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预热期

林憬下意识侧过脸,他戴着的眼镜可以把一个米粒放大成指甲盖,却也让他看不清周凛霜的脸。

但从对方的声音判断,周凛霜刚才距离自己很近。

这家伙不是不喜欢和其他人靠太近吗?

“哦。”林憬将眼镜推到了脑门上,这才发觉周凛霜的另一只胳膊从他的后背绕过去,两人没有任何接触,那只手就压在维修台的边缘。

他知道周凛霜是在以防万一,如果林憬的手抖了、线路脱缰了,他这个姿势可以立刻接手。

但林憬莫名觉得……很嫉妒。

大家都是omega,凭什么周凛霜就能A得这么明显?

瞧瞧这个动作,放在其他小说里,那就是alpha对omega的保护欲。

再次谢谢那堆小说对自己的洗脑。

只是当林憬看着周凛霜的时候,周凛霜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能源核上了。

“盖上吧。”

“哦。”

就这样,他那副总在关键时刻掉电的外骨骼有了容量是从前两倍的能源核。

不仅如此,周凛霜带着他又改装了两个,可以挂在他那副外骨骼的腰侧上方。

“穿上新的外骨骼,我忽然有了可以干掉那头但丁的自信。”林憬抱着胳膊点了点头。

“你?”周凛霜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充满了质疑的意味。

他转身走回维修台,继续捣鼓那些东西。

林憬本想和对方理论一下,比如梦还是要做的,万一实现了呢,但看着对方专注的背影,觉得自己还是安静一点好。

周凛霜正在焊接自己那副战斗外骨骼的破损。

当然,破损的挺严重,接近报废。

“怎么不说话了?”周凛霜忽然开口。

“啊?你不跟我讲话,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讲话。”

小时候不都这样吗?好学生做作业的时候,其他学生要么跟着作业,要么到远一点的地方玩闹。

不知道又安静了多久,周凛霜开口道:“林憬,你知道预热期吗?”

“嗯?什么期?”

林憬翻了翻自己脑海中的ABO词典,有筑巢期、易感期、发情期,就是没有预热期。

“未进入分化期的alpha或者omega因为腺体的发育,开始用幻想中的信息素来安慰自己。”周凛霜正在整理那条光鞭,只听见一阵让人心颤的尖锐金属声,光鞭竟然延伸出倒刺来,吓了林憬一跳。

“啊……哦。那不是就是青春期X幻想吗?”林憬点了点头,这不是很正常吗?

周凛霜似乎能自动过滤林憬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词汇,比如“青春期”,但是“X幻想”这个词很形象,没有错。

“在预热期,未分化的alpha会逐渐开始对符合自己审美的人产生关注,他们的独占欲、标记欲会被很多不值一提的细小动作勾起。”

“哦,还好我们在荒星。”林憬坐回到了椅子上,一边认真看着周凛霜,一边点头同意,“你不用当那些青春期alpha的幻想对象。”

周凛霜的眉心很轻微地蹙了一下,嘴唇微启,欲言又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林憬完全沉浸在周凛霜的改造技艺里,周凛霜又再次开口了。

“我是想告诉你,在这段预热期里,alpha的腺体还没有发育完成,吸引他们的不是信息素,而是对另一个人最原本也是最原始的欣赏和爱慕。”

林憬愣了一下,他其实对这种信息素吸引决定伴侣的设定不怎么感冒,仿佛一切都是生物本能,与大脑或者精神的吸引力无关。

但是现在周凛霜告诉他,在这个世界里人类还是保留了最懵懂和最初的悸动时,林憬竟然觉得不可思议。

周凛霜继续说:“所以到了预热期的年纪,无论是omega还是beta,甚至于alpha本身,都会被教育要小心。”

“哈,但是这种小心根本没有用吧?这个时期的幻想根本防不胜防。你想象不到,就是被同桌的胳膊肘碰一下,都能心跳一整个上午。还有女孩子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带起一阵风,风里飘着的明明和家里洗衣粉的味道一样,都能产生‘好想谈恋爱’的想法。你就原地坐着,旁边同桌趴着睡觉撅起的嘴,都会莫名其妙觉得可爱。而且小alpha也没有标记的能力,只能死命去幻想,真的好可怜。”

林憬心想,我们都是omega一国的,当然要一起嘲笑无能的alpha。

废物系统:[爱与和平,共同发展!]

林憬:[被标记的又不是你。还是系统也分ABO?]

废物系统:[……]

周凛霜:“但是,小alpha知道自己没有标记能力所以更能随心所欲。预热期是事故高发期。”

林憬很有默契地给周凛霜递上工具,“学校老师一定很头疼。”

“为此,有专门的学者研究了预热期行为,统计出了比较容易挑起预热期小alpha情绪的一些行为。”

林憬浑圆的眼睛亮了起来,“唔,有哪些?”

“毫无预料的靠近。”

“哦。”林憬点了点头,把带有磁力的微针递给他。

“不小心露出的肌肤、指尖的温度、呼吸的触碰。”

“呵呵。”林憬笑了一下,“怎么感觉活着都是勾引。”

“你听明白了吗?”周凛霜仍旧低着头,手上的动作稳得仿佛根本没在和他聊天。

听明白了啊,怎么会听不明白?林憬都怀疑周凛霜把自己当成白痴了。

“依照我的青春期经验,我觉得这个研究的因果关系有问题。”林憬拿过一只电笔,在手指间转动了两圈,然后放在周凛霜的指间。

“什么问题?”

“应该是小alpha先对某个特定的人物产生了爱恋心理,所以才会无限关注并且放大爱慕对象的一切行为。会因为毫无预料的靠近而心动,难道不是因为小alpha自己在偷偷渴望对方靠近吗?”

周凛霜:“微精镊子。”

“诶?不是应该用微精电焊了吗?诶?你那个晶片是控制回收蓄能的吧?怎么被碰掉了?”

好像是自己说“偷偷渴望对方靠近”的时候,周凛霜的手抖了,所以晶片被碰掉了。

“微精镊子。”周凛霜重复,声音压低,像是在要求林憬专心起来。

林憬顿时有种回到手术台的感觉,周凛霜是他的主任。

周凛霜不疾不徐地恢复晶片的位置,焊接完毕之后,他朝林憬伸手:“微精电焊。继续。”

林憬竟然能明白对方那句简短的“继续”是什么意思。

林憬继续说着自己的理论,“会关注对方不小心露出的肌肤,是因为本来就想看并且有所幻想吧?如果是不曾幻想过的人,比如我就是脱光了在你面前晃悠,你也不会觉得我的二两肉好看啊。”

周凛霜的脸侧向另一边,这让林憬判断不出他的态度,到底是在叹息,还是皱眉表示不认同?

“至于指尖温度,这是最简单的心理了。小alpha怀揣着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想接近又怕引起恋慕对象的反感,拥抱、亲吻等都是大面积感受体温的行为,他们不敢,而且在学校里肯定也属于悖逆的行为,会被叫家长来或者被严厉批评吧?那么大面积的体温不被允许感受,那么一点点的指尖温度就是饮鸩止渴。”林憬摊了摊手,“就像是偷情一样。”

“呵。”周凛霜难得用语气词评价了林憬的理论。

“呼吸的触碰呢?还要说吗?”林憬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摸旁边的自热罐头,他饿了,他觉得修完这根光鞭之后,他们应该吃点东西了。

“说吧。”

意思是,请继续陈述你的歪理邪说。

“喜欢对方呼吸的触碰,这是欲望满足的替代。标记对方这种直接的行为,小alpha完成不了,就算进去了……也无法成结,完成不了独占这个行为。但是呼吸的接触,就像渗透进入皮肤细胞和血液,会有一种自己将对方占有的满足感。”

林憬看周凛霜抬起微精眼镜,就知道他对光鞭的修复结束了,自动自发地把两个自热罐头打开。

“你喜欢的人……也在那艘飞船上吗?”周凛霜开口问。

“嗯?”林憬刚送了一口肉酱到嘴里,差点烫到上颚,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

周凛霜顿了一下,将一瓶营养液推了过去。

林憬把营养液含在嘴里,迅速降温,缓解了被烫的感觉之后,皱着眉头问:“谁在飞船上?”

“你应该有从小喜欢的人,不然怎么会那么了解预热期心理?”

“啊……哦……”林憬乐了起来,“我跟你说,人类的青春期心理是共通的。”

无论是不是ABO世界。

“所以,他在那艘飞船上吗?”周凛霜继续问。

仿佛这个跟他无关的问题很重要,他必须知道答案。

“在不在有什么区别?”林憬用勺子舀起肉酱又倒回去,希望它赶紧凉下来。

“在那艘飞船上,就表示他已经遇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