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 雏凤初鸣 第二章(一)

容恬出发了,越重城里两王只剩一王。

凤鸣生怕众人担心,不肯露出伤感,只扮作一心一意期待周游列国。

容虎等早瞧出来他怏怏不乐,偷偷跑去请教丞相怎么办,烈中流不以为然道:“既然下了决定要这样做,就要吃这些苦头。又想潇潇洒洒走便天下,搏一个风流聪颖、不依赖大王的美名,又不想离开你家大王的庇护,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你们鸣王当初和太后争论大王娶王后的事情,不是有一句很厉害的话吗?什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要他现在拿这句话想想自己的事情就好。”

秋月听了容虎转陈,气得咬牙切齿,瞪眼道,“想不到这个人这么没心肝,人家心疼鸣王还来不及,他倒说些风凉话。”

秋星点硕附合道:“对,一早就知道他是个没情义的人,不过有些聪明罢了。”

烈儿却道“我倒觉得丞相这些话说得有道理。”

秋月和秋星顿时不满地瞪视烈儿。

秋蓝生怕他们吵起来,赶紧调解道:“鸣王现在已经心情不好了,你们如果还吵嘴,让鸣王知道了,他更难过呢。”

她这么一说,各人都不好再往下吵。

烈儿闷了一会,起身道:“我去看看鸣王。”

凤鸣正待在房里,像很想找些事情来做,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似的,隐约听见房外有人声,像是烈儿,赶紧探头出去,舒了一口气,:“都到哪去了?我一个好无聊。”

众人一起进了里屋,容恬不在,心平日更无拘束,进门就各自找地方舒舒服服地坐了。秋月挨着床边坐下,看见床头放着一个包袱,拿起来看了一眼,噗嗤笑了出来,“鸣王自己动手包的吗?包袱不是这样弄的呢,这个样子,背起来也不舒服呀。”

秋星和她形影不离,就着从她肩后看过去,也笑道“果然很有要出去远行的感觉呢。”

凤鸣讪笑道:“很难看吗?我觉得自己弄得还不错啊。”

他和容恬在一起时总是神采飞扬,活蹦乱跳,现在容恬才一离开,魂魄好像被带走了三分,虽然还是笑,只是总有点闷闷的。秋蓝看着只觉得心疼,柔声道:“鸣王又不是一般百姓,难道出门还背包袱吗?衣裳什么的事情,自然有我们几个管着。”

凤鸣摇头,“不是我的东西,是容恬留下来的,我闲着没事,就把它们找块布包起来,免得灰尘弄脏了。”

“鸣王,我是过来告辞的。”烈儿忽然蹦出一句。

凤鸣吃了一惊,“这么快?”

烈儿道:“事情要紧,早点办点妥,也可以早点安心。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立即就上路。”

凤鸣上下打量他,眼里满是不舍,低声道:“如果出了意外,你别管其他,先把自己照顾好。”

烈儿哂道:“除了永逸,永殷王族里面都是一群废物,能出什么意外?鸣王放心,包你很快就可以听见好消息。”朝凤鸣一拱手,转头向容虎点了点头,随意道:“哥,我走了。鸣王交给你。对了,如果接到我要钱款的信函,可一定要立即把所需的钱款给我派人送过来。”

“放心吧,丞相已经下令,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容虎警告,“不过这些都是鸣王的家财,你可不许乱花。”

“谁乱花?难道我自己就没有钱?就算我没有,永逸总不会让我挨饿。”烈儿做做鬼脸,大摇大摆地去了。

凤鸣追出去大门送他,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大叹道:“现在连烈儿都离开了,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去周游列国啊?”

容虎专责负责这事,最清楚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去和罗登联系,除了船队外,也需要等萧家高手团的人赶来,有了足够的安全保障,鸣王才可以动身。”

“那就是要很久了?”

“最快也要四五天吧。”

“四五天?”凤鸣做个哭脸,“容恬不在,烈儿不在,连子岩都跟着容恬走了。我会像当初被关在太子殿里面一样无聊死。”

容虎皱眉道,“怎么会无聊?鸣王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四五天时间恐怕还挺紧呢。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准备,鸣王,我先下去了。”

凤鸣一把拉住他,奇道“你刚刚说我有什么事情要做?”

“丞相没有和你说吗?”

“说什……”

“鸣王。”秋月在后面小心地戳戳凤鸣的脊梁,“鸣王看前面,那两个活宝来了。”

凤鸣抬头看去。

果然,烈中石和烈斗那两个巨大的背影,又出现在视野中。

烈中石是为烈中流传口信来的。

“大哥说,鸣王在开始周游列国之前,必须首先做一些很简单的事情。”

烈中石跟着凤鸣等回到屋里,一字一句把烈中流的话重复出来,“鸣王在这些国家,一定会遇上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会就很多事情向鸣王提出问题。鸣王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想好这些问题的答案,不要临时无话可说,或者回答得错漏百出,徒然惹人笑话。”

这家伙声如洪钟,就算是平常说话,也嚷嚷得屋顶直簌簌掉灰。

凤鸣大为赞同,点头道:“嗯,丞相考虑得周到,我最怕那些脑筋急转弯的问题。”

尤其是那不小心答错就会引起国际纠纷的敏感问题。

他年轻的心脏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秋蓝蹙眉道:“可是我们怎知道别人会问什么?”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烈中石憨憨地咧嘴笑,“大哥已经准备好了问题,鸣王拿纸笔出来记下,一个一个想答案就好。”

凤鸣大喜,烈中流果然讲义气,连问题都不用他动脑筋,一早就准备好了。连忙要秋月取来纸笔,沾了墨,摆出一副准备努力的模样等烈中石说题目。

“那么,我就开始说了哦,你要全部记下来哦。”

“行!”

“问题第一条,西雷容恬已经不在位,鸣王这次是以何种身份到他国去?鸣王这个称号,是否需要删去?要知道,鸣王是容恬所赐的封号,容恬的王位既然已经失去,这个鸣王的称号也就没有实际意义了。”

“嗯,这个我明白。如果他们这样问,我就说……”

“先不急。”烈中石五大三粗,却很善于模仿他人语气动作,手一摆,学着烈中流的神态道:“鸣王先把所有的问题抄下来,再慢慢思考。”

“嗯嗯,也好。”

“第二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

“第四个……”

“第……”

两个时辰后……

“还有多少?”秋月打个哈欠,问旁边和她一起打哈欠的秋星。

“谁知道呢?”秋星坐在一旁发愣,“妈呀,这个烈中石是怪物吗?这么多问题,怎么可能全部记住?”

站在书桌前烈中石依然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地背诵着,“第九十七个问题,单林不属大陆,独为一岛,西雷王对此国的策略会否与他国不同?”

凤鸣早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变成如霜打的麦子,烈中流真不是人啊,居然来这么一说,难道打算趁着容恬不在就恶整他吗?

本以为烈中石口头传话,问题最多也就十个八个,谁想到居然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桌面上横七竖八都是写得满满的问题,整理起来一定比一本习题册还厚。

两个时辰后……

“还有多少?”秋月打个哈欠,问旁边和她一起打哈欠的秋星。

“谁知道呢?”秋星坐在一旁发愣,“妈呀,这个烈中石是怪物吗?这么多问题,怎么可能全部记住?”

站在书桌前烈中石依然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地背诵着,“第九十七个问题,单林不属大陆,独为一岛,西雷王对此国的策略会否与他国不同?”

凤鸣早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变成如霜打的麦子,烈中流真不是人啊,居然来这么一说,难道打算趁着容恬不在就恶整他吗?

本以为烈中石口头传话,问题最多也就十个八个,谁想到居然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桌面上横七竖八都是写得满满的问题,整理起来一定比一本习题册还厚。

写完第九十七个问题,烈中石的声音又响起来,“第九十八个”……

还有?凤鸣猛然打个抖。

秋蓝看着他可怜,写在纸上的字也越来越凌乱,柔声道:“鸣王累了,接下来的奴婢代鸣王写吧。”

接过凤鸣手里的笔,一笔一划端正地写下问题。

秋星端了热茶过来,请凤鸣休息一下。秋月忍不住问,“喂,丞相一共给鸣王出了多少题目啊?”

凤鸣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

以烈中流的乖僻,不会准备一本百科全书厚的问题给他吧?

那么不等游历各国,他在这屋里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烈中石老老实实答道:“一百个。”

“呼……”凤鸣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成千上万。

“但是……”

还有但是?可怜鸣王松弛的神经又绷紧起来。

“……大哥说写下问题之后,后天就要初步查问答案。所以鸣王今天就要开始好好思考怎么回答。”

查问答案?

哦,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有问必有答嘛。

何况还有两个白天和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想答案,要是想不出来,至少可以问问容虎秋蓝等人。应该不算作弊吧,嘿嘿。

一百个问题总算抄下写下来,烈中流显然还给了烈中石别的差事,背完了题目就匆匆忙忙忙带着烈斗和小秋走了。

桌上残留着东一张西一张写满问题的薄帛。

秋月秋星围上去看,都皱眉苦笑,“现在鸣王再也不用烦恼无聊了。”

“一百个问题的答案,光是写,恐怕都要写到手断掉。”

“是啊。而且鸣王写字还很慢呢。”

凤鸣看着那堆问题大挠其头,一百个问题已经让人头疼,一百个牵涉政治的敏感问题更让人头疼上十倍,挠了半天,以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咬牙道:“哼,写就写。本鸣王就要出去闯荡江湖了,还惧怕区区几个小问题?秋月秋星,笔墨伺候。”一撩衣角,在书桌前坐下,摆开架势,果然开始认真思索怎么回答。

容恬已走,爱玩的烈儿也离开越重城,再没有人来打扰发奋用功的凤鸣。

凤鸣拿着墨汁淋漓的笔,绞尽脑汁回答问题,愁眉苦脸寻思如何对答,各国关系错综复杂,他又一知半解,一个问题往往要想上很久。

不过偶尔灵光一闪,顿时恍然,落笔疾书,露出满足喜悦的笑容。

果然人的求生能力是逼出来的,容恬离他越远,他懒惰的小脑瓜越能开动起来。

傍晚时分,容虎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回来了,跨进屋里,第一眼就看见凤鸣埋头苦干,不由夸道,“鸣王好用功。丞相布置的功课很多吧?”

“容虎你来的正好。”凤鸣放下笔,兴高采烈一把抓了他到书桌前,指着刚刚写好的一张答案说,“过来看看我这个关于东凡王献国的说法行不行。”

容虎拿起来看,上面墨迹斑斑,还反射着点点亮光,显然是刚刚写好尚未干透的。

“东凡王献东凡给容恬,有三个原因。”容虎边看边念道,“第一个原因,是东凡发生了罕见的瘟疫,兵力无法自保;第二个原因,是东凡权贵阶级内部分为两派,国师鹿丹担心死后无人可以压制篡夺王位威胁东凡王的逆反者;第三个原因……”

“第三个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们看好容恬和我的实力啦。”凤鸣对自己这个回答全面的答案非常满意,得意地昂起头。

容虎点头道,“兵力、权贵,加上接掌者的威信,也算答的有条有理。”

秋月姐妹在一旁一个劲为凤鸣鼓气,“鸣王真的很厉害呢,连午饭也是在书桌上边写边吃的,到现在已经回答了十三个问题了。”

“还说呢。”秋蓝摇头道:“连墨汁都差点滴到热汤里面去了。鸣王呀,不用功的时候眼角都不瞥笔墨一下,一下子忽然用功起来,竟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可不管,今天晚上不许再趴在书桌上吃。好好的吃完了再用功。”

凤鸣拗不过她,晚餐果然被抓到后面的饭厅吃了,饭后又赶回来秉烛夜思,直到几名侍女再三催促才乖乖去睡。

这样忙了两昼一夜,凤鸣连带这几名侍女忙得昏天黑地,总算大功告成。

“完成啦!万岁!”

写完第一百题的答案,凤鸣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工程,张着两只红红的眼睛在房内乱转圈圈,兴奋不已。

秋蓝抿唇笑道,“老天爷,总算写完了。不过丞相还未看过,不知道能否过关呢。”

凤鸣一本正经道:“这些可是本王呕心沥血写的,不得八十分至少也有六十分吧。等丞相来了,一页页看过答案,至少也给我一个勤劳奖。”

“鸣王快看!那两个活宝又来了!”秋月忽然指着窗外大叫,“小秋,小秋,过来玩!”

肩膀上负着小秋的烈中石和烈斗一起来了。小秋和秋月等见过几次,渐渐亲密了,听见她们呼唤,啾地叫了一声,从烈中石肩膀跳下来,蹬着窗台,准确无误地投入秋月伸出的双掌中,晃着大尾巴和她们打招呼。

“烈中石,我已经把一百道题都回答出来了!”凤鸣忙了这么久,现在的心情就宛如写好了一篇自己很满意的作文等着老师打分。见到烈中石进来,拉了他道:“走,我和你一起去见丞相,看看他对我的答案满不满意。”

烈斗摇头嚷嚷道:“不用去啦!不用去啦!”

凤鸣一愣,“为什么不用去?”

“大少爷说了,如果进门就闻到墨汁的味道,那么你只要给我们看一道题的答案就可以了。”

“啊?只看一题?”秋月讶道,“是哪一题?”

烈中石绝对是个质量上佳的传话机,烈中流要他传达的话字字都铭记在心,一板一眼地道,“第十三题,东凡王为何献国?”

“东凡国为何献国?哦哦,我知道,你等一下。”凤鸣扑去桌面,双手翻着厚厚的纱帛,不一会高举着其中一张,“找到了,就是这个!关于东凡王献国的原因。”

谁料烈中石只瞥了一眼,便道:“完全答错了。”

凤鸣呆住,“错了?”

还完全?

不会吧,至少也给个及格吧?

秋星替凤鸣不平道:“大个子不要乱说,你看都没有看,怎么就说鸣王完全答错了?”

“对对!你根本就没有看嘛。”

烈中石耸肩,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大哥说这题只要答两个字,他写了这么多字,当然是错了啦。”

“哪两个字?”秋蓝好奇地问。

烈斗一直站在旁边,正闷得发慌,赶紧抢在烈中石前面道,“那两个字就是天命。”

“天命?”凤鸣又开始挠头。

好……玄妙的回答啊。

不愧是烈中流想到的答案。

为什么是天命啊?

“大哥要我传达的我已经说完了,我走了啊。”烈中石道。

凤鸣赶紧问:“丞相就没有说其他的吗?”

“有,大哥说他很忙,鸣王不要去打搅他。”

“啊?”

还打算找烈中流问清楚的呢。

秋月对小秋恋恋不舍,一边逗着小秋道:“把小秋留下来陪我们玩吧。”

话未落地,小秋仿佛明白她说什么,啾啾大叫,像害怕被抛下似的,猛然跳上烈中石肩膀,小爪子死死抓着烈中石的衣服,一副死也不要留下来的样子。

秋月秋星一阵懊恼叹气。

送走了烈中石等。凤鸣回来看见桌上一堆乱糟糟的“丰功伟绩”,又不免沮丧。

难得努力发奋,如果容恬在,不知会怎么夸奖他呢。偏偏烈中流连看都不看,叫人过来传个话,凭一个答案就否决了。

好残忍的老师啊……

秋蓝见他怏怏不乐,道:“鸣王,我把这些都收起来吧。”

“鸣王不要难过,不管怎样,丞相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鸣王可一点也没有偷懒,我们都可以作证呢。”秋月秋星在旁边叽叽喳喳。

容虎恰好这个时候过来,进屋就发现气氛不对,奇道:“怎么了?”

秋蓝低声道:“丞相真是的,鸣王辛辛苦苦写的东西,既然连看都不看一眼。还说自己很忙,要鸣王别去打搅他。”便把烈中石过来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容虎听后,沉吟一会道:“大王说过,丞相处事筹谋,深合剑术之道,而且喜欢剑走偏锋。天命……嗯,天命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实际上蕴含着很深的道理。鸣王不如仔细思索一下丞相的话。”

凤鸣正在椅子上发呆,听容虎这样说,才回过神来,默默点头道:“天命……”

出发在即,容恬又不在身边。他这次,可一定要好好开动脑筋领会烈中流的指示才行了。

接下来几天,果然烈中流都没有出现。

凤鸣听从容虎的建议,仔细把烈中流给的一百个题目都重新认真看了,深思“天命”二字的意思,既然非常乖的没有到处乱跑,连秋蓝也笑说“丞相比大王更让鸣王听话呢。”

不知不觉中,周游列国的伟大计划,已经迫在眉睫。

五日后,派出去的人已经带回了口信。

罗登率领的萧家大船队四天后在离越重城最近的码头恭候,届时萧家高手团也会赶到,为他们天下闻名的少主保驾护航。

“大日子总算到了!”

容虎得了消息,赶过来向凤鸣禀报,“丞相已经知道带回来的消息了。丞相说,山中有一条捷径,可以让我们四天就到达和罗登约定好的码头。”

秋月惊呼道,“那不是今天就出发吗?”

“对,今天就出发。”

万众期待又忐忑不安跨国大游历,终于要开始了!

众人一阵激动的哗然。

凤鸣想到要出发环游各国,也不觉精神大振,双眼发亮道:“好啊!行李秋蓝她们都准备好了,我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去见过丞相就可以告辞。不过如果见面,丞相问起天命的意思可怎么办?他最喜欢问我问题了……”他蹙眉道,“我想了这几天,隐隐约约好有点明白,不过要说出来,似乎又不知道怎么说。”

“鸣王大可放心!”容虎笑道:“我刚才也和丞相说你会去和他告辞,丞相说不用了。天命的其中一个意思,就是要鸣王放手大干,不要畏手畏脚。成败自有天命,凡事不要过于担心。至于其他的意思,就等鸣王在这次游历之中自己领会了。”

凤鸣诧异地问:“丞相是说我们直接走人就可以,连告辞都不需要了吗?”

“对。”

这时,烈中石带着小秋和烈斗来了。

这两大一小形影不离,出现一起出现,离开必然一起离开,宛如连体儿一样。

此刻两人肩上都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形状大小一致无异,就是颜色不同而已,烈中石背上的包袱布是黑色的,烈斗的是红色的,倒正好和他的衣服配得天衣无缝。

烈斗见了凤鸣,果然也道:“我们大少爷说了,鸣王今天就出发吧,不需要告别了,反正很快就会相见。”

凤鸣仿佛小孩子第一次出远门,总希望有个大家长送一送,确定烈中流真的打算见都不见就把他“扫地出门”,不免有些茫然。

烈中石一直偷偷瞧他表情,忽然傻笑道,“大哥说,如果鸣王露出难过的模样,就和鸣王说……”

“说什么?”凤鸣猛然抬起头。

“大哥要我和鸣王说,鸣王只要踏出越重城一步,就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鸣王任何的依赖之心都必须剿杀殆尽,因为跟随鸣王的每个人的生死,都依赖着鸣王。鸣王明白吗?”

凤鸣恍然大悟,点头道:“明白!明白!”

烈中流说的没错,他之所以很想临走前再见烈中流,实在是顽强的依赖心理作祟。大概是被容恬保护得太久的缘故吧,总要见到比自己更能拿主意的人才觉得安心。

出了越重城,可就要反过来了,不再是他依赖别人,而是所有人依赖他。

他要对所有跟随者的生死负责。

这,还真是……责任重大啊。

“既然不需要过去丞相那边告辞,那么鸣王,我们出发吧。”

凤鸣严肃地点点头,露出坚毅的表情,目光缓缓转向直通门外的碎石道:“儿郎们,朝阿曼江——出发!”澎湃激情下,竟用十足的京腔剧,吼得像模像样。

※※※

“啊!”瞳儿从西雷大王的龙床上大叫一声,猛然坐立起来,额上一阵森寒。

他用颤抖的手摸了摸额头,冷冰冰的,这个手掌都沾满了他的冷汗。

凌乱慌张的脚步声到了门口。

“大王?大王可安好?”

瞳儿失魂落魄了片刻,才认出那是从小在瞳府看着自己长大,现在已是他贴身心腹的章叔,呼出一口气道,“进来吧,现在什么时候了?”

“启禀大王,天已经大亮了。”章叔拖着老态龙钟的身躯,将大王寝宫内的纱窗一一拉开,灿烂的阳光仿佛无数明亮的弓箭猛然射入宫内,刺得瞳儿一时眼前模糊,伸手挡住阳光。

章叔就着光,用混浊的眼睛打量瞳儿的脸色,“大王,大王又做噩梦了?”

瞳儿点点头,今日的睡觉不宁,使他往日神采飞扬的脸色失了几分血色,忽然用爆躁的语气道:“那些御医个个都是吃白饭的,一点用也没有,开了这么多安神方子,怎么就不见一丁点的功效?本王还是夜夜噩梦,哼。如果今晚还做噩梦,本王一定要斩了姓楚的御医头儿。”

“大王,这万万不可。”章叔说了一句,慢吞吞地道:“那可是楚老将军的近亲侄儿,你如果杀了他,一定大大得罪楚老将军。”

瞳儿不耐烦地哼道,“我已经是大王了,还收拾不了一个老头?楚孝那个老不死的,年纪一大把,早就该交出军权,回家吃饭去,偏偏每天半死不活地过来上朝,本王派去军中的亲信将领,一个个被他明升暗降,手中根本没有多少可指挥的军马。我看他根本是存心和本王作对!”眼中凶光顿闪。

“大王已经是大王了,还怕将来对付不了一个楚孝?”章叔对这个小主子是从小照顾到大的,不管瞳儿多么怒气冲冲,他却依然慢条斯理地,缓缓道:“将来的事情,将来自然能办。现在大王却绝不可以和将军大臣们起冲突啊,万一容恬回师攻城,还要倚靠这些人去对付容恬呢。等对付了容恬,大王再对付他们也不迟,现在妄干戈,对大王不利啊。”

也许是他慢悠悠的语调缓和了瞳儿的情绪,瞳儿静静听着他的话,也慢慢熄了怒气,低头想了一会,叹道:“好,本王就先对付了容恬,再一个一个收拾他们。”狠辣之色掠过年轻的脸颊。

隔了一会,他又对章叔低声道:“章叔,最近本王夜夜恶梦,心绪很乱,每天都梦见杀戮场面,容恬持剑向我刺来,一剑刺穿了心肺,居然还把心挑了出来,挂在剑上……你觉得容恬会反攻西雷吗?若是反攻,他……又哪里兵马攻我这么一个大国?”

他几乎是仰视着容恬长大的,甚至还跟着容恬学过一段日子剑术,对于容恬的本事非常清楚。

这个被他夺取了王位的前西雷王,对他来说比任何人都可怕,自从知道容恬未死之后,他未曾安稳过过一天日子。

早知道当了大王也会这样日夜担惊受怕,处处受群臣羁绊,还不如从前可以肆意放纵的瞳公子,就不该听从那个姓余的家伙教唆,和鹿丹合谋捕捉凤鸣,谋取容恬的王位。

真是悔不当初。

他母亲是西雷公主,父亲又是瞳家人,货真价实的高贵血统。

从他懂事开始,家族中就已有人对他说,他这位公子,将来也是有机会继承西雷王位的。因为,他比西雷王宫中那位太子,实在是优秀太多了。

当时他还不明白什么是王位,什么是继承权,但是有一句话他却记牢了——他比太子,要优秀得多。

太子?

安荷?

安荷哪里能和他比?

安荷胆小、懦弱、卑微、蠢、笨,天下间所有的缺点似乎安荷都有;那个藏在王宫深处的可怜虫,连他的亲娘,王后,都不喜欢他。

安荷唯一可以夸奖的,也许就是那张脸蛋。但是,自从瞳儿偶然看见安荷被容恬压在身下的画面后,惊讶之余,他忽然发现,就算是张漂亮的脸,也实在算不上什么优点。

被摄政王玩弄的太子,算什么东西?

西雷的王权,却要落到这样下贱的家伙手中?

任何西雷人都不愿意有这样的大王。

因此,当瞳儿将在花园独自散步的安荷推入水中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坏事,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事。

淹死一个安荷,在他眼里,和捏死一只臭虫没什么不同。

而这只臭虫,在应该属于瞳儿的王宫里,已经晃来晃去太久了,久到令瞳儿忍不住伸手,送他一个痛痛快快的意外。

没人应该在乎一只臭虫。

但天下的事,无常得近乎可笑。

安荷被救回来,活像变了另一个人。

原本对安荷很坏的容恬,对安荷越来越好,而原本对他很不错的容恬,又离他越来越远。

瞳儿本来打算,安荷一死,自己就是太子。

等他登上王位,容恬还是最重要的大臣,有容恬这个能干的人帮他,他能当一代名君。他欣赏容恬,崇拜容恬,尊敬容恬。

结果,事情全部乱了套。

安荷没死,救回来了,不但如此,还越来越受人爱戴。容恬疼他,群臣夸他“睿智”,他出使繁佳,本来应该被繁佳公主撕成八大块,结果却是,安荷带着繁佳公主回来了,还化解了两国一触即发的大战。

再聪明的人遇上这些事,也会越来越糊涂。

瞳儿一天比一天糊涂,到了最后,喀嚓!晴天一个霹雳,打在他糊涂的脑袋上——安荷不是太子,安荷也不叫安荷,应该叫凤鸣。

最可笑的事情在后面。

他预想中的重臣,良臣,那个应该辅助他当一代名君的容恬,原来才是正主。

“大王后悔了?”章叔低声问。

瞳儿默然无言。

后悔?太晚了。

谁叫他伸手,轻轻推了那个原本就该死的安荷一把?

谁叫他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竟落入一个该死小宫女眼中?

谁让那小宫女,竟然就是安荷的旧情人?

谁让这个可怕的秘密,竟不知为何传入了远在东凡的鹿丹耳中?

当鹿丹的密信被采青送到他手上,瞳儿惊得浑身冷汗直冒。

别的不说,企图谋害太子,就算是太子的替身,那也是死罪。

那个美如天仙,毒如蛇蝎的鹿丹国师,给了他两个选择。

或者,和鹿丹配合,让鹿丹得到凤鸣;或者,他当年干的事在容恬眼前暴露。

如果当年的安荷只是一只臭虫,那么现在的凤鸣,则是容恬心尖上碰都碰不得宝贝。当年他试图杀死安荷,也就是凤鸣的事情,如果传到容恬耳中,会有什么下场?

瞳儿当然不会选择自首和死亡。

他出身如此高贵,他如此优秀,还那般年轻。

既然错恨难返,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他狠下决心,写了一道回信给鹿丹,答应配合鹿丹,设下计中计,诈骗捕抓容恬最最心爱的凤鸣,只要鹿丹可以保证不泄露他的秘密。

一切,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不可收拾到如今他已经睡在容恬过去曾经安睡的龙床上,却夜夜恶梦,心惊肉跳。

那个设下计中计,天下最歹毒的美丽男人已经死了,却只剩下他,这个迫不得已,当初为求自保的从犯,日夜受着唯恐被容恬报复的煎熬。

这是什么世道!?

“大王后悔了吗?”章叔用更加低沉音调,又问了一次。

瞳儿冷冷道:“本王还有后悔的机会吗?”

“大王明白就好。”章叔忽然拚命咳嗽了一阵,痛苦地按住胸膛,半天才回过来,有气无力地道:“这王宫中人人都可以反悔,只有大王,是绝对不能生出悔意的。容恬谁都可以饶恕,但他会饶过大王你吗?”

瞳儿听了,点头道:“我明白。”他的眼睛还是和过去一样年轻,但现在,却多了一种从前不曾有的冷然。

“还有一事,老仆想和大王说。”

“什么事?”

“关于大王最近的恶梦……”

“嗯?”

“御医连续用药,一点效果也没有,老仆看,似乎不像是病。”

瞳儿听出不对,皱眉道,“不像病,那像什么?”

会不会……有人暗中谋害大王?或咒、或毒……”

“谁敢这样大逆?”瞳儿大怒,猛然站起,狠戾之色掠过眸底,恨道:“他们竟敢……”

“大王不要急,老仆也只是猜测……”

正说着,外面几个伺候的侍女捧着热水、衣裳、新袜等跨过门槛,瞳儿一眼看到,怒吼道,“谁叫你们进来的?都给本王滚出去!来人啊,所有擅入本王寝宫者,一律拖出去乱杖打死!侍卫何在?来人!来人!”

几个侍女祸从天降,吓得浑身发抖,丢了手中东西,个个匍匐在地,哭求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瞳儿哪里肯听,一迭声叫来侍卫,责令拖出去杖毙。

章叔在旁边轻声道“大王何必动怒?侍女莽撞,责打几下就好了,贸然杖杀,唯恐王宫中人生出怨恨。”

瞳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思忖片刻,却又猛一咬牙,恶狠狠道:“本王发落不了那些大臣,难道连几个小侍女也发落不了?侍女侍从不过草芥一样的东西,不值得为他们费心思。不过你刚才说到的事情,本王却觉得大有可能。”脸色一变,沉声道“章叔,本王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这件事关乎本王性命,交你亲自去查。”

被委以重任,章叔还是那副迟钝的样子,慢悠悠道:“这件事情,老仆是否要和瞳将军商量一下?”

“不必了。”瞳儿武断地截住他的话,叹了一口气,“自从本王决定和离王合作对付容恬后,叔叔的态度越来越奇怪。这次难得的机会袭击容恬,叔叔忽然提出要亲自伏击,本王已经觉得有古怪。果然,不但没有伏击成功,还折损这么多兵马。全军覆没,主帅却安然无事地回来了,这怎么可能?我看他根本就是暗中和容恬……”不知道想到什么,盘旋脑中多日的疑问本来就要冲口而出,蓦然煞住。

瞳儿攥起拳头,在偌大的大王寝宫来回踱了两圈,猛然放下拳头,仿佛已经放松了很多,“算了,反正你别管,先把本王做噩梦的事情查了再说。如果本王的噩梦是有人故意害的,本王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顿了顿,略带不安地问:“最近有容恬的消息吗?”

没有。

“容恬离开被火烧毁的营地后,就完全没有了踪迹?”

“是。”章叔道:“不过,我们已经遵照大王吩咐,尽可能四处派出探子,相信很快就可以知道容恬在哪。”

瞳儿默立片刻,忽然露出惊惧之色,颤声道:“章叔,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潜入了西雷?”

“大王不要自乱。”章叔看着瞳儿受惊的脸,刹那间,仿佛在眼帘中的还是那个刚刚失去亲娘的小公子,昏黄老眼逸出怜爱,不禁用小时候哄他入睡般的音调,温柔地道:“大王是西雷公主的亲生儿子,是王族尊贵的血脉。大王何必惧怕容恬,您和容恬一样,身上流着王族的血。容恬逆天而为,不肯娶王后,还密谋拟制均恩令,妄图动摇西雷国本,就算地下的各位先王,也会弃容恬而选择大王您的。”

瞳儿听他宽慰,渐渐安静下来。

他惊惧之色慢慢消去,吐气低声道:“不错,就算各位先王,也不会怪本王……”如做错事情被大人赦免的孩子般,露出完全释然的表情。

只有这么一瞬,才能从他身上,找回从前那位跋扈任性的瞳少爷的影子。

外面的侍女受罚的哭喊声已经渐渐下去,过不多时,掌刑的侍卫过来禀报,“大王,擅入大王寝宫的侍女已经全部杖毙。”

“死了就拖出去埋掉,废话什么?”瞳儿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句,唇角逸出一丝不在意的笑容,“叫他们再从民间选一些样貌好的过来。等一下,还有年轻的男孩子,今晚弄几个乖巧的过来。”

可爱的面孔,纯真的眸子,稚嫩的身体,说不定,可以驱赶那些可恶的噩梦。

“吩咐下去,本王今夜不睡寝宫,把太子殿打扫干净,本王要睡那。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办?”

“是,是!谨遵王令。”

瞳儿看着战战兢兢去办事的侍从背影,唇角扬一个扭曲的弧度。

太子殿,他今晚要在那个地方,用那些稚嫩温顺的身体,好好发泄一下无处可泄的怒气。

当年,容恬按住安荷,不,是那个凤鸣,该死的鸣王,按住凤鸣赤裸的身体,来来回回抽插穿刺的地方,就是太子殿。

凤鸣,你这只早就该被弄死的一万年的臭虫。

日后若被本王活捉到你,一定会把你带到太子殿。

在那个你春风得意过的地方,本王会把你当成天下最下贱的淫货,狠狠的蹂躏折磨,直到你哀求痛哭,悲惨的死去!

一只臭虫,怎么可以得到天下所有人的爱慕、欣赏、欢呼?

可恨!

※※※

永殷。

凤鸣的旅程,终于开始啦!

虽然有罗登和萧家高手团的后援,但事关凤鸣,没有任何人敢有一点闪失。出发的队伍中,除了秋蓝三个侍女外,其余人都是从越重城剩下的人马中挑选出来的,个个算的上是精锐中的精锐,由容虎统领,一共一百人,跟着凤鸣浩浩荡荡地上路。

根据烈中流交给容虎的地图,众人顺利找到林中捷径,白天赶路,晚上扎小帐子点篝火过夜,到第四天,果然如期到达阿曼江边。

一艘比王侯座驾还金碧辉煌的大船已经停靠在约定好的小码头,罗登领着一众萧家船队的管事,在码头上恭候凤鸣到来。

“船上已经彻底打扫过,房间也布置一新。少主请。”

凤鸣昂然登船,果然处处都是重新布置过,甲板最宽敞的前面铺了一幅半丈来宽的毛毯,不知什么料子织的,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芒,衬着天上的白云,倒像澄清无瑕的天空忽然被借到了甲板上似的。

罗登见凤鸣盯着那地毯看,恭敬地道:“这是属下特意命人快马从博间的萧家大仓库里取来的,少主不要看这个地毯只有蓝色一个颜色,除了材料珍贵外,编织的时候还必须把线条捻成六种有微小差的蓝线,采用缵珠法前后上下来回,细细交汇编织上六次,才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做一幅光是工钱就令人咋舌,而且到了现在,会这种编织法的织工好像也难找了。少主请仔细瞧瞧,是不是隐隐觉得颜色美而有变,仿佛会闪烁一般。”

凤鸣边看边赞,又蹙眉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在甲板上太可惜了,我们是不是奢侈了点?”

“不是少主派来的人说,少主要摆足了架子到各国游历吗?”

“哦?是吗?”

信可不是凤鸣自己写的,这些事情全部由容虎一手包办,口叙的则不是烈中流就是容恬。

不过一想也对。

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般风光巡游各国,可是烈中流和容恬的一致意见。

“不奢侈一点,怎么能显出我们萧家富可敌国的气势?”罗登笑着解释道:“属下是看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把这毯子安置在这里。本来打算少主登船后若觉得无聊,可以在这里坐看江景,一边吹着江风,一边享受热茶美点,岂不舒服?要是天气不好,浪大或者要下雨,属下自然会命人把毯子收拾起来。这么名贵的东西,要是让雨水淹坏了,属下也心疼呢。少主如果不想铺着,属下立即命人收起来。”

凤鸣听了他的解释,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既然如此,就放着吧。你安排得很好,是我错怪你了。”

罗登没想到会忽然得到少主一句夸奖,微微一愕,暗忖道,这位少主,温和的牌气和老主人完全不同。

他在萧家当差多年,极有城府,脸上神色不变,只是躬了躬身子,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可是……怎么这次大船只有一艘?”

罗登道,“信中说了不希望别人把注意力放在越重城上,少主登船的地点不能让人猜到。只是萧家的大船,所到之处必然引人注目,所以我命令其他船分别在阿曼江各处地方露个面后,让旁人无法得知少主是什么时候上船。”抬头目测天色,眯起眼睛道:“属下是三天前把它们派遣出去的1,按照约定,今天傍晚前至少有两艘会到达这里和我们会合。”

他做事这么细心老成,凤鸣大喜过望,刚想再夸奖两句,已经巡视完全船的容虎走了回来,“萧家高手团的人马什么时候会到?”

“酉时三刻,一定赶到。”罗登笃定道。

容虎道:“那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对凤鸣道:“鸣王,这里地处偏僻,恐怕被敌人埋伏,我们后援未到,还是小心一点好。属下将一百名手下分开布置,三十人埋伏岸边小林,三十人在码头左右,三十人在船上四处巡卫,剩下十人要紧跟鸣王身边。”

凤鸣听见有十个侍卫要紧跟身边,那简直和被关在笼子里面没区别,漂亮的眉毛就拧了一下。不过这次出行他是老大,一切必须以大局为重,再没有任性的权利,刚要点头对容虎说“随便你想怎么办”。罗登却赶在他前面开口道:“船上的安全,属下可以保证。容将军的人马只需要顾及船外地方即可。少主请放心交给我们保护。”

“这可不行。敌人若来,忽然猜到鸣王是在船上,一定会重点攻击船只。我这次带来的都是大王手下精锐,能够以一抵百,多留在船上比较好。”

“我们萧家的好手也不少。”

容虎微愕,俊秀的脸露出肃容,沉声道:“我知道能进萧家船队的人都是一流好手,但鸣王身边必须随时有我们的人才行。我奉大王之命保护鸣王,绝不会让鸣王离开我和我的手下的视线。”

他语气渐渐变得强硬,罗登却好整以暇,仍是那副浅笑的表情,慢悠悠道:“少主的安全,萧家人自然会负责。这次行程,保护少主安全的主力应该是我们萧家的高手。容将军和手下如果可以负责外围,罗登感激不尽。”

凤鸣左看看容虎,右看看罗登,张大嘴巴愣住。

好端端的,那个假设中敌人还没有出现,怎么就开始内讧了?

凤鸣郁闷。

他最头疼的东西,除了秋蓝等人的眼泪攻势之外,就是自己人吵架了。

“咳咳……容虎啊,我说……”

“鸣王说什么也没用。”容虎直视罗登,沉声道:“这次行程,本来就是计划以我和百人队的精锐在内贴身保护鸣王,再以萧家高手们在外形成第二围保护。”

凤鸣噤声。

那么强硬的态度,看来说服的机会不大。

罗登笑眯眯的,态度也很恭敬,看来还是罗登比较好下手。

“罗登,容虎是容恬下令跟随在我身边的。他身上负着严令,没有办法。所以这次保护我的主力就是他了。呵呵,其实都是保护我,谁内谁外都不要紧吧。”

罗登躬了躬身子,才苦笑着道:“不是属下敢违抗少主的命令,实在……实在是无可奈何。这其实是老主人的意思。”

凤鸣愕然。

老主人?不就是他那个没心没肝的老爹,天下闻名的中年帅哥萧圣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