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祝青臣高高地举起手,再三保证,自己真的不想当皇帝。
可是大家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呜呜——
祝青臣简直要被气哭了。
最后卫老将军楼主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好了好了,大家都相信小公爷。”
祝青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若是康王殿下不才,为了江山社稷,小公爷自取之,我等自当鼎力相助。”
“……”祝青臣瘪了瘪嘴。
算了,他不解释了。
他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
系统又一次飘过:“大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行动吗?”
祝青臣哽住:“你给我住口,我是好人!”
其实做权臣也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吧,让他们误会一下,更有威慑力。
最重要的是,祝青臣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陈老御史不好久留,马上就回去了。
祝青臣也准备走了,临走时,卫老将军拉住祝青臣的衣袖,低声问:“镇国公呢?”
卫老将军问起来,祝青臣才道:“我早些天就给镇国公传了书信,他已经带着人马在路上了。”
“那就好。”卫老将军点点头。
祝青臣叮嘱道:“镇国公是我留在最后的将帅,此事我只告诉卫老将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可千万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小公爷就放心好了,我晓得轻重。”
“嗯,您老好好将养,等待时机。”
祝青臣最后拍拍他的手背,便戴上竹笠,从后门溜走了。
*
夜色浓重,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
祝青臣扶着竹笠,脚步匆匆,原路返回英国公府。
系统照常在前面带路:“快快快,回去睡觉……”
“好。”祝青臣快步跟在后面。
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忽然,一颗小石子从他身后飞出来,砸在地上,轻轻一声响动。
祝青臣回过头,什么都没看见。
他刚准备继续往前走,这时,街道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是官府巡逻的差役。
祝青臣连忙躲回巷子阴影处,蹲在地上,捂住系统,看着他们离开。
好险,要是他刚刚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就直接撞上差役了。
差役走后,祝青臣回头张望,却仍旧什么都没看见。
是镇国公派给他的亲卫吗?
不对啊,他去卫老将军府,为了掩人耳目,都是自己偷偷溜出去,亲卫此时应该都守在他的房间外才对。
那是谁在提醒他?
祝青臣一边朝后面张望,一边站起身。
系统催促他:“臣臣,没人了,快走。”
“好。”
祝青臣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跟着系统一起,跑过长街。
从英国公府偏门钻进去,祝青臣还有些惊魂未定。
他关上门,舒了口长气,拍了拍心口。
差点以为中道崩殂了。
祝青臣平复好心情,刚准备回房间去,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试着再往里走了两步,发出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捏着鼻子,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回门后面。
那个提醒他的人,说不定一直跟着他,所以……
祝青臣抄起架在旁边的木棍,躲在门后面,准备把人抓个现行。
可是……
他足足等了一刻钟,什么人也没等到。
系统伏在他的肩头:“是不是你猜错了?其实根本就没人跟着你?刚刚只是老天在帮你。”
“嗯……”祝青臣顿了顿,“可能吧。”
祝青臣放下手里的棍子,准备回去睡觉。
祝青臣回到房间,楚云扬就在房间里等他,也没点灯,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抱着手安安静静地等。
见他回来,楚云扬连忙迎上前:“老师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都快吓死我了。”
“不妨事,商量了一些事情。”祝青臣摘下竹笠,递给他,让他收好。
“老师快休息吧,只怕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好。”
楚云扬离开前,祝青臣提醒他:“把府里守卫加强一下。”
楚云扬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应了一声:“好。”
楚云扬回自己房间去了,祝青臣换下衣裳,简单洗漱一下,就上床去睡觉了。
商量到大半夜,他也累了。
祝青臣缩在被子里,系统在旁边给他放《安眠曲》。
祝青臣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
祝青臣感觉自己才睡下没多久,就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间门。
楚云扬轻声问:“老师,您起来了吗?”
“嗯?怎么了?”祝青臣迷迷糊糊地朝窗外望了一眼,天已经亮了。
“我……”
楚云扬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徐意和江显的声音。
“小将军,都十八岁了,就别黏着老师了。”
“出去玩还做不了主吗?走罢,说一声就完了,陛下今日也去马球场呢。”
楚云扬变了脸色,正色道:“闭嘴!英国公也是你们能随意置喙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不敢再说话。
楚云扬推开房门,让这两个人在外面等他,自己进去看看。
祝青臣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他们又约你去打马球?走吧,老师收拾一下。”
“老师要是困的话,我就不去了。”楚云扬道,“或者我自己去吧,反正都去过很多次了。”
“不行。”祝青臣一听他这话,马上精神起来,“我陪你去。”
“老师不用这么紧张,我自己会小心的。”
“不行。”祝青臣很坚决。
毕竟事关重大,一旦行差踏错,楚云扬就是万劫不复。
能盯紧就盯紧点。
“出去等着,我马上起来。”
“好吧。”
楚云扬乖乖地退出去,徐意和江显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在旁边等着。
祝青臣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身素色的便服,又从桌上拣了两块点心垫垫肚子,就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祝青臣在英国公府门前翻身上马,楚云扬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等会儿到了地方,老师就休息一会儿。”
“好。”祝青臣单手握着缰绳,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来到马球场,里面正巧打完一场。
一群公子哥儿们看见楚云扬过来了,连忙迎上前,围着他。
“楚小将军可算来了,等你好久了。正好我们要新开一局,你也来吧。”
“楚小将军和我们一块儿,把对面打得落花流水。”
“胡说,楚小将军和我们一起。”
楚云扬下了马,朝他们抱了抱拳:“我先送老师去看台上,然后再过来。”
“好。”众人连忙朝祝青臣行礼,“小公爷慢走。”
“嗯。”祝青臣骑在马上,朝他们笑了笑,“云扬等会儿再和你们一起玩。”
“好。”
楚云扬牵着祝青臣的马匹缰绳,往没人的看台那边走:“老师,这边视野应该更好,可以更好地欣赏我的英姿!”
公子哥儿们正好也休息一下,都下去擦汗喝水了。
只有徐意和江显两个人站在原地,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他二人原以为,楚云扬就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将,这有什么拿不下的?
没错,楚云扬确实头脑简单,但是英国公不傻啊!
楚云扬去哪里都要请示老师的意见,老师不去他也不去,跟个小跟班似的。
这还怎么弄?皇帝吩咐他们的事情还怎么办?
两个人正犯愁,忽然,有人骑着马从外面进来。
回头一看,正是皇帝。
他们刚想行礼,却被皇帝抬手制止了:“不必多礼。”
皇帝看了一眼楚云扬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向萧承安。
萧承安也正看着同样的方向,只是他看的不是楚云扬,而是骑在马上的祝青臣。
皇帝道:“承安若是想去找小公爷,便去找他罢。”
萧承安连忙收回目光,有些恐慌:“皇兄……”
“去罢。你不会打马球,小公爷也不会,你们两个待在一块儿,正正好好。”
“是,那臣弟先过去了。”
他都这样说了,萧承安只能行了礼,然后松了松缰绳,朝祝青臣那边跑去。
行礼的时候小心翼翼,离开的时候倒是高高兴兴的。
这阵子皇帝来马球场,都带着他一起,但是他不会打马球,皇帝嫌他扫兴,所以总是让他自己去玩儿。
他每次都去找小公爷,小公爷每次都给他点心吃,还会教他读书。
他可喜欢和小公爷待在一起了。
萧承安走远了,徐意和江显连忙请罪。
“陛下恕罪。陛下吩咐的事情没有办好,这楚小将军就跟黏在小公爷身上一样,撕都撕不下来,臣等是软的硬的都用过了,实在是……”
两个人俯身行礼,见皇帝久久不语,便壮着胆子抬起头,悄悄觑一眼皇帝的神色。
皇帝骑在马上,仍旧望着楚云扬那边的方向。
楚云扬牵着缰绳,护送祝青臣往看台那边走。
另一边,萧承安也骑着马,追上了他们。
他似乎是喊了一声“小公爷”,祝青臣停了一下,一只手搭在额前,回头看去,看见是萧承安之后,朝他笑了一下。
祝青臣今日穿的是一身玉色的衣裳,带着竹叶的暗纹。
风迎面拂来,吹动衣袖,便像是吹过了竹林。
楚云扬和萧承安围在他身边,高高兴兴地和他说话。
皇帝收回目光,看向徐意和江显。
两个人回过神,连忙低下头,身子伏得更低。
皇帝淡淡道:“不光是楚云扬爱缠着他,萧承安也爱缠着他,那些个侍从宫女也总黏在他身边。你们说,这祝青臣究竟有什么神力?”
徐意和江显忙道:“臣等不知。”
皇帝道:“朕也不知道。”
皇帝轻轻喊了一声“驾”,策马上前。
众人赶忙行礼,皇帝骑着马,在看台前停下,嘴上对着楚云扬说话,眼睛却瞧着祝青臣。
“英国公和楚小将军今日也来了,下来打一场?”
楚云扬抱拳道:“臣领命。”
皇帝却仍旧看着祝青臣:“英国公呢?下来打一场?”
祝青臣笑着道:“臣不善马球,恐怕扰了陛下兴致,就让云扬陪陛下打一场罢。”
他笑容得体,皇帝瞧了他一眼,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楚云扬下去打马球了,祝青臣和萧承安坐在看台上。
祝青臣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他们打马球,萧承安则在桌案底下悄悄看书。
皇帝当然不会喜欢萧承安念书,也没有派人教他,所以他到了十五岁,还是粗略认识几个字的程度,文章看得很少。
祝青臣知道之后,就搜集了一些这个小世界有的书册,有机会的时候带给他看。
萧承安低着头,手指按在竖行的字列上,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
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扯一扯祝青臣的衣袖,小声问他。
“小公爷,‘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真的吗?”
“嗯……”祝青臣想了想,反问道,“殿下觉得是真的吗?”
萧承安想了想:“我觉得是假的,因为我都没见过。”
祝青臣笑了笑,揽住他的肩膀:“但也有可能成真。”
萧承安还听不懂,只是单纯地附和老师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可以成真。”
马球场上,皇帝扯着缰绳,回头看去。
徐意和江显对视一眼,知道皇帝又动歪心思了。
于是徐意策马上前,低声道:“陛下,臣倒是有个好法子,能把小公爷和楚小将军分开。”
“嗯?”皇帝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们。
“陛下今年还未去寺院上香,不如……臣去传个信,陛下带着小公爷和楚小将军过去,到时谁睡哪个屋子,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就算小公爷看人看得紧,他二人总不能睡觉的时候也睡一间屋子罢?陛下岂不是想去哪个屋子,就去哪个屋子?”
皇帝挑了挑眉,没有回答,算是默许了。
两人会意,马上应道:“臣等马上去办。”
*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等镇国公带兵过来了。
祝青臣掰着指头,等待时机。
可是等了几天,皇帝没有宣布要去狩猎,而是宣布——
他要去皇家寺院敬香,同样是百官随行,同样是三天三夜。
祝青臣和楚云扬自然也在跟随之列。
祝青臣疑惑:“系统,为什么剧情变了?不是说去打猎吗?”
“我也搞不懂。”系统也很疑惑,“我已经在排查故障了,可是结果显示,这个皇帝没有任何问题。他怎么会忽然改变剧情?”
系统试图分析:“他去打猎,行为动机应该是‘为了多多创造和楚云扬相处的机会,为了讨楚云扬的欢心’,忽然改成寺庙敬香,我也推测不出他的行为动机。楚云扬又不喜欢去上香。”
祝青臣也懒得管他的行为动机了:“反正狩猎和敬香都差不多,皇帝都要出城。而且敬香守卫更少,更容易得手。”
他让楚云扬往家门前放了两盆花,用来告诉卫老将军和陈老御史——
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但是总计划不变。
照常进行。
*
这天清晨,天气不是很好。
云层密布,日光透不过来,天黑压压的。
禁军于宫门前整装待发,皇帝乘坐轿辇,文武百官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城外三清山的皇家寺庙敬香。
祝青臣和萧承安同坐一驾马车,楚云扬骑着马,跟在旁边照应。
萧承安抓紧时间,在马车里看书,想要在路上把《孟子》看完,下次就可以看其他的了。
结果一直低着头,不小心看得头晕。
祝青臣只能帮他把马车窗户打开,让他透透气。
萧承安靠在软枕上,可怜巴巴地看着祝青臣:“小公爷,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不麻烦。”祝青臣轻轻帮他揉脑袋,转头看向窗外,“今天确实有点闷,容易头晕。”
祝青臣抬起头,目光透过乌压压的云层。
没有人注意到,云层下,一只从西北来的苍鹰,始终跟着队伍,在祝青臣的马车上盘旋。
祝青臣和镇国公时常保持联络。
从前用苍鹰送信,是五天一个来回。
现在是半天一个来回。
这说明,镇国公快到了。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皇家寺院。
寺院住持带着一众和尚沙弥,在山门前恭候。
住持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将皇帝迎入山门。
其他长老出来迎接朝臣。
一个长老走到祝青臣面前,朝他行了个礼:“英国公。”
祝青臣双手合十,还了礼:“有劳长老。”
楚云扬也跟着行礼。
长老侧开身子:“英国公不必客气,请英国公与楚小将军随我来。”
他们要在寺院里住上几天,亲卫们提着行李,长老带着他们去了禅房。
“这西边的禅房花木幽深,远离杂人,乃是清净之所。英国公是读书人,应当喜欢。”
祝青臣双手合十:“多谢,我很喜欢。”
“只不过——”长老话锋一转,“这西边禅房不多,楚小将军就……”
祝青臣转过头,和楚云扬对视一眼。
他们这是要光明正大地把楚云扬和他分开了。
楚云扬刚想说自己可以和老师睡一间房,祝青臣却抬手拦下了他。
多说无益。
反正是要分开的,他们是故意的。
祝青臣笑着道:“那就劳烦长老再帮云扬安排。”
“这是自然,楚小将军请随我来。”
楚云扬不放心地看了老师一眼,祝青臣轻轻拍拍他的手臂,让他等会儿再来找自己。
楚云扬这才委屈巴巴地走了。
祝青臣从亲卫手里接过包袱,推门走进禅房,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倒是不错,虽然地方有点小,但是幽静安宁。
一张小榻、一方桌案,还有一个柜子,便是全部家具。
廊下的树影映在窗纸上,摇摇曳曳。
他把一整个包袱直接丢进柜子里,“咚”的一声轻响,扭头看见案上摆着香炉经书,便挽起衣袖,在案前坐下,净手焚香,研墨抄经。
窗外风雨欲来。
系统道:“你还有心思抄经,我看你自己都危险了。”
祝青臣握着笔,在纸上画了一只小乌龟,淡淡道:“不会的。”
他想,他已经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改打猎为敬香了。
或许……
这回皇帝盯上的,不止是楚云扬,还有另一个人。
祝青臣给小乌龟画上龟壳花纹,丢下笔,喊来亲卫:“你们去云扬那儿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亲卫抱拳,应了一声:“是。”这是祝青臣和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不是祝青臣不需要人,而是祝青臣不需要明面上的人了,他让亲卫们全部隐入暗处,不要被人发现。
*
白日里舟车劳顿,英国公像是被累着了,整个人都恹恹的,连大殿敬香都没去。
楚云扬找老师出去逛逛,他也不去,只是窝在禅房里抄经。
皇帝听说了,为显体恤,还特意派了太医来给他看看。
太医也说是累坏了,休息一晚上就好。
祝青臣道过谢,傍晚时分,简单吃了点斋饭,早早地就吹灯睡下了,闭门谢客。
深夜,窗外风渐起,吹动枝叶,簌簌作响。
帷帐垂落,祝青臣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强撑着不睡觉,和系统挨在一起看动画片,一人一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还是不太放心,你这个造反计划也太简单了吧?”系统担心地说,“万一你猜错了呢?”
祝青臣胸有成竹:“不会的,我已经算好了。”
“可是你也太大胆了吧?”
“我已经很小心了!如果皇帝自己送上门,我杀了他,那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非要送上门来的嘛。”
“渣渣臣,你越来越像大反派……”
系统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祝青臣连忙捂住系统,让它把动画片先暂停,然后悄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朝外看去。
黑暗里,对面的橱柜,被人悄悄从后面推开了。
那是一处暗门。
祝青臣丢行李的时候,听见包袱砸在上面,是“咚”的一声响,就发现了。
他那时就明白了。
或许皇帝此行的目的不是楚云扬,而是他!
楚云扬不喜欢敬香,只有他这个读书人喜欢!
祝青臣屏住呼吸,认真地看着柜子那边。
果然,下一秒,一只手轻轻地把柜门推开,一根竹管从那边伸出来,缓缓吹出迷烟。
祝青臣马上拿出浸湿的手帕捏住鼻子,重新缩回被窝里,轻轻敲了敲床板,提醒躲在床下的人。
约莫过了一刻钟,黑暗中传来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说:“可以了,去请陛下过来吧。”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从暗门里钻了出来。
因为过于激动,皇帝两只眼睛里亮着不寻常的光。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宽衣解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皇帝忍不住碎碎念,就算压低声音,语气里也是藏不住的自得。
“小公爷,枉你聪明一世,既然从卫将军那儿知道了朕的所作所为,怎么还把亲卫都调到了楚云扬那边?自己也不留两个?”
“你看楚云扬看得这么紧,怎么就忘了你自己?你就没发现,你自己长得也好看?”
忽然,祝青臣裹着被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多谢陛下谬赞。”
皇帝被他吓得一激灵,差点跌在地上。
暗门那边有人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稳住心神,回过头,朝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别过来。
月光清冷,透过窗子照进来。
祝青臣端坐在床榻上,裹着被子,卸了发冠,披散着乌发,端的是神仙模样。
皇帝越看越觉得兴奋。
就算祝青臣没有被迷烟迷倒,那又怎么样?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已,他怎么可能还拿不下?
皇帝勾唇,露出一个恶心露骨的笑容。
“小公爷早就知道了吧?卫家的事情?”
祝青臣并不回答。
“你入京第一日,就带着楚云扬去了卫府,卫老头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吧?朕的探子早就把事情告诉朕了。”
“所以你这阵子,几乎要把楚云扬拴在裤腰带上,生怕他被朕轻薄了。”
“一听说楚云扬和你要分开,你马上就把所有亲卫都给了他。”
“小公爷啊,你还是太傻了,自己就是一块美玉,怎么还把亲卫都给掉走了呢?”
皇帝紧紧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到惊恐、畏惧,想从他的口中听见求饶的话。
可祝青臣还是端坐在床榻上,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皇帝见他不为所动,又猛地扯开手中的手串。
丝线断裂,宝石珠子滚了满地。
一阵脆响。
“你在手串上做了手脚吧?特意让楚云扬献给朕,让他明示暗示,想让朕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可是,怎么过了这么久,朕还是没有发作呢?”
“小公爷,你是很聪明,但朕也不傻。想害朕的人多了去了,来路不明的东西,就算太医查不出来,朕也不会带在身上啊。”
皇帝笑得阴森:“你还有什么招,一并使出来。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皇帝解开腰带,猛地扑上前。
祝青臣仍旧稳坐不动,甚至还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在皇帝的手即将挨到祝青臣肩膀上的时候,房梁上一个黑影猛地窜了出来,一言不发,一脚踹翻皇帝,一刀狠狠地扎进他的下腹。
祝青臣震惊:“楚云扬,你不是应该躲在床底吗?”
楚云扬也一脸疑惑地从床底爬出来:“老师,我在这里啊,我刚准备冲出来。”
两个人震惊地看向刺杀皇帝的那个人:“那他是谁?!”
躲在暗门那边的太监们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冲出来护驾。
结果房梁上,两三个亲卫迅速跳了下来,把暗门重重关上。
一个伥鬼躲闪不及,两只手被夹在了暗门里,又是一声惨叫。
男人犹觉不解气,一只手死死地按住皇帝,另一只手握着匕首,狠狠地搅了两圈。
皇帝的惨叫凄厉又尖锐,响彻整个寺院。
祝青臣看着男人的背影,忽然认出他来,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过头来。
“宇、文、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