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愁生:“……呃这个,停霄醒来才刚过了半日,我也不是很肯定。”
顾昔媗垂眸,点点头:“好吧。”
穆愁生只能试图安慰她:“师妹想开点,停霄愿意亲近你,是因为从心底信任你。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打小什么事儿都是独自一个人,养了一身的怪毛病。”
“嗯,我明白的,”顾昔媗努力笑了笑,“我多适应适应,应该就好了。”
然而这种事情并不是顾昔媗想适应便能适应的。
接下来,只要顾昔媗出现在燕放的视线里,他的目光便永远停留在她的身上,否则便他只会一直闭目养神。
燕放醒来没两天,他便已可以辨认出偃戈殿内三人的脚步声与动静。若是穆愁生与燕北,他不动如磐石;若是顾昔媗,他便立即偏头看向她的方向。
当顾昔媗因为给他喂药或按摩而坐到床榻上时,靠得最近的、属于顾昔媗的东西,便一定会立即被他抓在掌心里。
——穆愁生忍不住评价道,燕放的恢复进度仿佛只是为了更方便地看顾昔媗、更方便地接近顾昔媗。
两天下来,顾昔媗忍无可忍,以右手覆住燕放的双瞳,脸颊微红地说道:“不要再看着我了,可以吗?”
顾昔媗感受到对方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扫过自己的掌心。于是她松开自己的手。
然而看到的,依然是对方望着自己,认真而专注的目光。
顾昔媗:“……”
这时,燕放启唇,似乎说了什么。
顾昔媗问道:“陛下说什么?”
燕放又张了张嘴。
好奇使然,顾昔媗向前挪了挪,将脑袋靠近对方唇边。
她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轻轻拂过耳畔,而燕放吐出的声音正是:“……昔、昔媗。”
那轻轻的两个字,好似裹挟着炉火,烫得顾昔媗立即收回脑袋,远离了燕放。
顾昔媗眼神扫过燕放的脸庞,瞧见对方一瞬间神情都变得愉悦起来,就连一直抿直的嘴角似乎也向上翘了翘。就像是因为她靠近了他,所以才高兴。
顾昔媗脸颊爆红,明明对方是个行动力尽失之人,明明他也没做什么、说什么过分的,可她偏偏总因为他而莫名羞涩。
一旁的燕北悄摸摸地与穆愁生咬耳朵:“哎,你说陛下说什么了,昔媗小姐羞成那样。”
穆愁生摇摇头:“不知道。昔媗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向来容易害羞,很正常。况且停霄现在脑子坏了,估计也说不了什么太过分的话。”
燕北点点头,“说得也是……哎等等不对!你才脑子坏了呢!陛下英明神武智勇卓绝,怎么就脑子坏了!就算坏了,那也是你这个庸医无能!”
“我庸医?我无能?你等着,我已经托人传信回药王谷请教师父了,等师父回复,一定能证明我解毒从方法到药方都是没问题的!”穆愁生道。
“我看你是对现下情形无从下手,才偷偷传信求助的吧!”燕北说道。
穆愁生本想反驳,但思绪一转:“随你怎么说,到头来还不是要靠我这个唯一的‘庸医’治病。”
燕北:“……”
又过了两日,燕放的肢体能动作的部位与幅度已然多了起来,只不过距离他能离开床榻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这天夜里,顾昔媗睡梦中,总觉得似乎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听来恍恍惚惚飘飘悠悠的,让她莫名觉得瘆得慌。
当顾昔媗醒来时,她发现是真的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色,拿起火折子点了油灯盏,端在手中寻找声音来处。
——若是找不到,只怕她后半夜别想安眠了。
当顾昔媗走进正殿时,那道声音变得清晰许多。
顾昔媗朝着龙榻方向走去,越近她越确定,那声音正是燕放在叫着自己。
顾昔媗:“……”
待到她站定在龙榻边时,燕放转过头来看到她,最后叫了一声“昔媗”便不再说话,而是专注地看着她。
顾昔媗将灯盏放置在一旁的桌案上,她蹲在榻边,怕吵醒穆愁生和燕北而小声地问道:“陛下为何叫我?”
“我看不到你了。”燕放盯住顾昔媗的双眸,回答道。
顾昔媗怔了怔,说道:“我就在偏殿没有离开过。”
“不行,”燕放说道,“要你,一直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顾昔媗忍住羞涩与退意,盯着燕放的眼睛瞧着。
而后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顾昔媗刚刚转身才走了一步,便察觉到身后燕放似乎拉住了自己的衣裳下摆。
她转头看去,果真如此。
燕放因为久病卧床,虽有顾昔媗等三人的用心照看,但终究比之正常男子体态瘦了许多。
顾昔媗看到他握住自己衣裳下摆的那只瘦削的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展示着对方为了挽留自己有多么用力。
“不准走。”燕放低沉着嗓音,眼睛有些红红的说着这句话。
顾昔媗看到燕放眼中蓦然暴涨的狠厉与锋芒,心却莫名软了软。
她再度蹲下去,轻轻拨开燕放的手:“我不走,我只是去拿我的外衫,很快便回来。”
“嗯。”燕放应道。
顾昔媗来回几趟,重新布置了炭炉的位置,又将被褥铺在燕放只要一转头便能看到的地面上,然后才躺下准备再度入眠。
燕放似乎对她席地而眠有所不满,但顾昔媗却觉得这样已经很合适,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毕竟,她总不能睡到龙榻上去吧。
顾昔媗盖好被子,闭目入睡。起初她以为,在燕放死死盯住自己的眼神中她定然睡不着。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
“昔媗。”
“嗯。”
“昔媗。”
“嗯。”
“昔媗。”
“……”
燕放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没有如先前那样因相隔甚远和未知而令她觉得阴森。
相反,顾昔媗甚至听出了其中包含的一丝温柔。于是她就这样在燕放一次次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里,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醒来,瞧见睡在地上的顾昔媗,倒是把穆愁生和燕北吓了一跳。
“师妹怎么睡在这儿?”穆愁生问道。
“陛下说话已经很利索了,所以晚上看不到我便叫我的名字玩儿。”顾昔媗多少有些怨念地说道。
穆愁生:“……”
“那也不能睡地上啊,”穆愁生说道,“现在天儿越来越冷了,受了风寒怎么办?停霄身边不是……”
顾昔媗一下就猜到了穆愁生想说什么,立即出声打断道:“师兄!不要乱说!”
穆愁生瞧着顾昔媗羞红的双颊,立即认错:“是是是,是师兄口无遮拦。”
但实际上他内心想的却是:停霄若是知晓有机会你同床共枕,保不齐能高兴到立刻出现医学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