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柚一觉睡醒, 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刚一睁开眼，面前就是自家元元帅气的猫猫头。
夏柚悄悄抬手蹭了好几下黑豹肚皮上柔软的绒毛，埋进去狠狠吸了一口。
但吸着吸着, 忽然想到睡觉前脑海里猛地窜过的那个猜测, 夏柚的身体一僵，眼皮跳了几下，一点点从黑豹怀里蹭出来。
如果, 他是说如果——
如果元元真的是人类的意识的话……
夏柚一想到这种可能，一种潮水般的尴尬就席卷而来。
但很快的, 夏柚又开始自我说服。
退一万步讲, 曲奇和雪饼都有可能是人类的意识, 毕竟这两只猫猫都是同样在保护区里的动物，出现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其他的人类。
而元元则是殿下从小养到大的战宠，元帅府里那么多人都见过，就连陛下都知道，总不可能是什么人被当做豹子养大。
应该是有什么研究所在做丧尸病毒人体试验, 然后殿下是在调查案子并且尽可能拯救受害者……吧？
夏柚调动自己的小脑袋开始阴谋论, 手指无意识地在黑豹的肚皮毛毛间抓来爪去。
忽然，夏柚的手指划过某处凸起，这让原本懒洋洋躺着的黑豹原地起跳，瞬间窜出三步远，瞪着金色的眼睛看了夏柚好几秒, 然后转过身，夹着尾巴，看都没看夏柚一眼直接窜进了森林里。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怀里就空了的夏柚：“？”
骤然离开的温暖让夏柚抖了一下, 伸出胳膊抱着自己身上的毯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棕熊不知道去了哪里, 殿下也并不在周围。
看了眼黑豹消失的方向，夏柚抬手挠了挠头发，没太在意，将毯子收进空间纽，起身绕过还在呼呼大睡的小老虎，走到雪豹身边，用精神力检查了一下。
雪饼身体里的灰色物质已经清楚得七七八八，脑部虽然夏柚已经处理了一部分，但剩下的和雪饼的脑部纠缠太深，只要夏柚的精神力碰到，雪饼就会不受控制地痉挛。
或许这就是夏柚现阶段精神力所能达到的最大治疗程度了。
雪豹睁开眼，用脑袋贴了贴夏柚的手背。
夏柚笑了下，礼尚往来，伸手挠了挠雪豹猫猫的下颌。
灰白色的猫猫舒服得仰着头，眯起眼睛，毛绒绒的大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夏柚和雪豹猫猫玩了一会儿，然后坐在雪豹的身边，贴着身边暖烘烘的毛绒绒，一人一豹注视着面前的森林。
忽然，雪豹跳下去，踩着鹅卵石朝着溪流的方向走了两步，转头看向夏柚。
夏柚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雪饼的意思，抬步跟了上去。
原本并不是很喜欢水的灰白色大猫叼着自己的尾巴走到溪边，在夏柚走过来之后，抬头将自己的尾巴递给夏柚。
夏柚连忙伸手接住毛绒绒的长尾巴，尾巴尖尖处的蓝色蝴蝶结正好躺在他的手心里。
“喵嗷～”
雪豹端坐在溪边，朝着夏柚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
夏柚捏了捏手里的大尾巴，也跟着在溪边蹲下，思维发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解开雪豹尾巴上的缎带蝴蝶结。
虽然雪豹一直很爱护这枚蝴蝶结，但毕竟是系在大猫的长尾巴上，经过这些日子，原本就娇贵的轻柔料子已经变得有些皱巴，比起最开始的样子也不可避免地弄脏了些。
雪豹的大脑袋靠过来，有些不舍地看着夏柚手里的蝴蝶结。
毛绒绒的耳朵抖了几下，扫过夏柚的手指尖。
夏柚笑了下，当着雪豹的面，将缎带浸泡在水里，耐心而细致地一点点将上面的脏东西搓下来。
沾染在上面的泥土并不是什么难清理的东西，但因为缎带本身就是难得的材质，平常贵族们也只是用来一次性包装，所以皱巴之后没有人想着会将它恢复原状。
但夏柚却借着水流的柔性，用精神力细丝一点点将皱褶的缎带轻轻抚平扯开，脸上没有半点的不耐烦，甚至眼角眉梢都带着放松的笑意。
风抚过少年的发梢，柔软的金色在阳光下仿佛拢了温暖的光。
雪豹端坐在石头上，安静而专注地盯着少年，在少年捏着缎带从水里哗啦啦拿起来，转头灿烂笑开的那一瞬间，雪豹冰蓝色的兽瞳里折射出比水珠还要晶莹剔透的光。
夏柚手里湿漉漉的缎带虽然不如一开始时柔软漂亮，但却不复从前的狼狈。
就如同那只被浑浑噩噩带来帐篷外，叼着尾巴不知道将要迎来什么改变的雪豹，被温柔且独一无二的精神力逝去沉疴，找回了曾经一往无前的锋锐。
夏柚笑着对灰白色的大猫道：“看，晒干之后，还会和以前一样漂亮。”
“喵嗷。”
雪豹低低出声，用毛绒绒的腮帮再度贴贴夏柚的手背。
——我相信。
夏柚怔愣了一下，手指摸了摸雪豹的耳朵尖，而后用手掌轻轻托起雪豹的脸颊，两双深浅不同的蓝色眸子对视着。
片刻后，夏柚的手指摩挲着雪豹猫猫的的脸颊毛，声音很轻：“你要离开了，对不对？”
雪豹的尾巴一僵。
夏柚翘了翘嘴角，用手掌揉搓着雪豹毛绒绒的脸颊：“傻猫猫。”
“不管你是聪明的雪豹猫猫，还是……”夏柚顿了顿，语气平静，全然直白地开口，“我都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不受任何疾病的折磨，就像在阳光下、雪山巅晒毛毛的、被称作雪山之王的强大掠食者。”
“雪——”夏柚抿了下唇，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来，“还是不叫这个名字了，有点怪怪的。”
少年放开灰白色的大猫，笑吟吟道：“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会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雪豹冰蓝色的瞳孔流淌着温柔的光，她低低“喵嗷”了一声，回答了少年的话。
夏柚一字一顿，认真道：“你体内的灰色物质并没有完全消失，以后一旦有不舒服，一定要来找我，知道吗？”
“猞猁猫猫也是一样，只要是你们，不论什么时候来找我，我都一定会无条件帮助你们。”
“你们可以找到我，对吗？”
雪豹伸过来脑袋，用毛绒绒的脑袋亲切而依恋地蹭了蹭夏柚的脸颊。
“喵呜～”
身后传来脚步声和衣物摩擦过树叶的声音，夏柚和雪豹齐齐回头，看到了回来的陆应淮。
男人的身后还跟着慢吞吞的棕熊和刚才窜没影了的黑豹。
“殿下。”
夏柚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站起身朝着陆应淮走过去。
雪豹抖了抖耳朵，也跟了上去。
陆应淮刚才去周围查探了一圈，发现果然有老虎留下的痕迹，但或许是因为来过之后很快又再度离开的缘故，坐标点的警示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陆应淮将白虎很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他们的事同夏柚说了。
夏柚踮起脚尖越过陆应淮的肩膀看向棕熊。
棕熊正背靠着一棵树坐着，怀里不知道从哪里拔了好几枝树枝，上面还缀着果子。
那果子看上去表面长了一圈软刺，也亏得棕熊这么大的块头却很有耐心地一颗颗剥开吃里面的瓤。
“这边正好也方便，我们就在这找个地方把帐篷支起来好了。”夏柚明白陆应淮的意思，主动道，“而且……嗯，咱们的车应该塞不下一只棕熊了。”
原本后座窝着一只美洲豹一只小老虎正好，加上一只雪豹满满当当，真的再来一只棕熊的话，恐怕得顶在车厢上面才行。
好在棕熊体内的灰色物质并不多，大部分击中在头部，夏柚估摸了一下猞猁和雪豹离开的规律，觉得棕熊应该用不了几天就能好转。
陆应淮移开视线，低声道：“嗯。”
夏柚：“？”
总感觉殿下有点怪怪的……是错觉吗？
***
第二天清晨，夏柚照常在毛茸茸的触感下睁开眼。
作息极度自律的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而黑豹一反常态地没有将兽臂伸过来，而是将爪子揣在身下，老老实实在他和陆应淮的睡袋中间睡成一长条。
小老虎睡在夏柚腿边，肚子上的小毯子被踢到了一边。
帐篷外，隐隐传来棕熊的低吼声，还有像是熊掌拍在什么东西上发出的闷响。
夏柚侧过脸。
他的枕头边静静躺着一条柔软的蓝色绸带，带着阳光的味道。
夏柚将这条缎带拿在手中，缎带的触感柔软，就像是雪豹大猫脊背上柔软的长毛。
夏柚笑了下，将缎带折了几下找了小盒子保存进空间纽里，然后从睡袋里爬出来，拿了洗漱用品准备去溪水边清醒一下。
夏柚撩起帐篷门帘，黑豹也跟着走了出来。
帐篷外，冬日的晨光干净明亮，又是新的一天。
***
保护区外·蓝星休眠基地
伴随着唰得一声轻响，断开所有营养液供给的休眠仓弹出轨道，缓缓滑开表面的舱盖。
程知年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睛。
身材高挑的战士从休眠仓中无声翻出，银白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如同最清冷皎洁的月光。
从一旁的托盘上拿了光脑和从前随身携带的武器，程知年迈步走向休眠室的大门。
随着大门的开启，程知年看到了等候在外间的樊与新。
许久不见的搭档并没有任何恍惚和陌生，给了彼此一个无声的拥抱。
樊与新递给程知年一个发圈，笑道：“过几轮精神力检查，我们就该去帝都星了。”
程知年随手接过来捞了自己的长发在脑后束了一个马尾：“有任务？”
“是授衔。”
程知年：“？”
樊与新示意程知年查看自己的光脑，笑眯眯道：“程上校，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程知年的光脑没有樊与新那么热闹，来自王宫的通知一眼就能看到。
“你也升了？”
“嗯……这很难讲。”
“讲简单点。”
两人朝着走廊的尽头并肩走去。
“简单讲就是，可以升，但我觉得这份功勋留一留之后应该能更有用处，老实讲，我最近真的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哦。”
“你就哦一声？”
“嗯。”
“好吧好吧，对了，你说我这次回去帝都星，要不要好好收拾一下家里？但说实话一旦插手，后期家里的烦心事肯定都要来找我……”
“那就不管。”
“但是这次我那个蠢货弟弟得罪到小先生头上了——哦，你还不知道小先生，就是保护区里的那位治愈师。”
“……你弟弟？”
“嗯？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
“砍了。”
“不不不，砍还是不行的，给我个面子，真的这件事我能处理，你手先从刀把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