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一次突破不成,温如冰作为阵眼,挡下了大部分攻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不得不运气疗伤。
“嘿嘿。”黄衣道士笑得更加猖狂,“温如冰,你要是再试几次,受了点伤,当心结婴都无望啊。”
他仿佛苦口婆心,“还是趁早突破,否则你们归一宗,可是寸步难行。”
“你们也自诩青州第一大派,若是金丹大比颗粒无收,岂不让人耻笑?”
“就算你自己不在意,也得想想身后的师弟师妹,他们叫你一句‘师兄’,自然得要你庇护。”
温如冰面如白纸,闭眼不发一语。
“温兄,何必强撑这一时呢?”一直不曾说话的火鼎宗领队,丹修苍术叹道,“原本我等也不想做这咄咄逼人之事,可归一宗未免行事太过,想以金丹大圆满力压众多天骄,我们也只能……另做打算。”
“不如这样。”他笑起来,“温兄今日结婴,我赠你一枚固元丹,想来也能弥补一二。”
温如冰睁开眼,还没开口,李灵儿已经和几个弟子提剑拦在他身前。
“我呸!”李灵儿抬剑指着他们,“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打的什么主意,所有人都知道!”
她红着眼咬牙,“金丹大比各凭本事,若是技不如人,哪怕你们人多势众,我们归一宗输得起,也认了!”
“但金丹大比从未有过你们这样狠毒,一心要断人仙路的小人!飞仙榜外,九州道友都看着,你们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哈哈。”苍术哑然失笑,微微摇头,“好天真的小丫头。”
他背手而立,面带微笑,“我火鼎宗丹道独步天下,九州修士但凡还要来求丹,就不敢笑我。”
“弱肉强食,向来如此。”金阳子神色如常,“我今日哪怕杀了他,你又能如何?”
温如冰敛眉,低声说:“灵儿,退下。”
“我不!”李灵儿咬紧了牙关,“我爹说了,我们剑修只需心中有剑,什么法宝、什么奇遇,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就不要了!”
她憋着口气,不愿在这群人面前落泪,装作硬气模样,“师兄你别管,反正不能结婴!”
“哎。”温如冰叹了口气。
他撑着长剑站起来,仰头看着几乎遮蔽天日的大山,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袍猎猎,无风自动,无形威压自他扩散,众人精神皆是一震。
“师兄!”归一宗弟子眼中悲怆,却被温柔的风推至身后,无法靠近。
“我既受宗门抚养,受同门敬仰。”温如冰紧闭双目,长剑悬于身前,“也自当护我同门,守我归一。”
磅礴灵气溢满山谷,黄衣道士喜形于色:“他要结婴了!”
苍术眼中精光一闪,笑道:“金阳子,你们金光门与归一宗结怨已久,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黄衣道士饶有兴致:“哦?阁下是想……”
苍术轻笑,从指间扔下几颗丹药。
这几颗其貌不扬的雷火丹从他指间落下,竟迅速变大,砸在山壁上轰然爆炸,炸落滚滚山石。
“师兄!”归一宗弟子目眦欲裂,纷纷拔剑拦住落石。
苍术微微摇头:“螳臂当车。”
更多雷火丹从他指间滚落。
温如冰忽然御剑而起,剑光所到,雷火丹在空中引爆,但他的脸色又更白了一分,周身灵气震荡,只能撑着剑在空中半跪。
苍术正要开口,身后一柄长枪破空而至,他仓促阻拦,竟直接被砸进山体中。
叶辰焱立于灵舟前端,面如寒霜。
“我说什么来着!”赤焰天压根读不懂气氛,兴奋搓手,“这枪指定强!”
余青瑭操心地把他拖回来:“你可闭嘴吧,再乱说话,小心一会儿他连你一块打。”
烟尘散去,重新淬炼后的战银枪竟直接贯穿了苍术的胸腹,将他钉在了山壁上。
李灵儿面露惊喜:“叶师兄!”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叶师兄打死他们这群坏东西!”
温如冰一怔:“叶师弟……”
他眉头紧拧,“走!别冲动!”
“咳!”苍术面目狰狞,颤抖着手想把枪拔出去,顾不得风度怒吼,“你们还在干什么!帮忙!”
叶辰焱一招手,长枪不沾一丝血迹,重新回到他手里。
苍术狼狈落地,顾不得其他,连忙掏出几颗丹药塞进自己嘴里。
叶辰焱笑起来,只是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我就喜欢丹修这点。”
“只要没打死,就能治好多打几次。”
苍术哆嗦了一下,伤口剧痛,他怒目看向金光门:“金阳子!黄天道!你们就只看着吗!”
“废物。”金阳子微微摇头,腾空而起,盯着叶辰焱,“你若不来,归一宗还不至于全军覆没。”
“我若不来。”叶辰焱挽了个枪花,笑得肆意,“谁教你‘死’字怎么写呢?”
前头战斗一触即发,余青瑭忍不住看向奋笔疾书的萧书生:“你记什么呢?”
“狠话。”萧书生腼腆一笑,用笔杆挠了挠头,“我老师总说我聪明有余,霸气不足,正巧面前有两位擅长的,取长补短。”
余青瑭:“……”
还怪好学的。
他偷偷看了眼周围的情况——金光门,火鼎宗,人数众多,而归一宗的人都困在翻山印里,暂时帮不上忙。
叶辰焱要一个人扛这么多,就算是龙傲天也有点够呛。
余青瑭看了眼一心等着叶辰焱试枪的赤焰天,又看了眼奋笔疾书的萧书生。
他悄悄问:“一会儿打起来,你们帮忙吗?”
“我想打金阳子。”赤焰天双手抱胸,“但他得给叶辰焱试枪,其他就算了。”
萧书生啧啧摇头:“群狼环伺,来者不善,不能硬拼,最好救了人就跑。”
余青瑭看他的眼神瞬间亲切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救人你有想法吗?”
萧书生赧然一笑:“没有。”
余青瑭麻木转过头:“……”
呵,男人终究都是靠不住的玩意。
他顿了顿,但他自己除外。
再看了眼场中一人独扛围攻的叶辰焱……他也除外吧。
“叶师弟……”温如冰半跪在空中,面露痛苦,“你不该来,快走吧!”
“少说废话。”叶辰焱警惕着四周的攻击。
金阳子还没下场,金光门和火鼎宗众人看见他刚刚那一枪,也不和他近身硬拼,只攻向山谷中众人,逼叶辰焱回援。
余青瑭看了一会儿,捏紧了灵舟壁,忽然转身把赤焰天和萧书生都扔下了船。
“哎!”两人不明所以。
余青瑭忽然扯着嗓子喊:“金阳子!他俩说你孬!”
然后驾着灵舟歘一下钻到了叶辰焱身后。
“余姑娘——”萧书生不可置信惨叫一声,“你怎么是这种人啊!”
“啊?我什么时候说……”赤焰天一脸懵,但金阳子的金轮已经劈到眼前,他瞬间变了脸色,“老子就算说了又怎么的!”
叶辰焱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你……”
余青瑭已经掏出了琴,一副很讲义气的架势:“我来帮你!”
叶辰焱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他按住余青瑭的手,轻轻摇头:“不,我撑得住。”
他难得低头求人,“青瑭,拜托你,为师兄弹清心曲。”
余青瑭一怔,回头看向温如冰。
原来的剧情里,归一宗大师兄被金光门联合众人围困重伤,早早退出金丹大比。最后叶辰焱只能一人扛起归一宗大旗,拔得金丹大比头筹,为归一宗狠狠出了口气。
但或许、或许现在,还没到要报仇那一步。
余青瑭缓缓按住琴弦,虽然他阴差阳错,已经撞歪了不少剧情,但那都不是他主动的。
这次……
余青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对他点头:“你放心,你师兄就交给我了。”
叶辰焱笑弯了眼:“好。”
“我信你。”
余青瑭深吸一口气,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大瓶回灵丹,塞了鼓鼓囊囊一嘴,屏息凝神跟琴打招呼——琴兄,你可争点气,至少等我弹完这一曲!
妙音仙给他的那张金纸浮现,他这次不弹清心曲,他弹问心曲!
温如冰已然心乱如麻,灵台混沌,从半空跌落。
“师兄!”归一宗弟子接住他,李灵儿仰头,快要哭出来:“怎么办啊!”
“铮——”
琴声响起。
温如冰微微一颤,挣扎抬头,知道余青瑭在助他结婴,强忍着盘腿坐起,长剑横于膝上。
他此刻识海剧痛,翻起惊涛骇浪。苦海翻腾间,金色元婴缓缓凝聚,只是形散浅淡,仿佛随时就要破碎,随风而去。
——他知道这是他该做的。
他身为归一宗大师兄,他该救人,该护着师弟师妹,都是他该做的。
哪怕仙途渺茫、哪怕明知是陷阱……
但他还是会不甘心。
“我本不该、本不该……”
琴声入耳,他骤然一颤,苦海沸腾狂风呼啸都被隔绝在外,唯有他与元婴对坐。
对坐问心,回看来路。
他少年懵懂,踏入剑谷,一把长剑嗡鸣,吸引他一步步走去。
他拔出这把剑,对上天一剑尊赞许的眼神。
他记得,他说——
“此剑名为‘至诚’,与你最是般配,也唯有你拿得起。”
一瞬间,苦海平静,狂风偃旗息鼓,至诚之剑悬于识海,荡平一切。
温如冰终于睁开眼,元婴威压铺天盖地,翻山印疯狂震颤,随时要被掀翻而起。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将郁结于胸的不甘全部吐尽。
他骤然握紧剑,一剑斩出,群山荡平,翻山印应声而裂。
“此剑至诚,此心至诚。”温如冰持剑而立,遥遥对余青瑭行礼,“多谢姑娘,为我琴音问道。”
余青瑭长出一口气。
他救了一个书中人,改写了这个故事的走向,也不知道之后剧情会乱成什么样……
他抬起头,对上叶辰焱的笑眼。
——管他呢。
天塌下来龙傲天顶着。
余青瑭也露出笑脸。
温如冰凝眸望去,余青瑭抱琴坐于舟上轻笑,宛如天外仙——就是嘴里鼓鼓囊囊,不知道含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