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霜的眼泪掉下来，他没有抓紧妈妈的手，而这一次他也没有把林憬送上飞船。
“对不起啊……”
周凛霜把林憬抱在怀里，一切陷入绝望。
林憬的脑袋却在周凛霜的怀里动了动，“我想骑你肩膀上，我想看那片高楼倒塌……想看看真正的山崩地裂。”
他没有责怪他，相反平静而坦然地接受了这场末日。
周凛霜把林憬撑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林憬的双手扣住周凛霜的脸颊，抬起了他的下巴，露出孩子气的坏笑，想要吻他却只能够到周凛霜的鼻子。
“呀，电影里都是骗人的。这个姿势根本亲不到嘴。”林憬的声音委屈，但是圆亮的眼睛却明澄地看着他。
他的世界都是周凛霜的倒影。
周凛霜的爱意疯狂涌动，他仰起了头，迎接上林憬的唇，无所谓这颗星球的彻底颠覆。
深吸一口气，周凛霜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仍旧在隔离室里。
只是房间里又出现了十几瓶高浓缩的营养液，这个应该是前线的配置。
周凛霜打开了其中的一瓶，按下去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卡在了瓶口里，他发现是个微型的耳机。
他面无表情地喝完了拿瓶营养液，捋头发的时候将那个微型耳机放进了耳朵里。
“虽然我只是林憬的监护人，但他们都说林憬是我的崽。好吧，我也是第一次当父亲，不知道该怎么选。但我知道，你比我更了解这个孩子。”
听完了沈沁流的留言，周凛霜的表情逐渐变得冷冽。
他分解掉了那个耳机，然后将桌上剩余的营养液全部喝光。
他走到了隔离室前，手掌在电磁锁上轻轻碰了一下，门就开了。
警报声响了起来，几个穿着外骨骼的警备员向他跑来，警告他立刻回去隔离观察室。
周凛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第一个警备员的粒子枪指向他的时候，他忽然将对方的枪口向下一按，面无表情地分解掉对方的外骨骼。
那个警备员还在惊诧于自己怎么忽然毫无保护了，周凛霜的手掌贴上了他的胸膛，开始吸收对方的源质能量。
另外两个警卫正要扣下扳机，眼看着粒子弹就要射出来，但是枪膛却炸掉了，直接震碎了他们的面罩。
是周凛霜把他们粒子枪的保险功能给分解了。
没有了面罩的防护，周凛霜堂而皇之地释放信息素，无形的信息素海啸席卷整个通道，前来支援的警卫面罩也纷纷破裂，在这样的信息素威压下，几乎没有人能抬起头来。
他们有的双膝跪地，有的头痛欲裂，失去了攻击能力。
周凛霜向前走，一路长驱直入，来到了分化隔离室。
林憬已经出现了心率过快和呼吸功能衰竭的症状，分化的更迭始终跟不上细胞毁灭的速度。
当入侵的警报声响起，池教授和他的研究员们转过头来，看到的是周凛霜无欲而冰凉的脸。
他们在隔离墙壁前对视。
“周……周凛霜？你怎么会在这里？”池教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快点叫人来！警卫呢？谢恩南呢？岑松岩呢？”
“他们都被调去研究神蠱了啊！就连段秦还有叶照影也都不在！”
“故意的……故意的……”池教授现在肯定沈沁流就是故意把能够克制周凛霜的战力全部撤走。
周凛霜侧了侧脸，只听见“哗啦”一声，足以承受粒子弹袭击的墙面化作一片细钻般的流水，整面垮掉。
研究员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除了睁大眼睛就是肩膀发颤。
“你想干什么？周凛霜，林憬现在的情况不好，你如果想要他活着……”
“他情况不好，是因为我没有在他的身边。”
周凛霜径自路过了池教授和他严阵以待的研究员们，打开了医疗舱。
当供氧和药物全部暂停的时候，林憬的心率在瞬间衰减成一道直线。
池教授吓得魂都要没了，冲上去就要恢复医疗舱。
周凛霜伸出手轻轻一推，池教授就向后飞了出去，还好有一群研究员接住他，不然他早就摔骨折了。
伸手将林憬抱了出来，周凛霜低头含吻了上去，舌与舌紧紧贴着，信息素透过味蕾向身体传送。
林憬拉成直线的心率开始起伏，仪器显示他临界死亡的指征正在恢复。
池教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还真的被沈沁流说中了。
——无论多少的模拟信息素，都无法取代周凛霜。
周凛霜靠在林憬的耳边说：“小地主，跟不跟我走？”
林憬在感受到周凛霜体温的刹那，他抬起了胳膊抱紧了周凛霜，害怕会再一次和他分开。
周凛霜扯掉了他身上的感应器，将他抱了出来。
到底是冲破百分之九十九的危险，以命搏取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成为少有的、前途无量的omega？
又或者选择保住性命，成为一个平庸的，失去特殊分化能力的alpha？
其实，周凛霜能猜到林憬的答案。
林憬，从来没有用分化级别来衡量过自己的价值。
一个在荒星上带着破烂机器人生存了九百多天的人，哪里可能平庸？
一个没有使用任何分化能力把他从阿兹马的洞穴里背出来的人，怎么会平庸？
一个使用人类大脑计算出镇痛剂分子式，并且从盖亚那里把cotafan带回来的人，平庸吗？
问问盛燎云，他会不会觉得一个把他的脊椎神经线一根一根手动复位的人很平庸。
周凛霜靠在林憬的耳边，轻声道：“分化成omega太危险了，你介意成为一个分化能力在A级以下的alpha吗？”
“我不在乎的……”林憬拽紧了周凛霜的领子。
“也对，大不了……以后我的分化能力都给你用。”
说完，周凛霜就抱着林憬从池教授的面前经过。
“你要带他去哪里？你不能走，他的情况不稳定，他得留在这里分化……”
池教授焦急地跟在周凛霜的身边，试图说服对方。
“你可以留在这里陪着他，我们不会再阻拦你们在一起了……我们本来也没有恶意，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的能力很宝贵，是从未有过的图谱……你也许不懂，越是稀少的能力，对于人类和虫族的战斗越是重要！”
但是周凛霜充耳不闻，直到来到了分化实验室的门口。
池教授抱有微薄的期待，这样两层厚重的金属闸门，周凛霜肯定无法分……解……
但是，眼前的闸门像是流沙一样不断有金属滑落，周凛霜侧过身，抱着林憬走了出去。
池教授呆呆地看着：“疯了……他疯掉了吗……”
一个研究员扶住摇摇欲坠的池教授：“教授，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啊……”
池教授无奈地说：“那个孩子的分化能力和所有谱系相融……所以联盟根本不打算让任何alpha标记他。”
没有谁知道那种相融合的分化能力，会不会因为被另一个alpha标记而受到限制。
“怎么办，教授……”
“得想办法，得找一个能阻止周凛霜的人来……”
“池教授，你不知道周凛霜是谁的儿子吗？周引颂啊！且不说联盟也不会允许他出事，更重要的是他的分化能力……有几个人能克制？”研究员抱头，发出灵魂质问。
池教授此刻的心跳也快绷成直线，他和沈沁流意见相左，所以沈沁流的人都靠不住。还有谁？还有谁是强大的战力？
一个名字闪过他的脑海。
“……顾墨镕！顾墨镕在哪里？”
“他还在隔离观察中！”
“我们去找他，现在就去！”
池教授立刻带着他的研究员赶去了隔离室。
当他们大步流星地走过一间一间的隔离间时，许多学员都走到了窗前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坐在床头的顾墨镕闭着眼睛，半仰着头，倾听着那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的面容看似沉静，却又透着一种无情的冷峻。
门开了，池教授走了进来，开门见山道：“对付周凛霜，你有几成把握？”
顾墨镕睁开了眼睛，“那取决于对付到什么样的程度。”
池教授扯了扯领口，“听着，周凛霜带走了一个正在分化中的omega。沈沁流打算袖手旁观，但这个omega一旦离开，就生死难料，甚至于……他未来的成就可以超越欧阳叠云，但周凛霜却想要他分化为一个A甚至于下降为B级的alpha。联盟会失去他宝贵的能力。”
“你说的这个omega是不是林憬？”顾墨镕的眼帘抬起，幽深的目光看得池教授一阵背脊发寒。
“是的。”池教授深吸一口气，“你爷爷和我经常有学术探讨，能不能请你看在顾老的份上，帮我这一次。”
如果林憬死在途中，又或者真的分化为一个普通的alpha，联盟一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让三个A的omega降级为平庸的alpha……”顾墨镕抬起了下巴，“他应该明亮夺目，为什么要让他暗淡呢？”
池教授咽了咽口水，“这是暴殄天物，也是人为干涉ABO的分化和进化。”
“我们走吧。”顾墨镕站了起来。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路过了那些隔离室的门。
盛燎云之前一直在看电子书，但是当池教授一脸紧张地路过他的窗口，盛燎云顿然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池教授是分化领域的专家，他应该是为了林憬而来的。”
可为什么会一脸紧张地出现在这里？
还没有结束隔离的顾墨镕为什么会跟他走？
最大的可能就是——林憬出事了！
当盛燎云来到窗前时，他发现对面霍澜也起来了，同样觉得不对劲。
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是平常，盛燎云会遵守所有的规章和纪律。他的隔离没有完成，他没有得到任何的许可，他不应该离开这里。
但是……
对面的霍澜朝他抬了抬下巴。
盛燎云深吸一口气，但是，林憬是他的朋友，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盛燎云会因为自己的袖手旁观而终身悔恨。
下一秒，他和霍澜隔离室的电子锁就因为高速位移而电路错位，“啪嗒”一声开了。
周凛霜抱着林憬来到了基地的飞船接驳口。
这里的飞船机械师们收到了来自池教授的警报，纷纷前来拦截。
周凛霜抬眼看了一眼头顶的悬吊舱，它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崩落下来，把机械师们吓了一跳。
巨大的震颤让机械师们人心惶惶，哪怕周凛霜一言不发，他们也不敢再上前。
周凛霜来到了一艘飞船前，这是沈沁流的部下叶醇乘坐的飞船，周凛霜打开了舱门，正要把林憬抱进去的时候，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接驳基地，坐在了垮塌的悬吊舱上。
“你觉得自己走得了吗？”
周凛霜回过头来，看到了顾墨镕。
对方穿着和他一样的学员统一的白色T恤，双手搭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半仰着头，感受着空气里林憬留下的信息素味道。
周凛霜将林憬的脑袋往自己的怀里摁了摁，林憬拽紧了周凛霜的衣领，脑袋用力抵着周凛霜的胸膛。
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恋。
顾墨镕缓慢睁开了眼睛，神情从容，“周凛霜，你怕他会死，所以要带他去另一个人造星球对吧？那里有大量的扁贝虫。但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他分化为alpha，无论你多爱他，多想要得到他……alpha是无法标记另一个alpha的。他永远不会属于你。”
“他活着就可以了。”
周凛霜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可是我不行，分化级别代表我们的能力。获得任何一种超凡的能力都必然要付出代价。你现在做的，是阻止林憬的进化。”
顾墨镕站了起来。
他有足够的能力把周凛霜拖在这里，直到池教授申请联盟特派的支援赶来阻止他。
下一秒，顾墨镕的脸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紧接着他身侧的金属墙壁大面积粒子化——他转移了周凛霜对他使用的分化能力。
“让开。”周凛霜的声音低了八度。
每耽搁多一分钟，林憬就要多受一分钟的苦。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另一边走来，“你带那个小鬼走，我来拖住他。”
那个人从黑暗中走到光亮处，身型修长，露出一张帅气的脸，那双桃花眼透着从未有过的果决。
“霍澜？你不是我的对手。”顾墨镕笑着摇了摇头。
另一个通道的门缓缓打开，盛燎云站在那里，“加我够不够？”
顾墨镕笑了：“还是够呛。不过燎云你一向最守规矩了呢，做这样的事情不怕接受惩罚吗？”
“为什么惩罚？我们只是在这里做了一下实战交流。”盛燎云看向周凛霜，“还愣着干什么？”
盛燎云发动能力，要将顾墨镕挪开，却没料到顾墨镕反而将能力转移回他的身上，还好他避开更快，但是脚边的一个机器被抬了起来，狠狠撞击在了天花板上，稀里哗啦碎落下来。
盛燎云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实战，这是因为理念不同而产生的拼杀，除非一方倒下，否则不会停止。
只是平时顾墨镕对他们并没有使用全力，盛燎云知道，靠自己和霍澜恐怕不够。
头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有人咬碎了硬糖。
盛燎云和霍澜抬起头，看到夜瞬星的手懒洋洋地搭在围栏上，不知道看他们看了多久。
杏眼里满满地“看好戏”式幸灾乐祸。
盛燎云“啧”了一声，如果夜瞬星帮顾墨镕的话，他们还真的拦不住。
夜瞬星朝着周凛霜抬了抬下巴，澄亮的眼睛里透出破釜沉舟的决意，“喂，那边的讨厌鬼，要把他活着带回来，不然我一定跟你拼命。”
下一秒，夜瞬星就从高处一跃而下，“哐啷”的声响震得四周的机械师仓皇后退。
盛燎云愣住了：“你要跟顾墨镕对着干？”
夜瞬星冷声道：“你惊讶个鬼啊！实力不均衡，那只能不要脸地群殴了！”
所谓群殴，有一方至少得三人以上吧？
周凛霜说了一句“谢了”，进入了飞船，启动引擎。
“补充一句——你才是小学鸡！”夜瞬星扯着嗓子喊，生怕周凛霜没听见。
顾墨镕看向夜瞬星，嘴角是一丝玩味：“你也要跟我对着来吗？”
“别的都没关系。今天你必须让他们走！”
说完，夜瞬星第一个冲了过去。
盛燎云和霍澜紧跟其后。
混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