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方虞等了十分钟，聊天对话框停留在她给裴游原发送的链接那里，动也没有动一下。
她咬了一下唇，把在网上找到的沙雕表情包翻了翻，发送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你犯罪了知不知道？.JPG”
“你这个罪犯，偷走了我的心.JPG”
这么土，又这么雷，方虞不相信那边会没有动静。
裴游原这个人界限感很强，她在贴吧里看到，每一个对他表白的女生，他都会明明白白、超级直接地冷淡拒绝。
她发这种表情包本来也不是想获得他的青睐，让他内心直呼“好一个与众不同的沙雕，我好喜欢”。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她只是想让他别装死，能回复就行。
—
对面裴游原洗完澡走进卧室。
脱下睡衣，略一用力，腹肌分明，线条坚硬又流畅。
只是后背以及前面的伤痕很扎眼。
上次去那边的时候被人偷袭，那一场打得极为艰难。
对手不知道得了谁的指令，手里面偷偷藏了尖锐的暗器，拳头打到他的身上时，暗器也划破了他的肌肤。
即便这样，站到最后的人仍旧是他。
裴游原低头往下看，一道伤痕渗出红色的血。
他脸上面无表情，似乎未感到疼痛一样，一点也不在意。
正准备拿出绷带，往上面随意地缠绕几下，手机突然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方虞发来了微信消息。
裴游原：“……”
什么鬼东西？
裴游原低头，眼皮耷拉着，嘴紧紧抿起来。
PYY：“……”
方虞：“这就没了？听大家说，每个给你发喜欢的，你都要狠狠拒绝一番呢。怎么我在你这儿的待遇这么好？”
PYY：“……”
PYY：“少做点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
方虞：“裴游原，之前追求你的人里，有人说过你啰嗦吗？”
方虞：“难怪你语文就考了六十分，词汇贫乏到只会翻来覆去地用这句话拒绝我。”
方虞：“耳朵都磨出茧子了，这句话对我的杀伤力越来越小了，你要不然换一个说法？”
她一连发三条，手机一直不停振动。
裴游原觉得自己有了手机以后这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什么叫这话打击不到她？
什么叫他语文只考六十分？
裴游原薄长的眼睑微垂。
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她到底打听到自己多少信息？
裴游原眸色变得幽深。
方虞又发送过来一条消息。
方虞：“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拒绝我？”
裴游原拧眉，这人什么毛病？想了想，没忍住回过去。
PYY：“感冒太严重，烧傻了？”
方虞：“……”
方虞：“裴游原，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咒我吧？”
裴游原看到屏幕上的“喜欢”二字，眉心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往常也并不是没有听过别人说这两字，其实他早就听到耳朵起茧了。
“喜欢”是什么？
裴游原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满屋子的血。
他垂眸，连因为爱情走进的婚姻生活都不靠谱，喜欢这两个字怎么就被这些人轻飘飘就说出口？
—
方虞也在对面想自己是不是太猛太直白了？
她想起那天晚上裴游原在她家吃面以后说的话。
“小孩子过家家的喜欢？”
他说这话时表情太过于幽寂，以至于每次想起来她心里就泛起一股凉意。
不知道他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他现在的生活和一个正常的普通高三生差别这么大。
虽然她已经够苦了，但是她还有爷爷、还有一对“虽然有和没有都一样”的只起装饰作用的爸妈。
他更苦，也更离奇，他身边连个一个大人都没出现过。
他就像另外一条轨道上的人。
这条轨道好像被遗弃了许久，荒无人烟、杂草丛生，你看一眼都会觉得心悸，连破旧的绿皮火车都不再从这里经过。
只剩下他一个人走到双脚磨出血泡还得往下走。
他不相信喜欢与爱。
如果想要揭开他脸上的面具，那她就要给他更明确的“喜欢与爱”。
这大概也属于“脱敏疗法”吧。
方虞想。
裴游原并没有回复她的“喜欢”二字。
看来这真是他的死穴。
方虞重新打字过去，“真的不要我教你怎么拒绝吗？”
裴游原冷呵了一声，眉眼里戾气令人不寒而栗。
他伸手去摸抽屉里的烟，烟盒还在，只是已经空了，烟已经没了。
操。
估计是林一鸟晚上偷抽了。
裴游原心里被烦躁占据，不耐烦地回，“不要。”
方虞：“其实很简单。真的不要吗？”
裴游原烦不胜烦，“学会怎么拒绝你，你就不再做这些了？”
要真是这样，也挺好的。
方虞：“试试才知道，试试吧。”
PYY：“……那你说。”
他已经无可无不可了，只要她闭嘴就行。
方虞发送过来一个表情包，“我超级真诚.JPG”。
方虞：“你得让我体会体会被人喜欢的滋味，我才知道该怎么拒绝人啊。”
方虞：“你要不然先给我发一个‘我喜欢你’，我先来感受一下，再教你怎么拒绝人。”
裴游原喝了口水，点开消息，看到这条，冷嗤了一声。
让他发他喜欢她？
是她傻还是他傻？
裴游原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比上次被人用暗器伤了还憋屈。
他看着胸口处的血从绷带处渗出来，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手指飞快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他顺手摁灭了屏幕，躺到床上。
这下能清净了吧？
—
方虞看人不回复，再给人发消息，屏幕上立马出现了一行小字。
“对方已经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擦，裴游原把她拉黑了。
要是现在这情况更新到微博小号上，估计会被评论区的人笑死吧。
不过方虞想了想林西朵在裴游原面前的遭遇，心里有点平衡了。
她毕竟还和裴游原说了这么多话呢。
方虞心里幽幽叹了口气，这是决定勾引裴游原这么久，第一次心里产生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真不禁逗。
说拉黑就拉黑，连声招呼都不打。
方虞心里有一点生气，早饭和伤药也不该给他送，这人怎么软的硬的都不吃？
难怪林西朵追了这么久毫无进展。
是真的很难。
可是想到日后挽着裴游原的手臂出现在林西朵面前时她的表情，方虞就觉得爽爆了。
总是要找一个途径发泄的。
令林西朵在意的东西太少了。
她唯一的入口只有这个。
方虞心里百转千回，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飞远的思绪拉回来。
她重新申请加裴游原的微信好友，暂时没指望他回复，所以发了一些别的话过去。
“怎么把我拉黑了？我错啦，加回来嘛。”
象征性地试一试，万一天上掉馅饼他又通过了呢？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OK，他真的是今年来最铁石心肠的神。
“那你记得先涂了药膏再换绷带，我记得昨天还有渗血的情况，看得人很担心。”
“那个药膏真的蛮好用的，一定要试试！”
“一定要试试！”
方虞快速发送完这一连串的好友申请，约摸裴游原是不会给自己回复了。
又等了两分钟，果然没有回复。
方虞熄灯睡觉了。
破烂事儿还是留给天亮的时候想吧。
越是困难，越是一个挫折接着一个挫折的时候，越要保持好健康的饮食和规律的作息。
—
对面。
裴游原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手机又接连几声“滴滴”。
他打开微信，看到一连串的好友申请。
羽睫在深夜忽闪，在半空中划出一又一个的弧度。
屏幕的灯光亮着，他侧脸线条被光影勾勒得格外清晰又性感。
薄唇的唇角抿得直直的。
裴游原盯着屏幕上“一定要试试！”的感叹号看了几秒。
冷啧了一声。
房间寂静，这声就格外明显。
他拉起被子，从床上下来，一把拉开抽屉，拿出那管被他随意丢进去的药膏。
月光从窗户边溜进来。
裴游原解开绷带，涂上药膏，一股清凉感让他在这深夜中格外清醒。
又就着月色，换好新的绷带，重新钻进了被窝。
他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挥了，涂了药膏的伤疤由刚刚的清凉逐渐变成了灼烫感。
好像要把胸口烙出一个洞。
裴游原侧了身，竭力让自己忽略这股感觉，脑海中不由闪现刚刚的聊天记录。
今晚她在微信上好像喊了好几次裴游原。
胆子大了。
都敢这样喊他名字了。
她喊了两次还是三次？
裴游原一向是完美主义者，两次三次这个问题弄不清楚，心里躁得不行。
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强烈的念头在说，一定不能去翻记录。
至于为什么不能，裴游原并不往下想。
他只知道，跳下去，就是万丈悬崖。
这是杀手对于危险的直觉。