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火鼎宗在南州也开了间药堂,但并不怎么在意生意,似乎只是单纯把这儿当做一个落脚点。
几人换上了夜行衣,趴在墙头观察。
——叶辰焱那把魔兵太过显眼,被他暂且留在了快活门。几人轻装简行,都做了一定程度的伪装,如果不是太熟悉他们的人,应该看不出他们的底细。
杜衡目光跟着房间内的人影挪动:“我要与三七说话,必定会暴露身份,你们就当是被我找来帮忙的南州修士。”
“没问题吗?”余青瑭偷眼看他。
“没问题。”萧书生只露出一双眼,笑意明显,“这次俏蝴蝶姑娘和他一同出手,等我们走后,你偶尔再找找他的麻烦,假装你俩还在南州行动。”
“这样也算声东击西,他们以为杜兄依然留在南州,不会想到又悄悄回了火鼎宗。”
俏蝴蝶哼了一声:“都说了我也想去……”
“我们是偷溜。”叶辰焱扫她一眼,“人越少越好,你凑什么热闹?”
“我跟婆婆学过一点药理的!”俏蝴蝶瞪他,“我不用偷毒丹,自己也能下毒!”
余青瑭好奇问了一句:“能下毒,那能解毒吗?”
俏蝴蝶沉默了。
杜衡叹了口气:“她要是会解毒,我就遇不见你们了。”
俏蝴蝶有些气急败坏:“谁学下毒还学解毒啊!要做天下第一的毒修,自然是要谁都解不了我的毒才行!”
“嘘——”萧书生示意她压低声音,“小声些,可别被人发现了。”
“走吧。”杜衡带头,翻身进了院落。
几人鱼贯而入,悄悄摸到窗边,俏蝴蝶从窗口往里扔了两个小球,蒸腾毒烟立刻充斥满房间。
“咳!什么味道!”
屋内响起惊慌失措的叫声,几个火鼎宗弟子争先恐后地从房内冲了出来。
叶辰焱和余青瑭就一左一右守在门口,见人冲出来,一人敲了一记闷棍,直接放倒。
不多时,门口整整齐齐躺了一排火鼎宗弟子。
余青瑭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火鼎宗弟子,忍不住有些唏嘘——是不是顺利过头了?
“谁敢在我丹元堂撒野!”别院传来一声怒喝,对方飞身冲入院内,“你们可知道我们可是火鼎宗门下!”
“是火鼎宗,那就没找错。”杜衡刻意没掩饰自己的声音,盯着那位赶来的丹修,“许久不见了,三七师弟。”
来人一愣,眯起眼盯着一身夜行衣的杜衡,不太确定地开口:“杜衡师兄?你……”
他低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火鼎宗弟子,又看了眼杜衡身边的几人,冷笑一声,“看来是有备而来。”
“不愧是叛离师门的弃徒,对曾经师兄弟也能下此狠手。”
“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装模作样。”杜衡冷眼看他,“我为什么被赶出火鼎宗,你心知肚明。”
“三七,师父待你不薄,你……”
三七忽然抢先一步动了手,他甩手扔出三颗丹药,“砰”地一声炸开,周围散出阵阵烟雾。
“什么东西!”余青瑭下意识捏住鼻子,然后才想起,之前为了防止被俏蝴蝶的毒烟误伤,他们已经提前把鼻子堵住了。
虽然修士早就脱离凡人范畴,能屏息好久,但余青瑭还是不太习惯,总是容易忘记。
“他想跑!”俏蝴蝶身上有避毒珠,根本不怕这些,紧盯着三七动作,先他们一步追了上去。
她甩出三根银针,三七躲过两根,但有一根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后背。
三七只觉得身后细微痛感一闪而过,其他没什么变化。
他正要提气再跑,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歪倒在了地上。
“哎,这就是天下第一丹修门派,火鼎宗的内门弟子?”俏蝴蝶晃晃悠悠走到他面前,指尖夹着几根银针,在三七惊恐的眼神里,一针扎在了他的额头上。
杜衡伸手挥散迷雾,走到俏蝴蝶身边,问她:“这是什么用的?”
“救他用的。”俏蝴蝶哼笑一声,“不让毒进他的脑子,否则他就要变傻子啦。”
她只露出一双眼,但依然灵动狡黠,“你可别乱晃啊,不小心把针晃下来,就是神仙难救了。”
三七惊恐睁大眼,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杜衡叹了口气。
“你有话要问他对吧?”俏蝴蝶手上爬出一只小黑虫,悄悄落到了三七身上。
三七浑身一抖,恨不得跳起来把身上拍一遍。
“这可是我养了好久的小东西。”俏蝴蝶得意一笑,“它呀最讨厌说谎话的家伙,有谁要是说谎了,它就一口咬下去,然后顺着血肉……”
余青瑭搓了搓手臂:“停停!”
“别往下说了,姑奶奶你这招敌我不分,杀伤力太大了。”
“好吧。”俏蝴蝶耸了耸肩,凶狠点了下三七,“你老实点!”
杜衡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
“师兄……”三七试着张了张嘴,发现还能正常出声,他带上些许哭腔,“师兄,快把那虫拿走!师兄救我!”
杜衡叹了口气:“我记得你打小怕虫。”
“这巧啊!”俏蝴蝶坏心眼地笑起来,“我打小就喜欢虫,南州各种虫也多,等我都带他认识认识,他肯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虫虫。”
三七哆哆嗦嗦朝杜衡伸出手:“师兄……”
“你我师兄弟一场,我也从没要害过你的性命啊!”
“你说师父待我不薄,我待他也不薄啊!我和你一块,在火鼎宗看护他五年,整整五年!”
“我无人教导,每天生怕睁开眼就发现师父仙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弟子就爬到咱们头上……”
他说得可怜,几乎要落下泪来,“师兄,你已经元婴,更是最年轻的三阶炼丹师,即便没有师父,他们也会尊敬你。”
“可我不一样,我那时刚刚入门,他们对我尊敬,不过看在我是丹王弟子!”
“师父闭关,师叔代理掌门一家独大,光凭我们俩,怎么可能守得住师父!”
“所以你就听了师叔的话,里应外合,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将我赶出火鼎宗。”杜衡居高临下盯着他,满眼失望,“这计划分明漏洞百出,你能成功,不过是因为我不曾防备你。”
他蹲下来,柔声问,“师弟,如今待在师叔身边,可有让你比以前风光?”
三七带上哭腔求饶:“师兄!师叔说了,师父成不了仙,这天底下的人都成不了仙!他大乘闭关这么久,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再也没有刚刚的嚣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师兄,我还年轻,我总不能给他陪葬吧!”
“况且大家都是火鼎宗一脉,怎么也算不上背叛师门……”
他眼中光芒闪动,“师兄,你本来就不愿意改投师叔门下,离开火鼎宗,对你反而是件好事……”
余青瑭听着听着忍不住扭头看杜衡:“这你都不给他两拳?”
俏蝴蝶更是忍无可忍:“你们外面的修士都是泥人捏的吗?”
“我不怪他。”杜衡轻轻摇头,“他想活,想活得风光,人之常情。”
三七面上一喜:“师兄……”
“但我还有个问题。”杜衡盯着他的眼睛,“天元丹王到底要从师父身上找什么?又想从我身上找什么?”
三七眼神闪躲,还要支支吾吾,身上忽然一痛,直接叫了出来。
俏蝴蝶打了个哈欠:“忘了说,我养的虫虫没什么耐性,不只是听得不谎话,太磨蹭也不行。”
“我说、我说!”三七在地上疯狂扭动,“让它走、让它走!”
俏蝴蝶勾勾手指,黑色小虫暂且回到她手背上。
三七忍不住发抖:“师叔要找一个丹方,说是、说是祖师爷传下,与仙有关的丹方。”
“师叔说,如今天道被人把持,仙脉断绝,凭自己是断然无法踏入仙门的,但祖师爷曾经留下过一张丹方,当年动用密宗圣器补天炉,能炼出真正的仙丹!”
三七说着有些眼热,但也不敢表露太多。
杜衡眯起眼,笃定开口:“他没找到。”
三七讷讷点头:“那种好东西,师父肯定是藏起来了,不会那么轻易被找到。”
“但是……”
三七不敢抬眼看他,“但我记得师父曾经给过你一张丹方。”
“是背着我,偷偷给你的,我看见了……”
杜衡闭上眼,怒极反笑:“哈,你以为那是仙丹的丹方?”
“怪不得我离开火鼎宗后不久,那些人又开始找我,原来是你想起了那张丹方。”
“师兄……”三七眼神晃动,抬眼看他,“你若真有丹方,不如交给师叔吧!你虽然已经是三阶炼丹师,但若没有火鼎宗支持,没有那些药材、灵石,你一个人怎么修炼?”
“若师叔炼出了仙丹,说不定还能记得我二人……”
杜衡低笑一声:“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痴人做梦。”
“你若有了仙丹,可会分给他人?”
三七张了张嘴。
杜衡轻轻摇头:“怪事,忘恩负义之辈,却总期待别人重情重义。”
他往三七嘴里塞了颗丹药,“放心,要不了命,不过你既然要背离师父,从师父那儿学的本事也该还回去。”
余青瑭迫不及待举起拳头:“可以打了吗?我来我来 !”
杜衡轻轻点头:“上吧。”
余青瑭抡动手臂,朝他眼眶就是一拳:“啊哒!”
三七惨叫一声,他一愣,“怎么没晕?”
“打这儿。”叶辰焱帮他补了一拳,“要把人打晕,往这儿打方便。’
“哦哦。”余青瑭又学到了点什么,试探着再补了一拳,“这样?”
“对。”叶辰焱笑弯了眼,“学得挺快。”
“嘿嘿。”余青瑭得意站起来,没管躺在地上的沙包三七,“走,去看看他们藏没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杜衡已经进了丹元堂药库,着重检查了要送往云州火鼎宗的那些药材。
萧书生不知道从哪儿展开一张清单,对着清点:“差不多就是从太阴玉兔一族那儿买的草药,没有和修士、凡人有关的药材。”
他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当真没问题,还是他们藏得太好。”
杜衡捻起一株草药,放在鼻尖嗅了嗅,平静开口:“还是有不一样。”
“哦?”萧书生大感兴趣,“杜兄,闻出什么?”
“这不是往常火鼎宗要的那些药材。”杜衡抬眼,“我在火鼎宗时帮师父打理过丹元堂事务,丹元堂要的那些药材,我早就烂熟于心。”
他指尖点过几味药材,若有所思,“这些都不是往常常用的……他们在炼什么新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