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熠和李煦分析过后，之后再拍类似的剧情，李煦明显熟练多了。
乔澳这个角色，是一步步往深渊里走的，他不像戚澍那样从一开始就有坚定的目标，或者说，戚澍选择的是平凡的、能为他人做贡献的生活，而乔澳所选的，却是一条靠努力未必能到达的路。
所以在演绎戚澍的时候，不同年纪的戚澍有不同的身姿和心态，但角色本身是很柔和的，而乔澳则不同，他向上走的过程是不断积蓄野心、不断丢弃自己为人柔和的一部分。
顾熠要把这个角色不同阶段的变化演绎出来。
说是本色出演，其实也不是很本色。
“OK，刚刚那条很不错，过了。”
顾熠一条刚拍完，姜游就轻轻鼓着掌，这也让顾熠发现了拍《偶像之死》和其他电影的不同———姜游很少对顾熠的表演提意见，他更像一个统筹全场的角色。
顾熠猜，大概是姜游不太愿意得罪他。
之前不管是和唐懋还是许隽合作，拍摄上有什么情况，这两人都会毫不客气地向顾熠点明。
不过毕竟每位导演风格不同，顾熠也不愿太苛刻。
在导演相对保守的情况下，顾熠自己就要先把角色琢磨个透彻，他不想把以往的拍片经验套用在新的角色上，陈沣、戚澍、沈遥……包括现在的乔澳，每个角色都是独立的个体。
剧本的最开始，乔澳的确遭遇了不公，但慢慢地，他自己成为了那个不公。
乔澳开始抛弃他纯粹的「想成为粉丝心目中最好的偶像」的念头，他开始和粉丝谈恋爱，筛选可以帮助他的粉丝，把对方利用到极致。
在这场戏里，有一天，乔澳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出道之后，他的脸一天比一天精致，可他却自其中看到了满面狰狞。
李煦有些呆住了。
他是目前拍摄的戏份里和顾熠对手戏最多的演员，顾熠有云星奖影帝和AL影帝傍身，在李煦心里，顾熠的演技应该更出色一些，但从他和顾熠的合作片段看，顾熠并没有给他超出其他人一大截的感觉。
他对顾熠的演技感受最深的就是自然。
乔澳这个人似乎并不是《偶像之死》剧本里的角色，而是真实存在的偶像。
但顾熠此刻演绎的乔澳却给他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角色有一股强烈的让人心凉的感觉，顾熠只是神色稍有变化罢了，乔澳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就完全不同了。
李煦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跑过龙套的剧组里，也只有最顶尖的演员才拥有这样的实力。
当顾熠隐藏自己时，他察觉不到对方的厉害之处，可只要对方稍有表现，李煦就立刻体会出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太强了。”
李煦刚感慨完，顾熠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好像他所看到的乔澳只是自己的幻觉。
……
《偶像之死》剧组拍了整整四天，剧组终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也就是说，他迟到了整整一周，才想起自己接了这个剧本。
王轩恒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四个助理，扛了整整三箱行李，戴着墨镜，就直直往片场冲。
《偶像之死》正在拍摄一场乔澳和章子维的对手戏，王轩恒自然也看到了。
李煦他不认识，但顾熠口中的「章子维」他还是知道的。
王轩恒看向姜游：“导演，我耽搁了几天才过来，这是你替我找的替身？”
听到「替身」这个词的瞬间，李煦脊背一直，一不注意就NG了。
按照规矩来说，《偶像之死》剧组如果要踢了王轩恒，也该给王轩恒的经纪公司知会一声，但姜游这边已经提醒了对方几回，王轩恒却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
那剧组这边也不需要多给对方解释了。
姜游冲王轩恒一笑：“不是，这是我们剧组扮演章子维的演员。”
王轩恒的经纪人当即竖起了眉：“姜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轩恒空出了整整两个月档期给剧组，你们剧组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是你们违背合同在先。”姜游道，“合同上有按时进组的要求，我们不可能一群人等一个人。”
“剧组为什么没有提前说？轩恒的档期是很宝贵的。”经纪人恶狠狠瞪了李煦一眼，“剧组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不会罢休的。”
经纪人对待姜游毫不客气，甚至有股颐指气使的味道，但这整个过程王轩恒都背着手，似乎这件事和他没有丝毫关联。
“你们找了个莫名其妙的人来代替轩恒，才是对电影的不负责。”
“轩恒这两个月档期没有接其他工作，所产生的一切损失，都要由你们剧组负责。”
姜游的技能点没点到吵架这桩事上，被对方输出了半天，姜游压根说不过对方。
“导演。”顾熠忽然出声道，“能不能别为不相干的人干扰了拍摄进程？”
姜游「哦」了一声，但按现场这个状况，想正常拍摄确实不容易。
“这位经纪人，你与其在这里吵，不如想一想，一切的根源都是你的艺人没有按时报道。”顾熠道，“我在剧组等了他三天，按我的片酬，这三天每天亏损100多万，这个损失是不是该他来担？”
“他迟到了一周，这一周里，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演员的酬劳，租用设施的场地费、损耗费是不是都该他来承担？违背合同的违约金也要付一付。”
“还有。”顾熠目光冷淡，“你在这里吵，影响了我的拍摄进度，如果你一分钟赚的钱比我多，随便你，如果不是，就不要用你不值钱的时间耽误了我宝贵的时间。”
顾熠进组这一周，每天就是琢磨角色、和其他演员讨论剧情，其他时候都很低调，可他眼下一顿输出，把其他合作演员都看呆了。
“我真的瑞思拜！”
“顾老师我的嘴替！！连那位都敢怼！”
王轩恒本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他的经纪人也很有名，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很相配。
不过王轩恒粉丝多，他本人就算事多，被捂嘴的也是他的合作演员，其他人压根不敢惹他。
他经纪人还要说什么，只见顾熠伸出两根手指：“20万，付了再开口。”
“顾老师，太便宜了！”
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声，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低笑声。
顾熠的吸金能力是全娱乐圈公认的，这还是他和Crown没有一股脑接代言的情况下，就按《星际觉醒》一部电影的回报比，顾熠这价钱确实报低了。
王轩恒的经纪人悻悻走了，王轩恒在偶像剧圈是一线，可和顾熠的差距着实不小，他还没有对抗顾熠的本钱。
“姜导，先发制人吧。”顾熠道，“省得一直掰扯不清，他们时间多，咱们拍戏的时间很紧张的。”
事实上，王轩恒和经纪人回去的路上一直憋着一口气，他先在自己的粉丝群里哭诉了一番，说自己为《偶像之死》准备了许久，剧组却直接把他踢了。
他还小声阴阳了顾熠一句，说有一位同行仗着咖位大，耍大牌。
但和以往他一抱怨就有无数粉丝冲锋陷阵不同，他这次一说，粉丝们愤怒的只是《偶像之死》随便踢人，却没有人顺着他心意去说顾熠坏话。
“顾老师不会吧？他口碑一直挺不错的。”
“+1，之前那个崔真浩那么过分，顾老师也特别有风度。”
《偶像之死》剧组比王轩恒咖位大的演员毫无疑问，但顾熠的口碑实在太好了，自出道以来，顾熠压根没有过什么耍大牌的传闻，合作过的导演演员没有不夸他的。
反倒是王轩恒，之前确实有抢角色迟到改飞页嘲笑其他演员的黑历史，粉丝们每个月都至少要替他「澄清」一回。
何况王轩恒虽然是偶像剧一哥，可论粉圈人气和路人人气，王轩恒绝对打不过顾熠。
王轩恒的粉丝在粉圈战绩非凡，唯一输的一次就是得罪了一位路人缘很好的明星，人家的知名度虽然不如王轩恒，口碑却一点也不比他差，这让一路大胜的粉丝们傻了眼。
顾熠属于口碑更强的那种明星，粉丝们嘴上不说，可心里明白，如果王轩恒和顾熠冲突，惨败的绝对会是王轩恒。
他的路人缘原本就无法挽回了，和顾熠闹的话，保准又要跌一波。
所以王轩恒的粉丝们冲的是《偶像之死》剧组和李煦。
李煦明明毫无背景，却被他们说成了「后台深厚」、「导演新宠」。
姜游那边被顾熠提醒，动作放快了些，在王轩恒粉丝的小作文还没有成气候之前，剧组晒出了和王轩恒的合同，以及新定人选为李煦的始末。
白纸黑字，以及姜游一遍遍的提醒都有截图。
“所以原定演员其实是李煦，王轩恒仗着背景深厚把人家角色抢了，抢就抢了，他还不按时进组，真想扒开他的小脑瓜子看看他都在想什么。”
“顾老师进组一周他才到，我去，顾老师和严锡泽和张繁都合作过，这两人的架子真不如这一位。”
“粉丝别洗了，还不如说你家偶像骨折入院了呢，这个借口听起来还合理些。”
“说实话，从我追星以来，从没看到过这么无语的操作。”
“我也，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迟迟不进组，还要剧组赔偿你的全部损失，脸怎么那么大呢？还好意思网暴人家新演员。”
客观来说，如果顾熠不在《偶像之死》剧组，王轩恒粉丝对剧组的批判不会有这么一面倒的结果，换一个剧组，王轩恒的诉求可能很快就能实现。
但因为有顾熠坐镇，王轩恒粉丝的要求多少透着几分离谱。
说王轩恒的时间被耽误了，但是顾熠的时间更被耽误了。
说王轩恒是偶像剧一哥应该得到尊重，顾熠还是云星奖影帝，也没见王轩恒尊重他分毫。
甚至他本人完全没有尊重顾熠。
“所以他们能把李煦那么多「问题」点出来，因为这是王轩恒本人真实做过的事。”
“恨，我推也去试镜《偶像之死》了，但是没拿到角色，如果能和顾老师合作，我推保证沐浴焚香提前一个半个月进组啊啊啊！”
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那里，王轩恒的路人缘一跌再跌，何况他本人所受的吐槽一直不少，只是咖位小的争不过他的粉丝，咖位大的又懒得和他计较，才让他越来越嚣张。
之后网友们也扒到了王轩恒的去向———在《偶像之死》剧组等着他一个人的情况下，他跑去瑞国滑雪了。
“离了个大谱，顾老师为AL去了意国，他手头还有一些意国的活动，可为了拍《偶像之死》还是提早回来了。”
“现在《偶像之死》剧组应该庆幸角色没有落到王轩恒手上，试想一下，就这位的工作态度和演技，我感觉他都不能和顾老师出现在同一画面里。”
“啊这，艺人本身不敬业，不是该靠经纪人去协调吗？经纪公司应该限制他吧，怎么经纪人一副喊打喊杀要找剧组报仇的样子？”
以往，王轩恒粉丝仗着人多，动不动就几十个人冲一个说他不好的网友，但眼下，搜索「王轩恒」这个名字，几乎所有人都在吐槽，回复根本来不及，只有几个如机器人一般的头像在每个人的评论区复制粘贴同样的句子。
人多曾是他们的优势，却也让此刻的他们被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