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暮色四合,宫中灯火通明。
百官侍立殿外,随着老太监一声拖长音的“百官进殿”响起,殿门大开,百官鱼贯而入。
众人站定,又听一声“陛下驾到”,连忙俯身行礼。
皇帝拖着黑色的冕服衣摆,从殿外走进来。
在经过楚云扬面前时,他刻意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楚云扬一眼,并且露出自己戴在手腕上的念珠。
原本应该君臣相视一笑,然后皇帝握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台阶上,让他和自己一起用御膳,传为佳话的。
但是楚云扬就跟木头似的,定定地站在祝青臣身后,抱拳俯身,一动不动。
皇帝在他面前站了有一会儿,他也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只是弯腰站着。
老太监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醒楚云扬,但皇帝却抬了一下手,制止了他。
皇帝转身离开,独自登上座位。
他刚刚才遇见这个十分合心意的猎物,正是纵容的时候,楚云扬偶尔失礼也无妨。
皇帝在高位上坐定,抬手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众臣各自在位置上落座,祝青臣和楚云扬作为此次宫宴的主角,被安排在了最前面。
皇帝举起酒杯:“我朝人才济济,威武将军年少有为、威武无敌,朕得此良将,实乃大幸,此杯为威武将军贺。”
众臣纷纷举起酒杯,齐声道:“为威武将军贺,为陛下贺!”
祝青臣也跟着举起了杯子,看向皇帝。
皇帝确实很会伪装,二十七八的年纪,在帝王当中算是年轻的。
笑容和煦,言语得体,活像是个温和有礼的明君。
今日赴宴的朝臣,说是百官,其实也是经过精心筛选的。
被杖责的卫老将军、被打破额头的陈老御史,自然没有出席宴会的资格。
出席宴会的都是不知内情的官员,众臣脸上都挂着笑,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皇帝要在楚云扬面前营造出“明君贤臣”的场面,好让楚云扬更加信任自己。
祝青臣端着酒杯,凑近唇边,饮尽酒水。
皇帝放下酒杯,又一次看向楚云扬:“小将军初入京城,多留几日,好好领略京城风光。”
楚云扬起身行礼:“是。”
皇帝转头看向旁人,点了两个名字:“徐意、江显,你二人这阵子陪着小将军四处走走。”
两个二十来岁的官员起身领命,随后又转过头,向楚云扬点了点头:“小将军。”
楚云扬礼貌回礼:“徐大人、江大人。”
祝青臣夹起一块烧鹅,塞进嘴里:“系统,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皇帝的亲信?”
“对,原书里,皇帝也是指派了这两个人作陪,楚云扬来到京城,最早认识的两个人就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们两个。”
“后来也是他们在宴会上,一个劲地给楚云扬灌酒,楚云扬喝醉了,让他们扶自己出宫,结果他们直接把楚云扬给了太监,还把宫门口等候的亲卫给支走了。”
祝青臣了然:“原来是两个伥鬼。”
这两人模样看着清新俊逸、豪气大方,却和皇帝一样,眉眼之间却处处透着算计。
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替皇帝做这样的事情。
两人端着酒杯,在皇帝的默许下,来到楚云扬面前。
楚云扬有点紧张,下意识看向老师。
祝青臣朝他举了举杯子:“不妨事。”
只要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没事。
这两个人确实有几分功夫,把楚云扬围在中间,说起京城里的吃喝玩乐,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纵使楚云扬从始至终都提着十二分的警惕,有时也不免被他们带着跑。
楚云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自顾自地说好了,明日去城外的马球场打马球。
楚云扬又一次看向祝青臣。
老师,怎么办?
祝青臣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高位的皇帝便道:“从前听说英国公是个严师,看来所言非真。若是严师,小将军怎么还一个劲儿地找老师呢?”
祝青臣抬起头,笑了笑,体面答道:“臣是严师,约束小将军太过,约束得他不敢玩乐了。”
“这就不好了,都到了京城,还是少管着些。朕做主,明日楚小将军跟着他们去玩儿,英国公就留在府里歇息吧。”
楚云扬有些急了,马上就要站起来推辞。
他才不和这群人一起出去!
祝青臣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自己站起身来:“陛下仁厚,既是如此,臣以为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不如由陛下主持,在座大人公子,全都去马球场,也叫小将军多结交几个朋友。”
皇帝笑了笑:“就依英国公所言。”
“谢陛下。”
楚云扬松了口气,人多点好,人多点不会出事。
紧跟着,皇帝又道:“原英国公府年久失修,英国公与楚小将军住得可还习惯?若是不习惯,朕让他们把宫中武英殿整理出来。”
祝青臣还礼:“臣与小将军皆是外男,不宜久居宫中,原英国公府也很好,多谢陛下厚爱。”
皇帝含笑望着他,也没有多做纠缠:“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皇帝派来的那两个人,总是围在楚云扬身边,跟他说京城有多好玩,鼓动他一起出去,还想试探他的酒量。
楚云扬差不多喝了半壶酒,便扶着脑袋说头晕,不肯再喝了。
两个人继续劝酒,又喝了半壶,楚云扬直接趴在桌上,打起鼾来。
二人对视一眼,轻笑一声,这位小将军的酒量不过如此。
皇帝也笑着道:“小将军的酒量还要再练一练才是。”
宫宴结束,祝青臣让侍从把“烂醉”的楚云扬扶起来,随众臣一起,退出宫殿。
楚云扬被扶起来的时候,飞快地抬起头,朝祝青臣眨了眨眼睛,很快又低下头去。
他根本没醉。
只是老师让他藏着,别在旁人面前展现自己真实的酒量。
他都记得呢。
祝青臣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关切地问:“小将军,还能走吗?”
楚云扬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能……走……”
两个侍从扶着他在前面走,祝青臣跟在后面。
官员们离开宫殿,下了台阶,走在宫道上。
忽然,祝青臣感觉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把团成一团的手帕塞进他手里。
祝青臣转过头,环顾四周。
朝臣们来的时候整整齐齐,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喝了酒,由侍从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就不那么整齐了。
周围全是人。
他分辨不出,是谁给他塞的手帕。
他也不敢现在就拿出来看,只敢不动声色地把手帕塞进衣袖里,等着出了宫再看。
亲卫们驾着马车,就在宫门外等候。
祝青臣早就跟亲卫们说过了,不论他和楚云扬去了哪里,必须等到他和楚云扬出来,才能驾车离开。
不论是谁,出来说什么小公爷醉倒了、小将军醉倒了、让亲卫先走,都不作数。
亲卫将喝醉的楚云扬扶上马车,祝青臣也坐稳了,马车才开始行进。
祝青臣从衣袖里拿出手帕,只见揉得皱巴巴的手帕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字——
当心,快走。
楚云扬凑过来看:“这是谁给老师的?难道他也被皇帝欺负过?”
“我也不知道。”祝青臣摇摇头,“那时四周都是人。”
祝青臣问:“系统,你看见了吗?”
系统道:“没有。”
祝青臣把手帕叠好,收进怀里:“不论是谁,或许这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嗯。”楚云扬点点头,“不过,我还以为那药今天就发作呢。”
祝青臣看着他:“要辛苦你和他周旋一阵了。”
“没关系。”楚云扬举起手,隔着衣袖,向老师展示自己的手臂肌肉,“我最近武功有精进了一层,一拳就能把他打翻。”
“嗯。”祝青臣笑了笑,点点头,“明日打马球好好玩,老师陪你去。”
楚云扬瘪了瘪嘴:“我只怕没那个心情打球呢。”
祝青臣道:“皇帝归皇帝,马球归马球,皇帝怎么能和打马球相提并论?好好打就是了,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楚云扬傻乐:“好。”
*
翌日清晨。
日头还没起来,马球场的布棚子里便坐满了人。
昨夜皇帝下令,百官都带着家眷来了。
看台上,祝青臣宽袍大袖,端坐在案前烹茶。
楚云扬趴在旁边,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他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
不多时,徐意和江显过来拉他。
“小将军怎么还在这儿睡着呢?”
“走吧,趁着日头还没起来,天还不热,咱们打一场,就缺小将军呢。”
楚云扬看向祝青臣,两人又笑道:“哎哟,小将军,您都十八了,怎么还看老师的脸色呢?走罢。”
祝青臣点了点头:“去吧,多交几个朋友。”
交几个正直的朋友,别跟这两个一样。
“好。”楚云扬扶着脑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束袖,把衣袖扎好,跟他们一起上了场。
意气风发的小将军,骑在自己从西北带来的战马上,连战马都威风凛凛,比别人的马匹高一些。
一时间,众人都看呆了。
楚云扬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握着木制的月杖,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带起“呼呼”的风声。
祝青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系统问:“你怎么不去打马球?”
祝青臣没有回答,系统又道:“噢,我忘了,你是个手脚不协调的小傻蛋。”
祝青臣哽住:“不许说!”
系统偏偏不闭嘴:“拿着拖把杆和小混混打架,结果打到自己的小傻蛋。人家的马一冲上来,你就嗷嗷嗷的小傻蛋。”
祝青臣一口气喝完茶盏里的茶水,把茶盏倒扣过来,盖住系统。
系统:?
“臣臣,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也学坏了?”
祝青臣撑着头,若无其事地看着马球场上。
他跟大反派学的。
楚云扬在马球场上所向披靡,大杀四方。
也是,他的马术是在西北大草原上练的,和京城里这些打马球的公子哥儿们比起来,自然是他更胜一筹。
这场球打到一半,皇帝就来了。
众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行礼,他扫视全场,近乎贪婪的目光在楚云扬身上扫过。
这时日头起来了,楚云扬活动开了,脸上带着汗珠,日光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生机勃勃。
皇帝道:“你们倒是玩得高兴。”
徐意和江显笑着奉承道:“楚小将军威武,我等望尘莫及。”皇帝也有些手痒,却不好意思一个人上场,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小少年:“承安,朕与你兄弟二人,也许久没有打马球了,今日可有兴致一战?”
那小少年怯怯地点了点头,轻声道:“皇兄相邀,臣弟不胜欣喜。”
皇帝遂了意,吩咐老太监:“快,取朕和康王的束袖和月杖来。”
布棚子里,祝青臣撑着头,轻轻揭开茶盏,好奇地问:“系统,那个小孩子是谁?”
这真是个小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量小小,还很稚气。
“我不说!谁让你学大反派把我扣起来……”系统定睛一看,“噢,这是康王,萧承安。”
祝青臣疑惑:“康王?”
“皇帝的弟弟。”系统道,“说起来,他在原书里也有一点戏份。”
“嗯?”
“原书里为了展示皇帝狠戾,说他登基之后,就用各种手段把自己的兄弟都杀了,只留下这个生母卑贱、毫无威胁的康王。”
“楚云扬被困在宫中,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只有康王时常来探望他,还给他带吃的喝的,两个人关系不错。”
“楚云扬有几回想逃跑,康王也帮了他。只是每一回都没成功,楚云扬被皇帝……嗯,康王也被教训过几回,打得很惨。”
“嗯。”祝青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本书的大结局是什么?”
“皇帝后悔那样对待楚云扬,依旧和楚云扬同床共枕,却不再碰他,忍了三个月,都快憋坏了。最后楚云扬大为感动,主动献身,两人和好如初。”
“怪恶心的。”祝青臣哽了一下,“我是问,原书结束之后,小世界自行运转的大结局。”
“一天晚上,皇帝极乐之时,楚云扬拿出枕头下的匕首,一刀扎进他的心口,把皇帝给杀了。他以威武将军的身份,扶保康王上位。”
祝青臣点点头:“我就知道。那这个康王登基之后,秉性如何?”
“虽然软弱,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也分得清。他给了楚云扬自由和兵权,让他回到西北去带兵,只可惜,楚云扬的身体很差,只去了西北几年就病死了。”
“如此。”祝青臣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都来得及。
正巧这时,马球场上传来一声巨响。
祝青臣回过神,连忙抬头望向马球场那边。
只见康王被马匹重重地甩在地上。
他本来就身材瘦小,年纪也不大,没怎么骑过马,更别提打马球,这次完全是被皇帝赶鸭子上架,硬拉上马的。
不知怎的,马匹发起狂来,在他身边乱踏,他只能护着脑袋,缩在地上。
徐意和江显一边大喊“来人,护驾”,一边护着皇帝,其他人就在旁边这样看着。
祝青臣一惊,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跳下看台,喊了一声:“云扬!”
楚云扬在离得最远的地方,听见老师喊他,连忙回过头,这才看见马球场上的情形。
他迅速掉头向回,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握着月杖。
马匹还在发狂,千钧一发之际,楚云扬一杖打在马脖子上,让疯马滚开,然后丢开折断的木杖,伸手一捞,把康王从地上捞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楚云扬骑着马,把他送到老师那边:“老师!”
祝青臣点点头:“我派人去喊太医来。”
楚云扬揪着他的衣领,想要把他放到地上,结果萧承安惊魂未定,还没反应过来,死死地揪着马匹鬃毛。
楚云扬疑惑地拍拍他的手:“康王殿下?”
萧承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对不住……”
他被放到地上,祝青臣扶住他:“殿下可还好?”
“我没事。”萧承安摇摇头,楚云扬要走了,他才想起来要道谢,赶忙说了一声,“多谢楚将军。”
楚云扬骑着马,回到皇帝那边复命:“陛下受惊了。”
皇帝被徐意和江显护在身后,看着楚云扬,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这个小将军,确实是个宝贝。
紧跟着,他又有些烦躁。
萧承安也是,连打马球都不会,竟然还摔了,简直扫兴。
“让太医给承安看看,再派个人上场,这一场还没打完。”皇帝看向楚云扬,“楚小将军恐怕也没尽兴。”
楚云扬没有说话。
有他这样做兄弟的吗?自己弟弟都摔了,还只顾着打马球。楚云扬心想,要是他哥这样对他,他早就冲上来和楚云庆打架了。
皇帝只当他是默许了,对老太监道:“再找个人来。楚小将军的月杖也折了,把朕的月杖给楚小将军拿来。”
马球赛继续。
萧承安摔得有点厉害,祝青臣扶着他,慢慢地挪到看台上,又让侍从去请太医过来。
萧承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对不住,劳烦英国公了,我……都怪我不好。”
祝青臣温声道:“你是受伤了,又不是犯错了,有什么怪不怪的?”
“多……多谢小公爷。”萧承安似乎有些触动,低下头去,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自小便亲眼目睹皇帝残杀其他兄弟,一个人在宫中活得并不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偏偏他身体不好,有的时候生病,太监们骂骂咧咧,嫌他麻烦,他才会养成受伤生病先说“对不住”的习惯。
这还是第一个跟他说,生病不是犯错的人呢。
祝青臣让侍从们在棚子里临时挂起帷帐,把帷帐放下来。
祝青臣道:“殿下把衣裳脱了吧,太医好看看。”
“好。”萧承安点点头,伸手去解衣带。
祝青臣背过身去,并不看他。
萧承安身材瘦小,身上也没有多少肉,几乎能看得见肋骨。
他解开半边衣裳,忽然,一块皱巴巴的手帕从他怀里飘出来,落在祝青臣的脚边。
祝青臣低头看了一眼,萧承安抱着衣裳,连忙扑上前,把自己的手帕给捡回来:“对不住。”
祝青臣眨了眨眼睛,笑着看向他:“不要紧。”
正巧这时,侍从带着太医进来了。
萧承安随手把手帕一塞,然后趴在小榻上。
他在皇兄跟前不得眼,连带着太监们也都瞧不起他。
他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衣裳配饰都是新的,其实内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差的。
太医提着药箱上前,随便看了两眼便道:“殿下这是外伤,用药油推一推就好了。”
祝青臣背对着他们,淡淡道:“有劳太医了。”
太医愣了一下:“小公爷客气了。”英国公都发了话,太医也不敢再敷衍了事。
太医又打开药箱,认真地检查了一刻钟,这才算完。
萧承安趴在小榻上,抬起头,看着祝青臣负手而立的背影。
难怪楚小将军人这么好,因为他的老师也是个大好人。
太医将药油均匀地涂抹在萧承安的背上,稍微用些力气,把他背上的淤青推开。
又过了三刻钟,太医才把药油收起来:“臣会将药油交给殿下的侍从,吩咐他们每天给殿下涂抹。”
“好,多谢。”萧承安点点头,从小榻上爬起来,穿好衣裳。
祝青臣却道:“把药油交给我吧,我派侍从送去,也省得您跑一趟。”
“是。”太医放下东西便走了。
祝青臣拿起药油,交给萧承安:“你自己能抹到后背吗?”
萧承安想了想,认真地摇摇头:“不能。”
祝青臣就知道,他身边的侍从绝对不会好好伺候。
倘若侍从对他好,萧承安怎么会说自己抹不到?他应该说侍从会帮他才对。
祝青臣担心地问:“那怎么办?”
萧承安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我随便抹一抹,反正过几天就好了。”
祝青臣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手帕:“殿下擦擦手吧,药油好像沾到手上了。”
“多谢。”萧承安接过手帕,认真地擦了擦手,却忽然发现这块手帕……
就是写着“当心”和“快走”的那块手帕!
他抬起头,看向祝青臣:“英国公……”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此处没有别人,我的侍从就在外面看着,殿下可以告诉我实情了。”
“我……”萧承安犹豫道,“我不知道什么实情……”
“我给殿下的这块手帕,和殿下方才捡起来那块一模一样。”祝青臣问,“昨夜殿下为什么让我‘当心’,还让我‘快走’?”
萧承安低着头,揉搓着帕子,似乎要把上面的字给抹掉,声若蚊呐:“我……我上次看见卫老将军家的小公子在宫里被欺负了,所以我想提醒一下小公爷和楚小将军。”
祝青臣睁圆眼睛:“你看见了?”
“嗯。”萧承安解释道,“我担心楚小将军也……我不敢跟你们说,所以特意写在帕子上,想让你们小心一点。”
原来如此。
萧承安也是一片好意,他了解皇帝,也见过卫小公子的前车之鉴,所以想提醒他们。
电光石火之间,祝青臣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卫小公子被欺负那天,也是你派人去将军府请卫老将军进宫的?”
萧承安抬起头,快要哭出来了。
应该是被祝青臣说中了。
“我本来是想让卫老将军快来救卫公子的,可是我没想到皇兄会杖责卫老将军,是我害了卫家。”
难怪。
皇帝既然让卫小公子入宫,就肯定不会再让人去找卫老将军。
原来是萧承安看见了,想要救他,才派人去将军府传了信。
萧承安红着眼睛,带着哭腔:“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救他,小公爷,我错了,对不起,是我害了卫老将军……”
祝青臣连忙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