么女人弄不上手?竟然不争气的看上了那个小杂种的侍女。这种男女之情,必须趁其未成熟之前快刀狠下,彻底斩除干净,否则到了日后,受苦再多也不会回头。」

不知是否想到自己的遭遇,长叹一声。

洛云和秋月两骑并肩,慢慢在同泽的街道上走着。

正值下午的热闹时分,街上来往行人不少,还有一两个挑着货物沿街叫卖的小贩。

在福气门保护秋月的两名侍卫,在后面落了四五个马身的距离跟着他们。

见过了母亲后,正好是秋月该回家的时间,洛云索性直接去福气门把秋月接了,一道回合庆王府。

秋月和福气门老掌柜的感情越来越好,每次从那里回来都是一脸快活。

「我今天总算见到了紫贝壳,要是直接放我面前,我还眞认不出来那就是帝紫染料的来处呢,壳是灰白色的,看起来和海里一般的贝壳没什么两样嘛。师傅说,紫帝的染料,正是来自这种紫贝分泌的黏液,要在阳光下晒够几天,才会变出紫色……喂!你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兴致正好的秋月忽然不满地抗议起来,横了身边默不作声的洛云一眼。

洛云心不在焉,抬了抬眼皮,「我听到了,紫贝壳的壳是灰白的。」

秋月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洛云心中暗凛,打起精神道,「我哪里会有心事?」

「也对,你如果眞的有心事,定逃不出我这双慧眼。」

洛云抬头,黑瞳迥然有神。

秋月感到心脏一跳,别过脸去,不自在地低声道,「干嘛这么凶狠地盯着人家?又想拿剑吓唬我吗?哼,告诉你,我可一点也不怕。」

话音刚落,洛云已经侧马靠了过来,两人的坐骑几乎毛擦到毛。

秋月骇然道,「你又想干什么?」

「给你。」洛云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往她柔然的小手里用力一塞,仿佛不好意思般,踢着马肚子加快速度,跑到前面去了。

秋月仔细一看。

原来是一包被揉得不成样子的蜜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

她抿唇一笑,像被人发现似的将蜜饯偷偷藏好,也甩甩缰绳命令坐骑加速,追上洛云,发出清脆的笑声,「喂,你剑术不是很好吗?不如这样,要是今天我先到大门,你就要像教鸣王一样教我剑术。」不等洛云说话,一鞭打在马股,顿时把洛云扔在了后方。

洛云眼中闪过惊喜,赶紧装模作样挥鞭追赶。

当然,这个比赛,打死他也不会争取赢的。

不多时,秋月已经到达合庆王府大门。

洛云故意落后。

秋月翻身下马,笑得非常得意,「想不到你剑术虽好,骑马的本事却一般。看你以后还敢嚣张吗?」

洛云蹙眉道,「要教你这么刁蛮的女人,比教少主还要麻烦上十倍。」

秋月顿时对他怒目相视,气势十足地叉起腰,正要反唇相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传来。

两人都愕然,看向来人的方向。

过来那一队人马,最前面的赫然就是今天才见过面的「专使」子岩。

「是洛云?鸣王在里面吗?」

「少主到郊外去了,你怎么过来了?」

子岩下马,脸上遮不住的焦急,「我有急事必须立即禀报鸣王,不然禀报大王也成。」

洛云压低声道,「西雷王也跟少主一起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子岩把长柳公主和文兰的事情说了一遍,秋月在旁边听得瞪大眼睛,抽气道,「天啊,居然有人能把我们全部瞒过?那杜风是假的吗?」

洛云面上波澜不惊,沉声道,「把杜风的画像拿给我看看。」

旁边一人递上画像,洛云一手接过,顺便觊了那人一眼,掠过些许讶色,「贺狄王子的脸怎么了?」

贺狄眼睛肿起了一个青紫小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揍的。

听洛云一问,单林王子顿时把恶狠狠的视线向子岩方向投去。

这笔帐将来一定要百倍偿还。

不,是用身体百倍偿还!

哼,这世上曾经揍过他的人,还没有一个最后不是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他原谅呢。

幸亏洛云并不八卦,随口问了一句后,注意力就转了去画像处,展开一看,立即肯定地道,「并不是同一个人,我们见到的杜风是假冒的。」卷起画像,还给贺狄,「此事不能耽搁,我这就陪你一起去找少主。」

子岩大喜,「你知道鸣王他们去了郊外哪处?」

「他们去见摇曳夫人了去了,我虽然不知道路线,不过少主身边有萧家护卫随行,我能用萧家的方法和他们取得联系。」

事不宜迟,众人立即上马。

洛云阻拦秋月道,「你跟去也没用,还是快点回王府叫秋蓝她们提高警惕。」

秋月欲要抗议,最后还是乖乖听了他的话,入王府找秋蓝她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